第4节

  闻蝉僵硬地等待着:这个大胆狂徒,是不是也要让她额头出血啊?
  心中做着建设,闻蝉闭上了眼,长睫颤颤,梗着脖子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直到李信说,“睁开眼给我看着!不然我就杀了你阿母!”
  李信口中的“你阿母”,就是闻蝉的四婶韩氏。反正自从闻蝉落到李信手中,韩氏就是李信用来威胁闻蝉的手段。
  闻蝉心里恨他,可又不敢表现。心想男人会不会对柔弱的少女心软?她鼓着勇气做足一番心理建设后,颤巍巍地眨着长睫,睁开了眼,作胆怯状。睁开眼,对上李信凑近的面孔。
  他离她好近,面孔几乎贴上他捂着她嘴的手。呼吸快要喷到她面上,灼热滚烫。这么近的距离,雪色寒光中,闻蝉看到他的眼睛,真的好黑。
  子夜一样,吸魂夺魄。
  他扬唇一笑。
  笑得闻蝉眨着睫毛,心脏疾跳,快被吓死。
  就见他俯身,靠的更近了……呼吸交错间,在闻蝉不敢相信的瞪视下,李信的唇,贴上他的手背。
  他轻轻地吻上他自己的手背。
  可是如果没有他的手背隔在中间,他就是直接亲上了她的嘴。
  “……!”
  血色,飞快地上涌。不知是怒还是羞,是恨还是恼,是震惊还是惊恐。总之,小美人的长发贴着凉透的面孔,满面飞霞,在被少年放开后,全身冒冷汗,仍然回不过神。
  他在、在、在……调-戏她呢,还是亵-渎她呢?
  她是该拼命打死这个狂狼之徒呢,还是庆幸他说的“出血”,只是这样而已?
  看到闻蝉傻了一般,李信轻轻一笑,抬起她下巴,哄她一般,“傻。”
  他站起来,神情正经了许多:“别怕。”垂眼看她一会儿,手放在她头顶,轻声,“你看我乱七八糟的,但你别害怕。我是坏人,但我不会伤害你。”
  月光照在他身上。
  少年身上有旁人没有的味道。
  引人沉沦。
  闻蝉一怔,没想到他有突然认真的时候。他静静的样子,看得她心慌……
  心慌中,看少年一挑眉,重新变得痞坏了,“有愿意嫁我了么?”
  闻蝉一腔感动被喂狗,“……你走开!”
  一脸血的李信笑得张扬可怕:“哈哈哈!”
  他大笑着跳上窗,扬长而去。
  心情愉快,想这个叫“文蝉”的小娘子,他要定了。
  但他其实连人家的名字都没有弄清楚。
  但其实山下的汝阴大户李家家主,即舞阳翁主的大姑父,李怀安,在与侄女失联后,已经发现了问题,与官府联络,准备上山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蝉:姑父快出来,我不想跟这个傻逼飙戏了嘤嘤嘤!
  ☆、第5章 叫你一声兄长,你别碰我
  被抓走当俘虏是什么样的感觉?
  应该是很害怕,提心吊胆的感觉。担心对方撕票,又担心对方所图甚大。然这种事,放到舞阳翁主闻蝉这里,她每天只有一样烦恼——如何拒绝李信,还不惹怒李信。
  真的,所有的山匪坏人中,好像谁都忙得要命,只有李信,时不时来鼓励她一番,诱惑她一番,威胁她一番。
  “知知,今天有没有想通啊?”
  ——不,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她如此貌美,如此身份,她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知知,我知道你嫌弃我是山贼劫匪。但我真不是……好吧我和你保证,只要你嫁了我,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绝不会委屈你的,你放心。”
  ——不,她不放心。她不关心李信身份是什么,她就觉得只要是和李信扯上关系,无论如何,她都是委屈的。
  “知知,饿了么?孤独么?想人陪伴么?想要你的侍女过来伺候你么?嫁给我,我就把人都还你。”
  ——哼,不稀罕!反正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被她大姑父察觉。等她大姑父发现她出了事,这帮坏人等着被剿吧!
  “知知,粗茶淡饭,你是不是吃的味同嚼蜡?你这小脸瘦的,我看着真心疼啊。答应我,锦衣玉食,我全都还给你。”
  ——呸!不就是几顿饭么,能饿死谁啊?她是有气节的!
  不……等等!吃饭?
  闻蝉陡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做俘虏的日子,是和李信斗智斗勇的日子。李信太强势,闻蝉觉得李信的那些同伴们都被衬成了小透明,跟不存在似的。闻蝉一开始特别惶恐,后来发现李信的所有行为,都在意图讨她欢心后,她就放心开始跟他周旋了。
  闻蝉的拒绝很温柔很体贴,说是拒绝,倒更像是欲迎还拒。李信乐得陪她玩。
  少年从外头打探完情况回来,思索着这两天会稽郡安静得不同寻常,颇有山雨欲来之势。他回到这个被大风雪完美遮掩的寨子里,几个壮士从旮旯里窜了出来,跟在他后面。
  因其中一少年眉清目秀,李信抬眼,多看了一眼。
  见是与他同姓的李江。所有同伴,李信都叫得出名,更何况是容貌最为出色的少年。
  壮士们愁苦地跟李信汇报,“阿信(哥),那个你专门吩咐过的小娘子,闹绝食呢。咱们送了两顿饭她都不吃,非要见她自己的人!咱们真让她见啊?”
  一个叫阿木的壮硕少年苦着脸,“阿信,这个小美人,娇滴滴的,脾气还这么大。我觉得娶了是大麻烦……你真不怕啊?”
  李信扬起眉。
  眼前自然浮现出女孩儿秀丽的、刻意敛着的眉眼。
  他忍不住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叫什么麻烦?我就喜欢看她凶巴巴、想打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阿木告状:“她拿你没办法,她可劲儿折腾我们啊!动不动拍门,动不动喊人……烦死了!”
  李信乐:“这么识时务啊?我欣赏。”
  阿木:“……”
  李信前两天额头不知怎么受了伤,现在还包扎着。让阿木冒寒气的是,少年平凡的长相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邪,阴,厉。将他疏朗的眉眼一下子打开了……尤其是他笑起来,那种说不出的味道,更加吸引人,让人面红耳赤。
  阿木狠推了李信一把,嫌弃道,“笑得真恶心……反正你快去应付你的小美人!你再这么关下去,咱们自己都快断粮了还得养别人,兄弟们都要闹意见啦!”
  李江好脾气地笑道,“阿信哥娶媳妇,咱们委屈点没什么。”
  阿木翻了个白眼。
  又其他几人起哄。
  李信跟大伙儿一通胡闹,才顺应民意去看闻蝉。
  他走后,李江眺目而望,自言自语,“难怪能这么多人向着他……明明想要美人,还跟兄弟装模作样,这番心机,我真是不如他。”
  他旁边突有一人低喝,“李江,你说什么?!”
  李江骇了一跳,身上冒汗,猛回头,看到是文质彬彬的穷书生陈朗。陈朗一直不赞同众人这么胡闹,听闻闻蝉闹绝食,就过来劝李信。他没有劝动李信,不气馁,准备以后碰面继续劝。陈朗正长吁短叹时,就听到了李江的自言自语。
  陈朗心中一寒。
  李江看是他,心里松口气,并不怕这个书生,“我没说什么啊,就是觉得阿信哥运气好嘛。兄长,不会这都不能说吧?”
  少年心大,恐非我类。
  陈朗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又怕自己是多心,便在少年天然无辜的表情中,转过了脸去,心中决定以后得多观察观察这个总是过度关注李信的少年。
  而少年李信,这时候,正倚着木门,撕着一只鸡。他慢悠悠地撕鸡吃,目光,带着强烈暗示性,看着跽坐的端丽女孩儿。木窗仍然紧闭,屋子收拾得干净。因光线昏暗,桌上点着铜灯。女孩儿坐在案头灯下,姿势娴雅地给自己倒茶喝。烛光照着她雪嫩的脸蛋,玉莹莹一片。
  但仔细看,她握着茶壶的手指微微发抖,明显被气得。
  气她的少年还在夸张,一边吃一边啧啧,“多香的肉啊,刚煮了的,撒上盐,好吃得不得了。一共五只,回来就被抢光了。我心疼你,专给你留了一只……原来你不吃啊,真可惜。”
  闻蝉手指颤抖,可仍然稳稳地倒茶给自己,眼皮都不抬一下。
  到这时候,才能看出她翁主仪态的冰山一角来。
  女孩儿表现出来的波澜不惊,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她高贵如雪山明月,将李信衬得土鸡瓦狗一样。
  李信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盈盈问她,“真的不吃?”几步到了她跟前,吓了人一跳。他衣摆一飞,人就蹲了下来,那只油腻腻的手眼看着要掐住女孩儿下巴。
  闻蝉平静的表情裂了,“住住住手!不许碰我!离我远一点!”
  她的优雅不要了,跳起来,身子后倾,远离他的手。且因太惶恐,裙裾不方便,爬起来时,被自己绊住。眼看要强摔,见李信中途愕然一下后,又伸手要来扶她。闻蝉盯着他泛着油的手,满目绝望。
  少年痞痞的面孔,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那只咸猪手,快要碰到她了……突见少年手指一弹,他没有碰到她,她腰肢却像被气流扶了一把一样,姿势狼狈地摔坐在地。
  李信笑倒,趴在案上,手捶木案,发出咚咚咚声。
  他快被她笑死了!
  闻蝉:“……”
  不知该庆幸他终究没有碰她,还是庆幸他只是吓唬她而已。
  这个人太讨厌了,每次吓唬她,都跟真的似的,她次次都被他吓掉半条命!
  这种人怎么能嫁?嫁了她得短命啊!何况他也配不上高贵的她!
  趴在案上的少年笑意浓浓。他笑起来眉眼灵飞,气息肆意,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李信笑够了,下巴抵着案头,笑眯眯问闻蝉,“还敢不敢跟我闹绝食了?再绝下去,我现在就摸你一把。”他当然早看出来她对于他油手的嫌弃了。
  闻蝉委屈哒哒地看他一眼,敢怒不敢反,“……兄长,你别碰我。我不闹了,这就吃饭。”
  委曲求全地居然喊上“兄长”了,舞阳翁主也当得上能伸能缩了。
  李信温柔款款,“乖。”
  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头。在闻蝉惶恐的瞪大眼神中,李信顿一下,遗憾收回手,不想把她吓哭。
  真是好玩儿。
  他想到。
  他心里虽知道她瞧不上他,却并未气馁。他想着,碰到一个如此貌美还戳他点的女孩儿不容易,娶了她,她要什么,他都给她。她就是瞧不上他身份,他都愿为她争一把……男人追女人,就得使尽浑身解数啊。
  为了讨小美人欢心,李信又下了山。他去城中集市,想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逗小美人笑一笑。她看到他就皱眉,他倒是不生气,就是挺想她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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