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李信安慰她,“没有啊,我算准了力道,不会伤到你。谁让你的人没眼力,去拦了呢。不然你可以试试看。”
  闻蝉不想跟他试这个,她就看着那个脸色有些憔悴、笑容却星辰一样烂烂的少年。又看到他旁边跟着的同样衣着破烂的少年阿南……阿南对上翁主的目光,撇撇嘴,摊手,“你们聊,我先走了。”他提起掌柜给打好的酒,冲李信点了点头,就出门走了。
  现在,就剩下李信了。
  李信闲闲地靠着柜台,“知知,有没有想我啊?”
  闻蝉扬唇,“我们出去谈。”
  李信对她尚显温和的脸色愣了下,没料到这次见面她脾气这么好,不过美人扭脸就往外走,少年扶了下衣袍下受伤的手臂后,呲了呲嘴,欣然跟去。
  知知对他和颜悦色,自然是李信最希望看到的。
  他慢悠悠的,跟上闻蝉一行人,跟着他们进了一个狭窄的小巷。
  李信依然漫不经心,眼睛只绕过那些无关人等,盯着走在中间的闻蝉看。闻蝉回头看他,他便回以一笑,女孩儿的目光却躲闪了开,没与他对视。
  某一刻,一个护卫,低头跟闻蝉说了句话,闻蝉点点头,青竹等侍女跟着她,往旁侧一个方向退开。护卫们行走的阵型开始变化……
  敏锐的观察能力,让李信淡然的神情突变。
  横刀从侧飞来,少年跃空而起,向后倾退。在半空躲开杀招,少年郎君一步跳上了墙头,冷眼看着下方已经变阵的布局。
  舞阳翁主在远远的、冷眼旁观的看着他。她还是那么美,站在人后,长身玉立,聚集了天地间的秀逸气韵。
  眼下,却是一个杀局。
  少年的眸子,盯着那女孩儿,慢慢的,变寒了。他开始呼吸困难,喉咙像是被卡住一样。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好全的内伤,一瞬间,好像全都爆发了。
  洪水一样滔滔而至,将他淹没。
  天空阴冷,一片雪花,落在了李信的眉梢上。
  却比不上心头的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知知:干掉李信,我就是老大哈哈哈!
  ☆、第20章 你莫要胡来
  巷子两边高墙林立,天空又阴又冷,护卫们摆好阵势、做好准备,手中刀枪对着墙上站立的少年郎君。
  护卫中的头领看着李信,他对李信感情复杂,一时想到这人劫持翁主,一时又想到那晚少年与翁主相伴同行的场景。高个男人闪烁了一下神情,劝道,“李信,认输吧。你在这里讨不得好处,不如投降,少的纷争。”
  李信一言不发,从墙上跳下,落入阵中。他这么果决的姿态、凌厉的身手,让众人惊了一跳,一度时间以为他有很多成算。围着李信的圈子收缩,向他招呼而去。
  闻蝉盯得也一阵紧张,手心里出了汗。
  然似乎并没有意外。
  十数名护卫与李信缠斗,用的又是专门演练过的阵法,一人挤出,另一人立刻顶替。阵型变幻万千,少年气势凶猛,埋头四冲,但刀枪总是能及时堵住他的出路,让他无法。
  护卫们水流一样起伏,少年在其中奋勇欲出,皱着眉。
  他目光盯着闻蝉,并不凶恶,却自带一股威慑力。一人独自缠于众人间,仍一步步走向闻蝉,哪怕刀剑无眼,遍身是伤。
  刀光剑影,雪花簌簌飘落,与李信的平凡面孔相交映,形成一种偏冷感的阴郁感。
  少年面孔苍白,好几次脚步趔趄。被众护卫围得步步后退,用手臂去挡,袄上飞絮乱撒,与空中雪粒交融一处。
  “翁主,李信似乎被制住了……”青竹握着舞阳翁主的手发着抖,哆哆嗦嗦地说道。
  “嗯,我知道。”闻蝉的声音同样紧绷,发抖。
  她最害怕,最担忧。
  怕这么多护卫,仍拿不住李信。
  如果李信占上风,倒霉的,就是她,只有她。李信不会在乎别人,他只会找她一人麻烦。
  索性,护卫们总算没让她一次次失望。
  闻蝉与青竹交握的手松了松,嘴角带上了略轻松的笑:成了。只消李信远远离开,不要再和她产生龃龉就行。
  但很快,闻蝉的眉又蹙了起来。
  少年被一众人包围,拼杀中,他处于下方,可他身上气势太凶太厉,眸子里神情太狠。他一人周旋其中,却好像有使不完的□□一样,不认输,不疲惫。猎豹一样,隐忍,凶狠,等待暴起。
  他盯着每一次阵法变化的机会,随时打算冲出去。
  可是他又不是铁人。
  在他不肯认输的时候,更多的刀剑招呼到他身上。哪怕他眉头也不皱,除了脸色白一点、动作都没有迟缓一分,可是闻蝉,眼睁睁地看到他身上有了红色血迹……
  他穿着青黑色短褐。
  闻蝉看到了他微粗一圈的手臂上的血,透过衣袍,渗了出来。
  而其他地方,血越来越多……
  闻蝉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想到他坐在山石上肆意的笑,想到他走在夕阳中、万千红霞相逐身后……最后定格到那天晚上,他与她站在墙上,风吹来,在灯火影海里,她看到少年线条软和的下巴。
  ……这是在干什么呢?!
  少女忍不住了,开口,“李信,你走吧!你离我远远的,我就不为难你!”
  打斗中,少年一个鹞子翻落,踢开一横刺,反手与一人格挡,抬起头,看向最前方的女孩儿。他用平静至极的眼神看着闻蝉,看得女孩儿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才紧跟而上,“……为难我?莫非从头到尾,你都在和我虚与委蛇?你从不曾对我有一分真心?!”
  闻蝉被他那种眼神吓住,好像被一条藏在潮冷中的阴鸷毒蛇盯上,四肢百骸都僵得不敢动。
  李信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看她……他现在看她的样子,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李信现在,一定恨极了她吧?
  应该的。闻蝉想,大家不是同一道上的,他就不应该对她抱有好感。他越讨厌她,跟她打交道的可能性越小。
  他就该走得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胜券在握,祛除了脑海里那点柔软,闻蝉镇定下来,很无情地回答李信,“我当然对你从来没有真心了!我从头到尾都在逗着你玩!你以为你对我说两句好话,就配得上我了?我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腰被一人从后踢中,少年侧身拧开。在听到女孩儿话语后,他瞳眸骤缩。
  没把他当回事……
  逗他玩……
  在闻蝉想象中,李信该颓然认输了。
  然事实上,李信倒不曾被闻蝉的冷酷无情打击死,他抽空中,只是冷静问了一声,“这么说,你实际上恨我恨不得我死?”
  他全心全意地讨好她。
  怕她在山寨中害怕,常日守着她,逗她,讲笑话给她;她跟他支吾,他也给她时间考虑;她总是小白兔一样容易被他吓住,他就尽量见到她,笑得春风细雨般温柔……
  他做了很多。
  她也温温软软地应了,会被他逗笑,也会拿话挤兑他,还会紧紧抱着他不放手,与他写了承诺。
  却大约都是做戏吧。
  护卫保护的后方,少女一扬下巴,痛快说道,“不错!”
  说完话,她就怀疑自己说错了话。
  因为她看到李信,居然笑了。
  闻蝉:“……”
  她看到他的笑容,在冷气压中骤然起来。充满着邪气,慵懒,意味深长。
  那种坏坏的、诱惑的、让人有力无处使的味道,再次在少年身上出现了。
  场中之象突变。
  刚才还被侍卫们压着打的李信,好像突然间气势陡拔,武功大涨。回手一招展臂长勾,切中身后人的脖颈,放倒后,踏步踩上,又纵向斜对方发愣的护卫。速度快了,武功高了,气场也变了……一瞬间,他好像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部位都舒展放松开,大展身手。
  与之前判若两人。
  闻蝉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切:莫莫莫非,她刺激到了李信?才让李信忽然间这么有爆发力?
  一眨眼的时候,打斗场上,少年就变得游刃有余。他武功之精妙,让数名护卫都渐渐开始困不住他。他只在一开始弱了下,熟悉对手后,很快重新占了上风。他竟徒手,与拿着武器的护卫开打。他不再是被压着的那个,反而因为他目标明确地朝着向前的方向去,如一把尖刀无情捅出,让惜命的护卫们受到了牵制。
  而少年充满玩味的眸光,盯上了人后的闻蝉。
  闻蝉有些手足无措,快一次次被李信的可怕吓哭:他的武功有这么高吗?他怎么总这么厉害?
  与李信的眼睛一对视,大脑空白一下,闻蝉登时觉得不妥。到底之前,李信是在故意诈她说实话,才选择憋屈地被护卫们压着打;还是说他一开始没有破阵,后来在打斗中,才慢慢破了阵?
  不管是哪个可能性,李信的可怕,再次昭现!
  雪下大了。
  风卷着雪,打个旋儿,从巷口啸来,呼声若有实质。
  众人打个寒战。
  “翁主……”青竹等侍女也慌了。
  而舞阳翁主更是果决。
  几乎是凭着一股直觉般的危机感,闻蝉一言不发,扭头就往巷子深处跑去。她在这几步距离,听到身后哐当不绝的声响,雪花纷扬,鹅毛一样包卷着她。裙裾绊了一下,身后有风紧迫相追,听到侍女惊呼“翁主”声。
  腰肢被身后的滚烫一把握住。
  脖颈也被绕住。
  身子被人后倾箍住,脚下一轻,竟轻飘飘的雪花一样,被身后少年一把提了起来。
  眼前视线突变,向上飘去。眨眼的距离,闻蝉就离开了地面,脚下再次踩到实处时,熟悉的无法站稳的感觉再次席卷她……少女被勒得喉咙疼,猛一阵咳嗽,泪眼婆娑,侧头,看到扶着她腰的一身血的少年。
  李信冲她一笑。
  露出雪白森森的牙齿。
  闻蝉开始发抖。
  少年搂着少女站在墙上,女孩儿被风吹得摇摇欲晃,少年却站得很稳,很满不在乎。
  “放开翁主!”
  “李信,你莫要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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