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靳如瞪了两人一眼,咬定两个字:“不绣。”
  小眉接着自己的话讲:“将军若是被迷了去,可是再也不会来如雅院了,夫人觉得没关系吗?”
  靳如愣了一下。
  小眉再接再厉:“奴婢之前在家里时,可听到隔壁的张叔家,张大郎自从纳了妾后,就再也不往正室的屋子里去了,那正室呀每天以泪洗面的。”
  靳如张了张口,是的,大嫂也说过,男人的承诺不能信,若是王夙夜真的不再来了,她岂不是又要被欺负了?她哪有想过,王夙夜那次的大动干戈,谁还敢苛待她。
  小眉看到她动摇了,就赶紧把绣棚塞进她手里,鼓励道:“夫人,加把劲,熟练之后就好了,您时不时的给将军些东西,让他好时时记着您。”
  靳如盯着绣了一半紫荆花,万分不想又无奈。
  黄槿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绣一整天确实会累,不如只下午绣,上午学别的?”
  “啊?”靳如皱了小脸,“你们两个是不是故意要折腾我啊!”
  “哪敢?”黄槿眼神游移一瞬,继而认真说,“夫人记不记得将军那晚过来,您两位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靳如不用记,那天好尴尬。
  黄槿滞了一下,道:“那天,将军说了十句话,总共三十二个字,您比将军多不了几个字。”
  看吧!比陌生人间交谈的还少。小眉腹诽。
  ……靳如睁大了眼,记得这么清楚!瞬间她对黄槿的记忆力十分佩服。
  “夫人可有什么想说的?”黄槿问。
  靳如诚实而又委屈的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将军的脸色那、那么冷淡,我都不敢开口。”
  “所以,从明天上午开始,奴婢觉得您应该仔细琢磨琢磨,该怎么和将军说话,该聊些什么。”黄槿道。
  这才是靳如觉得对的,学刺绣这些东西都是虚的,她要能和王夙夜正常聊天才是实的。
  可是她不知道,整个大周,能和王夙夜正常聊天的人,已经死光光了,活着的都不敢,唯一能和王夙夜闲聊上半个时辰的,只有一直在作死的熙和帝。
  黄槿托新来的管家给靳如找几本能促进聊天的书,新管家姓齐,一个时辰后就送来了,并且是齐管家亲自送来的。
  “这是在向夫人您示好呢!”黄槿说,看来将军那日惩戒下人事很有效。
  靳如便出去见了齐管家,齐管家今年正值不惑之年,面相和善,衣着谨慎,看起来很稳重的样子,不像之前的刘管家那样,总透露着一股高人一等的自我满足感。
  “有劳管家跑一趟了。”靳如道。
  “哪敢,夫人的事自是重要,老奴应当的,”齐管家恭敬的说,“夫人以后有事尽管吩咐,老奴一定尽快办好。”
  靳如笑笑:“如此以后就多多劳烦管家了。”
  又客套了几句,齐管家才离开。
  靳如从黄槿手上拿过一本书,翻开一看不是话本史书,也不是小说,而是戏曲,多是农家小院夫妻的描写,里面有不少夫妻间的贴己话。
  靳如觉得好笑,这个能让她和王夙夜好好相处吗?她怀疑,里面肉麻兮兮的话,她可说不出来,王夙夜也未必能听进去。
  于是,靳如接下来的日子,就在小眉和黄槿的督促下,上午看书,下午绣花。
  桂花飘香,靳如坐在院中苦逼的绣花,小眉和黄莺在她身边作陪,黄槿则去齐管家那里挑些布料,给靳如做些秋装。
  黄莺在一旁看着靳如绣花,间或指点几下,靳如照着她说的做,花色果然比之前的有层次感了许多,不愧是绣娘的女儿。
  靳如对她笑笑。
  黄莺也笑着并不多说,自从小眉来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想那次那样急着表现什么了,反而是规规矩矩的,因为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争不了什么,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谁能比?而且小眉和黄槿一个屋里住,最先提点小眉的也是黄槿,她还能插什么足?
  就在靳如埋头绣花的日子里,齐管家带来了宫里人。
  那是萧皇后身边的太监,说是已经金秋,宫里的菊花开了,满地金黄漂亮极了,于是萧皇后便设宴邀请正四品以上的官员之妻进宫赏菊,靳如自也在内。
  靳如跪着没领旨,因为她不想去。
  宣旨太监的面色不好看,又说了一声领旨,靳如才将将起身领旨,等太监走后,她就急的问黄槿:“怎么办?我不想去。”
  ☆、第十九章 (修改了一点)
  提起萧皇后她就满满的灰色回忆,嘲讽她乡野小户的身份,“早生贵子”的刁难,最最重要的是,王夙夜把她喂吐了。
  靳如忍不住直皱眉。
  小眉和黄槿也没问为什么,她们都知道,王夙夜和靳如的婚事就是皇帝捣鬼,对于皇帝的妻自然也不喜欢。
  “去问问将军,让将军挡了吧!”小眉提议。
  靳如连连点头:“对对,快点去。”
  黄槿顿了一下,道:“此事将军必然知道,否则那些人进不来的。”
  靳如愣住,接着就猛的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那他为什么不阻止,他故意的吗?”
  “夫人,冷静冷静。”小眉赶紧安抚她。
  黄槿也赶紧说:“说不定是将军有什么思量,夫人您先不要急。”
  靳如坐下来,还是不能理解,一群妇人间的宴会,他还能有什么思量的?
  她发了一下午的呆,小眉黄槿也不好再让她绣花,晚饭过后,王夙夜过来了。
  靳如沉默着表达她的不满。
  王夙夜悠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品着也不急于开口。
  约摸用了半壶茶,王夙夜终于开口了:“你不想去。”
  他了当明确的说。
  靳如犹豫着也了当的点了头。
  “你已经接了旨就不能不去。”王夙夜淡淡的说。
  靳如的嘴唇动了好几下,硬气道:“我病了!”
  王夙夜瞥了她一眼,薄唇吐出三个字:“不许病。”
  靳如结巴了:“为、为什么?”
  “我有事要你做。”
  靳如愣住,没想到真让黄槿猜中了。
  “可是我很笨,你要我做的,我肯定做不好的。”她唯唯诺诺的说。
  王夙夜没有说话,只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她。
  靳如疑惑的接过,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再到羞臊最后到震惊。
  “这……”她满脸迟疑不定,“你要做什么?”
  王夙夜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张纸落在秀禾夫人能看到的地方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这是靳如第一次见他笑,这笑容虽然没什么喜悦,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弧度,却让那张脸更添光彩,令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靳如发了会呆,回过神却是捂了捂脸颊,感觉上面滚烫烫的,王夙夜果然如画中人,钟灵神秀,风姿绰然。
  “秀、秀禾夫人……长什么样?”她有些结巴。
  一大早的,靳如开始梳妆,黄槿给她挑了身海棠红的褙子,鹅黄色的褶裙,梳了高椎髻,头戴金雀钗,左边一支鎏金穿花步摇,又挑了颗珍珠螺钗插在高髻右侧,脚穿云丝绣鞋。
  黄槿看到镜中的靳如很紧张,想安慰几句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王夙夜没让小眉和黄槿跟着靳如,只说是另安排了人陪她进宫。
  一路走到将军府门口,没见到王夙夜,门口等着她的是景月和景风。
  景月穿着对襟褶裙,外罩紫色半臂,走上前眨了眼道:“将军命属下陪夫人一同进宫。”
  “太好了。”靳如松了口气,有景月在她放心许多。
  王夙夜没有告诉她秀和夫人长什么样,只说了一句“等你到了皇宫,自然就会知道”,难不成秀禾夫人很有特色?
  问了景月,景月回道:“是。”
  “那给我说说吧!”
  景月皱了眉,有点为难的样子,怕自己说出来吓到靳如,便委婉的说:“嗯……很直爽,嗓门也有点大。”
  直爽?嗓门大?再问她就不说了。
  “将军有叮嘱夫人什么吗?”
  靳如犹豫了一下说:“他说,让我像他一样,目中无人一点。”
  景月:“……”
  到了皇宫门口她下了马车,景风不能进宫,便驾着马车去旁边等候,周围还停着几辆马车,也是刚刚才到,那些夫人们正在下车,有两个还带着女儿,她们见到靳如后,互相望了一下,才走上前对靳如行礼问好。
  “妾身见过王夫人。”大家都是有眼力的人,看靳如的衣着装扮,再看她是新面孔,一下子就能猜出来是谁。
  “各位夫人同安。”靳如对她们回之一笑,一起走向宫门。
  门下摆着三顶轿子,靳如看了一圈,大家有六个人,这是……
  一个太监走上前道:“皇后娘娘赏给王夫人一顶软轿,夫人请。”
  景月在她耳边道:“历来如此,只有一品和二品诰命夫人才有轿可乘。”
  靳如正要上轿,但又想到什么似得,回身对那几个贵妇笑道:“大家待会儿鸿宁宫再见。”
  几人赶紧屈膝行礼,道:“夫人慢走。”
  轿子走得很慢,外面不时有女子的低语交谈声,想来是不能乘轿的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人声,然后轿子停下了,景月的声音传来:“夫人,到了。”
  帘子掀开靳如就看到了五颜六色的各种衣服,打扮的精致端丽的夫人贵女们姿态优雅的走进殿里。
  靳如扶着景月伸过来的手走出轿子,看到这么多人后,不禁有些犯晕,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以前在永泉县,项氏出去赴宴时,从没有带过她。
  刚走出轿子就有宫女过来领她进去,一路走过所有人纷纷行礼,在场的夫人中,只有靳如的品级最高。
  萧皇后还未到,宫女把她领到了右首席后就退下了。
  靳如坐在椅子上,扫了一圈殿里的人,大家三三两两的站着,眼睛都间或往她这里悄悄的投上一眼,满含好奇与打量,但没有一个人过来与她攀谈。
  脑中不禁想,难道王夙夜那一派的人,都不敢过来跟她说几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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