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站住。”没有丝毫犹豫,楚冰干脆利落地叫住他,声音微冷。苏凭闻声回头,见楚冰披着衣服站起身,抬眸朝他看来,眼神沉静如一潭冷水,却令他的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什么事?”他温和地问。
  “把你脸上的假笑收起来,真难看。”楚冰漠然道,向他走近几步,站在他面前微微抬头看他,眉心稍稍蹙在一起,将他的表情反应都尽收眼底。
  “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迂回算计,也讨厌别人算计我。有话摊开说永远比藏着掖着要好。”她平淡的道,视线在他的脸上停住。
  “你在躲我,为什么?”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她能察觉这种态度的变化,但被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还是让苏凭苦笑了一下。他站直身,稍稍敛眸,做出沉吟的表情,思考了片刻。
  “原因是为了维系我们的友情,具体不太好说。”
  “你这么做只会让这段友情结束。”楚冰不屑地哼笑一声,朝他扬了下手腕,袖子向下落了些许,露出里面细细的夜光石手链。
  “说答案之前最好先想清楚,你的答案对不对得起我这份重视。”她冷冰冰的道,放下胳膊,平静地闭了下眼睛,“我这里没有维持在友谊线这种说法,做人还是痛快一点得好。”
  她的要求太过黑白分明,也足够一清二楚。苏凭顿了很长时间,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我记得你只是不屑人情世故,又不是不懂。江越在追你,我的兄弟在追他的心上人,我又和你比较熟,适当避一下嫌是应该的吧?”他摇了摇头,轻轻啧了一下。
  “其实本来也不想一见你就表现得这么明显,但是直到今天才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外界看来,没有关系已经是最好的猜测了。”
  这个回答现实而清醒,让楚冰心里一点异样的不适。她压下心中隐约泛起的情绪,不快地皱眉:“问心无愧你怕什么?”
  两人站得不远不近,隔了一米宽,正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安全壁障。苏凭看她一眼,向前走了一步,迈入到一个会让对方觉得亲近过分的距离,稍稍低头看她,无声地笑了一下。
  “我要是问心有愧呢?”
  第四十六章 意外来客
  楚冰闻言微怔,下意识后退一步,将距离拉远之后才重新抬头看他,眼神有点复杂。
  就在今年年初,过年的时候,放映着《重返安第斯》的电影院情侣厅里,她和苏凭在黑暗中面面相觑。面对着递到她眼前的夜光石手链,楚冰迟疑片刻,还是明确地问出一句话。
  ——你喜欢我?
  放映厅的光极暗,即便坐得很近,依然只能看见彼此模糊的影子。苏凭在听到她的提问后沉默了几秒,那几秒极为漫长,楚冰抿紧唇,觉得过了很久,才听到苏凭的回答。
  ——喜欢你太麻烦了,而我这个人最怕麻烦。
  说不上心里是空了一下还是松了口气,但其实对这个答案,楚冰并不感到意外。苏凭这个人,作为朋友,绝对是难能可贵的,他们之间有一个没法更糟糕的开始,但好在之后慢慢消解了误会,在种种巧合与必然之下,渐渐开始越走越近。
  越了解这个人,就越知道在他温和无害的皮相之下,隐藏的东西究竟有多复杂。楚冰原本无意深究,但无可避免地一点点开始发掘了解,开始争强好胜,开始不甘认输,开始承认对方。这种了解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楚冰没有认真想过,但年初在电影院放映厅的沙发上,将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她在得到答案的同时,终于得到了一种逃避般的解脱。
  也不知道当初苏凭这么回答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如今这个最怕麻烦的人看着她,轻描淡写地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楚冰无可避免地闪神了一瞬,恍然想起距离那段黑暗中的对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而她和苏凭相识的第二年,也快要过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
  苏凭现在就站在她对面,略低着头看他,唇角的笑意依然玩世不恭,眼底的长久低回的深色,却让她无法将之当做是苏凭的又一次恶趣味发作。楚冰挺拔地站着,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凝重之色蓦地消失,眉峰舒展,朝他冷笑了一下,眉宇间桀骜的凌然让苏凭微怔,可能是最近一直在演关晓,眼下这种气势,比平常的楚冰来得攻击性更强。
  “你的问心有愧或是没有,跟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对你的观感不关江越的事,对江越的观感也不受你的影响。江越追不追我,能不能追的上我,跟你没有关系。就像你最开始说过的那样,如果打动不了我,自尽在我脚边都没有用。”
  这话是最开始两人刚认识那段时间,苏凭拿来开解江越的话,正被楚冰听了个正着,场面异常尴尬,足以让两人都记忆犹新。苏凭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就见楚冰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你们两个在我眼里的不同,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不同。”她冷漠地说,“你要是问我路人甲乙之间有什么区别,我只能告诉你——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楚冰顿了顿,心平气和,语气冷静地说,“不要自视过高。”
  想了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楚冰会这么答他。苏凭足足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哑然失笑,边笑边摇头:“没事也别总说实话啊,我的玻璃心都要被你戳成饺子馅了。”
  楚冰冷漠:“活该。你站在江越那边所以跟我避嫌什么意思,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兄弟的女人不能碰?”
  苏凭诚恳地摇头:“后一句话现在没底气说,劳烦楚女侠高抬贵手,就别用以前年轻不懂事时的黑历史来怼我了。”
  楚冰的这句话是初见的晚宴上苏凭跟江越说的话,被她听个正着,两人就此结下为时不短的梁子。现在误会解开,楚冰又把它翻出来旧事重提,的确就是要埋汰苏凭一下的。不过大业刚开了个头,就被苏凭的一句没底气弄得微微一怔,后面的话就莫名觉得说不出口,只得皱了皱了下眉,朝他摇了摇头。
  “江越的事说你不要管,你就从头到尾不要出现。你的诸多特点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的自以为是,别以为帮了江越自己很伟大,你知道我在国外是怎么和江越认识的吗?”
  苏凭微怔:“……怎么认识的?”
  “我大学期间的室友意外怀了他的孩子要做流产,他找了人脉关系,出了全额手术费用,另外还给了我室友一大笔钱。我当时去医院看她,和江越碰见,他对我一见钟情,从我室友那里要了我的电话,当天晚上就开始约我。”
  楚冰面色平静地耸肩:“他和我室友没有在一起过,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而已。我室友当时还同时有好几个床板,都玩得很开,谁也别说谁,更谈不上对错,从江越遇事的表现来看,姑且还能称得上一句利落大方有担当。但我当时对他的观感的确很糟,感觉自己总是在被他骚扰。可能是求而不得的原因,他那时追我追得很凶,后来直接追到了学校里,左手豪车右手鲜花地在校门口等我。”
  国外的消息传到国内本就艰难,江越和楚冰之前又都没有就这件事提过半句。苏凭今天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起始,脸色随着楚冰的叙述一点点暗了下来,眸色却越发暗沉难辨。他看着楚冰,缓缓地问:“然后呢?”
  “然后?”楚冰顿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当时比较年轻冲动,当时去把自己一张卡里的钱全换成了现金,然后把钱扔了江越一身,告诉他离我远点,然后自己开车走了。”
  苏凭愣了两秒,默默评价:“这个程度,应该不能说是比较冲动吧?”
  楚冰瞪他:“就你话多。”
  苏凭抬手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表情,却没有隐藏眼中的笑意,无声地看着她眼眸弯起。他向来言行形貌都让人觉得舒服,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极有感染力,让人很难抵抗。饶是楚冰也不禁多看了两秒,随后有些不自在地稍稍转开视线,片刻后又朝他看了过来。
  “虽然过去和未来不一定存在照应关系,也不能总以老眼光看人。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江越那之后在我面前,说是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也不为过,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必须要回应他的喜欢,或是接受他的转变。”
  “人生这么短,而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实在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能够虚度在一个不够了解、不够喜欢,或是不够值得的人身上。”
  苏凭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
  “谢谢你的理解。”楚冰无声笑笑,看着他,眉眼忽而柔和了些许。
  “苏凭。”她很少这么端端正正地叫他,苏凭预感到了什么般站直,楚冰站在他对面,朝他微微笑着,声音带着一点回忆的温度,慢慢萦绕在他周围。
  “一直没跟你说过这件事,我去年回国的时候,也听说父母有意让我和你结个亲,这也让我觉得很莫名奇妙。那个晚上我刚回国一天,还没来得及和父母详谈就去了晚宴,当时就知道你也会去。我很不喜欢被人这么莫名其妙地决定命运,当晚如果你不主动提出解决这件事的话,我其实也是会出言拒绝的。”
  “可惜动作没你快,被你抢了先。我这个人脾气相当一般,并且十分记仇,到现在我还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惊讶恼火的心情,荒唐感与难以置信感充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既然说到这儿,那就正好旧事重提,了却一桩心事。”楚冰拢了拢肩头披着的衣服,抬头看向苏凭。她肤色白皙,凤眼朱唇,这么毫无保留将五官露出来的样子美得惊人。
  “曾经你拒绝过我一次,这一次无论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问心有愧,我都当收到了你这份心情,正式地拒绝你一次。有来有往,有始有终,这件事上我们扯平了,以后也请你不要继续介怀。你的心你自己谨慎安放,至于我——”
  “战场在更远方。”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楚冰朝他笑笑,上前一步进入安全距离,朝苏凭的方向前行,而后径直穿过他,头也不回地拧开包厢的门把手,走了出去。
  苏凭站在包厢里,手插在裤袋里,靠着墙抬头看向天花板,淡淡地勾着唇,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互不相欠?”他喃喃地说,慢慢眯起了眼。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楚冰来说,过得就十分平静了。不知道是不是苏凭跟江越说了什么,总之她拍戏剩下的这段时间,江越和苏凭都再没有在片场出现过。反倒是楚珩一回生二回熟,隔三差五往片场跑。剧组的人开始还有一点风言风语,不过很快楚珩就很「不小心」地让大家都知道了两人的血缘关系,闲言碎语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少人又对楚冰热情许多。
  《前任战争》虽然进组时间很早,但因为拍摄条件并不艰苦,陈寅培给的条件也比较宽松,几个重要的配角都是中途进组,又不像聂远平剧组那样经常加班加点,戏份拍摄得很慢,让演员们拍戏之余甚至可以顺便吃吃喝喝,参加个把商业活动也完全没有问题,尽显东南圈导演本色。
  影片邻近杀青,也进入到了年末,因为陈寅培有别的活动要出席,《前任战争》剧组放了两天假,楚冰本来想休息一下,硬是被楚珩磨出来,参加一个据说有头有脸人士齐聚的宴会,让大家对她尽早认个脸熟。
  楚冰对此没什么所谓,无可无不可地跟着楚珩过去了一趟。然而刚进到宴会厅,兄妹两个便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楚珩僵立在原地,第一反应就是拉住楚冰的手腕要将她带离会场,然而已经晚了,英俊的中年男人缓步过来,视线在楚珩脸上一扫,楚珩立时便是一个哆嗦。
  他的视线从楚珩转向楚冰,楚冰抿了抿唇:“好久不见,舅舅。”
  “是好久没见了。”林峯抬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丝,随意而不容拒绝地问:“在国内玩够了没有,该跟舅舅回去了吧?你外公也很想你了。”
  第四十七章 另类关系
  林峯的儿子比楚冰还要大上四岁,但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西装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比宴会厅内许多满脸胶原蛋白的小鲜肉都要引人注目。他身上有经历了岁月打磨后的成熟与内敛,即便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周身的魅力依然遮挡不住,只他走过来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不知道有多少道火辣辣的视线,毫不遮掩地看向这边。
  她这个舅舅哪里都好,就是继承了她外公的脾气,强势冷硬又独断专行。楚冰稍稍敛眸,无声地抿了抿唇,和楚珩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嘴里都有点发苦。
  她在国内这两年,拍了两部戏,一部是她之前没接触过的古装动作戏,另一部是她自己本身极不擅长的都市爱情片。大半的时间都耗在剧组,拍戏和赶通告充斥着行程,剩下的时间里深居简出,连出去聚会游玩都极少,是公认的当红小花里消息最少的一个,一批狗仔专门蹲在她的小区外面,疯狂跟拍了好几个月,照样无奈地没挖出什么料来。
  这两年她付出的努力不见得人尽皆知,但收获的成果堪称有目共睹。国外国内两座影后奖杯坐稳轩霆新任一姐,大一番女主单扛小成本影片,教科书级别的票房逆袭,自从她横空出世,最强新人这个说法现在几乎没有媒体用了,取而代之的是楚冰第二,给谁写通稿时能用得上这四个字,已经是一种最好的褒奖了。
  超越楚冰?开什么玩笑,国内和她同期出道的沈嘉笙同样颇为出色,名导张盛的电影女主角亮相,形象过人,演技上佳,被多少人断言过的前途无量,现在照样得在二线女演员的梯队里向上努力不是吗?
  放在往常,这已经是最为顺利的情况,但今年偏偏出了个楚冰一步登天,难免让人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要不是沈嘉笙这姑娘比较实在,多次在媒体的询问中强调两人私交颇佳,并且态度笃定,不然关于两人交好交恶互相撕打的新闻,无良媒体说不定能编出一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来。
  能置身于腥风血雨中心,别的可能说明不了,但个人热度居高不下是能直接反映出来的。楚冰虽然一直没把这种情况放在眼里重视过,但扪心自问,也能说一句在事业这一块,她起了个好头,前景不错,努力之下,回报丰厚,怎么也可以说一句年少有为,至少不至于让认识她的人太过蒙羞。
  但在林峯眼里,她的这两年,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句话——
  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跟我回去。
  而林峯这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性格,和她外公比起来,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善解人意了。林家一家人都或多或少遗传了老爷子的强势,她自己亦然。在面对外公时,十分的理由被他的眼睛一扫,就成了三四分,要是再被他说两句,可能就只剩下那么一两分坚持在摇摇欲坠了。林峯平日里同样事务繁忙,临近年末专程过来,不可能只是来给妹妹一家探亲的,肯定是老爷子给他下了任务,让他把从小在膝边长大的外孙女带回来。
  两年,对她外公来说,已经是很纵容她的一个时间长度了。楚冰五指慢慢深陷进手包里,逐渐攥紧成一片青白的惨然,面对林峯的注视,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来玩的,舅舅。”她低声说,“我和轩霆签了长约,作为娱乐公司的签约演员,有留在国内履行合同、继续拍戏的义务,没有办法跟您回去。”
  林峯看着她,眼神锐利,仿佛能一眼看进人的心底。楚冰不闪不避地与其对视,林峯扬起一边眉毛,慢条斯理地问她:“你担心违约金的问题?”
  他们家大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了。林峯不是不懂她的画外音,只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摆明了只要带她回去,后续一切都有人处理。楚冰很少遇见比她还要强势的人,但面对着她自己的舅舅和外公,又没法遇强则强地说上更多。楚冰摇头,慢慢地说:“不是违约金的问题,蒙特影业对我的封杀还在继续,我现在回去的话,就没有戏拍了。”
  “那正好。”林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
  “当初你念表演系时,我们就并不同意。现在国内外的娱乐圈你都待过了,该见的都见了,该演的也演了,该拿的奖都已经拿了,速战速决,应该已经不留有什么遗憾。这个圈子始终太过复杂肮脏,你这样宁折不弯的性格本来就不适合。趁着这个机会息影吧,回去重新找一个更稳妥的职业,哪怕你想象你妈妈那样搞科研做苦差事,你外公应该也不会拦你。”
  楚珩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楚冰拧着眉,微微抬高了声音:“息影?我才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就被蒙特影业全球封杀,在国内被媒体不怀好意地议论纷纷?你的事业还包括让其他人带着恶意怨毒地编排诽谤你,然后将这些臆想的可笑事情到处传播?”林峯一针见血地问,脸色冷下来,显然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楚冰从来不在意别人都说自己什么,没想到现在这些话反过来要决定她的前程,一时哽住,无话可说。林峯见她不顶嘴,神色缓和些许,放平声音劝她。
  “我和你外公也不是活在上个世纪的老古董,知道时代已经变了,现在戏子的地位和封建王朝时期不可同日而语。但不管怎么说,哗众取宠娱人为生的本质总是没变的,你要是想要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的注目,有更多更高尚也更伟大的方式。小冰,你聪明,漂亮,出身优渥,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名门小姐,何必放低身段去迎合大众,自甘堕落?”
  楚冰的脸色也终于难看下来。
  “我怎么就自甘堕落了?”她冷着脸问,愤怒之下言辞逻辑愈发清晰,“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不过是出来拍了个戏,就要和那些溜冰沾赌滥情不学无术的败类混为一谈?舅舅,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请谨言慎行,又或者这就是你的真心话,你从来都这么看我?”
  “不是我这么看你。”林峯说,“你还不明白吗?你所处的圈子就是这样,表面的光鲜其实腐烂得超过你的想象,你出身这么好,红得这么快,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目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像你这样的性格,太容易被人盯上。”
  林峯看着楚冰,稍稍叹了口气:“好好做个名门小姐不好吗?你在这个圈子里,要面临的是双重的恶意,而我们在这个圈子里,能护到你的地方又太少。舅舅知道你喜欢演电影,但优秀的演员这么多,并不差你一个,而林家的大小姐只有你一个,别再做这种不太值得的事了,自己主动从云端走到泥里,何必?”
  语言文字上的功夫,她自己学得并不差,二十几年没有回国,中文依然字正腔圆,沟通毫无障碍,但和林峯比起来就差得太远。这番话来得太有技巧,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调换了一下重点,就把她要说的话都说尽说绝了。在她回国后,再也没有体会过这么明显的无力感了,楚冰深深呼吸,看着林峯,一时间无话可说。
  林峯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不听到她不甘心的低头服软不罢休,楚冰咬着牙,继续死守阵地,冷不防听见周遭一片静默中,有人突兀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她极其熟悉。
  楚冰一怔,抬头看去,苏凭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边,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又向旁边看了一眼。楚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溜远了,现在站在靠近苏凭的一边假装看风景,见苏凭望过来连忙瞪他,猛打眼色示意他赶紧说话。
  人家亲戚两个的家庭内部谈话,我插话算什么……苏凭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林峯已经朝他望了过来。苏凭朝林峯客气地笑了一下,沉吟一瞬,慢慢地道:“这话我来说可能逾越了,但是值不值得这种事,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愿。这个娱乐圈可能不缺一个楚冰,但是对于楚冰自己而言,一个能让她发自内心热爱并努力的职业,对她的意义高于一切吧。”
  “人都是很自私的,她没您想的那么伟大,权衡利弊取舍,只是遵从本心,做了一件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而您的诸多顾虑,说白了也是为她着想,这份好意相信楚冰已经心领,只是每个人的路走向哪,怎么走,由别人决定的话,就算是条坦途,也未免太过遗憾。”
  林峯脸色微沉地看了他两秒:“你是?”
  “苏凭,苏瑞鸿和徐宜初的儿子,家父家母和楚叔叔林阿姨是故交。”在林峯的冷眼之下,大概也就只有苏凭这样会做人又厚脸皮的人才能谈笑风生。他微笑着做完自我介绍,下一句话自然而然就跟了上来,“楚冰虽然在国内没有您的照顾,不过内有楚珩一家,外有家父家母,也不会太让别人欺负,还请您放心。”
  “锦盛还没进军这个圈子,起到的帮助有限。”面对苏凭这样的拆台,林峯显然极为不满。他冷冷地看着苏凭,毫不留情地问:“人心难测,你和小冰是什么关系,你父母会对小冰全心照料?外界传言你们两个矛盾颇深,现在看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你说的照顾小冰,就是让她受这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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