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过往，雪夜出生
秋战看着凤舞眼中的泪，身为大将军的他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不是他太软弱，只是情之所至，无法忍耐。
十五年前，凤舞怀着身子的时候，因为情绪不太好，反反复复，他很是担心，后来大夫说这是怀孕之后情绪太过起伏，所以才会如此，让他带着凤舞多出门走走，散散心。
他听从的大夫的建议，在凤舞怀胎五月的时候带着她和长子出门游玩。
一路上，他们隐姓埋名，走走停停，跨过高山平原，走过繁华城镇，最终来到了大苍境内的江南之地。
江南是有名的水乡，山美水美人也美，景致更是一等一的好。
凤舞被水乡的景色所迷，流连忘返。
而这时她也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了。
秋战想着，她既喜欢这里，便在江南之地暂留，等凤舞生产完之后再回滇南。
对这个提议，凤舞也是欣然同意。
闲来无事，他便寻思着取名的事儿。
只是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他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在珍贵的玉精上刻下了一个落字。
当时还被凤舞好一阵埋怨，说着落字寓意不好。
他当时也是不明所以，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便只能安抚凤舞，言他姓秋，如今正是秋落冬至的时机，若是女孩儿，便直接唤作秋落，若是男孩，便再想一个字与之匹配。
这般凤舞才算放过了追究此事。
然而或许是他们在江南之地停留了太久，以至于泄露了行踪，没过多久，敌人找上门来。
他此番出门虽是轻装简行，但到底带了不少的护卫，都是精锐之辈，一等一的好手，而且擅长合击之阵，遂由他带人引开追兵，另外又派人守着凤舞，带她和当时已经十岁的长子离开。
秋战想着，眼前似乎弥漫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夜。
……
十五年前，江南之地，沆州城外某别庄之内，雪夜，喊杀声震天，火光明媚，几乎将整个庄子都给笼罩在其中。
一行十几人在火光之中冲出，没入黑暗里。
“夫人小心，老爷已经带人拖住了对方，咱们只要再坚持一下，就一定能够等到老爷解决那些刺客的。”扶着凤舞的婢女见她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忙说。
凤舞抱着肚子，由左右两旁的人搀扶着她往前走。
肚子疼得快要炸裂了，她几乎是被两旁的人架着走的。
然而饶是如此，一行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凤舞也是抱着肚子低吟出声。
“不行了，我不行了，孩子要出生了。”
“什么？夫人不能再忍忍吗？这里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没有，若是在这儿生的话，追兵可能追上来不说，这天寒地冻的，这边又什么都没有，夫人怕是要受苦的。”一旁的稳婆面色大变的开口。
因为要防着凤舞途中产子，所以贴心的带上了稳婆和大夫，稳婆一听凤舞要生了，简直慌得六神无主。
毕竟他们这会儿可是在躲避追兵呢，这要是这会儿生，追兵追上来了，他们都得死。
一旁众人也没想到凤舞会在这个时候要生，各个面色都很是为难。
“那边有个破庙，先去那里让娘生孩子，有什么事都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其他人埋伏在破庙周围，若是有人来，及时通知，十米一个岗哨，把人都散开。”一旁的少年沉声开口。
他看着不过十岁上下，本来不过是个孩子，却在这个时候充当了领头者的角色，面色沉稳又镇定。
众人闻言忙应了一声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一行人迅速行动了起来。
在破庙之中，众人分工合作，很快的就用干净的衣服垫在地上，让凤舞躺在上面准备生产。
因为被追杀，没有条件，只能一切从简，没有干净的热水，也不敢生火，剪子和裹布还有小儿衣是之前准备好的，方才逃亡的时候凤舞吩咐带上，就怕出现这种路上生产的情况，如今倒是都用上了。
凤舞被腹痛折磨得面色惨白，脸上汗珠滚滚。
偏偏她又不敢痛叫出声，怕声音太大引起追兵的注意，将人给引过来。
破庙之中就用火折子点亮了一根木柴照明。
然而不管凤舞怎么克制，最终还是被疼痛折磨得叫出了声。
秋若枫虽然是凤舞的长子，可是到底是个男子，如今已经十岁了，却是没有留在破庙之内。
破庙之外，听到惨叫声的秋若枫回头看着破庙，眼中满是深沉和担忧。
远处有侍卫前来回话。
“小公子，追兵往这边过来了。”
秋若枫面色一沉，低声道：“选两个人跟我走，去把追兵引开。娘这边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能将孩子生出来，不能让他们靠近这边。”
“是。”那人应了，毫不犹豫的按照秋若枫的要求去做。
能被秋战选出来的人，都是死忠的精锐，所以对于秋若枫的安排一点意见都没有，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秋若枫毕竟是秋战的嫡长子，对于对手来说，不管拿没拿下秋战，秋若枫的存在对他们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具有威胁性的，是预定不会放过的。
所以秋若枫去做诱饵引开追兵，是一定可行的。
事实上，秋若枫带着人离开之后，凤舞这边确实没有了压力，在挣扎和痛呼声中将孩子给生了下来。
“男孩还是女孩？”凤舞由人服侍着清理身体的狼藉，声音轻缓虚弱的问。
“启禀夫人，是个女孩。”稳婆这时已经帮孩子擦拭过了，裹上了厚厚的小儿衣，又用襁褓包好，水蓝色的锦布包裹着孩子娇俏的脸蛋，红彤彤的脸蛋上皱巴巴的，紧闭的双眼透出安详来。
凤舞得知是个女孩，嘴角顿时扬起一抹笑容来：“女孩吗，真好。”
有个长子，又生了个幺女，如今她也是儿女双全了。
只是想到此番的变故，她的面色便是不由得一沉。
若秋战不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而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也不会被人给盯上，更不会遭此劫难。
虽然凤舞心里明白她不该多想，也不该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她如今满心的愧疚。
凤舞从身上取出一个浅蓝色的玉佩，将之放在了孩子的怀里。
因为这骤然的冰凉，孩子被冻的瑟缩了一下，小嘴撇了撇，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孩子，记住，你的名字就叫秋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凤舞流着泪，俯身在孩子的脸上轻轻吻了吻。
这时门外有人喊道：“稳婆，夫人可生完孩子了？外头追兵又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稳婆正要应声，却被凤舞给扯了一下手。
她倒是个明白人，虽然不明白凤舞为何扯她的手，却应道：“马上就好了，马上。”
说话的时候，稳婆低头看向凤舞，眼中满是不解。
“我怀疑咱们的人里有叛徒，否则有枫儿引开追兵，他们不应该这么快追到这里的，你现在带着孩子从后门走，我出去引开他们。分头行事，若你能躲过追兵，就找地方留下记号，把孩子带走，快。”凤舞低低的吩咐着。
稳婆闻言面色大变，忙应了一声。
凤舞又派了两个心腹将她给送走，这才带着剩下的两个心腹出了门。
本来她刚刚生产完，该卧床休息，而不是下床走动的，可是如今形势严峻，她倒是没有办法去考虑那么多了。
站在门口，随行的侍卫看到凤舞明显的惊讶了起来。
“夫人，孩子……”侍卫头领见凤舞出门，怀里没抱孩子，身后也没有人抱孩子，当即问。
“孩子没活成，我已经让稳婆就近找了个地方埋了，现在先说说情况如何。”凤舞面色冷漠的开口。
虽看着冷漠，但是细看之下，却也能看出她眼中的难过和悲伤。
另一边，稳婆抱着人离开，随行的两个护卫中的其中一人忽然朝着另一人挥出一剑，那人不防，虽最后侧身避开，可还是瘦了伤。
“原来叛徒是你。”受伤的护卫面色惊怒，对着稳婆大喝一声：“快走，我拖住她，一定要护好小姐。”
稳婆这时早已六神无主，闻言吓得直接掉头钻入了夜色之中。
而留在原地的两个护卫也是缠斗在了一起。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天气越发的冷了下来。
而那个受伤的护卫也没撑多久就被另一人毙于剑下，朝着稳婆追了出去。
没过多久，稳婆便被追上了，被那人直接一剑刺破了心脏，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
孩子也被丢在了一旁，发出哇哇的尖细哭声。
那人蹲下身子，冲着孩子伸出手。
冰天雪地里，本就皱巴巴红着脸的孩子忽然睁开了眼，眼中没有朦胧和茫然，清凌凌的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那人一怔，又在这时感受到指尖一阵温热，却是再也下不去手杀她。
最终，他抱起孩子，离开了原地，将孩子丢在了两山之间山坳的背风处。
“我下不了手杀你，也不会救你，将你放在此处，若你能熬过今晚，待明日能有过往的行人看到你，将你捡回去，你便能活，若是不能，那便是命。”低低的说完，那人转身离开。
到底夫人对她有恩，又极为相信她，她虽背叛了夫人，但这么小的孩子，却终归是下不去手要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