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她早就不是一个人了。苏筠水攥了攥拳头，道：“小鱼，动手吧！”
因为人数多了几倍不止，所以她让郦小鱼绕着混凝土，用藤蔓结成一张巨网。几个女孩，一人扯着网的一头；几个男子，却托着混凝土，大家一起用力，而尹明珠则只等看见林筠，就将人拉出来。
树皮不知道大家都忙着什么，也跟着着急，小棉花久不见尹明珠，本想凑过去，可它是回看气氛的，见情况不佳，也就没去添乱。
“明珠，你喊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尹东庭就道。说起救人，他义不容辞，这一点，他们兄弟的本质是一样的。
“准备啊，一，二……”可尹明珠的三还没喊出来，就见混凝土块动了动。
“不好，可能还要爆炸！”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连忙往后躲，苏筠水和宁唐也不约而同地撑开水之屏障，准备迎接瓦砾和高温。
可是，那并不是爆炸，而是一个人，将那巨大的石块推到了一边。
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可是精神却还好，那人身上的衣服甚至都没被爆炸波及，依旧完好，只是沾上了些灰土，看着稍微有些狼狈。
“温迪，刚才你喊我？喊得好，母亲这次是多亏你了。刚才正是在关键时刻，你要是不喊我，估计我就睡下去了。”林筠拍拍身上的灰土，站起身来，微笑地看着众人，“人不少，没想到我林筠，这人缘还不错。我没事儿，要是看热闹啊，就散了吧。”
林筠将目光挪到躲到远处的众人身上，扬声道。
看她没事儿，来帮忙的一边松口气，一边也就连忙告辞。他们对林筠都不熟，虽然之前苏衡的事情闹得大，他们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可真为她而来的，也只有苏筠水一个。
“母亲，要不你先跟我去后面的小屋歇歇吧。”苏筠水就伸出手要扶她，声音中却有难以掩饰的紧张。
研究所，爆炸，实验，这三者之间的联系，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魔诞日。
而林筠能在爆炸中安然无恙，还能轻松推开他们好几个人都要小心应对的混凝土，这本身也相当值得思量。
想必那么多人急着离开，心中未尝没有这个考虑。
为了控制一个怪物……她竟然将自己也变成怪物了么？
可是这些话，都不方便现在就说，周围还有没散的人。
众人陆续离开，温莲见妹妹的小屋被炸毁，心中不喜，想要刺林筠几句，可是最终，却带着尹明珠走了，只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记得来找我，今天出了任务，我有东西给你。”
物资她早就让郦小鱼送过去了，她是有话和妹妹说，苏筠水自然明白。
好容易等到人都散了，林筠却不忙走，看了一眼留下来的三个女孩，苏筠水，宁唐，和季蓝，慢慢开口：“季蓝，你带着树皮它们先回去吧，我累了，让温迪她们等等我。”
“我和季蓝一起回去吧。”宁唐不放心，虽然她也很想知道林筠要说什么。
“不用了，听阿姨的，我带树皮它们回去。”季蓝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宁唐想了想，就没坚持。
见那一高两矮三个身影离得远了，林筠才道：“去温迪房间里坐坐吧。”
苏筠水的房间早就被炸毁了大半，只留下一面墙勉强算是完好，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破烂的椅子，苏筠水想了想，就简单冲洗擦拭了一下，让林筠坐。
林筠没客气，大方地坐下，打量着两人，她看宁唐的眼神，却比看苏筠水时更复杂。
“你是空间系异能者吧？麻烦你了。”林筠说话不急不躁，和之前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和苏筠水对视一眼，宁唐就依照林筠的话做了。
“彼得呢？他跑出去还么回来？”说起儿子，林筠的语气又温柔了两分，“温迪，你知道他躲去哪儿了吗？那傻孩子，现在已经不必躲了。实验成功了。”
如果说之前的林筠，一直像头疯狂的母兽，那么现在的林筠，则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温柔母亲。
然而苏筠水她们都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母亲……妈，您……怎么成功的？”苏筠水张口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却总有些词不达意，可是林筠却听懂了。
“阿姨。”宁唐的声音脆生生的，她上前两步，就正色道，“您可以阻止他了吗？还是准备要杀了他了？”
林筠本想回答养女的问题，可是见宁唐一脸紧张，小脸涨得通红，就忍不住笑了：“这个嘛，你我可都说了不算。”
苏筠水狠狠闭了下眼睛，偷偷掐自己的胳膊，之前每次提到林颂远，林筠都是一副那是祸害，必须躲远的慌张神态……看来如今，是真的不同了。
“不过嘛。”林筠笑了一声，笑容中虽然松快，却无多少欢喜，“我已经不怕他了。”
果然。
“戴老和炼金术师的手札里都说，同时代不会出现两个魔神，可是又有什么，是人类做不到的？”林筠的笑声渐渐沙哑起来，站起身，在烧焦的房间里转了两圈，回头朝着苏筠水道，“我还不是强行觉醒了第四魔神？我说过了，为了我儿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林颂远愿意合作，那就最好，我们一同商讨一个共存之法，他若不愿意合作，我林筠，也不怕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他也是你儿子，可你从没将他的死活当回事儿吧？”宁唐拂袖要走，脸色十分难看，“对不起，我听不下去了。”
然而，刚走出两步，宁唐就折了回来，瞪视着林筠。
她自己的结界，可现在却走不出去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走？”宁唐此时，才有些后悔留下，靠着空间的内壁，警惕地盯着林筠。
“母亲！不是都说了吗？和宁唐没关系！”苏筠水一时忘了害怕，见林筠目光闪烁，就挡在了宁唐身前。
可林筠本来就是二十几年的老牌异能者，如今觉醒，更不将一个苏筠水放在眼里，她手都没碰到人，苏筠水的身子就栽到了一旁。
“母亲！”苏筠水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和林颂远同样可怕的存在。
“那么紧张干什么？好女儿，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她。”林筠的声音不带一丁点烟火气，“我只想见见他，你们都说那是我儿子，可是凭我，怕是请不来他。”
“我只想借宁唐的面子用用。”
说完，她的手掌虚空一抓，周围的空间就以宁唐为圆心，迅速缩小，将她单独困在了其中。
“母亲！妈！”苏筠水着急，却打不破这外壁，只好哀求地看着林筠。
“温迪，你没做过母亲，你不懂。”林筠安抚地朝女儿笑，眼睛却亮晶晶的，“我只能这样做，不是吗？否则……我还能怎样呢？
“你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也把你当半个亲生的孩子来看。可是第三魔神啊……我没办法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看。”林筠的目光变了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是个培养皿中的胚胎……我没办法将他当成一个孩子去看。”
“但是他有点像你……”苏筠水壮着胆子说。
“那是基因的诡计……”林筠怔了怔，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不说这个了，温迪，这次我们不怕他了。”
“就算打架不怕他……那两个魔神打起来，您有想过后果吗？”丧尸就已经祸害了整座城市，一个魔神就能毁灭世界，两个……
苏筠水定定地看着林筠的眼睛，林筠的目光就有些闪躲。
“我只要我儿子……”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苏筠水吐了口气：“母亲，你们真的很像。”
作者有话要说： 真想找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可是好难……
☆、第127章 非典型母子
如果林筠的实验没能成功，那么第一基地，也许会依照前言，成为末世中的诺亚方舟。
只是如今，连这条退路也被林筠堵死了。
林颂远做事随性，林筠心里也只有一个苏彼方，为达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择手段。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对上，遭殃的何止百千人？
“可是母亲，你为之后想过么？如果……”
“温迪啊……母亲也是走投无路。”林筠的声音幽幽响起，“别怪我。”她脸上毫无愠色，只是她那身影，却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悲凉意味。
“母亲……我理解。”是的，她可以理解，虽然未必支持，可谁让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对于一个为了保护儿子，放弃了一切，甚至是生而为人的身份的母亲，她怎么能不动容呢？
“但是母亲，你这样救他，他怎么会开心得起来呢？”苏筠水去扯林筠的袖子，“放了宁唐吧，好好和大哥去说，就算他一个人真的无能为力，但是你们合力的话……”
“傻温迪，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那个孩子，他恨我。”林筠摇摇头，缓缓说道，“平心而论，怪不得他，因为他那虚无的生命，确实也因我而起。”
林筠坐在椅子上，侧目看了宁唐一眼，那空间被她加固，也隔绝了声音，她们却能看见宁唐在不断地敲打空间的内壁，并不断做出看似夸张的口型。
“魔神的种籽，那是有毒的东西，是我让它再度现世，‘林颂远’这个人，是因此而生的。”林云顿了顿，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许久，她才平复下心绪，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彼得也是……因为这个东西，父亲会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学者会出卖自己的良心！”
林筠的声音高亢起来，像是琵琶瞬间拔高的音调，铮铮然似有金属声。
“温迪啊，我恨死那个东西了，可是我现在却只有借助它的力量……真是讽刺。”林筠忽然抬起头，直视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目光变了几次，“答应我，温迪，让我成为最后一代魔神——希望你懂我的意思。”
如果两大魔神真的相斗，那么这个拜托，还有什么意义呢？苏筠水哑然。
良久，她才苦笑一声：“母亲，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定然不会让魔神的秘密走漏一丝一毫！”
前提是她能活下去。
林筠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就没再说话，只看着在空间中停止挣扎的宁唐，将指甲嵌入手掌心的肉中。
林筠不许她离开这几乎成了废墟的小屋遗址，也不去给林颂远传信，就只是坐在那里等。
早春的寒风嗖嗖地灌进来，苏筠水刚才出来没穿厚重的衣服，此时就有些瑟瑟发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宁唐在空间中，虽然不冷，可她的精神却比关进去的时候差了许多，整个人像是被霜打过的叶子，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母亲……”苏筠水看了心中实在不忍，就道，“您看，他又不知道消息，怎么能来得那么快？要不先把宁唐放出来，咱们一块儿去吃点热的，暖暖身子，歇一会儿……”
“他就要来了。”林筠双眼紧闭，面色依旧平静，可是她眼皮下转动的眼珠，却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他可什么都知道，你以为是你呢？”
后半句话，林筠将音调提高了一些。
苏筠水的心也提了起来。
空间中的宁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本来干脆席地而坐，现在也挣着地站起身，飞快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没想到，你居然会有主动找我的这一天。”听声音，林颂远似乎就在不远处，可是苏筠水左右顾盼，却怎么都见不到人影。
那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从容笑意，丝毫没有被人威胁的愤怒。
“别藏头露尾的，出来吧。”与之相比，林筠的声音却十分紧张肃穆，虽然知道自己有了可以匹敌第三魔神的力量，可是与全盛时期的第三魔神正面相对，这还是第一次。
她得给自己撑场面。
“二十年多年没见了，还学小孩子躲猫猫？”
“是啊，我记得，三岁的时候，我从笼子里逃出来，想和你玩捉迷藏，你随口答应了我，然后，我就一个人在实验台底下藏了两个钟头，后来被看守我的老头抓回去。”林颂远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似乎是在回忆往日美好，“五岁的时候，你带着彼得过来，你告诉彼得，离我越远越好。
“可是我不恨你，谁让你是……我的母亲呢？”
忽然，天色骤暗，乌云聚集，苏筠水只听见耳边嗡嗡作响，然后，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了小屋被烧毁的门前。
那个身影慢慢转回身去，却露出了一张丧尸专有的可怖面容。
“啊？”苏筠水忍不住惊呼出声，林筠身子也晃了晃，硬声道：
“提那些陈年旧事，难道你还想说是我对不起你么？不用拿那种东西吓唬人，如果觉得我对不起你，那就把我的命拿去好了，可是彼得……”
丧尸将已经露出白骨的手指竖在颌骨前，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