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雨夜
这一夜注定将是个不眼之夜，本是良宵佳节，却经历了血雨腥风，血流成河。
整个书院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马年大张旗鼓地去找莫博清，说辞自然是之前楚璃早就准备好的。然而书院中所有的先生全都在议事厅中紧急商讨今晚的事情，马年一急，见人就找大夫，不一会整个书院都知道了楚世子重伤的消息。
慕尘然醒来时房间里只有刘卓在。
“世子醒了。”刘卓连忙上前去扶他。
慕尘然只觉得口中发苦，体内的疼痛感倒是好了很多。
“其他人呢？”
“六皇子被带回了他自己的住处。楚世子‘昏迷不醒’，刚来了个大夫，开了些药就走了。书院中不少人受了伤，傅院首开放了药房，宋江带着戒堂的人忙得焦头烂额，还要……”
“阿瑾呢？”慕尘然皱着眉坐起。
刘卓一愣，迟疑道：“在，在楚世子那里。”
慕尘然抿着嘴，忽地就一阵猛咳。
云瑾用发带随意扎了个马尾，身上还穿着之前的小厮服，楚璃服了杨北峰给的药，人感觉好受了很多，但实际上他自己知道，体内寒气更加重了。
“阿瑾，你去休息吧，我这里有马年在，放心吧。”
楚璃原本还担心云瑾不肯走，要一直守在这，岂料云瑾只微微想了下，便爽快地答应了。
“那好吧，我回去洗漱下，换件衣服。”
楚璃一时倒不知要说什么了。
云瑾回了屋，发现桌上放了套粉色的女装，她弯了弯眼睛，这个老头。
衣料很普通，就是书院中一般丫鬟穿的服制，大小正合适，颜色衬得她粉嫩嫩的。
云瑾不会盘头发，她编了个鱼骨辫置于胸前，又将一起送来的珠花给拆了，上头的珠子镶在了发辫里，在发梢用绢丝绑了个蝴蝶结，简单活泼又特别。
越是在危险的时候，人越是要镇定，自己从容不迫，才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力量，给对手带来压力。
打扮清爽出门，天色已亮。
后半夜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停，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刷掉这一夜的罪恶。
云瑾在屋檐下站了许久，听着雨水打在芭蕉叶上，嘀嘀哒哒，她伸出手，有些凉。
“怎么站这里吹风？”有人为她披了件衣服，“在担心子羡？”
慕尘然与云瑾并肩而立，云瑾一转身，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艳，转而又变成了落寞。
云瑾甩了甩湿漉漉的手，淡淡地说道：“不是，他是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在想可能我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也许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慕尘然表情深沉，抓着扶栏的手紧了紧：“阿瑾，这些事跟有没有你没关系，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说白了你是受害者，无辜被卷进了这些事情当中。阿瑾，对不起，我，我和子羡一定会保护你的，相信我们，好吗？”
慕尘然的声音有着小心翼翼地恳求和紧张，尾音颤栗，就像雨珠落在掌心，清清凉凉，一直渗到心底。
云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有些承受不住慕尘然的目光，他看着她，让她感到很有压力。
云瑾状似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是我伤春悲秋了，没事。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被‘漫天花雨’伤到？”
云瑾的关心让慕尘然眼睛都亮了：“我，我很好。我听刘卓说是你师傅的药起了作用，没想到你师傅居然能解‘漫天花雨’的毒，他是真人不露相啊。”
云瑾笑容滞了下：“他不是喜欢捣鼓药材嘛，或许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给蒙对了呢。”
慕尘然叹了口气：“阿瑾，你不用这样小心地防备着我，我和子羡一样，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你不想说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云瑾干巴巴地笑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我去看看子羡，慕世子早点回房休息吧。”
南宫珉住在这肯定不妥，慕尘然以前就经常夜宿在楚璃这里，所以今晚他就没走。
“子羡，你喊他子羡，喊我世子，阿瑾，你可真偏心。”
“这……”云瑾顿住。
“以后，你也唤我承恩，可好？”
云瑾想起南宫珉当初强迫她喊他“望舒”，不是说古人都十分注重身份地位吗？怎么到她这就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了。
“既然世子这般看得起我，那无人的时候，我便唤你承恩吧。”反正她也不太可能无人的时候单独跟他在一块儿。
慕尘然明显高兴了起来：“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样子，有点傻，云瑾眨了眨眼，不想理他。
慕尘然跟在云瑾后面：“阿瑾，其实你的功夫和舞蹈，都是子羡教的对不对？他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他的剑术，是莫师傅亲自教授的，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而已。”
云瑾愕然，好吧，让他误会楚璃总比怀疑到老头子身上要好。
云瑾不置可否，慕尘然便以为他猜对了，心中多少有些惆怅。
楚璃看他二人一前一后地进来十分惊讶，又看到了云瑾的打扮，和慕尘然一样，都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她很适合粉色。
“很好看。”楚璃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云瑾就是穿给他看的，她希望楚璃能看到一个美丽清爽的女子，有活力，有朝气，能驱散他心中的雾霾。
“谢谢，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
云瑾开了句玩笑，楚璃和慕尘然都忍俊不禁。
“嘶。”这一笑，就打乱了楚璃的真气，他捂着胸口轻呼。
“怎么了？”云瑾立刻紧张地上前察看。
楚璃趁机拿起了云瑾的辫子研究：“你这发型，很特别。”
慕尘然神色一暗，压住喉咙里的酸涩感，故作轻松地说道：“子羡，明日一早怕是烨王就会派人前来查探的。”
楚璃笑容淡了淡：“是啊，他定是要来一探虚实的。”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先回京城吧，如果真是他自己布的局，那就说明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宫，宫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远在柳州，消息不如他灵通，回去也好。”
“嗯，反正这次你回去后就不用再住在宫里了，回王府，行事也方便。”
云瑾静静地听他俩说着话，听着听着睡意就上来了，等两人发现，云瑾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楚璃和慕尘然对视了一眼，楚璃道：“还早，你也回去睡一会吧。”
慕尘然看了眼云瑾，“嗯”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到门口时，慕尘然转身关门，看到楚璃撑着下床，努力压抑着咳嗽，温柔又细致地给云瑾披上件披风，然后极其深情地吻了下她的头发。
慕尘然一时没忍住，口中有股甜腥味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