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穆陵轻抬手背转过身去,“王叔盛情难却,他让你跟着,你跟着就是。本太子的坐骑是西域汗血,至于唐护卫的马能不能跟得上汗血的脚力…”穆陵话音未落,已经马鞭落下,汗血马扬起前蹄发出震耳的嘶鸣,如闪电般驰骋进了茂密的上林苑。
  一众亲卫还没来得及眨眼,唐晓迅雷之势已经飞跃上马,“驾”的一声追着穆陵而去。
  不过稍许,唐晓已经策马扬鞭和穆陵并驾齐驱,穆陵难以置信的瞥向一臂之外的唐晓,“你的马竟然可以胜过我的汗血?”
  唐晓又是一鞭挥下,扬眉道:“王爷为了让属下保护您,把府里最好的玉逍遥赠予属下,汗血宝马脚力惊人,玉逍遥虽然差了半截,但属下拼了命也是可以跟着殿下的,驾!”
  ——“玉逍遥?摔死我皇兄的玉逍遥?”穆陵惊道,“你可以驯服得了这匹玉逍遥?”
  唐晓执马缰的手抚了抚玉逍遥赤红的鬃毛,“王府门客,自当拼尽全力做好一切。驯服玉逍遥?拼死保护殿下也在所不惜。”
  穆陵看唐晓的眼神不再咄咄,他狠踩马镫勒住马缰缓下步子,唐晓也跟着慢下,离穆陵不远不近。
  穆陵的一身金甲让唐晓想起了初入岳阳的那天,他的高贵让唐晓更加显得卑微,卑微的像一缕尘埃,就算当即消失也不会在这个世上留下任何痕迹。那一天,他暗暗发誓,这个弟弟拥有的一切他都要拥有,甚至,要比他得到的更多,更多。
  ——“你会狩猎么?”穆陵上下看了看一身黑色劲装的唐晓,他想知道,这个贤王器重的护卫,到底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本事。
  唐晓浅笑着也不说话,俯下身,从马肚下摸出一把弯弓和一支竹箭,放开马缰,振臂拉弓,箭鸣划过茂林的枝叶,直中树杈上嬉戏的雀鸟,雀鸟都来不及呜咽声就掉下了树,穆陵见这一箭贯穿雀鸟的咽喉,眉头微微一蹙。
  ——“唐护卫原来是个自负的人。”穆陵低声道。
  “自负?”唐晓重复着,“殿下为什么说属下自负?”
  穆陵指着地上的雀鸟,“箭手为了显示自己箭术的高超,才会选择最难射中的咽喉,本太子才问你一句会不会狩猎,你立刻一箭射穿这鸟的咽喉,还不是自负?”
  唐晓收起弯弓,“属下有罪。”
  穆陵摇头道:“有本事也不是什么过错,你何罪之有?”
  唐晓低低吁气,穆陵虽然年轻,也才登上太子之位不久,但他身上的王者之气像是与生俱来,不动声色的威严霸气让人隔着他半丈远,身上都要有些瑟瑟的惶恐。作为他嫡亲的同胞哥哥,唐晓竟然也挥不去这份慑人的感觉。
  俩人沉默的踩着满地落叶,亲卫军紧跟在这俩人一丈多外,眼睛紧紧盯着穆陵,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唐晓侧目看了看不敢让穆陵离开视线的亲卫军,有这些人跟着,自己断然是做不了什么的。秋日狩猎是唐晓完成计划的最好时机,他苦守岳阳多年,终于得到刺墨相助,一切似乎就是为了今天,唐晓不愿意再没有尽头的等下去。今天——就是今天。
  见穆陵骑在马上久久也不拉开手里的弯弓,像是心有所系一般,唐晓垂目微动,片刻又昂起了头,捋了捋玉逍遥的鬃毛,随意开口道:“殿下…不知道殿下,听没听说过上林苑有白貂?”
  ——“白貂?”穆陵黑目动了动,“你问白貂做什么?”
  唐晓轻轻笑了声,“属下出来的时候,郡主让属下给她猎一只白貂做夹袄,属下是第一次进上林苑,这是皇家林苑,应该有各种奇珍异兽,白貂…应该也有吧。”
  ——“穆玲珑孩子性情,懂的不算多却什么都敢说,白貂?”穆陵摇了摇头,“白貂是北方极寒之地才有的稀罕东西,岳阳怎么会有?她唬你呢,翻遍了上林苑也是找不到白貂的。”
  “可是再难的东西,只要想得到,总是会得到的。就像…”唐晓带着敬仰之色看着高高在上的穆陵,“属下听说,古书记载的一种寒玉衣,传说里才有的寒玉衣,谁都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殿下竟然搜罗了天下一百零六颗寒玉制成此物,寒玉,也只有极寒的地方才有…”
  寒玉衣…穆陵虎躯一震,身下的汗血马被惊的发出不满的嘶吼,穆陵回过神,眼睛里掠过一丝悲恸。
  唐晓虽然只明里见过穆陵屈指可数的几次,但他却曾无数次窥望过这个弟弟,在他看来,穆陵从来都是宠辱不惊,脸不变色的冷傲皇子,刚刚那一瞬,是唐晓唯一一次见他有些失态,暴露内心软肋的失态,虽然转瞬即逝,但已经足够看出修儿的死去给穆陵带来的伤痛,这伤痛刻骨铭心,足矣打败坚不可摧,几乎没有弱点的穆陵。
  唐晓故意惊愕发声:“寒玉衣…属下有罪!殿下…属下一时失言,不是故意要提起寒玉衣的。”
  穆陵扬起手臂,“伊人逝去,算了。”
  唐晓深深的凝视着穆陵刀刻般的脸孔,唏嘘道:“属下听郡主说过多次,修儿不在,殿下伤心不已,许多日子都没有走得出来。属下一直以为郡主夸张惯了,殿下王者之躯,怎么会为一个女子悲伤成这样。今日看来,郡主说的不错…”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穆陵哀声划过寂静的深林,“她是修儿,唯一懂我的人。”
  “属下听郡主说起过…”唐晓不动声色的把声音低下,低的只有穆陵可以听见,一丈多外的亲卫军只当这个贤王府的门客和穆陵聊的投缘,也并未有人警觉什么,“摘星楼大火蹊跷,虽然有大理寺查了十多天,殿下却没有全信大理寺,自己也去废墟上看了多次…殿下觉得这把火,烧的可疑?”
  穆陵冷冷看了眼唐晓,阴声道:“你一个门客,替自己主子做事不止,心里还系着外头许多事?”
  唐晓早知道穆陵不简单,早有准备笃定道:“郡主也是属下的主子,那些日子郡主每天回来都和属下说起大火的事,郡主关心您,还差属下去废墟看过几次…希望可以为您分忧…”
  “哦?”穆陵想起,穆玲珑确实和自己提过,要不要贤王府一个得力的门客帮自己调查摘星楼大火…穆玲珑口中说的,就是这个唐晓。见唐晓说的没有漏洞,穆陵有些松下对他的戒备,也许唐晓更可以称作是…穆玲珑的人?穆陵收起冷酷,低低道,“你也去看过?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唐晓没有立刻接话,幽幽侧目回望,寒星一样的眼睛挑过穆陵身后的亲卫军,穆陵顿时会意,夹了夹马肚往前又走了半丈远,振起臂膀示意亲卫军不要跟近。
  ——“你看出了什么?”穆陵揉弄着手里的马鞭,黑目不动的注视着望不到头的深林。
  ☆、第67章 遮天
  ——“你看出了什么?”穆陵揉弄着手里的马鞭,黑目不动的注视着望不到头的深林。
  唐晓压低声音,“属下得知,大火那天,摘星楼有三十七人,焦尸三十四具,其中一具在寒玉衣里。之后殿下您下令打捞,渔民士兵驶船出去数十里不止,找了三日只捞到两具尸首…还有一人…”
  穆陵有些失望,不喜道:“还以为你真的有惊人的本事可以查到什么,你刚刚说的,和大理寺那帮人说的一模一样…那天涨潮,波涛汹涌,所有的渔民都认定那样的海水可以吞噬一切,跳海失踪的那个人一定是活不成的。你还想说些什么?”
  “殿下。”唐晓往穆陵身旁靠近半步,“修儿是齐国第一卦师,掌管着百卦百灵的鎏龟骨,她又能让您替她搜罗寒玉制成举世无双的寒玉衣…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遭遇烈火焚烧,所以…”
  ——“够了!”穆陵厉声打断,“修儿从不会替自己卜卦,寒玉衣能抵御烈火也不过是古书荒谬的传说,本太子不要再听你说下去,够了。”
  “殿下。”唐晓坚持着,眼睛里溢出一种宁死也要说下去的神情,“您有没有想过,正是修儿卜出自己会遭遇大祸,这才用寒玉衣混淆世人,让人人以为寒玉衣里的焦尸是她?没有人会怀疑,连殿下您也不会,因为那是您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一定是她最珍爱的东西…”
  ——“绝不会。”穆玲珑斩钉截铁道,“修儿遇到什么祸事非要假死遁世?我是她五哥,是她最信任的五哥,修儿遇到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她绝不会…”穆陵坚韧的声音有些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动,“她绝不会…想要离开我…修儿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五哥也会替她扛住,就算烈火灼骨,五哥也会护住她,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疾风骤起,卷起林子里厚厚的落叶,迷花了穆陵失了魂魄的眼睛。昨夜惊雷又落雨,白天被太阳暖着,林子深处冉冉升起雾气,这看似薄轻的雾气飘飘忽忽朝着众人袭来,像是要卷走他们的心智一般。
  ——“殿下。”一个亲卫疾步走向穆陵,“起雾了,殿下不可以再往前走。”
  “退下。”穆陵呵斥住那人的脚步,“本太子有话要和唐晓说,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属下遵命。”亲卫顺从的倒退着步子,眼睛仍是不敢离开穆陵。
  穆陵蓦得看向唐晓,“唐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又到底探出了什么?”
  不过几句话的来回,唐晓已经悄无声息的布下了一张看不见的巨网,网线胜过了最强韧的蛛丝,慢慢扑向已经落下铠甲,软肋尽显的穆陵,等着时机吞噬掉他的一切。
  “如何时间可以倒转…”唐晓的轻声话语如同魔咒,“殿下愿意为修儿付出多少。”
  穆陵没有丝毫的犹豫,“荣光和富贵,我从未看在过眼里,那时的我,能给修儿的不过是一条命,只要修儿安乐,我死也甘愿。今天的我…”穆陵自嘲一笑,“谁没有鸿鹄大志?我也有。可直到修儿不在,我才发现,就算权倾天下,也不过是浮云一场。”
  穆陵剑眉扫向认真听着的唐晓,“唐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和你说这么多。有那么一刻恍惚,我居然觉得如你说的那样——修儿,不过是躲开我,真的尚在人间?情字惑人,对本太子也是一样。你不是想给穆玲珑猎白貂么?寒玉再难得,我一样可以找到,白貂在世,你就一定可以有法子猎到,一切就看,你有没有这份势在必得的决心。”
  穆陵执起马缰正要起步,唐晓伸手拉住汗血马的缰绳,抬目对峙着穆陵恢复镇定的眼睛,“殿下,摘星楼大火那天,修儿去宫里要见你,她急匆匆的忽然入宫,殿下有没有想过,她是为什么急着去找你?您和她情意深厚,每天都会见面,就算修儿那天不进宫,您当夜也一定会去找她…既然进了宫,她怎么会又悄然离开?修儿做事妥当,没有见到您,她怎么会离开?”
  “我想过,但却百思不得其解。”穆陵怔怔叹气。
  穆陵的耳边忽然回荡起程渲有些激动的质问——“没有见到殿下,那个修儿,怎么会离开?她能进宫来找你,就一定是有事,没有见到殿下,我想她是不会走的。殿下,你真的没有见到修儿最后一面么?”
  ——你真的没有见到修儿最后一面么?
  穆陵的头忽然有些昏沉,他的耳朵被这句话占领的严严实实,心口也是阵阵发闷。
  ——“我…”穆陵深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真的,没有见到修儿最后…一面…”
  “会不会…是一个…”唐晓循循诱着穆陵走向他布下的巨网,“和殿下一模一样的人…让修儿误以为是殿下您…修儿和他说完想说的话,这才转身出了宫…”
  穆陵难以置信的看向唐晓,“你一定是疯了,你不知道么?修儿,她是盲女,她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一模一样的人?修儿怎么会知道?”
  唐晓的掌心展开,擦向自己棱角利落的脸,“我早年押镖,走过天下不少地方,我听人说过,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心灵相通,能给人一种同样的感觉,气息,步态,神色…恍惚间,连眼睛正常的人也会识错。”
  ——“哪一种人?”穆陵追问。
  ——“双生,双生胎。”唐晓灼灼的逼视着穆陵凌乱的脸,“他们在母亲腹□□同孕育了十个月,他们比起寻常兄弟,更加亲密难分,他们是真正的同脉兄弟,恍如一人。修儿眼盲,盲人的感觉远胜过常人许多,也是那个人就是靠感觉,迷惑了看不见的修儿…”
  “双…双生胎…”穆陵艰难发声,他咬住有些干燥的下唇,唇瓣被咬出深深的痕迹,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思想都被唐晓牵引,“不可能。”穆陵松开牙齿,“母妃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没有什么恍如一人的双生兄弟。你的猜测太荒谬,荒谬的根本不可去信。唐晓,别再说了。”
  ——“没有人和您说起过,不代表真的没有存在过。”唐晓的声音轻如蝉翼,“殿下不该只靠耳朵去听,话语会以讹传讹不可尽信,但眼睛却不会骗人。”
  ——“我从没有见过什么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穆陵强撑着最后的坚韧,“眼睛?本太子的眼睛没有看见过什么…怎么去信你刚刚所说。”
  “那,就去见一见。”唐晓缓缓松开托着穆陵马缰的手,“殿下,你想不想,去见一见那个人。”
  ——“那个人?”穆陵错愕失声,“唐晓,你在说什么?”
  唐晓神色平静,他确定穆陵已经是他掌中的人偶,“殿下信吗?属下…见过这个人…”
  “你…在胡说什么?”穆陵怒执马鞭指向唐晓。
  亲卫军见穆陵动作,执起兵器齐齐对向唐晓。穆陵扬臂怒道:“没有本太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退下!”
  穆陵落下执着的马鞭,亲卫军这才也收起了手里的兵器。穆陵阴沉的盯着唐晓巍然不动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在岳阳,见过那个人。”唐晓一字一句镇定的重复着,“殿下,您想不想去见他?”
  “没有人和我说过…从没有人…”穆陵僵硬的摇着头,“本太子又为什么要去见这个人…我,不想见他。唐晓,我要治你的罪…你要是有半句蒙骗,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殿下一定要去见这个人。”弹指间,唐晓已经诱住了心智混乱的穆陵,“想想修儿,也许寒玉衣里的尸体,根本不是她。”
  ——“不是…不是修儿…”
  唐晓深目恳切的让人无法拒绝,“也许…修儿只是被一个酷似殿下的人引走,她并没有死?殿下,修儿死去那么久,您…就真的没有丝毫感觉…她….其实,也许就在不远处,悄悄的窥望着您…”
  ——为什么五哥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修儿你一样。你在五哥心里,五哥不想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修儿,你告诉我。
  穆陵紧握手心,这是他一生里最艰难,却又最必须做下的决定。那一夜,摘星楼烈火烧红了岳阳半边天,他惊闻火情,骑着汗血马冲过岳阳的长街,他赶到时,被大火吞噬的楼里已经没有了求救哭喊声,只有野兽嘶吼般的火焰声,敲击着子夜岳阳濒临死亡的恐惧。
  ——“修儿!”穆陵的心也死在了那天夜里。
  若能重来,若能重来…四目相视,唐晓像是可以洞悉穆陵的一切。“如果可以重来…”唐晓低哑发声,“殿下,重来的机会,就在您的眼前。”
  ☆、第68章 双生胎
  唐晓像是可以洞悉穆陵的一切。“如果可以重来…”唐晓低哑发声,“殿下,重来的机会,就在您的眼前。”
  ——“带我去。”穆陵闭上眼。
  “属下,遵命。”唐晓扬起马鞭,回头看了眼穆陵整装待发的金甲亲卫,“殿下,属下只能带您一人去。”
  穆陵露出疑色,“为什么?就算这个人真的和我极像,我的亲卫也不会拿他怎样。修儿…她更不会害怕这些人。”
  “殿下想的太简单。”唐晓幽幽摇头,“要不是有什么束缚了修儿,她为什么不回到您身边?也许,她正是害怕着您身边的什么…您想重新找回她,就不要伤害她,殿下?”
  穆陵深邃的审视着一脸诚恳的唐晓,穆玲珑把他夸到了天上,他也确实有些本事,还有莫牙和程渲,看着也像是和他交好的模样…难道,他真的可以帮到自己?唐晓,真的发现了什么?
  ——“殿下…”唐晓的低喊打断了穆陵的思考。
  穆陵垂目看了眼自己腰间的佩剑,调转马身对着身后的亲卫军,“上林苑有珍兽,本太子要和唐护卫去猎这只珍兽,此兽灵敏如脱兔,稍有动静就会逃得无影无踪,你们大队人马在这里等着,本太子去去就回。”
  ——“殿下,不可以啊。”亲卫首领跪地道,“上林苑方圆数百里,深处悬崖暗道更是没人去过,今天起了雾,稍有不慎就会有危险,殿下要是非去不可,属下等一定要紧跟着您。”
  穆陵振臂喝住道:“本太子少年时就在上林苑进出狩猎,唐护卫本领非凡,又是贤王爷亲自指派来保护本太子,你们是不信贤王的人?还是,也不信本太子?”
  ——“属下不敢。”首领声音惊慌。
  ——“我们走。”穆陵转过马身,狠踩马镫挥起了马背,“驾。”
  “殿下。”首领高声呼喊着,“天黑之前,您一定要回到这里,林子深不可测,决不能误了时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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