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忽然这一束紫光围了过来,他就像是被关进了气泡里的小鱼,缓缓漂浮出了水面。他还在上升,一点点上升,他看到了碧绿的草地,如海的蓝天,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云层之上,金光四射,他伸手摸了摸这个紫色气泡,金光照耀到他的全身,微风拂过,他惬意的想,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
  啵。
  紫色气泡突然破裂,他整个人重重的往下摔落,掉落在草地上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疼,无边的疼。
  “痛痛痛 ……”
  祁晏睁看眼,看到纯白的墙,蓝色的窗帘,对面墙上还挂着一个很大的液晶电视,整个房间安静得不可思议。
  这里是……病房?他甚至还能闻到淡淡地消毒水味道。手臂上的疼痛感,让他有些混沌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正常,看来他的九鼎乾坤阵应该成功了,不然他现在躺的就不是医院,而是墓地里了。
  正在给祁晏进行伤口换药的医生见到祁晏醒过来,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态,转身便按响了墙上的呼叫铃。
  “病人醒了!”
  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的岑柏鹤刚闭上眼就听到了这句话,他从休息室的床上翻身爬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他踉跄一下,如果不是大河扶住他,他就摔倒在了地上。
  “五少,您小心一点。”
  岑柏鹤没有理他,推开他的手,就匆匆往隔壁特护病房跑去。
  特护病房关着门,岑柏鹤进不去,不过幸好窗帘没有拉上,他能透过窗户看到屋内的情形。可是好几个医生围在病床边,他在窗户边转来转去,也没有看到钱钱到底怎么样了。
  大河见老板担心成这个样子,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老板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公司的事务不理,家也不回,整天失魂落魄的守在医院里,只要外面有一点点动静,就要从床上爬起来看看,这哪里是关心朋友,倒更像是……
  他内心一凛,把那种年头也压了下去。
  “瞳孔反射正常。”
  “心跳正常。”
  “脉搏正常。”
  “祁先生,您受了很重的伤,我们是您的主治医生,请你情绪不要激动,我们不会伤害您。”很多受到重大伤害的患者会产生受害后遗症,醒过来后因为大脑意识还留在受伤的时候,所以有可能对医护人员产生强烈的抗拒心理,所以这种情况,他们就需要尽量安抚患者情绪,让患者明白自己安全了,不会再受到伤害。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究竟经历过了什么,但是从他身上的伤口来看,加害者的手段一定非常残忍,不然患者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口,还会流失这么多鲜血。
  不少医护人员已经脑补了年轻人与恶势力做斗争,最后被恶势力抓起来各种折磨的故事,所以祁晏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了国民英雄。
  祁晏眨了眨眼睛,想要弯一弯手腕,却发现自己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痛得流冷汗。
  “您身上的伤非常严重,”主治医生见祁晏眼神清亮,便小声解释道,“我们不敢对您使用大量的止痛剂,怕会对您身体产生影响。”
  祁晏再次眨了眨眼,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干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主治医生摘下他的呼吸面罩,然后往他嘴里注射了一点又咸又甜的液体,然后在他的脸上还有全身都敷了一层凉丝丝的药膏。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围着他的医生终于都出去了,只留下一个护士还在屋子里检查各项仪器,祁晏吧唧了一下嘴,有些想念自己梦里还没来得及吃上的酸菜鱼。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不过祁晏怕疼,所以没有扭头去看,直到来人走到他床边,开口叫他,他才知道来人是谁。
  “钱钱……”岑柏鹤穿着无菌服走到床边坐下,看到祁晏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时,声音在微微发抖,“王乡镇没事了,有人在山里发现了两具尸首。”
  祁晏心想,这应该是受到阵法反噬了。但是直觉告诉他,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还活着,死的都是小喽啰。这种直觉来得莫名其妙,但是他却很相信这种感觉。
  不过柏鹤是感冒了吗,声音怎么这么难听。当初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听到柏鹤迷人的低音炮嗓音,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要是去做配音演员,一定能迷倒无数的声控。
  岑柏鹤看到祁晏眨来眨去的眼睛,弯腰让他把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你不要害怕,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祁晏表示,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怕。能同时破掉祭天阵、锁虎阵,他居然还能活着,甚至连身体里的经脉也有拓宽的迹象,他是一点都不害怕。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这福气要大如海了。
  再看岑柏鹤的面相,福禄寿一样不缺,只要不作死,那就是长命百岁的命相,最重要的是,紫气外那一层漂亮的功德金光,简直比别人苦修几十年还要厚。
  这么算起来,这一次他们是捡到了!想一想,还有点小开心呢。
  “赵志成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了,要找你的人都被我拦了下来,”岑柏鹤不敢去碰祁晏身上任何一寸肌肤,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那耸拉着的呆毛,“你的朋友想要找你吃饭,我骗他说你有事不能见他们,你不会怪我吧?”
  祁晏:……
  “不过你就算想怪我,也能好起来以后才能向我算账,”岑柏鹤声音暗哑低沉,“快点好起来吧,钱钱。”
  透过无菌防护罩,祁晏看到了岑柏鹤眼底毫无掩饰的心疼与担忧。他想了想,忍着疼意对岑柏鹤露出了一个微笑。总觉得他如果再不给点什么反应的话,岑柏鹤就要哭出来了。
  没办法,谁叫他是个贴心的好兄弟呢。痛就痛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这么一把年纪,还掉眼泪吧。
  “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岑柏鹤看到祁晏脸上的笑,微微移开自己的视线,大步走出了病房,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便靠着墙壁坐到了地上。
  “柏鹤。”岑三哥赶来时,就看到弟弟穿着闷闷的无菌服坐在地上,他的两个保镖、还有国安处的人都呆呆站在旁边,也不知道劝一劝。他走上前,摘下岑柏鹤的头套,“你想把自己闷死在里面吗?”
  “三哥?”岑柏鹤从地上站起身,转头朝休息室走去。岑三哥见状,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柏鹤,你的看看自己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岑三哥关上休息室的门,无奈道,“就算你担心祁大师,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然等祁大师身体好了,你就又要进医院躺着了。”
  “不会,”岑柏鹤声音沙哑道,“钱钱说了,从此以后,我便长命百岁了。”
  “你说真的?!”岑三哥面上喜出望外,“祁大师真的这么说?”
  岑柏鹤自嘲笑道:“是啊,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你……”
  “三哥,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休息室顿时安静下来,岑三哥沉默地看着岑柏鹤,良久后才长叹一声:“我知道。”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爱上钱钱了?”
  岑三哥想说不是,可是面对弟弟憔悴的脸庞,红肿的眼眶,还有全身皱巴巴的衬衫,这个“不”他说不出口。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岑柏鹤,他怔怔的看着窗外,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第63章 怀
  当人的身体出现极度痛苦时,昏迷实际上是大脑对疼痛的逃避行为。自从祁晏醒来以后,常常在特护病房里时睡时醒。由于国家以及岑家都在关心他的伤势,所以医护人员格外的用心,他恢复得比较快。特别是脸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最惨的是他的十指与手臂,因为伤口比较深,所以后面他能正常进食后,导致吃饭上厕所都很不方便。虽然有尽职尽责的护理人员,但是祁晏仍旧觉得有些不自在。
  实际上祁晏并不知道,他能抢救过来在医学上已经堪称为奇迹,最后只能归结为求生欲强,还有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心让为国付出的英雄惨烈地死去。
  特殊小组每天都会安排人过来探望他,没有因为祁晏受重伤就过河拆桥,反而对他的态度更加敬畏,就差把他供起来了。其他八位大师也暂时在病房里休养,他们时不时还过来看他两眼,跟他倒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了。
  还有岑柏鹤,每天雷打不动的穿着无菌服来房间里看他三次,每次他进来说的话也不多,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喂他吃饭,帮着他上厕所之类,做朋友做到这个份上,祁晏觉得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虽然他没有亲兄弟拿来比较。
  他在特护病房住了大半个月,终于转到了普通高级病房,现在伤口是不怎么疼了,但是却很痒,痒得他恨不得伸手去挠。
  “你别挠,”岑柏鹤见钱钱想要抓手臂,忙拦住了他的手,起身拿起桌上的药膏,“我帮你擦点药,就不那么痒了。”
  祁晏哼哼两声,趴在床上有气无力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今年中秋月饼出新款了吗?”
  “每年中秋都会出新款月饼,但是真正好吃的,永远只有那几种口味,”岑柏鹤用医用小勺轻轻的把药膏抹在伤口上,“等你伤口好了,我叫家里的厨师做给你吃,什么口味都可以。”
  “你们家的厨师真能干,怎么什么都会,”祁晏看着自己的手臂,伤口已经结痂,不过看起来还是很狰狞可怖,“弄得我都想请一个这样厉害的厨师了。”
  “一个厨师哪里能会这么多,”这种药膏是林巫师给祁晏特意配的,颜色是透明的草绿,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用了以后的效果特别好,“我们五兄妹口味不同,又常常回大别墅住,所以家里聘请了几位擅长不同菜系的厨师。”
  “有钱真好,”祁晏的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见岑柏鹤正低头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涂药,忍不住道:“帝都那些想要巴结你的人,如果知道你竟然常常亲手给我上药,一定都会跑来巴结我。”
  岑柏鹤在他伤口上轻轻吹了吹:“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毕竟我可是能跟岑五爷称兄道弟的男人,”祁晏笑嘻嘻道,“不过你这个兄弟确实够义气,每天都来陪我,不然我躺在这里也挺无聊的。”
  岑柏鹤低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把药膏放到一边,起身去厕所洗手。
  “祁大师。”向强敲门走进病房,在病房里看了一圈,“岑五爷不在?”这可真是太难得了,每次他过来,都能在祁大师这里遇到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岑五爷。外面都说这位岑五爷身体不好,性格怪异,不喜与人亲近,要多难相处就有多难相处。
  但是自从他见了岑五爷真人后,才知道传言都是不可信的。岑五爷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待人也挺有礼貌的,对祁大师这个朋友更是贴心,哪像传言中那么不堪。他甚至怀疑,那些背后传谣言的人,是嫉妒岑五爷家世好,长得好,能力强,才故意传谣言破坏岑五爷的名声。
  “请坐,”见到向强进来,祁晏调整了一个比较正经的坐姿,“他在浴室里洗手。”
  向强这才听到浴室方向有水声,才笑道:“原来是这样。”刚说完,岑柏鹤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岑先生,您好。”
  “你好,”岑柏鹤对他点了点头,“你坐,我出去打个电话。”
  人家岑五爷多贴心,知道他跟祁大师要说事情,还特意把空间让给他们。外面那些说岑五爷身体虚弱,心狠手辣的人,真是胡说八道,人云亦云。
  “祁大师,您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就是医生说我失血过多,每天给我增加各种营养,”祁晏一脸苦色,“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出院了。”
  “还是要多养一养,这样我们也能放心。”向强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况,仍旧心有余悸,好在祁大师吉人自有天相,他心里才好受一点。祁大师是这次参与王乡镇事件里,所有大师中最年轻的,而且当初还是他把人请去的,如果祁大师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可能会内疚一辈子。
  上面的领导已经与其他几位大师谈过话了,了解到这次事情能够成功解决,全靠祁大师的自我牺牲,所以非常关心祁大师的身体状况,而且还下达了文件,要求各方尽最大的努力医治祁大师,一切都按照最高标准来安排。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祁晏看着向强,“钱大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向强告诉他说,钱大师失踪了,但是他一直怀疑这种说法。
  “钱大师……”向强面色有些不好看,“我们内部怀疑,魏大师的死因非常可疑,这可能与钱大师有关。”
  祁晏皱了皱眉:“那钱大师究竟在哪?”
  “之前钱大师一直在医院昏迷着,两天前刚苏醒过来,”向强语气有些不好,“他承认魏大师的死与他有关。”
  玄术界的高人,大多可以掩饰自己的面相,不让人看出自己的生平轨迹。但是就算高人能让自己的面相骗人,但是人本身的气却骗不了,祁晏在钱大师身上,看到过红色气运,甚至还看到一层薄薄的功德金光,却没有看到他身上有任何的煞气。钱大师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手伤人的大师,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问题。
  “钱大师没有说为什么要对魏大师动手吗?”
  “钱大师说,魏大师在背后算计他,他才会反击,”向强苦笑,“魏大师人已经过世,钱大师说的话也只是一面之词,所以上面还在查这件事。”
  “从我自身的角度来说,我希望钱大师说的都是真的。”
  钱大师任特殊小组顾问十多年,虽然做事非常随性,但是对他们这些后辈却还是很不错的,有时候还会指导他们一些玄学,只可惜他们天分不足,能学到的东西十分有限。
  特殊小组的人对钱大师是有感情的,如果钱大师骗了他们,说明钱大师有可能与境外势力勾结,这些年他们特殊小组的资料,也有可能被泄露出去,这会引起多大的后果,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不如我帮你算一卦?”祁晏忽然想起,他这个月的三次算命次数还没有用完。他现在人在医院,也找不到合适的算命对象,干脆就拿向强来凑数了。
  “好啊,好啊。”别人不知道,向强可是很清楚,祁大师算命非常准,能让祁大师算命,那简直就是难得的好机会。
  祁晏看了眼向强的面相:“我的规矩你应该比较清楚,五百块一次,不讲价也不会趁机加价。”
  向强二话不说,立刻给祁晏付了五百块,就怕自己给晚了,祁大师就改变主意了。
  “你想算什么?”祁晏靠坐在床头,给自己换了一个坐姿,侧身看着向强时,向强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我想算钱大师说的是真还是假,”向强期待地看向祁晏,“您能算吗?”
  祁晏没有直说能与不能,只是笑着道:“你随便写个字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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