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薛劭想说不是郑誉让他去的,是下午他们聊天的时候,郑誉正好提了句,说是要是他也会功夫,就能去村口槐树上把他姐姐给他做的风筝拿下来了。于是他就自告奋勇去了。而且那树实在不高,没怎么费工夫就上去了。最后他嘴皮子动了动,还是没有争辩什么。
  郑绣拉着他,隔着棉裤用藤条打他屁股,一边打一边说:“这是给你长长记性,你记着,下回这种危险的事千万不能做!”
  薛劭就乖乖站着让他打。
  郑绣的力气本就不大,又是隔着裤子,打下去根本一点都不痛。
  不过这可急坏了在旁看着的郑誉,薛劭是为了帮他才挨了打,他自己却逃过了,这可太不讲义气了!这么想着,等郑绣打到第五下的时候,郑誉也就挨了过去,“姐姐,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
  郑绣哼了一声,也隔着裤子打了他屁股五下。然后罚他们两个去面壁思过站一刻钟。
  夕食已经做好了,郑绣把饭菜都端上了桌。饭菜的香味在暖和的堂屋里飘散着。
  郑誉肚子饿的咕咕叫,哀嚎道:“姐姐,先让我们吃饭吧,吃完饭再罚站好不好?”
  郑绣斜了他一眼,并不理他。
  郑誉扁了扁嘴,又拿余光偷偷瞧身边站着的薛劭,却见薛劭正对着墙壁弯着嘴角在笑,又喊道:“姐姐,姐姐,快来看啊!你把薛劭打傻了,他在傻笑哩!”
  郑绣头疼不已,挥手道:“快来吃饭,吵死个人。”
  郑誉嘿嘿一笑,一手拉上薛劭,高高兴兴地上了桌。
  ☆、第10章 上门寻事
  第十章
  腊八后的几天,天终于放了晴,连着几个好天气,晒得各处积雪都融化了。只是天气也是越发的寒冷,郑绣恨不能时时窝在炕上,只是年根底下,她要忙的事太多,实在不能躲懒。
  郑誉和薛劭倒是没有被这样的天气影响,每天都乐呵呵地腻在一起,同出同近,跟连体婴似的。
  有天郑绣晚上起来解手,隐隐就听到东屋传来轻微的嬉笑声音。她摸到东屋窗户边一听,果然是郑誉和薛劭在说悄悄话。两人嘀嘀咕咕的,不时一起轻笑出声。
  郑绣隔着窗户咳嗽了两声,里头霎时安静下来,郑绣又略站了站,确定他们不再说话了,这才回屋睡下。
  起先她还头疼郑誉仇视薛劭,眼下两人感情好的蜜里调油,却也叫人犯难。
  后来郑绣就跟他们说,要不就自觉点早些睡,要不她就过去同他们一起睡。
  两个孩子人不大,却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小男子汉,再不愿意和她一起睡觉的。因而就老实了。
  腊八之后就是年。
  郑绣从腊八后就开始张罗着过年。在郑仁回来之前,家里上下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年货也都置办好了。家里一人都有一身新衣裳,不过是布庄里买的成衣。
  郑绣的针黹功夫很烂,她毕竟是穿越而来,穿越来之后也没人悉心教导,自己摸索着给弟弟做过衣服,练了两年了还是不成样子。最近做的一件衣服,就是之前薛劭穿走的那件,当时郑誉还心疼了老半天。好在原主的娘从生下郑誉后,身子就一直很羸弱,这方面上没怎么教过女儿,所以原主的针黹也不怎么样,加上郑仁也不逼她学这些,郑绣索性就放任自流了。
  薛劭他爹迟迟没有消息,郑绣想着起码先留这孩子过完年再做其他打算,就抽空去了趟镇上,也给他买了件新袄子。布装里孩童衣裳的款式就那么几种,毕竟大部分人家都是裁了布自己回去做的。郑绣又没有预定,选来选去,没看到合心意的,最后选了一件款式简单大方的天青色细布袄子。
  当新衣服送到薛劭面前的时候,薛劭愣了愣,然后才道:“我家、家里有衣裳的。”
  郑绣是见识过他自己的衣裳的,皮毛是好皮毛,只是穿在半大点的孩子未免有些不伦不类。因而这几天都是让薛劭穿郑誉的家常衣裳。
  郑绣刚要劝他,郑誉已经抢过袄子塞到了郑誉手里:“你拿着穿吧,我们家过年都是要穿新衣裳的。到时候我们都穿新的,就你一个人穿旧的,那可不好。”
  郑绣也道:“对,快穿上试试。我按着阿誉的尺寸买的。”
  两个孩子如今一般高,只是手脚方面就不知道了。
  不过成衣店里的衣服向来会在边角上都缝些上去,为的就是若是将来孩子长大了,衣摆和袖子都还能再往下放放,也好多穿些时日。
  薛劭被赶鸭子上架地换上新袄子。他的手臂就比郑誉长一些,手腕就露出来一小截。
  郑绣量好了尺寸,又让他脱了下来,准备一会儿再给他改改。
  郑誉在旁边看的老大不放心,对着他姐姐千叮咛万嘱咐地:“姐姐,你可一定好好改,针脚也要缝得密密的,不要歪七扭八的。”
  之前他姐姐给她做的夹袄,针脚的地方歪歪斜斜地像条大蜈蚣。不过好在穿在里头,别人也瞧不见。薛劭这袄子可是穿在外头的,且还是过年的时候穿,要是袖口上多两条‘大蜈蚣’,那可不美了!
  郑绣撇撇嘴,哼声道:“姐姐现在的针黹可是进步了,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姐弟俩凑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改怎么改,倒是把薛劭晾在了一边。他的推辞之词就更是没机会说了。
  *
  郑仁从小年开始就正式休假了,他回来的那天下午,村长媳妇周氏带着大牛上门了。两家有了龃龉后素不来往的,周氏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郑仁眼皮都没掀,淡然地她来做什么。
  周氏把躲在她身后的大牛往他面前一推,“郑举人,平素你不在家,我们也不好上门说什么。只是今日你回来了,我说什么都来跟你分辨一二的。我们家大牛被你们家的打的牙都掉了。”说着就让大牛咧开了嘴让他瞧。
  大牛的门牙确实少了一颗。
  郑仁转头询问地看向郑绣。
  郑绣道:“周婶子这话说的,大牛本就是换牙的年纪,怎么就是我们家孩子打的呢?”
  她这一推二五六,周氏显然急了,“大姑娘这意思,难道我还会特地来冤枉你家不成?”
  郑绣笑了笑,“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是说大牛这个年纪,牙齿松动在所难免,小孩子们玩起来又疯,弄松动了也很正常。”
  村里的孩子本都是摔打着长大的,小孩子家掉一两颗牙可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郑绣心里也清楚,那天是薛劭下手去收拾的大牛,薛劭说把他牙打松了,多半是不假的。只是当时大牛的牙又没掉,没证没据的,她死咬着不认,周氏也没办法。而且周氏说是说,郑仁不在她才一直没上门讨说法,但郑绣觉得,以村长家的为人,多半不会这么好,很有可能是大牛松掉的牙今天才落下来了,周氏这就带着人上门了。
  以前郑誉被大牛打惨了时候多了去了,而且郑誉自尊心极强,很多时候受了欺负,回家并不会告状。还是他洗澡的时候,郑绣进去给他添热水看到了身上的青紫,追问起来他才会说两句。后来大牛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在郑家家门口都敢下狠手。
  周氏道:“我家大牛牙口一直很好,那天跟你家的小子玩过以后回家就喊着牙疼,不是你家的打的,还能是谁?”
  郑仁若是不在家,郑绣有的是话跟她打太极。但是她爹在,郑绣就不好抢着开口了。
  郑仁把屋里的郑誉喊了出来,问他说:“大牛是你打的?”
  郑誉下意识地摇摇头,然后过了会反应过来,点头说:“是我打的,爹你罚我吧。”
  周氏要的就是他这话,赶紧道:“小孩子家,下手没个轻重。郑举人您看,这打在脸上可大可小,万一伤到了头,那可就是大事了。我们家本是想着开年就把大牛送到学堂去的……”
  郑绣总算是知道周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大牛比郑誉大一岁,顽劣的名声响亮的很,到这个年纪还没上学堂,是夫子们听说了他顽劣的名声,不愿意收他。周氏这就是寻着由头,希望郑仁能在这件事上帮忙了。
  郑仁还没说话,屋里的薛劭听到外头的动静也出来了,主动承认道:“不是阿誉打的,是我打的!”
  周氏不认识薛劭,但是听说村上有个猎户上山打猎失踪了,他家的孩子现在暂住在郑家。因而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郑誉刚才承认是自己做的坏事,就是我为了一人承担下责任。虽然是薛劭动的手,可是人家是为了帮他啊,他说什么都不能连累人家。
  “不,不是他,是我,是我!”郑誉抢着背锅,一边喊一边忙给薛劭打眼色。
  薛劭完全看不见似的,只是笃定道:“是我打的,他先打了阿誉,然后我才出的手。”
  周氏不明所以地看向大牛,大牛似乎很畏惧薛劭,他一出来,大牛就完全缩到了他奶奶身后。
  周氏气不打一处来,“郑举人,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由你家孩子而起。您说怎么办吧?”
  郑仁尚未说话,忽然一把如洪钟一般的声音的从院子里传来——
  “是我儿子打的,这事自然是我家来管。”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薛劭已经一脸惊喜地看向门外:“爹!”
  ☆、第11章 懵逼猎户
  第十一章
  薛直大步流星跨进屋,对着郑仁一拱手:“小儿在您家添麻烦了。”
  郑仁回礼道:“无妨无妨,薛猎户安然无恙回来便好。”
  薛直便转头去看周氏,他皮肤黝黑,剑眉星目,身形魁梧,不怒自威。还比年老驼背的周氏高了两个头。他居高临下、目无表情地望着周氏:“是我家小儿打的,不知这位婶子想要什么赔偿?”
  周氏虽然是村长媳妇,到底是一介女流,面对薛直这样气势逼人的询问,便有些中气不足了,含含糊糊地说:“薛、薛猎户,你家孩子顽皮,你应该多、多多管教才是。”
  薛直点头应下,“回头我自然会罚他的。我这里代他像你道歉。”
  薛直这厢认下了,周氏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打不响了。虽然仍心有不甘,可郑仁跟薛直站在一起,那一文一武,看着都不是好相与的,周氏也只能悻悻地带着大牛回去了。
  薛直到底是外男,郑仁就支开郑绣先去灶上准备夕食,他和薛直进了东屋说话。
  方才周氏来讨说法还没表现出不高兴的郑誉,此时已经撅起了嘴,拉着薛劭到一边小声问:“你爹回来了,那你是不是要回家去住了啊?”
  薛劭点点头。
  郑誉咬了咬嘴唇,说:“那你白天要来找我玩啊。”
  薛劭想了想,“我爹好久没回来了,这些天我都疏懒了,他回来肯定要督促我练拳脚。”
  郑誉尤不死心,“那也练不了一整个白天啊,你寻了空就出来好不好?我在家等你。”
  薛劭答应道:“好,一定来。”
  郑誉脸上这才有了笑影儿,“那你今天和你爹吃完夕食再走啊,我姐姐做了好多菜。咱们一起吃。”
  薛劭往东屋的方向望了望,没一口答应下来。
  两个小的在堂屋里说悄悄话,郑仁和薛直也在东屋说着话。
  薛直又对郑仁道过谢,两人少不得还得寒暄两句。
  薛直也说了这一个多月来他在山上的状况。他本和邻村的两个猎户一起去的虎口山,第二天就忽然下起了大雪,大雪封山,他们便在山腰上补给的木屋住了下来。大雪下了几日不停,后来其他两个猎户急着归家,不顾风雪往家赶,半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被埋住了。薛直就凭着一人之力把他们都救了出来,而后为了照顾他们,加上天气一直不见好,他也不敢冒然下山,就等他们养的差不多了,天气也放晴了,才一起回来了。
  当然薛直没说的是,他送完那两个猎户归家后,一心念着自家儿子,虽然对自家儿子有信心,可到底是一直记挂着的,一回村就往家赶。
  到家一看,院子里激雷不在了,再进屋一看,薛直也不在。家具上还都染上了一层薄灰,一看就是挺长时间没人住过了。
  薛直当时就一脸懵逼:卧槽,我狗呢?卧槽,我儿子呢?
  不过慌乱过后,他也很快镇定下来,去村上问了人,才知道自家儿子到了郑家,于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两人谈完,天色渐暗。
  郑仁也有心留薛家父子用了夕食再走。
  薛直推辞道:“家里许久没住人,需要打扫。我还带了一些猎物回来,也需要处理,就不叨扰了。”
  郑仁遂也不强求。
  郑绣不太放心薛直这个粗心的家长,让郑誉拿了碗装了几个菜,有盖完扣上,装进篮子里。然后拿了几个热乎乎的白馒头,用纱布裹了也要放进去。篮子里满当当的,险些要塞不下。
  郑誉抢着提篮子,因为分量太沉,他的小胳膊提不住,就换成抱在怀里。他跟着他爹和姐姐送薛家父子出门,然后把篮子递给薛劭,不忘叮嘱道:“回家了也要好好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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