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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沈彻不再开口,家中这两位兄弟对女人的了解都算是少得可怜之辈,他也不欲多言,今日这桩事眼见着也了了,倒不用多生枝节。
  这样的情形,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该轮着她纪澄下水救人,偏偏那位纪家姑娘却抢先一步跳了下去,这是缘何?
  若要说纪澄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也就算了,但那日沈彻听见她对弘哥儿之言,就知道这姑娘的心思大不单纯,哪里能做出眼前这等傻事。
  其实纪澄也是冤枉,她初时跳水救人,实在是午后、酒后脑子有些不清醒,下意识地就跳了下去,等被湖水冷醒之后才懊恼自己的一时发热,但此刻也容不得她后悔了,只好认命游过去,看能不能博得个英勇救人之美誉。
  但是纪澄万万料不到的是会在花坞看到沈家的两位表兄,而在当时那般混乱的情况下纪澄还是留意到了花坞内矮桌上的三盏茶杯,可见当时是有第三人的,只是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用理会,可若是被人发现沈御、沈径二人当时在花坞,那纪澄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她的身份,又是此等情形,怕只能坏了名声,能有一架小轿抬入府中都算是好结果了,最坏的只怕要被她姑姑逼死。
  其实纪澄心里也是烦躁,沈御、沈径眼见着人落水,一不急着奔救,二又逗留不走,简直是莫名其妙。不过静下心来细想,纪澄也是能理解沈御、沈径的,他们第一时间没有出现,再后来也就不好意思出面营救了。
  显见得这两位爷心底对一众姑娘也是有防备的,就怕被硬赖上。
  纪澄在沈荨的屋子里换了衣裳,因着她本就住在沈府,也没有带衣包,所以眼下只得穿了沈荨的衣裳,她个子比沈荨高挑,袖子有些短,显得不太合身,但也只能将就了。
  齐华的丫头却是将她的衣裳取了来,伺候她换上。
  姑娘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询问,怎么会落水的?可惊着了?
  沈芫又叫人张罗姜汤等物让二人服下,真是好一通混乱。
  “你可真是够大胆的?!”沈荨看着纪澄的眼睛都亮了,“真没想到你还会凫水。”
  纪澄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地道:“小时候胡乱学的。”
  “你既会弹弹弓,又会凫水,还有你不会的吗?”沈荨看着纪澄的眼睛都快发光了。
  沈芫道:“快别缠着澄妹妹说话了,她自己也受惊不少,你先去看看齐姑娘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吧。”
  沈荨闻言多看了沈芫两眼,这才转身离开。
  一时纪澄身边总算是清净了下来,沈芫在她身边坐下,看了她好几眼,张口欲言,却又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纪澄此时其实早料到齐华落水的原因恐怕不简单,怎么恰好沈家的公子就在附近的花坞里,她旁边的人呼救时,若非纪澄跳下了水,很可能沈家的公子也会出手相救的。
  “芫姐姐,你有话就直说吧。”
  大概是纪澄的态度太过坦荡,沈芫也便直言道:“你可知齐华是故意落水的?”
  纪澄点了点头,“猜到一点儿了。”
  “前头一个赶到你们跟前的正是我的丫头素雪,她说像是瞧见了大哥和六弟的身影。”沈芫谨慎措辞道。
  纪澄的脸顿时通红,拉了沈芫的袖角垂泪道:“当时他们就在哪儿,怕是见我扶了齐华过去,不好立即走开,免得惊动大家。好姐姐,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吧,我是万万没料到两位表哥都在哪儿的。”
  沈芫见纪澄这副可怜模样,也是心软,相处这些时日,她也能看出纪澄不是那等自轻自贱的人,刚才的话不过是试探她,就是怕她一时心急做出错事儿来。
  听得纪澄如此说,沈芫就放了心,“你放心吧,我已经叮嘱过素雪了,只是你们当时是个什么情形,齐华那边儿可得敲打一番。”
  说罢,沈芫又不由撇撇嘴,“齐华真是快成笑话了,恨嫁得不得了,想不到如今连这等手段都使了出来。我刚才特地从那桥上过了,正巧她那个位置就能看到花坞的情形。以为凭这样的手段就能赖上沈家,真是可笑。”
  纪澄也是没能理解齐华的想法,哪怕最后真被她成了,她的名声也毁了,哪怕云阳伯府以势逼人,让她进了门做正头太太,又如何能保证将来不受婆家冷眼?万一不成,那就更是毁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纪澄救人的时候,压根儿没想过还有“故意落水”这一说。却原来因着落水,曾经也成过一桩英雄救美白头偕老的婚事,以至于京师闺秀之中恨嫁的,也有那想要效仿之人,却是东施效颦了。
  这头纪澄换好了衣服,头发也烘干了,便到另一边儿去看齐华,此时沈芫正陪着她,多少也有防止齐华乱说话的意思。
  “齐姐姐可好些了?”纪澄刚张嘴就打了个喷嚏,有些尴尬。她身子骨原本是很好的,主要是骤然入水,又受了几番惊吓,心思颇繁,这才让寒邪入了体,不过此刻倒是不妨。
  齐华一见纪澄进来,就拉住她的手道:“今日多谢澄妹妹救我,否则这世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我这么个人了呢。”
  若是诚心感谢,本该她去看纪澄的,此刻却等着纪澄过来,可想齐华心中还是怨怪纪澄多事儿的。
  这人也是奇怪,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沈家的几位公子是不会冒然下水救人的,偏齐华此刻被纪澄救了,就觉得当时如果纪澄不下水,沈家大公子或者二公子肯定不是那见死不救之人。
  但到底纪澄是一片好心,齐华有苦难言,又不能责怪她。
  沈芫见纪澄进来,便站起了身,“我出去看看其他姑娘,齐姐姐也别着急起来,家下小厮已经回伯府禀报去了,只怕等下就有家人来接你。”
  齐华道过谢,却也不让沈芫走,拉了纪澄并肩坐下道:“澄妹妹,先才你救我上岸那会儿,我仿佛听见有男子的声音。”说到这儿齐华用手绢拭了拭眼泪,“我心里一直担心着,咱们当时衣衫都湿透了,若真是被外男看去,我们可怎么办啊?我……”
  说着说着齐华就呜咽了起来,纪澄和沈芫对视一眼,一个的眼光是无奈,一个则是轻蔑。
  这无凭无证地哪有自己拿脏水往身上泼的道理,她自己想惹一身骚就算了,却还要拉纪澄下水,纪澄心里自然也恼火,脸上却露出诧异之色道:“哪有什么男子说话?姐姐可是吓糊涂了?”
  沈芫也道:“怕是婆子的声音粗了一点儿,就让你误以为是男子了。不信你去问问,今日都知道磬园开百花宴,家中男子早就回避了,连小厮也不可能进园子的。”
  齐华心下懊恼,当时她虽然溺水昏迷,可是被纪澄拖上岸的那刹那她曾经清醒了片刻,明明听见纪澄喊“表哥”的。只可恨现在沈芫和纪澄联手否认。
  待沈芫离开后,齐华忍不住埋怨纪澄道:“澄妹妹,我脑子清醒得紧,当时真是听见你喊表哥了,你说是也不是,难道你就这样被人白白看了不成?”
  第25章 浮思动
  纪澄不想跟齐华歪缠,替齐华掖了掖被子道:“姐姐怕真是吓出了癔症了,我当时刚把你救上岸,丫头婆子就涌了来,哪有什么男子?姐姐难道就这样想被男子看了去坏了声名?”
  齐华被纪澄的话一噎,她之所以追着不放,那是觉得自己毕竟是云阳伯府的千金,被沈家公子平白看了,也不可能一顶小轿抬进门,必然是要做正头夫人的。可是当时她浑身无力很快就又晕厥,不能逮个现场,现在被纪澄否认,也只能忍了,现在不过是心下还有些不甘而已。
  但齐华也知道纪澄的顾虑,以她的身份可就不能跟自己比了,被人看到了那还得了。不过这也怪不得自己,要怪只怪纪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时,有丫头来禀报,说是云阳伯府的大公子齐正到了。自家妹子落水,大哥亲自来接,也算是一片爱护之心了。
  纪澄扶着齐华站起身,就想躲到屏风后面去回避,却被齐华一把拉住,“澄妹妹,是我大哥来接我了,你也不必回避,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早比一家子都还亲近了。”
  丫头将齐正请到外堂,齐华用力拉了纪澄打帘子出去,冲着堂中长身玉立的男子唤了声,“大哥。”
  齐正回过头来,见齐华同一生得国色天香的女子并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位齐正是齐华的一母胞兄,因着袭不了伯爵,如今在宫里寻了个差事,不过能在宫里当侍卫,想必也是有一身本事的。
  今日之所以能来接齐华,乃是因他们母亲身体有些不适,他告假回家正待在伯府。而齐华之所以心急火燎行此下策多少也是因为母亲病忧,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又要耽搁三年,那可真就嫁不出去了。
  这齐正生得唇红齿白、温润如玉,端的是翩翩佳公子,一身的书卷气更添儒雅,若将来能领军沙场,那就是儒将一枚。至今还未说亲,也是云阳伯府想让他举业有成之后,娶一房世家小姐为妻,将齐氏重新壮大。
  纪澄的眼睛只掠过齐正一瞬,就低头垂眸。
  齐华则有些得意地瞥了纪澄一眼,她这位哥哥可不是她自夸,便是在京师众多贵族子弟里,那也是出类拔萃的。
  “大哥,这位是纪姑娘,今日我不小心落水便是她救了我。”齐华道。
  齐正当时已看傻了眼,纪澄此刻身上虽然穿着不太合体的衣裳,但却越发显出她的雪肤花貌来。齐正好歹也是十八岁的男子了,休学之时也跟着堂哥表兄之类见过一些世面,但纪澄的美貌却是他平生所罕见。
  而且这姑娘生得仿佛月笼寒烟,雾里看花一般美貌,明明在你眼前,你却总觉得云遮雾绕,撩得你恨不能多看几眼,看个清清楚楚。
  说她楚楚动人,却又妍丽如海棠,若说她妩媚多姿,但又不失山茶之清丽。只如那轻云微裹的霞光,自有流光溢彩从她身体里往外透出。
  齐正心里不由浮现一句诗词,如此伊人,当吾寐思服。
  恰闻齐华的话,齐正耳根子一红,赶紧躬身对着纪澄作揖行礼,“今日真是多谢纪姑娘了。”
  纪澄让了半步,没受全礼,“没能照顾好齐姐姐才是我们的过错。”
  毕竟是外男,齐正在沈荨的院子里也不能多留,一时沈芫、沈荨都过来了,两兄妹联袂告辞,且别过不提。
  而纪澄身体不适,也没有再去园子里和姑娘们说话,同沈芫说了一句,便回了自己屋里换衣歇下。
  夜里自省今日发生的事情,纪澄又是辗转反侧,再次懊恼今日自己的鲁莽,实在是低估了京师闺秀的勇气,哪知道她们还有以命相搏这样的孤勇,倒是她自己孤陋寡闻了。
  而同样的夜里说回沈御和沈径二人,心里自然也是懊恼,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沈径不知沈御的想法,但是他自己却知自己心事。齐华落水,他丝毫没有相救之意,沈家磬园水多,难免没有溺水之事,所以家中婆子、小厮里专有那会凫水的,平日里负责看顾园子。
  所以齐华落水不必太过担心,但沈径看到纪澄愣头愣脑地跳水救人时,心生触动十分担心。他担心的是纪澄自己会不会反而溺水,而触动的却是因为纪澄的古道热肠。
  沈径从小生在大宅里,这里面的女人一个个都成精了,心思比男人还深,也有那心思浅薄的,那就是太浅薄,浅薄而骄矜。
  是以沈径虽然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按说说起女子来正是该面红耳赤的年纪,可他却从没动过心思,直到骤然见到长成后的纪澄时,这凡心才晃了晃,但到今日他见纪澄孤身救人时,一下就被这姑娘的良善给触动了。
  能有这份救人之心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何况,何况纪澄还生得那般貌美。
  想到这儿,沈径的脸就红了,一脚踢开身上的薄被子,只觉得全身燥热得厉害,灌了三壶凉茶也解不了渴,最后干脆去厨房舀了几瓢凉水当头淋下,这才算是安静了。
  可是一回屋子,纪澄那湿漉漉的明亮得仿佛春夜流泉般的眼睛,那薄透透的衣裳包裹的湿漉漉的身子,还有那显而易见的女儿家独有的浑圆,都叫沈径为之失神。
  一夜辗转,一闭眼就是那一幕,撩得他脸发烫,心发火,无药可救。
  而沈御自然比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沈径要沉稳得多,他成过亲,身边还有一房姨娘和一个通房丫头,虽然并不热衷于房中之事,但是也从没憋屈过自己。
  但或许是因为夏日炎热,人浮气躁,或许是因为近两日吃东西上火,沈御到半夜也没睡着,起床唤丫头进来伺候。
  今日值夜的恰是通房丫头蕊雪,她是先大奶奶身边的丫头,沈御的妻子还在时就收了房,待大奶奶去世后,蕊雪自然留了下来,依旧在沈御身边伺候。
  这会儿因是夜里,蕊雪早就在外间躺下了,听得沈御叫人,忙不迭地胡乱披了件衣裳就跑了进来,见沈御正要自己倒水喝,忙地跑上前从温热的茶桶里提了茶壶出来。
  沈御比蕊雪高了许多,冷不丁地蕊雪胸前那两团雪腻就撞进了眼底,夏日大家都穿得少,此刻蕊雪不过着了件嫣红色绣山茶花纹的肚兜,外头罩的对襟肉米分色小衣,因没系腰带,简直是什么也挡不住,图担了个虚名。
  不过蕊雪那处虽然极白,却生得娇小,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
  但沈御却猛地抬起了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只因他眼前骤然浮现出午后花坞看到的那一幕,纪澄被湖水透湿的衣裳里,那抹胸上绣的就是一朵白色山茶花。
  薄兰色的素地雾榖像寒烟一样笼罩簇拥着那朵雪白而妖冶的山茶,简直就像勾魂夺魄的妖精。
  明明是冰清玉洁的颜色,可贴在纪澄身上,就硬是生出了妩媚倾城的娇妍。而那位才不过十五年华的澄表妹,身子已经长得比双十年华的蕊雪还玲珑有致了。
  湿润地贴在她身上的衣裳,彻底显露了她纤细得盈盈一握就能折断的腰肢,沈御的眼前甚至还能清楚地浮现那雾榖贴在她腹间、腰际的褶皱,是那样的清晰。
  沈御从没想过自己为如此下流,竟然会肖想自家表妹的身子。他甩了甩头,想将那绣着白色山茶花的抹胸从眼前荡开,可入眼的却是蕊雪那诧异的眼神。
  “公子,你可是病了?”蕊雪见沈御满面潮红,踮起脚尖想探沈御的额头,却被沈御躲了开去。
  “下去吧。”沈御推开蕊雪,往床畔走去,可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回头将已经走到门边的蕊雪叫了回来。
  第二天蕊雪出门时腿都打颤儿,虽然她一直知道沈御的凶猛,可他素来是有节制的,通常叫她伺候一次就够了,从没像昨晚那样不知餍足,急得仿佛饿了三天的狼一般,连她的肚兜都来不及除下,就恨恨地揉了起来。
  蕊雪一想起昨夜就脸红,迎面遇到兰香的时候忙晃晃地低下头。
  可惜兰香早就看到了蕊雪那一脸羞红,还有走路的奇怪姿势,撇嘴一笑道:“姐姐也太轻狂了些,昨儿晚上叫得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没得让人嘲笑咱们去了的小姐,屋里怎么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丫头。”
  原来这兰香和蕊雪同在先大奶奶身边伺候,兰香生得比蕊雪更妩媚一些,先奶奶自然不愿给她开脸,狐媚了沈御去,所以怀孕时反而提拔了蕊雪。
  如此一来,兰香不敢埋怨大奶奶,自然将一腔怒气都怪在了蕊雪身上。后来大奶奶去世,兰香本可以回林府,但她自愿留下来照顾弘哥儿,也就没人逼她回去。
  可她哪里是想照顾弘哥儿,根本就是想攀高枝,奈何沈御不好女色,对兰香的屡次示好都视而不见,越发激得兰香更恨蕊雪。
  蕊雪一听兰香的话,小脸儿霎时就白了。她初时还能压抑得住,可是后来大公子要得太狠了,她就没忍住。想到这儿,蕊雪跳河的心都有了,匆匆地绕过兰香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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