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

  范老实局促不安的样子,引得宝镜心软,“喂鸡便喂鸡吧,其实蝗虫也是一位中药,是高蛋白高营养的食用昆虫,人吃着也没有坏处。”
  说得范老实满脸笑呵呵的。
  他领着二人往家里走。
  今天,不仅大儿子范江,范江新婚一年的妻子也在。
  宝镜说明了来意,范江和范老实都没意见,范江妻子不肯了:“这是拿我公公做实验呢?不治了我们。”
  范江脸色难看,第一次开始怀疑起宝镜医德。
  宝镜哭笑不得,她之所以迟疑在病人身上尝试,主要是怕不能取得显著的治疗效果反而让病人和家属失望——就算治不好,哪里就会把人给扎坏了?宝镜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她一开始辨不明人体内的经脉,她还有一个大作弊器太阴镜。
  有此镜相助,她能洞悉人体经脉穴位,哪里会弄错?
  范老实很相信宝镜,“我听徐医生的。”
  范江和妻子都急了,可不论两人怎样劝说,范老实就是不为所动。不顾大儿子难看的面色,范老实语重心长道,“江子,做人不能忘本,徐医生没有害过你爹。”
  被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农如此信任,宝镜都有几分动容。
  “不要废话,不扎就算了,小徐的时间也很宝贵的。”
  冯堂无所谓别人是否感激他,从来不是个性格温和的医者。
  范江两口子敢怒不敢言,心知父亲胃癌正在好转,生怕彻底得罪了宝镜,她会撩开手不再继续给范老实治疗。
  人性本私,升米恩斗米仇……范江对宝镜态度虽不至此,这却也是冯堂坚持要宝镜今后收取诊金的原因。若往日,宝镜不是免费医治,而是索取了范家需要倾家荡产支付的诊金,那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范家奉为圣旨,根本不可能出现眼前的情况。
  就是因为没收取财物,所以宝镜此前大半年对范家的付出才不被人铭记,在范老实身体渐渐好转后,对她的感激也会日日由浓转淡。
  冯堂给宝镜上的最后一堂课,不仅是针灸术,还在如何了解人心,处理医患关系上。
  冯堂态度不好,范老实的儿子反而不敢再有异议。
  宝镜望着眼前一幕,若有所思。
  柔若清风细雨,或许是医者面对患者时所必须的,但面对患者家属时,有时则需要一定的刚性。没有舍我其谁说一不二的霸气,很难让患者家属相信她给出的每一个治疗方案,进而得到配合。
  宝镜虽有明悟,到底还是没有立刻换上晚娘脸。
  她还刻意将范老实的针灸地点选在了范家院子里。
  范老实按照着吩咐,烧热水泡了个澡,保持了全身的干净清爽后,穿着个大裤衩睡在长凳子拼接成的临时床铺上。
  床铺就摆在院子中央,宝镜无所谓范家的孩子们是否近距离观看。她风光霁月,范江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扯着新婚妻子回了房间。
  妻子抱怨,范江皱眉,“咱爹穿着条裤衩子,你这个做媳妇的围着看什么看?”
  范江老婆羞得满脸通红。
  “那徐医生还不是,年纪轻轻的,估计连对象都没有吧,她怎么就不觉得羞?”
  范江妻子还有一句刻薄话,看在宝镜医治公公的恩情上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徐医生这样不忌讳,以后还能找到对象不?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老婆动不动就看光着身体的男人。
  宝镜若知道范老实儿媳妇的想法,说不定当时就能气血翻涌行针失败。
  好在她不知道,并且,已经稳稳下了第一针。
  连续的七十二根针,必须刺入正确的位置,同时她体内的内劲不能有半点中断。出了些许错误,七十二针,七十二个穴位那股气流就无法在病人体内形成循环,带走盘根固结的病气,彻底击溃病灶。
  不论之前有再多的紧张和顾虑,一旦动针,宝镜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就算是范老实本人,在她眼中都虚化成了背景。
  凭借着太阴镜,她能清楚看到那些潜伏在人体内的病气,她全神贯注,整个脑海里,就是想着要从哪里下针。人体的穴位多不计数,她只能选择最有针对性的七十二个。
  嗒、嗒、嗒。
  不是手表秒针在转动,是宝镜额上因紧张而致的汗珠。
  一滴滴,滴落在范家地面的土砖上。
  有无数的方案,有无数个开局,就像下棋,宝镜此时举棋不定,她不知道自己落下的第一个子,会不会造成整盘棋局的失败。
  迟疑的越久,宝镜越是没有下针的勇气。
  “下针!”
  冯堂在旁看出了她的顾虑,冷不防暴喝一声。
  宝镜一个激灵,下意识将第一针落下。
  陷入皮肉一寸,回神一看,居然正是她一开始最初考虑的那个方案。落子无悔,此时想后悔也没办法,宝镜只能按照最初的想法,一针针落下。
  每下一针,她体内的气流都要分润一分。
  它们顺着银针,进入范老实的体内,和病气杀做一团。
  落到第六十六针时,宝镜已经感觉吃力无比。不是她选定的穴位有问题,是她体内的内劲气流,竟有后继无力的现象!
  她以为自己掌握了三十六针续命法,当时内劲气流能轻松支持,就能尝试七十二针。
  哪里会知道,当真正实践时,七十二针,需要消耗的内劲,不仅是三十六针的两倍,而是更多……多到,宝镜一下子想起了冯堂当初的话。
  他说,他只会医,他的武,原就是医的辅助,不是杀人之武,不是自保之武,仅仅是为了辅助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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