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萧玉朵看沐云放眼神很冷,又恢复到之前的木头加冰块加面瘫状态,便知道他现在很生气,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只听话地点点头。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萧玉朵也没有心情看花灯了,神色也怏怏的。
  沐云放看这情形,便也不逛了,骑马带着萧玉朵回到了王府。
  为了安全,沐云放理所当然让萧玉朵和自己宿在了明光院。
  洗漱后,萧玉朵换了衣衫来到西间的书房。
  此时沐云放也刚刚沐浴出来,着中衣中裤,坐在书案前翻看着什么。
  屋里烧着地龙,另外还烧着两盆炭火,所以屋里暖暖的宛如春日。
  萧玉朵坐在沐云放对面,两手托腮,看着沐云放。
  “为何不睡?……”沐云放没有抬头,只忙着自己的事。
  “我在想到底我得罪了谁?--难不成是张珠儿或者是穆天英?!”萧玉朵忽然眼前一亮,打了一个响指。
  沐云放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抬头缓缓道:“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头绪,但结合苏府那日的事情来看,应该和穆天英没有什么关系,最起码现在是这样的事实。你可知道,穆天英回去之后,就和张珠儿分房睡,这几日更是在军营里休息,连穆府都不回了……”
  “这次他们的矛盾看来不小,挺好的,那样的女人就该被冷落一段时间,不然一直被宠着,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呢。”萧玉朵对张珠儿没有什么好感,一个典型的白莲花心机婊而已。
  沐云放的神色一直微微敛着,手里的笔慢慢转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目光落在萧玉朵脸上,轻声道:“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了,记住我的话,跟着我。我不在的时候,也会给你派侍卫保护,自己再不要随意走动--这刺客来自何方,受雇于谁,事发突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我觉得这刺客来自京城的可能性不大,毕竟那是我一个女儿家不大可能与人结仇,倒是来了平阳,和不少人有冲突,但我总觉得最多是怨,还不至于成仇……”
  关于来平阳之前,前身在京城的事情,萧玉朵也通过丫鬟嬷嬷打听的差不多了。前身的母亲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府里除了父亲萧志邦,好像谁也不怎么喜欢她,尤其是她的继母赵氏,两年前她的大女儿到了议亲的年纪,想尽办法想要抢过与穆天英的亲事,只可惜最后还是穆府表明只遵守与萧玉朵的亲事,张氏只得愤愤作罢,将大女儿另嫁他人。
  赵氏还有一个二女儿,现在应该十六了,听赵嬷嬷说,本来已经开始议亲,结果在听了萧玉朵将错就错嫁给沐云放后,竟然不再议亲,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萧玉朵平时比较低调,常年和父亲到处走,在京城默默无闻,所以应该没有仇人。
  “有些事,是你想的太简单,”沐云放接过话去,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出一抹温柔的神色,“这世上有有太多表里不一的人、事、情,你不能用眼睛去看,需要用你的这里去看……”
  他指了指脑袋。
  透过现象看本质?萧玉朵忽然想到一个哲学词汇。
  “至于这刺客到底来自哪里,等我去了京城,看看你之前交往的圈子应该可以得出结论。”沐云放将目光转到面前的书册上,极其悠然地补充了一句,“以你这个性子,得罪的人只多不少。”
  “我哪有?我的性格很好的啊,”萧玉朵郁闷地坐在沐云放对面,嘟着嘴反驳道,“别的不谈,就拿来平阳后说,我得罪了二叔母,那是她不自爱,长辈做的不到位,而且是主动来招惹我,二叔父--虽然是我先让他不痛快,但最后也是他先来明光院找我茬好不好?再说那傻子张珠儿,简直就是一头猪,我都不认识她,是她三番五次挑衅,最后又主动作死,于我何干?”
  “那薛五娘呢?”沐云放不动声色将话头转到薛五娘身上,“五娘若是不回李府去,将来她要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定会很辛苦。”
  “我反倒觉得五娘最起码心情会好,人心情好了就不容易得病,身体好了才可以谈其他,我就不信五娘找不到一个比李亮更好的男人,”萧玉朵就知道沐云放还是站在最传统的观念上看待这件事,“谁规定女人离开男人就一定过不好了?山重水复处,就是柳暗花明时,凭五娘的贤惠和能干,定会活得很好的,你等着看吧,爷。”
  沐云放轻蹙了眉,打量着萧玉朵,闷闷的,好一会儿,才寄出一句:“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我立刻派人消灭了他才好……”
  萧玉朵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人蛊惑我,爷,您不用奇怪。我就是从小跟父亲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见到的民风也多,所以才会这样考虑事情。两人若是恩爱,那是最好的,男人纳妾我也可以理解,但李良这件事我就是觉得不能原谅--若他态度好一些,站在中间位置也倒罢了,谁知他竟然向小妾一边倒,完全不顾五娘的感受,这喜新厌旧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话说道这里,萧玉朵隐隐感觉沐云放还是想为李良挽回薛五娘,不由暗暗撇嘴。
  “算了,这件事我不再过问了,只希望五娘不要后悔便好。”沐云放也知道李良的事情做的太过,所以在萧玉朵再次辩解下,他懒得多说,只告诫道,“以后这样的事情少管为好,不管怎么样,不要去参合别人的家事。”
  萧玉朵连连点头,跟着狗腿一笑:“我知道这件事让爷有些为难,毕竟是您属下的家事被我参合了,下次不会了,我一定牢记。”
  沐云放将书卷放下,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萧玉朵跟前伸手出去:“回房休息,明日还要出发呢。”
  萧玉朵拉住沐云放,一边随他往东间走,一边低声问道:“我们走了之后,这明光院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就担心回到京城如何向岳父大人详细解释你的婚事。”
  沐云放已经将事情经过大致写了信,送到了京城,不过萧家并没有人过来,只来了信承认了这个变故而已--他有种感觉,萧玉朵在萧家似乎也不是被捧在手心里,可能是因为亲娘不在了吧?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说我看穆天英不顺眼,临时起意踹了他,嫁给爷了……”
  “……”沐云放满脸黑线,好吧,这个女人可能真说的出来--不过化复杂为简单,这种行事风格自己喜欢。
  两人进里间休息不提。
  -
  第二日,萧玉朵一早起来,梳洗完毕,先回椒兰院与薛五娘话别,又嘱咐了对方很多话,之后和沐云放去长春院拜别时,萧玉朵将大房的钥匙交给了周氏--至于她要自己管还是重新叫柳絮儿管,那就不是自己愿意操心的事情了,等回来自己也懒得做,还不如经营好自己的店铺来的实惠。
  一切准备妥当,沐云放和萧玉朵带着仆人和回门的十几车礼物浩浩荡荡出了王府,往平阳府东城门驶去。
  等到出了城,萧玉朵才知道沐云放这次去京城还带着胡叔。
  他的解释是明光院不安全--这个萧玉朵自然也清楚,但她隐隐觉得沐云放的目的不仅仅如此,毕竟胡叔行动不方便,若明光院不安全,他完全可以将胡叔另外安排在别处,而没有必要一定要带着去京城。
  不过,这个疑惑他不准备问,而是又问了另几个迷惑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二叔一定要来明光院?他不能见胡叔么?他是不是已经怀疑什么了?你为何要瞒着他,他不能相信么?……”
  她这几个问题,直接让沐云放沉默了,连马车里的空气都似乎带了几分沉重。
  “当我没问……”萧玉朵吐了吐舌头,自己不过是个外人,无论如何不能问人家这么私密的问题--知道的越多,有时候越危险。
  沐云放眸光闪着少见的温和,看着萧玉朵,然后拉开车帘,将目光望向了车外,然后缓缓道:“你可以看见我与二叔是互相防备的,为什么会这样,只怕连我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或者相信,我们的关系会是如此尴尬。起于何时呢?似乎自从我在李元帅麾下第一次用奇计打破北虏,与他就开始了这样的局面……”
  “我还是不明白,不是一家人么,至于如此?”
  沐云放苦笑一声,欲言又止,最终轻叹一声:“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你只记住一点,不要去招惹他--当然,我知道你不怕他,我只是担心他会下黑手,让我们防不胜防。”
  萧玉朵一愣,怎么这个二叔仿佛一个最危险的敌人一般?到底怎么回事?她的疑惑越来越多,眼神里的问号不断忽闪着。
  沐云放不由莞尔,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二叔和父亲似乎一向不是很好,反正从我记事起就感觉到了,父亲对二叔很关心,但对方似乎不领情,就是这样。若还有疑问,暂时保留好了--其实我心里也有很多疑问,需要时间去慢慢了解,你就不要费神了。”
  沐云放捡最明了的原因告诉萧玉朵,不然她眼里的疑惑是不会散去的,语气她使手段去打听,还不如自己亲自给她解惑。
  萧玉朵这回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可即便如此,彼此相处也不能鬼头鬼脑啊……”
  “……”沐云放无语了,她这句话是将自己二叔都各打五十板子。
  算了,有些事情不是她可以明白的,也不是她操心的范围,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两人断断续续聊着天,也倒不觉得赶路的无聊与辛苦。
  -
  因为带着不少物品,所以夫妻两人也不再路上多停留,在临近京城的时候,沐云放将胡光安排在若当处,随着萧玉朵带着回门礼一路进了京城。
  萧玉朵其实很矛盾,现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京城的记忆,也没有什么家人的记忆,所以现在回去的话,都是熟悉的陌生人,只怕连那便宜爹也不认识了,这可如何是好?
  慎重思考后,萧玉朵想出了一个办法--装病。
  还没有进城的时候,萧玉朵暗自取了白|粉在脸上敷了浅浅的一层,这样脸色立马就白了一些。
  她故意软软靠在马车靠枕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沐云放。
  “爷,我恶心,头疼,身子没有力气……”
  沐云放一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思忖了片刻,又仔细察看她的脸色,缓缓问:“要不我们先去找医生诊治好了。”
  “我知道,可能是晕车了,就是需要休息,少说话就好。”言外之意就是,有劳你多说话了,我就能省则省。
  沐云放看马车略有颠簸,索性让萧玉朵躺进自己怀里。
  “我明白,等进了府你就去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萧玉朵就要这个效果,连忙点头,随即仰面巴结道:“爷,你真是面冷心热……”
  “哦?还不如说我善解人意为好。”沐云放面不改色,看进她眼眸,“是不是在萧府里境遇不是很好?”
  萧玉朵一愣:“何以见得?”
  “谁在即将面见父母的时候是你这样德行?刚才还活蹦乱跳,一进京城地界就成了这样?近乡情怯?……”
  萧玉朵瞪了对方一眼,直接将头埋进对方怀里装死。
  沐云放看对方一副诡计被识破的不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手揽着萧玉朵,轻轻拍着她的背部,目光再一次望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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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马车停下,外面沐西回报:“世子爷,萧府到了。”
  萧玉朵懒懒起身,嘟着嘴不说话。
  沐云放扫了对方一眼,忍住笑意,看车帘挑起,起身缓步走了出来。
  此时,萧府台阶下十几个男女,穿着各色鲜亮的衣衫,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今日沐云放穿着水红暗花云锦夹棉长袍,佛头青刻丝白貂鹤氅,乌发轻挽,插着一支白玉簪,绝色的容颜平静,微微带着温和之色,浑身散着特有的军人英挺洒脱的气质,让人移不开视线。
  为首的两个中年男子,一个长脸微须,身着枣红色锦袍;一个体型微胖,身着宝蓝色锦缎棉袍,两人在看见沐云放一露面时,都睁大了眼眸,接着便是互递了一下眼色,极力掩着心里的欢喜--没想到着平阳王世子竟是这样的风姿卓绝。
  他们身后还站在两个青年男子,此时恭恭敬敬站立,带着好奇打量着。
  他们之后站着两位保养得体,装扮精致的女人,一个近四十岁,依然风韵犹存;一个三十多岁,美丽清雅,双眸隐含着一丝精明。着两个女人在看见沐云放时,反应和那两个男人车不多,都是一脸惊艳,继而立刻敛住,再次摆出可亲的笑容。
  两位夫人身后有三四个女子,年龄在十三四,十五六岁不等,看见天人一般的沐云放,小脸一个个都红红的,这般人物在京城都没有怎么遇见过,如今却在自家门前出现了!
  尤其是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柳眉杏眼,琼鼻樱桃小口,端的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胚子,她的目光在看到沐云放之后,变得格外明亮,连小脸都闪出绯红,手里的锦帕情不自禁攥来攥去,不住地偷眼打量着对方。
  沐云放撩起衣摆,踏着马凳下来,先没有去理会这些人,而是回头等萧玉朵出来将她扶下马车来,然后对为首的两个男人含笑作揖:“岳丈,大伯父,小婿这边有礼了……”
  大房萧志贤、二房萧志邦--萧玉朵的便宜父亲,还有那两个青年男子忙躬身作揖回礼。紧跟着,那两个夫人带着几个女儿行礼后,那三十多岁的女子,满脸堆笑看着萧玉朵道:“世子妃婚事称心如意,这大半年只写一封信,是不是将我们忘记了?你妹妹可一直念叨着世子妃呢……”
  说着话,拉那十五六岁的女子过来,示意道:“倩儿,快来见过姐姐、姐夫。”
  萧玉倩满脸含羞上前来,低头施礼道:“见过姐夫、姐姐……”
  说完,水眸极快地掠过沐云放和萧玉朵,宛如一株弱柳,身姿妖娆无比。
  萧玉朵此时眼前的一些人事物和之前打听的差不多对上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便是便宜爹扶正的妾室赵氏,这个女儿应该就是她的二女儿萧玉倩,当着这么多人就要将她的女儿往前推,是在有些滑稽。
  于是她淡淡一笑:“妹妹请起,姐妹情还是稍后再叙吧,毕竟这里大叔父、大数目还有父亲哥哥妹妹们等着呢……”
  这句话说的很婉转,但是也不怎么留情面,赵氏的脸面顿时有些尴尬。
  萧志邦也感觉赵氏有些不知礼仪,冷着眼示意她往后,随即对沐云放道:“贤婿里面请。”
  沐云放与萧家为首的几个人并肩往院落里走,而萧玉朵跟随大夫人和继母赵氏并一众姐妹跟在男人们的后面,往里走。
  “世子妃真是风光啊,回门礼竟然有十车,到底是王府,出手如此阔绰,比京城王府丝毫不差,”大夫人啧啧赞叹着,继而又笑道,“真没有想到平阳王世子竟然是如此容貌出众,风姿绝世之人,看着也体贴,玉朵真是好福气……”
  萧玉朵做出谦虚的笑笑,没有说话。
  继母赵氏此时忍不住插嘴道:“世子妃可不能独享这冲天福气啊,你常说要报答老爷的养育之恩……”
  “我一路有些累了,有段时间没有坐这么久的车……”萧玉朵听赵氏说的不进耳,便用手抚住额头,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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