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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你要我去死都行。”他点着头,眼底冒出一股冷冽的恨意,突然拖住她的手把她扯到桌边,拿起水果刀塞进她手里。他飞速脱了上衣,戳着自己光露的胸膛,“来吧。”
  他握着她的手,刀尖抵在胸口:“来啊。”
  “不是这样。”南雅颤抖一下,扔了刀转身要走。周洛只手把她勾回来摁在墙上,封住她的嘴唇。
  他将她抱起放倒在桌上,用尽全力吻她咬她,南雅捶打他几下,手就滑了下去。
  他是要疯啦,悲欢喜怒全在她一念之间,刚才分明有天大的怒气,此刻一感受她柔软下去,他的气就全消了。
  她的眼睛湿润清亮,安静看着他。他突然变得悲伤而软弱,喃喃自语:“我还要怎么做,你说啊?”
  她看着他迷茫又委屈的眼睛:“不是你不好,是我。”她抬手抚摸他的脸庞,轻声道,“你啊,一会儿像个大人,一会儿又像个孩子。”
  周洛扯扯嘴角:“你总是摆出一副我不懂爱情的样子,说我们隔得很远,我也不知道是有多远。你说我们隔了多少米,你也说不清楚是不是?为一件说不清楚的事和我生气,你比我还糊涂。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大人?
  书上说,我朝你走九十九步,你走那剩下的一步。不用。那一百步都由我来跑,你什么都不用做,站在原地等我就好。——不等也没关系,你慢慢走,反正我会追上来。但我追上你时,你不要拒绝我。”
  “我说这些你肯定又不信,说我空口无凭。那你也应该等我言行不一了再生气对不对?其实我都想好了的。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去到最高的平台。上了大学我也不会偷懒,继续努力拿最高的奖学金;还打工兼职赚足够的钱;我不会荒废一点点时间,该学习学习,该创业创业。以后的生命一点点都不浪费,别人活一年的时间我活三年,这样够不够追赶上你?”
  南雅捧着他的脸,把他拉过来,抱他在怀里。她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他声音有些低落:“我说过会带你走,是真的,没有骗你。”
  “我知道。”
  他在她怀中,轻轻发着抖;南雅心里头说不出是难受还是感动,正如千年之夜他说的,有一千个笑的理由,却笑不出,有一千个哭的理由,却也哭不出。
  少年还小,不知道未来何时来,永远有多远。她相信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可少年的他哪里知道,不是他的心不真,是未来的路太长了。
  偏偏这点,她知道啊。
  他认为将来还一定会和她在一起,可他甚至还不知道将来具体会是什么样。天真的傻子。
  但这一刻,她也不清醒了,她也变成了傻子,竟再次对他的话产生憧憬。
  南雅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古怪的漩涡,以前她需要对抗的事情太多,把自己包裹得严实,不让任何人进入她的世界,过得平静冷定。可莫名其妙,一个少年闯了进来,而一贯敏锐的她甚至没有察觉这一切是怎么在突然之间发生的。他热情,真挚,尊重,理解;他青春,热烈,阳光,刺激;他温暖,善良,一尘不染;她想随心所欲随他入梦,却总有一根理智的线扯着她,像揪着她一根发丝,时不时扯一扯,让她惊醒。
  她告诉自己,他是个少年,他还小,她这是在犯错,是不对的。可哪里不对呢,为什么她不能爱一个少年?他比所有的人都干净,为什么她不能说爱他?正如他说的,他们没有错。错的或许只是时机,然而,只因时机不对便错过,是不是又太遗憾。
  或许是结过婚有过小孩,经历过太多不该经历的是非,看惯人事炎凉,人就沉稳了,沉稳得没了少年时的勇气,纵使遇到像这个少年般美好的人,本能想靠近,却不敢想未来。更怕她犯下的罪恶不值得他的好。
  这不像她。她不惧怕一切,却在他身上畏首畏尾了。
  然而,再坚固的心防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融解,南雅觉得,她的极限到了。
  他的微笑,他的眼泪,他的拥抱,他的亲吻,她不是铁石心肠,并非无知无觉。她会伤心,也会开心啊,所以明天的事情,有什么可想的?
  如他所说,最坏也不过一死。
  如果她有罪,就让她死后下地狱吧。
  第29章
  那天之后,南雅再没和周洛说过分开的话,对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的也一律满足。
  然而,少年似乎是宠不得的,不过几天就要上了天。
  那夜南雅正在睡觉,半夜里被窗户上微弱的小虫儿声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就知道那“虫子”是谁。
  伪装术倒是越学越好了。
  南雅半点不想让他进窗,又怕这不要脸的撒泼把邻居惊醒,才放他进来。
  周洛落了地,麻溜溜地关好窗子拉上窗帘,抱住南雅就往床上滚,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我今天在你这儿睡。”
  南雅力气抵不过,他比去年暑假初见时长高长壮了不少,一只手臂就能把南雅撂倒。他甚至不用动弹,只需全身压上去,南雅就没了半点反抗能力。
  她推又推不开,气得低声骂他,他倒不生气,只管摸上手就心情好,爪子隔着薄薄的睡衣一阵乱挠,结果碰到她胸口,不禁一阵心神荡漾,忍不住嗷嗷叫:“还是小寡妇的窗子好爬嗷——”
  南雅一脚把他踹去床下。
  周洛提提裤子,爬起又钻床上,抱着一阵揉。这人之前看不出,在一起后越来越浑,十足的小流氓。
  南雅:“下次再给你开窗我跟你姓!”
  周洛默了默,轻声问:“跟我姓?这么快就想好要嫁给我了?”
  南雅刚要发作,周洛见好就收,立刻不乱动了,正经道:“不碰就不碰,搂着睡总行吧。”
  南雅翻了个身过去:“别吵我。”
  “不吵不吵。”周洛乖乖把手臂搭在她腰上,满足而无声地笑开。
  相安无事了。
  南雅快要睡着时,感觉那只手偷偷在解她的睡衣扣子。南雅猛地惊醒,风光露出大半,少年的鼻子埋在她胸口嗅,只差没下嘴啃。
  搞不清的还以为奶孩子了。南雅一巴掌呼开他的脸,警告:“周洛!”
  这下,周洛比她还委屈:“又不是没看过!怎么这会儿就看不得摸不得了?!”
  “你——”南雅这才想起还有溪水里冬泳那档子事儿,顿时臊得脸红到耳朵根。她也不管有理没理,又是一脚踹在周洛身上,这回没踹下床。
  周洛纹丝不动,居然笑了笑,说:“刚才是我配合着你呐,不然就你这点咩咩力气踢得动我么。”
  南雅:“周洛,最后一次警告。你再乱动,我把窗户封了!”
  这话是有半点震慑力的。
  周洛默了默,收敛了。他重新坐回来,往她身边蹭了蹭,嘀咕:“不动就不动,反正以后还不都是我的。”
  南雅差点儿没被他给气晕厥。
  他这欠扁的还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脸,又戳她的胸,她的肚子,她的腿,“这儿,这儿,这儿,这儿,都是我的。”
  说完不等她抬手,咣当一声钻进被窝。
  两人感情日日渐浓,小镇上却风云暗涌。
  徐毅的案子虽然早告一段落,对陈玲的质疑却持续发酵。陈玲嫌疑重大,却逃脱法律制裁。法理放得过,人心却不能放。至此镇上流言四起。酒是陈玲准备的,她和徐毅私通多年,会不知道徐毅有服用镇静剂的习惯?渐渐又有人说警方在徐毅家的洗手间里找到了药盒,陈玲作为护士会认不出药剂?虽然警方辟谣说没有药盒,但没人信,甚至阴谋论说是陈玲父亲操作,湮灭证据。
  警方给陈玲澄清,没想徇私包庇的帽子扣上来,民众怨声四起。偏偏陈玲说目击者冤枉她,说那天她没穿红衣服,还发誓要揪出害她的人。
  但事到如今,以往对她忍气吞声的人再不怕她,曾经对他人的嘲讽羞辱齐齐还上身,她的境地比过街老鼠不如。
  周洛起初对这事毫不关心,一心读书找南雅。镇上闹得乌烟瘴气,他却自家、南雅家、学校三点一线,清净自在。
  直到集市那天闹出大事。陈玲不知从哪儿得知了几位目击者的真实身份,冲到集市上与人对质,咄咄逼人,江智拦也拦不住。结果招来镇民围攻,责辱陈玲杀人犯装冤枉,毁灭证据反咬证人,水性杨花道貌岸然,不要脸面陷害南雅,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浩浩汤汤陈述十几宗罪。
  起初只是互骂,后来成了群殴。
  好好的集市变成一团糟,骂喊,撕扯,揪打……全无礼义廉耻。
  结果当晚,陈玲服毒自杀。
  是想自证清白还是畏罪,也就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江智声称自己睡沙发,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发现房里妻子身体僵硬躺在床上,双目大睁,嘴角血迹干枯。
  由于江智在案发当天和陈玲剧烈争吵过,警方把江智带走调查,最终放了出来。医院因作风问题开除江智,江智也无法忍受白眼议论,不是说他戴绿帽,就是说他假君子真小人,更有怀疑他毒死陈玲。江智不堪压力,精神失常,整天浑浑噩噩,很快被亲戚带回乡村去了。
  小镇上一连出了好几桩晦气事,整个气氛都有些诡异。
  周洛去看过陈钧,坐在他房间里看他玩了很久的游戏,他无话可说,觉得安慰也是空白,准备要走时,陈钧却哭了起来:“我姐姐是被冤枉死的。他们想冤枉我姐,什么假话都说!我恨他们,我恨这镇上的每一个人。”
  而周洛早已不认识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知道他们每说出一句话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得到什么结果,或是考虑过会得到什么后果。
  不知道,他想不明白。
  那天陈钧哭了很久,周洛也难受,后来和南雅说起这事,南雅只是淡淡一声叹息:“以前听我妈妈说,人和动物最大的不同是,人说话是为了表达爱;我却觉得,是为了伤害。”
  人没了,也就那么没了。很快就被镇上的人遗忘。
  周洛也曾对陈玲的案子有困惑,她为何说那些颠三倒四的谎话,为何要说南雅想挽回徐毅这种容易拆穿的谎言,为何明明去私会却穿那么显眼的红衣服?
  以及最重要的也被大家忽略了的——她杀死徐毅的动机呢?
  可随着她的死,江智的发疯,一切都无意义了。
  转眼到六月上旬,距高考只剩最后一个月,天气炎热得叫人静不下心做任何事,林桂香担忧儿子状态,急得不行,弄了个空调回来装在周洛房间里,让他好好复习好好睡觉。
  周洛也充分利用,晚上复习得安心,睡觉也安心。虽然每夜都会想南雅,但少年还是拎得清的。高考要是考不好,他对南雅说的话就全是放屁,他才不要当小狗,更不要南雅失望,他是铁了心要带南雅走的。
  只是偶尔仍然忍不住,过那么一些天就得偷偷在夜里爬树翻去南雅卧室。南雅也没赶他,但心里不免记挂着他的考试。
  有天夜里南雅开窗放周洛进来,有些迟疑,顿一秒,看他已经滚去床上,忍不住训斥:“回回就晓得往我这儿跑,你还搞不搞学习了?”
  周洛侧过身来,拿手撑住额头:“又是第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南雅一下子还真没什么可说的。
  周洛见状,得意地笑了,他伸手把她拉到床边坐下,眉飞色舞的:“学习这事儿得靠智商。放心,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很聪明,这点包我身上。”
  南雅在他身上掐了一把,周洛转头把嘴巴埋在枕头里,惨叫一声。
  南雅哼出一声笑:“就你这小屁孩样儿,书还没读完,就想有孩子了。”
  周洛扭头,抗议:“想都不能想了?我这叫五年规划,有目标才有奋斗的动力。”
  南雅切一声:“还五年规划。你奋斗什么呀?”
  周洛说:“当然是奋斗你呀。你想想,五年后我大学毕业了吧,是不是该生孩子了。——不过以我的能力,肯定不用五年。你放心,我一上学就好好读书好好打工,决不亏待你和——”
  南雅:“闭嘴。”
  周洛腾地坐起来:“别呀,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周南。这名字特好,男孩女孩都能叫,关键是——”他兴奋极了,两眼亮晶晶盯着南雅,“你那么喜欢诗,肯定知道的吧,《诗经》的开篇就是国风周南。”
  南雅瞪住他:“一会儿不打住,就疯话连篇。”
  周洛还没尽兴:“哎,你的名字是出自诗经里的‘以雅以南’吧。”
  南雅一愣:“你怎么知道?”
  周洛昂起脑袋:“关于你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而且你还是我的‘小雅’,孩子是‘周南’,多配啊,哎你真不觉得周南——”
  “闭嘴,睡觉!”南雅爬上床,故意踩了周洛一脚,并不重,那家伙又夸张地哇哇叫着满床打滚。
  南雅躺下,侧身背对着他,缓缓松开拳头,手心全是汗,摸一摸胸口,心脏都快跳出来。
  燥热的夏夜,电风扇呼呼吹着,周洛觉得那风把体表吹得凉飕飕的,却吹不到他心里窜窜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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