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一年。”
老者闭着眼，吐露出两个字。
最后一个字字尾音结束的同时，响起了一声“咚”的撞击声，撞在南书心口的同时，也仿佛撞在了所有观众的心上。
“再多半年，不可以吗？”
再多半年，就是团团的成人礼了。上一集的时候，猫婆婆曾经提到过这一点。
当初所有人都还七嘴八舌地讨论南书未来会送团团什么礼物，并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却怎么也没想到男主角南书居然根本就活不到团团成年……
原本看到预告所酝酿的悲伤一下子就翻了一番tot。
整整七集的欢乐让所有人都忘记了第一集的时候，那个来找老板娘威胁着老板娘要她给团团带话的猫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的模样，而是一抹飘忽不定的灵魂，这个灵魂甚至连去和一个普通人说话的能力都没有，需要去拜托一个鱼妖去做这件事。
画面在这一刻重新切换回了“柠檬树下”，切换回了只有灵魂体存在的猫妖来到“柠檬树下”的那一天，那个夜晚。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
那个只剩下一缕魂魄的猫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
“投胎做一只猫，能够有九条命，我活够了，也死够了。唯一担心的就只有家里还养着的团团罢了。想要多活几年，为的也不过是她。”
“担心她离开我，离开猫耳巷，什么都不会，没有收入来源，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学习又不好，又怕黑怕虫子怕孤独寂寞的，活不好、不开心。”
画面中闪过一个个猫耳巷的片段，一个个团团的模样，仿佛是南书记忆中的那些过往。
捧着碗吃完了饭，嘴边还留着一粒米饭一嘴油腻抬头冲着他笑的团团；夜里趴在习题集上流着口水睡觉还喃喃说着梦话的团团；站在校门口背着书包背对着他却又回过头冲着他笑对他挥手的团团……
“那一天，我没有去接她，第一次没有去接她。”
他强调了一句。
“我抱回了一只猫，一只黑猫。”
“一只后来被她取名叫作减肥的黑猫。”
☆、第35章 秦萌萌
《柠檬树下》的第九集在广告结束之后又继续了。
阿空的手里一包餐巾纸，脚边一个已经扔了一半纸巾的纸篓，两眼通红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看。
阿空是这两天才开始看《柠檬树下》的，她是一个标准的养肥党。
养肥党，顾名思义，就如同看文的那群养肥党一样，属于虽然也同样喜欢这部电视剧，也打算看这部剧，但是为了避免在追剧过程中那种纠结思来想去翻来覆去的痛苦，选择在当剧播出的时候不去看，缓一缓，直到整部剧播完，大结局也出了以后再去看。
一次性把整部剧看掉，省掉了许多的在看剧过程中因为猜测剧情和等更新花掉的功夫。阿空和许多和她一样喜欢养肥的剧迷们都认为这样的方法很好，也为了能够最快知道哪部电视剧已经出了大结局，她联合那些和她一同志同道合的养肥党们创建了一个名为“养鱼之家”的讨论组。每个人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分享在群里，以便讨论组里的养肥党们能最快知道这些消息。
“养鱼之家”创立整整半年，容纳的成员从一开始的十几个人，到如今已经发展壮大到成为一个有近两百名成员的一个“家族”了，阿空一直都为自己是“家族”的创始人而感到自豪。
然而最近，阿空却发现讨论组里开始有一群以往一向意志很坚定的老成员居然开始破了自己作为一个养鱼党对正在热播的剧“不管不顾不理”的原则，开始追起了一部剧——
《柠檬树下》。
这件事仔细想想，也很好理解。
有一部分剧迷之所以会愿意做一个养肥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电视剧有一个特性，那就是电视剧的情节太过起伏跌宕，而且每一集的结尾处总会留下一个悬念，就算结尾处没有悬念，预告里也会有。
比如男女主角商量着要结婚，突然在这一集的最后的结婚典礼现场冒出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再比如女主角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预告里却出现一个医生拿着化验单说：“验了dna发现染色体匹配程度为百分之一。”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让人看着心惊胆战七上八下的突发事件，让一群剧迷更加有热情地去追剧甚至开了一个又一个“扒一扒xx剧中那些预示着未来的伏笔”的同时，也同样让另一群剧迷开始厌烦这样每次像鱼儿一般被钩着走，失去了追剧的热情。
然而《柠檬树下》对于大多数养肥党而言并不是一部会让他们的心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电视剧。
已经播出过整整三部，被所有国人赞为“史上最治愈电视剧”，由一个个小故事组成，每一个故事都发人深省结局却又都让大家不觉得悲伤，每个情节都充满了温暖而不至于纠结。
《柠檬树下》长年累积起来的声望让这部分的养肥党愿意抛弃养肥的原则，重新投入到追剧的热情当中去。
不过阿空不属于这部分的养鱼党，她只是享受一次性连续把一整部剧看完的那种爽感。所以虽然那些“叛变”了的养肥党们经常在讨论组里大呼小叫着什么“喵大人好帅”、“团团好软好萌”之类的话，还会时不时发一些关于“猫耳巷日常”的截图和动图，阿空也都很喜欢，甚至很期待这部剧，但是她依旧不为所动。
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养肥党，阿空认为自己要坚持住，不要别人几句话撺掇着就打破自己作为一名资深养肥党的原则，一定要坚持到整部剧放完……最起码要等到《南书》这个故事出完才去看这个故事。
然而这样坚决的态度却在前天被自家老妈拖着看了一集《柠檬树下之南书》中著名的“猫耳巷日常”之后，全线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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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猫耳巷日常要这么好看嘤嘤嘤~
就不能让人家安安心心等结局么，非要这么无处不在，逼得她看了一集，从此以后念念不忘欲罢不能qaq
团团为何要辣么萌，南大叔为何要辣么傲娇，为何猫耳巷的每只猫都辣么可爱，为何他们的每句台词明明辣么正常都还是让她看得辣么想要笑tat
接下来到底怎么样了，团团和南书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一起，到底是什么事件让他们从亲情变成爱情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才会那个模样出现在“柠檬树下”，为何大结局还没有来大结局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来[崩溃.jpg]
这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阿空的心头，在陪完自家妈妈看完那一集之后，她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纠结了整整五分钟，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开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养肥失败，同志们挥挥，我们下一部剧再见[手动再见.jpg]
然后直接关掉了所有的聊天软件，什么讨论组什么聊天吧，全部屏蔽，点开番茄台的官方app，开始刷《柠檬树下》第四部的第一集。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刷掉了前八集，刚好赶上了《柠檬树下》的播放进度。
然而就在她喜滋滋地打算投奔追剧党的怀抱，甚至还加入了一个关于《南书》的讨论组，预备着等会儿等剧播出了之后，她就和所有的追剧党一起，一边看剧一边和小伙伴们吐槽，打发一个人追剧时候的孤独。
阿空在追剧前，激动了老半天，毕竟这距离她上次追剧都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跟不跟得上别的剧迷吐槽的速度，眼睛又要看电视又要看手机屏幕究竟来不来得及，她甚至考虑过自己吐槽的第一句话到底发什么比较好，是吐槽男主呢，还是吐槽女主呢，还是对某一个小配角发一点评价来个不走寻常路……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追剧讨论组发的第一句，居然是一个泪奔的表情，同一时间，和一群看剧的剧迷们一起。
“怎么办心好痛，为什么我喵居然连团团的成人礼都没办法参加[心塞塞的.jpg]”
“为何要这样！我要去给剧组寄刀片！说好的治愈系呢？！这是治愈了谁？！有本事去治愈我可怜的喵叔和我即将流浪街头的团团啊！”
“不说了，我先去蹲角落里哭一会儿[抽泣.jpg]”
“楼上不要走先把我带上嘤嘤嘤[尔康手.jpg]”
“……”
阿空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养肥了八集而已，怎么养着养着，男主角就被她给养死了？！
尤其是在她为了不让自己纠结还特地忍住没有看第九集的预告，根本不知道预告里早就申明了男主角南书会在这一集宣布他会死去的情况下，在这一刻看到那个高傲的喵大人，那个一向嘴硬就连求别的妖怪替他办一件事都不说一句软话的喵大人用这么卑微的姿态乞求那个老者能不能给他延续半年的寿命，只为了能陪着团团到她成年，眼泪就根本不能控制地哗哗的流了下来。
第九集不过才放了一半，原本的空纸篓已经塞了一半的沾满了眼泪的纸巾。然而阿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点，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接下来要播出的第九集的下半集。
关于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有一年寿命的南书、对此一无所知的团团和那只叫作减肥的猫。
……
……
广告结束的第一个画面，依旧是那个漆黑的夜晚，那家承载着无数妖怪动人故事的妖怪川菜馆，那棵从来不长果子的柠檬树。
“猫？”
作为鱼妖的老板娘听到这个词反射条件一般浑身抖了抖，才露出尴尬的笑容接着道：
“那个女孩一定很惊喜吧？毕竟，她那么喜欢猫。”
坐在对面的猫妖失笑般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前八集可以说几乎一点多余表情都没有的男主角南书，自从在预告里大家都知道了他命不久矣之后，从第九集播出开始，表情开始越来越丰富。
然而看到这些表情的阿空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只要想到还剩下一年南书就会离开团团，她就无法高兴。
电视屏幕上，猫妖收敛了自己的笑容，重新恢复到扑克脸的状态，然而当他开口的时候，阿空知道，他的那股笑意并没有消失。
“原本，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以为她会高兴，会惊喜，会尖叫，会激动。”
画面仿佛湖面一般，被一颗石子击中，水纹一圈圈晕开，再一次切换到了南书的回忆之中。
那一天的傍晚，团团背着书包蹲在猫耳巷口，像一只受了欺骗和打击的猫儿幼崽一般，头上那两根马尾辫就像小猫的耳朵那般耷拉着。
她在失落，她在等待。
她在等待她的监护人，那个不守承诺没有到学校来接她让她最后独自回来的监护人。
她要一个原因。
阿空知道，南书也知道。
那个女孩的情绪实在太好读懂了，她仿佛把一切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从第一集开始，她的每一个小心思都会被南书识破，每一个表情都会在三秒钟被观众们读懂。
所以，当她看到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双男士皮鞋，当她顺着皮鞋抬头往上看到了自己的监护人/猫，看到了南书手里的那只黑猫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怔愣，然后了然，最后冷淡的表情也完完全全地被南书和电视机前的阿空给读懂了——
她并不喜欢这只黑猫，因为莫名的原因。
那只猫依旧是第一集那双和南书一般幽绿的眼睛，它看着因为发现了它的到来站起了身双手交叉环抱的团团，眼中倒映出她抗拒的表情。
一人一猫在对视几秒钟之后，那只黑猫首先打破了这段寂静。
“喵~”
“你没有来接我，就是为了这只猫？”
她说完这句话，牙齿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一副“我知道你的答案但是我抗拒你的回答”的纠结表情。
站在她对面怀里抱着猫的南书露出一个浅到不仔细看就会看不见的笑容：
“嗯，在垃圾桶边上捡的，给它洗了个澡。”
他说话的声音第一次不带那些生硬，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
阿空知道，南书他是想要珍惜接下来和团团的每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在未来的这一年时间里不再让团团生气，能够在最后的时光给团团留下美好的回忆。
然而站在他对面的团团似乎并没有被这个隐隐的笑容感染到，她的身体越来越紧绷，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僵硬。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他的话，南书只能自己接下去道：
“给它取个名字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整只猫递了过去，手中的猫仿佛也想要讨好面前的女孩似地，又“喵喵”地叫了两声。
团团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一人一猫的期待一般，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只猫一眼，转过了身往巷子里走，让身后的两只猫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也无法知晓她内心的想法。
“刚好我在减肥，就叫它减肥好了。”
她用无所谓的口气道。
不过阿空知道，她并不是无所谓，相反，她在烦躁，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