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哪知道余柏林还真的能答出来,答的还非常不错。
  余柏林在张岳问地方风俗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年,能囫囵吞下这个世界的历史已是不易。当张岳问经义时,余柏林学了一段时日,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当问到史事时,余柏林只能绞尽脑汁背书,若张岳再多问几句,他铁定答不上来。
  他背下正史,但正史关于每个人人物评价才有多少?历史上那么多名人,事迹和作品多如牛毛,有些耳熟能详属于常识,正史上没有但人尽皆知。
  这“人”中不包括余柏林。
  他即使看过原身一些记忆,也只是生平而已,常识不包括在内。
  所幸张岳没有深问。
  到了风俗民情地理知识的时候,余柏林终于轻松了。都是一个国家,气候虽因时代不同有所差异,大致上差不多。高中地理是必修课不说,祖国大好山河,除了沙漠中央,余柏林哪里没去逛过?
  他世界各地都逛过,何况华国各地?
  这个他熟啊,只论自然和习俗,不说具体事物,考不住他。
  张岳问完之后本想再问,瞟一眼发现陈瑞德满脸不掩饰的同情之色,顿时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
  弄得好像我为难他似的。
  咳,好像真的有点像为难啊。
  “余秀才名副其实,怪不得方平赞不绝口。”方平是陈磊的字。陈瑞德本来顾忌洪首辅不想管余柏林的事,后因张岳张狂迁怒余柏林。结果张岳“为难”余柏林,反而让陈瑞德对余柏林的负面情绪消散了。
  陈瑞德性格有诸多缺点,但也有优点,比如惜才。余柏林现在表现出来的,足以让他产生惜才之意,忍不住就打了圆场,委婉提醒张岳,别为难人了。
  以余柏林身份,不可能得罪张岳。想来张岳因为余柏林风头太盛才要为难一二,考了这么久也够了吧。
  其实事件并非因余家所起,余家不过牵涉其中,余柏林还早就被余家赶了出来,首辅大人不至于对一小辈盯住不放。陈瑞德心想。就算我收余柏林做弟子,只要说是见才心喜,其他人也说不得什么。
  如此良才,哪个人不爱?
  想到这,陈瑞德笑容热情几分,想先告诉余柏林有学业上的问题可向自己请教,过一阵子,再顺理成章收余柏林为徒。
  陈瑞德正想开口,张岳却抢先开口道:“小子不错,可要拜我为师?”
  陈瑞德差点被口水呛到,余柏林也一脸懵逼。
  “张大人,你……”陈瑞德哭笑不得,这到底什么发展?
  “我就是跟你抢弟子来的。”张岳神秘兮兮的笑道,“怎么样?我帮你举荐,你把弟子让给我?”
  陈瑞德顿时欣喜若狂,什么弟子什么不给面子顿时统统抛到脑后,对余柏林笑容更加真心诚意:“余柏林,方平求老夫给你寻一名师,张大人可是前科状元,内阁大学士,如此名师,还不快认了?别让张大人后悔了。”
  前科状元?前科状元不姓张啊……余柏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前科是指今科之前,可不是指前一届。
  然后,他才愣过神来,内阁大学士这名号代表什么。
  余柏林心情十分激动,立刻跪下叩首:“谢张大人厚爱,草民愿拜张大人为师。”
  “那就敬茶吧。”张岳对着陈瑞德笑道,“陈兄,借贵府一盏茶,帮我做个见证?”
  “哈哈哈,如此美事,恭敬不如从命。”陈瑞德大笑。
  余柏林当即磕头敬茶,手差点发抖。
  这是真拜师啊!
  这古代师从关系多着去,比如这一届院试主考官,也是余柏林老师,余柏林也能自称弟子。
  余柏林是来寻经师,但经师教导的学生众多,虽说有师从关系,也就和后世老师和学生关系差不多。
  但这磕过头敬过茶的可不同了,那是入室弟子,之后老师学生命运息息相关,堪比亲子。
  余柏林今后,就彻底和张岳绑上了。
  他一介平民,和内阁大学士绑上了?
  这馅饼砸得他晕乎乎的。
  若余柏林有点地位,可能还会想一想什么朝中势力平衡关系,想一想自己投靠哪一方还是哪一方都不投靠,绝对不会这么早就和别人绑在一起。
  可现在他一穷二白,就算今后有麻烦,但目前好处可比麻烦多多了。
  不过说句矫情的话,就算余柏林清高无比,也不可能在张岳说出收他为弟子之后拒绝。这么得罪人,他的前途就彻底完了,完全不用想之后的事了。
  余柏林晕乎乎的回家,把此事告诉了还赖在他家里没走的封二。
  本来余柏林是想感谢封二。想也知道封二之前神秘兮兮的样子,此事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如今拜师成功,一是要和封二分享喜悦之情,二也是要表达感谢之意。
  哪知道封二听完之后面色一沉:“他居然敢为难你!看我不打上门去!”说罢拔腿就要走,吓得余柏林立刻把人拽住。
  这是干嘛?!他可不想刚拜师就把老师得罪的彻底!!
  第十二章
  余柏林好说歹说把人劝下来了,封蔚默默的坐在床沿边逗小宝,用背对着余柏林,无声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余柏林按住额角的爆绽的青筋,叹口气,认命的哄小孩:“老师才高八斗,德高望重,收弟子时考校理所当然。”
  封蔚默默回头,又默默的转过去,继续顶着萧瑟的背景戳小宝。
  “总之……我拜师了?不庆祝一下?”余柏林转移话题,“我亲自下厨。”
  封蔚这才开口:“给你庆祝你下什么厨,让李妈做就成。我先让人把小宝送回去,再拿坛好酒来,今晚不醉不归。”
  反正你醉了也不会归。余柏林腹诽,口中笑道:“好。我酒量一般,见笑了。”
  封蔚顿了顿,委屈道:“我真没想到他会为难你。”
  “……我都说了那不是为难。”话题又绕了回来,余柏林不由叹气,“现在我想,老师只是想提一个我答不出的问题,然后说几句‘还需要继续’努力之类的勉励的话,然后再说收弟子的事。只是我恰巧都会,老师才问了这么多。”
  这么说起来好像有点装逼的样子。余柏林心中默默想。
  封蔚疑惑:“你能猜到他想什么?”
  “大概吧。因为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面子问题。余柏林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封蔚是不是领悟到了余柏林的意思,终于笑了:“好吧,好像这确实挺符合他的性格的。你们不愧是师徒。”
  余柏林微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觉得似乎和老师能相处好。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拜师后你要不要搬到城里去。”封蔚问道,“进出城需要盘查,挺麻烦的。”
  余柏林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舅舅家原来是住在京城之中,后来遭遇大难,为了填补空缺,卖掉了大部分铺子和京中的宅子,只留了两家很小的铺面留作生计,住到了城郊的小别院里。
  现在他赚了些钱,再加上封蔚最初给的一百两感谢钱,和后来给的五十两贺礼,去京城买一处地段不怎么好的,稍小的宅子也够了。
  京城中地段再偏,也比城外治安要好。特别是这些时日各地都有天灾,想要涌入京城的流民不少,都被拦在城外。
  他这里靠近城门,附近又没有空地,还算安静。但每日也提心吊胆的。
  他自己会几手,李叔李妈年纪都不算小,被流民磕着碰着他也心疼。
  舅舅在外面发展好像还不错,上次来信也说要在京城中重新物色一处宅子。
  按照舅舅的说法,他本就是京城城里人,总想要回去。住在城里和住在城外面感觉都不一样。
  现在也老师在京城里,似乎家安在城里,请教也确实方便些。
  “你一时半会儿也买不到好地段的房子。”封蔚道,“我有处空闲的宅子,你要是不嫌弃先租给你,等你哪日高中了有钱了再买下来。”
  余柏林笑道:“是买不起。封兄对我如此好,大恩无以为报怎么办?”
  两人熟悉后,余柏林和封蔚经常开些玩笑。
  封蔚摸摸下巴,也不像以前不熟那样老提起救命之恩,而是装成纨绔花花公子般调笑道:“小爷看你眉清目秀,好生欢喜,干脆以身相许如何?”
  余柏林严肃道:“小生卖艺不卖身,大爷你另寻他人吧。”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
  “债多不愁,那我就厚颜一番,暂住封兄的宅子了。”说是租下,余柏林也清楚,其实大概也就是借住了。
  能有一个安静安全的环境读书,对以后科举影响很大。省下买宅子的钱,他也能赚更多的钱。
  读书是一件很耗费金钱的事,笔墨纸砚书本等等,全部都要花不少的钱。
  余柏林上次去书店买了一本国子监新出的经义集注,就花掉了二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一月了。
  能省则省。
  而对封蔚,余柏林是真的有一种债多不愁的感觉。
  至交好友也罢,人才投资也好,他认了封蔚的人情,以后慢慢还。
  打不了……真的以身相许,打一辈子工吧。
  封蔚的身份,余柏林已经锁定了其中几个最有可能的人。
  “我还想着你会推辞,想了好多理由说服你呢。”封蔚摸了摸鼻子,“是我想多了。你果然是个爽快人。”
  “这话我就当做是对我的夸奖吧。”余柏林耸肩。
  “我真的是夸奖你。”封蔚道,“你这样很好,所以等你搬家后,我要给你个惊喜。”
  余柏林:“……”为什么一说惊喜,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封蔚做事雷厉风行,余柏林头天同意,他第二天就带了一群人来帮余柏林搬家。
  余柏林:“……”有一种他不是在搬家,而是在被抄家赶出家门的感觉。
  李叔李妈倒是高高兴兴的,神经粗壮的,指挥着这一群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大小伙子打包东西。
  余柏林眼皮子跳了跳:“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这不是怕你反悔吗?”封蔚摸摸鼻子,“这不是惊喜,惊喜等到了再说。”
  余柏林按住眉角叹了口气。
  成成成,反正都要搬家,早搬晚搬都是一样,还有人帮忙,何乐不为。
  即使那群人配着整齐划一的刀,知道封蔚让他们干什么后满脸囧样。反正……下命令的又不是他。
  他就当这是一群好心人就够了。心塞。
  于是当家搬完的时候,余柏林自欺欺人的真把这群人当做“好心人”,做了一桌子的菜犒劳不说,还一人封了一贯钱当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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