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我也要闭门静心读书。”陈磊已经辞去夫子的位置,租了一院子安心准备科举。
  陈磊家中并不贫寒,只是道京城就水土不服得了病,会试艰苦,不但影响发挥没能考上,出考场后更是病情加重。仆人以为陈磊不行了,居然卷了行礼跑了。
  幸亏有同乡同窗照顾,陈磊身体渐渐好转。虽然给了家中书信,但一来一往需要些时间,他便留在文家宗学教书。
  现在家中重新派人来了,他自然不用教书赚钱了。
  余柏林知道陈磊这一往事时,对陈瑞德生出几分不满。
  陈瑞德不但是陈磊老师,还是宗亲。虽然血缘关系远了些,但同宗同姓又是师长,陈磊遭此厄运怎么也该帮扶一二吧?
  他老师就问过自己住的好不好,并表示可以让余柏林借住在自己家。
  你别说让人借住,好歹花些银钱帮助一二吧?
  同乡同窗尚能对陈磊如此,你这个当老师的怎么一点表示也无。
  难道说他也认为陈磊病的快死了,就不想管了?
  陈磊听余柏林打抱不平后笑道:“陈大人考中举人前曾在陈家宗学教书,所以虽然是我老师,情谊并不算重。”
  不是每一个老师都对自己教过的学生多么看重,他也不算陈瑞德入室弟子。
  当然,即使这样,作为宗亲,陈瑞德这样还是太过凉薄。
  “只要我还活得好好的,他就会给我面子。”陈磊心里亮堂着,对于余柏林也没有遮掩。
  他是陈家这一辈读书人中最有可能考上进士的人。现在他病愈,能参加会试,陈瑞德对他就不会差。
  所以他才安心将余柏林推荐给陈瑞德。他对陈瑞德的性格很了解。即使陈瑞德再见才心喜,只要听闻余柏林已经对他磕头拜师,立刻就会打消收余柏林为徒的心思。但他肯定会为余柏林找一位不错的老师。
  余柏林比他还强上不少,不出意外进士垂手可得。陈瑞德不会错过这个对未来进士施恩的机会。
  至于余柏林欠了陈瑞德恩情会不会有什么不妥。陈磊认为并不需要在意。陈瑞德胆子小,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见陈磊对余柏林真是掏心掏肺,连自家老师都算计进去了。
  不过人有亲疏远近,陈磊既然认余柏林为弟子,自然要为他好好打算。
  况且他也怜惜余柏林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身世。
  陈磊的心思虽没对外人说,余柏林这个人精,自然也猜到了几分。
  重活一世,母亲、舅舅、两位老师,再加上封蔚,余柏林前世缺少的温情在这一世被补全,让他对这一世越发的眷念。
  陈磊这次难得对余柏林邀约,是去一次游船活动。
  余柏林自从去过一次赏花宴之后,就没再参加那些读书人的聚会。
  张岳和宫里关系好,渐渐知道余柏林和德王确实交情深厚——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勾搭上的——之后,就不再强求余柏林参加那些宴会,做一些能传出名声的事。
  传出名声就是为了让上面的人赏识。现在德王已经对余柏林很赏识,宠爱德王的当今圣上肯定也没少听到余柏林的名字,所以余柏林不去那些聚会也没关系。
  既然余柏林更愿意闭门读书,那就让他静心读吧。
  陈磊自然不如张岳知道的消息多,虽然对德王青睐余柏林之事有所耳闻,但并不觉得只因为一次诗会,德王能对余柏林多看重。
  他在知道余柏林要参加下年科举之后,哪怕知道余柏林并不畏惧落榜,也希望余柏林能金榜题名。
  所以他思索之后,给余柏林寄去帖子,让余柏林参加一个有许多勋贵世族子弟参加的游园活动。
  就算余柏林不乐意为那些女校书写诗词,让女校书们帮忙传名。多和些有背景的读书人相处,对余柏林也是有好处的。
  第30章
  余柏林犹豫了一下,决定去看看。
  他倒不是想让那些女校书给他扬名。以后入朝为官,没有一二好友帮衬,也不像话。
  他并不想落一个孤高的名声。
  余柏林要去赴宴,两小自然要“还”给封蔚。
  封蔚接走两小的时候,大宝和小宝都耍了一回赖,一左一右抱着余柏林大腿不放。
  以前只是隔断时间见到余柏林,两小的依赖还没那么深。如今朝夕相处,余柏林极大的弥补了两小因为父母忙碌忽视而造成的心里空隙。
  再加上封蔚惯爱逗弄欺负两个小孩,跟小孩抢吃抢完也不嫌害臊,只有余柏林制得住他。大宝小宝就对余柏林更黏了。
  现在封蔚要把他们拎走,两只小孩泪眼汪汪,都不愿离开。
  大宝一向懂事,在余柏林宠着哄着一段时间,在他面前也开始任性。余柏林也不知是开心还是苦恼。
  偶尔小任性的大宝也是很可爱的啊。余柏林抱着大宝小宝挨个儿亲了亲:“我晚上就会回来,又不是出远门。若澈之欺负你们,回来我收拾他。”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们。”封蔚表示自己只是很好心的带着两侄儿开开心心的玩耍,哪有欺负人,这是污蔑!
  “那老师早点回来。”帝后已经属意余柏林教导大宝小宝之后,大宝和小宝对余柏林的称呼……还是林。
  只有在撒娇的时候才会叫老师。
  真是师威不振。
  余柏林去赴宴之前,问了一下张瑚去不去。虽然去的大多是想要出名的文人,但有那几位艳名远扬才名远扬的女校书,也有其他不是文人的人前去。
  那些文人去的目的除了女校书,也有这些人的缘故。
  张瑚虽对什么诗啊文啊不感兴趣,但他对女校书确实有几分兴趣。正好那天休沐,他就去了。
  除了余柏林之外,乡试后新结识的赵信和卫玉楠也很感兴趣,约好了一同前往。
  只郑启在接到帖子的时候,人已经在外地游学,不能前往。
  至于何为安,就没人想过邀他一起了。
  这一届秋榜,几位经魁彼此都建立了良好的私下关系,只除了何为安。不过何为安大概也不愿意和这几人有什么私下关系就是了。
  “子诚,芝兰。”余柏林和张瑚到的时候,赵信跟卫玉楠已经等候在外。
  “长青,张兄!”赵信笑眯眯道,“少年慕艾,长青终于舍得出来了啊。”
  长青是张岳给余柏林取的字。一般男子弱冠取字,学子为便交游,进学后一般就会取字。余柏林一直未曾与其他读书人交往,只去了一次牡丹诗会,自个儿都忘记了。
  到得了解元之后,张岳一问,余柏林居然无字,忙给余柏林取一个。
  余柏林没觉得什么,其他人在称呼余柏林的时候,直呼其名还是有几分尴尬的。
  “两位也是世交,唤玉磐即可。”张瑚因为“叛逆”,跟世交中的读书人没什么交情。但张家作为武宗时候的皇党,和赵家、卫家一直感情不错。
  几人又重新见礼,然后开始说起这园子。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能有可以邀请别人相聚的园子的人,只富裕是不成的。京城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稍稍好一点的地方,都被占的差不多了。
  上次富丽堂皇的牡丹园子是德王的,这次游的园子也是个宗室,敦郡王的。
  敦郡王的祖父是武宗兄弟,受封敦亲王。敦亲王儿子,也就是现在敦郡王的父亲在武宗朝立下赫赫战功,便又从郡王升到亲王。
  到了他这一代,才能还有个王爷可做。
  敦王府在武宗时显赫一时,深受武宗信任。
  显然,能深受武宗信任的人,在文宗继位之后都不会怎么好过。
  敦郡王恰巧又是虎父犬子的典范,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好附庸风雅,一身纨绔习气不知道学的谁的,动不动就对花魁名妓戏子一掷千金,被文宗多次训斥,差点连王位都被夺了,也屡教不改。
  即使自诩才高的文人才子私下对敦郡王多有讽刺,但他老人家一开宴会,邀请人来逛园子,那些文人才子还是忙不迭的跑了来。更不说挑客的青楼才女们,那更是丝毫不敢拿乔。
  世间万象,不过如此。
  因张瑚、赵信和卫玉楠的身份,他们一来,就被敦郡王亲自接见,给足了这几家的面子。
  余柏林也占了这三人的光。
  被敦郡王亲自接见的不止他们四人,但无论接见了谁,都能得到别人羡慕的眼神。
  特别是余柏林,他没什么出身,搭着有位好老师,也能让敦郡王亲自接见,实在是羡慕煞人。
  敦郡王长得一副好皮相,却一脸惫懒,似乎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样子,对四人也只是敷衍了事。
  张瑚、赵信和卫玉楠都是世家勋贵中有能耐之人,对敦郡王也只有表面上的尊敬。
  只余柏林多留了个心眼。他总觉得敦郡王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很耐人寻味。
  不过敦郡王也没留他单独说话,很快就打发几人走了,他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待几人离开之后,敦郡王才转头对着里面屏风道:“也没见什么特别的地方,非得你眼巴巴的跑来,深怕被人欺负了似的。”
  封蔚牵着两小孩,慢悠悠的从屏风后出来,道:“长青高才,你没看出特别,那是你眼拙。”
  敦郡王看着两可爱小孩,眼巴巴的想凑上去,小宝却一点也没有在余柏林面前的顽皮活泼,忙躲封蔚腿后,抱着封蔚大腿,一脸害怕的样子。
  大宝则挂着老成的微笑,让敦郡王心里发憷。
  真不愧是太子,跟个小老头似的。
  “你不是向来对舞文弄墨的文人没什么兴趣,那余长青再高才,也是个文人。”敦郡王继续斗嘴。
  “我只对没什么墨水还舞文弄墨的文人没什么兴趣。”封蔚低头道,“见到长青了,你们两该回去了吧?”
  两小立刻摇头。才不!
  封蔚终于感觉到一丝头疼。
  看着两只小孩蔫哒哒的样子,封蔚动了恻隐之心,把大宝小宝带了过来。现在人不走了,他总不能把两只小的带出去吧?
  “带出去又怎么了,太子和二皇子在你府上教养之事京城谁人不知?”敦郡王倒是一脸无所谓。
  “若只是单纯文人聚会倒是无碍,你叫了那么些妓子来,我倒是不怕人弹劾,我怕皇兄皇嫂念叨。”封蔚道。
  敦郡王摇摇头:“不就是个玩意儿,难不成还敢往我们面前凑?就当个逗趣的不成?宫里还会邀些教坊舞女入宫献艺呢。就当是个献艺的不就成了。”
  封蔚想了想,好像也是。又不是逛秦楼楚馆,不过是邀一二清倌附庸风雅。
  若大宝小宝再长些年岁,封蔚根本不用担心。只是孩子还小,他总有顾虑。现在被敦郡王一说,他也没多少犹豫。
  反正他把人带回去也哄不住。
  “你们两要乖乖的,别被人发现认识长青了。”封蔚特别叮嘱。
  “我、孤知道。”大宝忙道,“孤会盯好小宝的。”
  小宝虽不太明白,但哥哥都说好,他也一个劲儿点头。反正看得到余柏林,他就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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