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消息到了中上层,这个真相其实就很清楚了。什么仙人跳,根本就是陈濯和如姒指挥着陈润采菀做了一个局,把石仲琅引出来。
  虽然石仲琅曾经觊觎隔房嫂子丫鬟的事情可以说是微不足道,都没有传出去说的必要,但端午节当晚,还在他亲祖母石老太太病重垂危的时候摸去人家大姑娘房里意图集体不轨,还是在京城纨绔界很能说得上的“壮举”。
  而这次都先不用说京兆衙门如何审断处罚,石家内部就已经大乱特乱。因为当晚摸进去的三个人被早就埋伏了好几天的夏音等人一顿暴打,虽然是拖出了院子,最后其实是抬进的衙门。石仲琅受伤最重,尤其是那要紧的地方。京兆衙门主动给找了郎中,诊断的结果就是以后长房可能得过继孙子了。
  消息传到石家,石大太太立刻昏了过去,而与石仲琅成婚还不到三个月的翠柳则是当场惊呆,想昏都昏不过去,只是守在婆婆身边哭天抹泪。
  随后的一场混乱可想而知,石大老爷平时就算再顾忌三老爷石贲将军,这一回儿子的香火彻底断绝,也是要拼命的。石二太太看三房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远有如姒几番拒婚之辱,而看近处,自从去年石仁琅秋闱高中之后,石贲将军除了一份寻常的长辈贺礼之外就没别的表示了,也不说提携一下这个唯一读书出息的二房独苗子侄。这一回更好,石仲琅这个长房之子居然被石贲将军继子媳妇的丫鬟家丁给打残了!石二太太原本就是窝了长久的火撒不出去,这时又添了些莫名的兔死狐悲之感,立刻帮衬着石大老爷和石大太太一起去质问石贲将军夫妇。
  而这个时候的石老太太其实是有些清醒的,一通吵吵嚷嚷之后,石老太太也听懂了个大概,立刻急火攻心再次晕了过去。这一晕,就再没醒过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石贲将军也急了。
  说到底,陈濯和如姒是下了个套,但是石仲琅自己要不是摸到人家采菀的院子里,怎么会在混乱中给打成这样?
  而且他这个做叔叔的要是提前知道石仲琅会去半夜摸进人家大姑娘的院子里,如何还能叫他去。
  只是石大老爷等人怎么能善罢甘休?石老太太还没闭眼,就要死要活地先把陈濯和如姒找来找来。至于外头怎么说怎么传,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毕竟如今还扣在京兆衙门里的石仲琅,已经换了三个郎中都说可能伤了命根子。石大老爷是真的再也顾不上后院的莺莺燕燕,也顾不上风月场所里的狐朋狗友,一心只要跟陈濯和如姒理论,要打伤石仲琅的人抵命。
  石大太太平时虽然懦弱些,此刻在石二太太和翠柳一左一右的扶持下也硬气起来,拿着剪子拼死拼活,去刺伤石贲将军夫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威胁自己要去寻死,给石贲将军夫妇留一个逼死长嫂的罪名还是不难。
  但如姒此时的身孕已经有八个多月,石贲将军和素三娘子如何能让如姒真的过来?石仲琅搞成这样,其实石贲将军心里也是不好过的,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而且还是罪有应得,难不成要再折进去如姒和肚子里的孩子么?
  石贲将军几乎没怎么纠结,就立场坚定地回绝长房众人并石二太太:“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形,京兆衙门那边自有文书。若是要再问仔细些,陈濯那边可以叫他来说话,仲哥儿身边的人也得审!仲哥儿做的这到底是什么事!”
  “什么事他也是你亲侄子啊!大哥可就这一个儿子了!”石大老爷扑上来拉扯石贲将军,眼睛也是真红了,“仲哥儿年轻不懂事,许是喝了酒或者是叫人勾搭了,家法国法的你要怎么打他都行,但怎么就能断了他的子孙根子?老三,你还记恨当年是不是?你记恨当年你冲我来,你怎么就能对你侄子下手啊!”
  “大哥!”石贲将军铁青着脸振臂将他推开,“话要说清楚,怎么就成了我对仲哥儿下手了?”
  “不是你大将军的意思,那个小小的陈濯就是个臭捕快,也敢动仲哥儿?”石二太太跟着啐道,“三老爷你这点心思还当着能蒙过谁啊?心心念念的就要娶那个陈家的寡妇,你就是给迷了心窍了!陈家的寡妇有什么好?烈女不嫁二夫!儿子都成亲了还不消停,也就是老三你认她的**汤!把这么个女人非得娶进家里,老太太就是让你给气的!娶进来了还不算,一天儿媳妇的孝也不进,满门的心思都还在陈家呢!你倒好,娶了这么个连孩子都不能生的寡妇进来,就死命地心往外走了!到这个时候还只想护着人家陈家的儿子、媳妇、孙子!人家陈家倒是要有孙子有后代了,你大哥的香火断绝你就不管了!”
  “二嫂请您自重!”石贲将军怒喝一声,“我娶妻如何还用不着您来操心!大哥大嫂这个时候着急,您又何必火上浇油。”
  “我火上浇油?亏你还叫我一声二嫂,”石二太太忽然放声哭了出来,“那依着你三老爷的心思,是不是我们都死绝了你才消停,咱们石家都断干净了你才痛快!”又转向此刻刚刚停灵的石老太太正房,大声哭道,“老太太,您可睁睁眼吧,咱们石家都要让人家给绝了!”
  石贲将军从来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性子,在朝会上说话都少,更何况跟石二太太这样又哭又嚷的妇人分辨,登时就有些不知如何回应。可是他也不能叫素三娘子出来说话,于是也就只能硬顶:“二嫂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我哪句话说的没有理,老三你倒是给我指出来!”石二太太还是跪坐在地上大哭,这时石仁琅和如姝也到了,都是刚换好孙辈的孝衣,一身肃静。
  “母亲,您先起来吧。”身为儿媳妇的如姝当然要上前去扶石二太太。
  “啪!”石二太太顺手就是一个耳光,“你就会做这面子上的功夫,实际上有什么用!你姐姐心眼儿这样坏,可你还不如你姐姐!”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石大太太,如姝可不就是如姒的妹妹么?立刻上前就撕扯:“这个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我这个伯娘没亏待过你啊,你怎么就能看着仲哥儿这样!”
  翠柳也是哭:“如姝,你自己过不好日子就嫉妒我是不是?为什么你就能看着我相公这样?”
  女人们闹成一团,石贲将军自然是不便上前,而如姝的夫君,此刻该出手的石仁琅却也袖着手站在一旁不动。
  如姝很快就鬓发散乱,却咬着嘴唇不吭声也不分辨,眼睛时不时朝石仁琅方向扫过去,似乎是想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出手。
  而石二太太这边根本就没管自己的儿子儿媳,还在继续哭老太太加骂三老爷。石大老爷此刻连连哭骂之中也累了,就扶着春姨娘的手直咳嗽。
  石贲将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整个过程中素三娘子则在老太太的房里打理着身后事的料理,由石贲将军的亲兵护卫着,勉强能够暂时没有跟长房和二太太正面冲突上。
  可是石贲将军心里也清楚,兄弟妯娌,到底是一家子亲人,尤其是老太太的丧事在即,一直不见面是不可能的。到时候真撕扯起来,到底要怎么办?
  正在这个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候,外头的家丁报信:“濯大爷和濯大奶奶来了!”
  ☆、第123章 一二三
  陈濯和如姒来了?
  石贲将军一怔,这个时候,大着肚子的如姒怎么能来?
  石大老爷夫妇和石二太太却来了精神:“他们还敢来!那真是好极了!”
  “大哥,二嫂,”石贲将军心眼儿实在,低喝了一声,“他们就算来了,也得好好说话!”
  石大老爷等人哪里会在意石贲将军说什么?还好好说话?石大老爷一边走,一边就吆喝着身边的人:“关门!抄家伙!”
  “老爷!还有燕将军和燕家三夫人也来了!”
  一句话,原本气势汹汹的石大老爷夫妇立刻都顿住了脚步。
  “还有谁?”石贲将军稍微松了一口气,上前问道。
  “还有敬毅将军和郡主,谢将军,南将军……”
  “啪!”石大老爷立刻一个耳光打下去,“怎么不早说!”
  家丁捂着脸弯腰退了半步:“您说的要是濯大爷和濯大奶奶来了就先报的……”
  “好了!大哥先换了衣服去迎客吧!”石贲将军自己的素服倒是换好的,此刻看着乱成一团的长房众人只是摇头,“这些都是为了母亲的大丧上门的客人,哥哥嫂嫂请尊重些!”言罢,便先往花厅过去了。
  石大老爷夫妇就算再有滔天怒火,也没有“舍得一身剐,皇亲重臣拉下马”的勇气,更何况石老太太新丧,孝义长幼,他们身为长子长媳,也还是有责任的。
  于是因着吊唁客人的纷纷上门,这场一触即发的冲突暂时似乎消弭了下来。而陈濯与如姒夫妇跟在燕家人身边,更让石家长房众人看着眼里冒火,却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就算是爱子如命的石大太太和终身活寡在望的翠柳,这个时候看着身孕八个月,大腹便便却面容红润的如姒,也只能将满腔的怨愤都化在为了石老太太新丧的嚎哭之中。
  两三天的丧事下来,这对长房的婆媳倒是赢得了不少“孝顺重情”的赞誉。
  而如姒这个三房继子媳妇,怀着八个月的身孕,只露了一面,就又匆匆离去。临走之前向着长房平静无波地看了一眼,连翠柳都气的心火上冲。但顾忌着眼前的场面,竟然还是不敢说什么。
  石仲琅的事情早已传开,吊唁的客人们大多心照不宣,但也无人提起。毕竟石老太太的丧事在前,死者为大。最重要的是这事情实在不光彩的很,就算出手的人不是如姒,石贲将军的同僚故交们也未必好意思去提议找人家报复。
  毕竟石仲琅从小院子里被推出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两个狐朋狗友,人人身上都有催.情的药。换句话说,就是三个人想去摸黑轮.奸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那被人打残了能怪谁,就算是打死了对方的罪也是不重的。
  好容易三天停灵出殡,丧事最要紧的环节完了,石家长房众人才有体力再闹着要找如姒算账,只是这时候的气势已经大不如前。
  而石贲将军在这三天里已经与素三娘子商议过,对这件事情表示中立不参与,没必要把事情揽上身,反正以陈濯和如姒一贯的作风,应该是已经准备好应对之策了。
  果然,在石大老爷等人得寸进尺地想再要求石贲将军派亲兵去抓陈濯如姒之前,陈家已经再度主动拜访,送上的不是礼单也不是拜帖,而是两份京兆衙门加了印的誊写笔录。
  品红带着品蓝、夏音和两个如姒专门从天行镖局重金请来的保镖上门,恭敬平静地给石家众人行了礼:“石大老爷,婢子过来是带我们家夫人的口信。府上的二少爷带着两位贵友潜入我家夫人的义妹、采菀姑娘的宅邸,意图下药并通行不轨,在京兆衙门里已经都招认了。这里的供状,是府上二少爷的两位贵友亲口承认,京兆衙门的大人们说,这已经是铁证如山了。但府上有大丧,各位也都是长辈,我家大爷与夫人实在不好当面请教,毕竟府上二少爷做出这样事情来,对府上的名声和诸位长辈都不光彩。所以我家夫人的意思是,府上若是能立个文书,保证以后二少爷不会再对采菀姑娘有所不轨,那么为了三将军的颜面,采菀姑娘可以撤状子。若不然,国法总是大于人情的,那一切就是公堂上见。”
  品红是燕三夫人调.教出来的大丫鬟,自小就长在桓宁伯府,很是见过些大场面的。虽然在如姒身边平素言笑不禁,好像说惯了三亲六故的八卦故事,但此刻代表如姒和陈濯过来传达这个意思,也是沉着冷静,清晰平稳,有模有样。
  按说这样的事情,并不应该由一个丫鬟来传话。但这事情也实在是尴尬的很。陈濯和如姒说起来与石仲琅可以算是隔房的兄弟,但因为陈濯是独子,所以石贲将军也没有将陈濯改姓或者纳入石家族谱,因而从礼法上也是介于两者之间。可以说是兄弟,也可以说不是。毕竟陈濯没有改姓,也不入族谱,将来石家分家或者财产传承也与他无关。所以如今石老太太过世,这个孙辈的孝期,陈濯和如姒其实也可以不守。
  而石仲琅的案子又这样不光彩,石大老爷夫妇可以向着石贲将军要死要活,也觉得可以将陈濯和如姒抓来逼问追责,到底在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他们既然是素三娘子的儿子儿媳,那就是石家的晚辈。
  可若是把关系推远一层,真想着大家是没有关系的,这事情就又不一样了。如果不借着石贲将军的名头,石大老爷还真没有底气去说,自己的儿子半夜翻墙去□□民女不是事,桓宁伯府的外孙女或者刑部的六品经承得过来认怂。
  如姒当初从濮家怎么翻身的,原先石家人听说的还不够多,但是娶了翠柳和如姝这两个儿媳进门之后,茶余饭后当然也听了不少的演绎讲解。
  若说如姒进门来真的会撕破脸大吵,其实人人都相信。只不过那样的话,当中最难堪的还是素三娘子。陈濯和如姒可以说自己跟石仲琅没关系,素三娘子却是石仲琅名正言顺的三婶娘。想来也是顾忌到了这一点,最终陈濯和如姒才没有到石家来直接对质。
  不过品红所带来的话也是够强硬清晰地表达了立场,而石大老爷等人在三天大丧之后已经没有多少气势,早就是再而衰,三而竭,心里的愤恨虽在,激动和暴怒已经没了,甚至还能理智地想一想品红所说的——如果真的公堂见,到底会怎么样?
  气氛凝住了一瞬,石大老爷还是转向了石贲将军:“老三!你真的不管你侄子吗!”
  石贲将军也疲了,低头喝了一口茶,才有些无奈地望向石大老爷:“大哥,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让我怎么帮仲哥儿?如今人家已经肯撤状子了,只要保证不再骚扰就行。难道咱们家给不了这个承诺?难道仲哥儿回来养好了身子还要再去欺负人家姑娘?”石贲将军虽然不是口舌锋利的人,但这个道理实在直白,也不需要绕什么弯子,就将石大老爷问的哑口无言。
  “天啊,”石二太太忽然又哭了,“如今人家叫个丫鬟来也能打咱们的脸了,老太太啊,您开开眼!您看看您的三儿子,您看看咱们石家如今的样子吧!”
  “石大老爷,”品红忽然沉声插口,“我家夫人说了,二太太在老太太的大丧大悲之中,有时候难免悲痛失语,或许无心之中就出了挑拨离间、架桥拨火的话。说到底二少爷是您的儿子,不是二房的。到底是争一时之气的闲话要紧,还是您先立下文书,将二少爷从衙门里接回来调养身子要紧,您是石家的当家老爷,请您决断。”
  “你这个贱丫头说什么!”石二夫人大怒,脸都涨红了,“你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贱婢,居然敢当面说我——”
  “好了!”石大太太忽然尖叫了一声,原本就已经红肿憔悴的双眼又落下泪来,“人家没说错,二弟妹你且消停些吧。你怨谁恨谁,都是你的事,你儿子出息你就知足吧,我就仲哥儿这一个独苗了,我不要那什么面子!”转身去拉大老爷的袖子,“老爷,人家要文书就给文书吧,要银子也行,要什么都行,咱得把仲哥儿接回来啊!”
  ☆、第124章 一二四
  这场风波最终还是无声无息地落幕了。石大老爷在看清了石贲将军的坚决态度之后早已经是色厉内荏,而石大太太原本也就是一心都在石仲琅的安危上。
  若是头一次吵架的时候没有那许多的皇亲公卿宾朋过来吊唁,或许石大老爷夫妇还有些跟陈濯如姒拼命的冲动与气势,但间中忙完了石老太太的丧礼与出殡,再加上品红这样软硬兼施地过来谈一谈条件,原本就理亏的石家长房算是彻底妥协。
  很快的石大老爷在品红准备好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文书上都已经有了燕萧的中保文字,一式三份。而当天晚上,京兆衙门那边就将石仲琅送回了家。
  至于另外两个纨绔子弟,因为当时受伤并没有石仲琅严重,还在衙门里挨了十几板子小惩大诫。而石仲琅则是自身伤势就已经很尴尬,京兆衙门也没有怎么审问,只顾着请郎中先稳定情形了。
  后来采菀撤诉,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情况,衙门也很上道地派了马车直接将半死不活的石仲琅赶紧送回了石家。
  石家这边的郎中是早已经预备好的,接了人自然是一片哭天喊地的忙碌与混乱,而品红则早就服侍着素三娘子一同到陈家去了。
  见到素三娘子过来探望,如姒还是很有些过意不去,由双莺扶着勉强欠身就算是行了礼:“母亲,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您。闹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让您在府里为难了。”
  素三娘子虽然鬓边还带着为石老太太服丧的素绢花朵与银钗,但气色看起来倒是还好,想来与石贲将军在郴州的日子还是舒心的,见如姒起来忙上前扶她:“快坐下说话。这事情也没什么对不住我的。你做的对,很多事情都是自古难两全。当初我既然答应了嫁进石家,就已经料到了会有如今的场面。石仲琅是什么性子,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们没有吃亏,就是很好了。”
  “可是,石将军会不会心里有什么?”如姒忍不住低声问道,“我其实也犹豫了一阵子,毕竟那是将军的亲侄子。”
  “将军心里不痛快,那是自然的。”素三娘子温言道,“任谁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但将军心里最不痛快的,大约还是石仲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先前的事情,他已经在御前都有了名声,如今再闹一出,保不齐都会有人弹劾石家门风不正了。不过将军应该不会迁怒你们。”顿一顿,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倘若他真的因此对你们生了什么芥蒂,我心里也有数。如今你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安心养胎就是了。”
  如姒听着素三娘子话音之中的镇定自若,心下也安稳了不少:“是。母亲您没事就好。其实……原本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严重,现在想想还是后怕,主要是怕让您受牵连。”
  素三娘子笑笑:“好孩子,没事的,母亲不会有事的。只是如今在老太太的丧期之中,我也不便太常过府,你生产的事情都预备的如何了?”
  “都预备好了。”如姒想到嬷嬷和郎中的各样叮嘱和预备,自己心里也是踏实的,“如今在府里的嬷嬷是桓宁伯府送过来的,很老练,还有一位敬毅将军府的郎中每天都过来查看照应,乳母和各样的东西也都齐全。您放心吧。如今老太太的孝期要紧,我们不能过去伺候您已经是不孝,您要是再来回奔波累着了,我们心里就更过不去了。”
  素三娘子含笑摇摇头,又柔声问了一些如姒身体和各方面预备的细节,才看了看时辰,回去了石家。
  而待素三娘子走后,看见白纸黑字的石家文书,终于觉得心里石头落地的采菀和陈润便双双进来给如姒磕头:“夫人。”
  如姒看着他二人在这些日子以来真真假假的吵架、分开、设计、埋伏,到打了石仲琅之后又有些后怕,折腾到现在,两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陈润明显是心有余悸,看了文书才松了一口气。而采菀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则又是另一个意思,如姒和采菀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便明白彼此的想法是差不多的,也不便说破,只是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热而已。
  “你们两个啊,”如姒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算是没有什么外头的干扰了,你们就好好想想罢。婚姻大事,毕竟是一辈子的。陈润,采菀是我的陪嫁丫鬟,却跟我的姐妹是一样的。我实在不愿意她过的不痛快。你若是真心喜欢采菀,你们有什么误会也好、心结也好,就坐下来好好说清楚,以后也好好过。但你若并不是真心喜欢她,也不要紧,每个人的缘分不一样。蒲苇记的掌柜还是你,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如何不同,毕竟你跟陈濯也是有同乡同族的缘分,总是不会亏待你的。”顿一顿,又望向采菀,“采菀,你也想想。若是真不想在一处,好话好说,分开也使得,以后自然有旁的好姻缘。”
  “夫人,”陈润的脸微微发红,“我……我心里是喜欢采菀的。先前为了丽娘的事情着急,真的只是同乡情分。这些日子出事,我才晓得自己的心思。若是采菀不嫌弃,我——我还是想娶采菀的!”
  采菀那边并没料到陈润竟然就这样表白了,登时又羞又喜,侧头去望他,想说些什么,却还没开口便不自觉地落了泪:“你……你这是在夫人跟前说什么呢……”
  “双莺,品红,”如姒莫名的也有些鼻子发酸,不知是不是在孕中就特别情绪化,易怒也易哭,见着采菀这样便也想落泪了,拿绢子擦了擦,便叫双莺和品红她们去扶,“行了行了,说开了就好,赶紧把陈润和陈润家的扶起来。”
  “夫人!”采菀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害羞,但也是头一回在陈润面前被叫做“陈润家的”,泪痕未干的俏丽脸庞还是狠狠地热了热,“您又笑话我!”
  眼看采菀与陈润终于重归于好,如姒悬了这大半年的心终于完全落定。接下来就再没有什么挂心的事情了,蒲苇记的案子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就是被人当做了密会地点而已,没有真正的重大责任就好。至于石家那边又要守孝又要给石仲琅请医延药的,还有石贲将军坐镇,也没有过来打扰陈家。
  于是如姒待产的最后两个月,日子就过得特别平静,燕家又送了一个稳婆过来随时待命,陈濯也全力争取到了多一些的时间休沐,可以在家里陪着如姒。
  间中也有一些三亲六故的帖子送上门,但都经过了陈濯亲自拆阅筛选确认不会影响到孕妇的心情,还能当做解闷的八卦消息之后,才会送到如姒手里。
  帖子里最喜庆的当然是婚事,陆懋与柳橙茵的婚事正式下了小定,预备在秋天成婚。
  另外也有燕家送来的帖子,世子的次子燕葳跟曲家解除婚约,再跟文家下定,还有六少爷燕荣在郴州小有战功,这些事情就属于前世也曾经发生,如姒听了毫无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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