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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清丰说了那许多,最后穆清知道自己即便肚里多了个东西,这东西还叫皇帝坐在地上痛哭,可于她却是丁点好处都没有,反而换了更多的汤汤水水保胎汤药,如此,心情没有多少好,再看一眼蹲地上一脸乱七八糟的皇帝,简直想要发脾气了。
  因为皇上夜夜宿在倦勤殿,清丰一直只给静妃进补壮阳养气血提底子的药,破气行血的药一味都没加过,就怕万一铁树开了花他一个不小心将龙子给落了,好在他提前料想到了,这回可算是好了,静妃终于要给皇上添个子嗣了,清丰乐不颠颠的出门,严五儿见清丰终于出来,好奇问了一句作何能听见皇上在殿里哭,清丰回一句“静妃有喜了。”见着严五儿听见他这一句之后同个木头柱子一样僵着不动弹,清丰很满意举步,这宫里真是太久没有喜事了,该是有个喜事叫大家乐上一乐。我的天爷,观音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哪吒,二郎神,哮天犬,严五儿嘴里念念有词,将自己知道的各路神仙都念了一边,向着四方跪地“咣咣咣”磕头,我年轻时候以为依着皇上坏的流脓模样该是要断子绝孙了,岂料竟然有朝一日能见着皇上要有个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一想到有个小小的奶娃娃跟在皇上身后唤父皇,严五儿眼睛都湿了,又“咣咣咣”将四方拜了一遍方起身,从今以后我要多做善事将皇上年轻时候犯下罪行都洗刷掉,千万不能将那些乌七八糟东西降临到小皇子身上,严五儿挺直腰杆心下发誓。遂那日下午就看见往日里在宫里穿的五颜六色挺胸抬头从不主动与人打招呼的严大总管换了一袭素衣老是小跑步与那给各个宫里送煤送木材的小奴才一起,还去御膳房要吹火,将见着他的太监宫女们惊的眼珠子险些要掉出来,还当宫里出了什么事皇上将严大总管给降下去干粗使呢。
  倦勤殿里,皇上终于不哭了,缩在墙角盯着虚空中的一处怔怔不言语,穆清因为要吃许多保胎药还要在床上静卧不知多长时日烦心,一个人在榻上生闷气半天,再抬头就看见皇帝那么大个骨架子蜷手蜷脚缩在角落里模样,他脸上还带了先前痛哭的泪痕,这会儿眼泪干了那眼泪道子横七竖八的画在皇帝脸上,他嘴唇也是个干干的样子,无端叫人觉出了一点可怜来。
  穆清看半天,伸手“来。”皇帝转头弓腰往榻上来,一头撞进穆清怀里。
  穆清叫他撞得险些后仰,轻声呵斥“真是,不能轻点。”顺势往后挪了一点将皇帝让进榻上来,皇帝还是那么个将头脸枕在穆清怀里模样一直不抬头,穆清抚了抚皇帝头顶侧脸,看他睁着眼睛睫长长眼皮又要发湿连忙一把将他眼睛捂住。
  孩子都还没有生出来,只是因为清丰一句话他就这个模样,该是有多渴望一个孩子,他紧着孩子紧着她,什么都不顾痛哭,她看的心下难受,可他哭了她就不能掉眼泪,也忽然之间看不得他掉眼泪,那么个金刚铁壁楞山一样的丈夫掉眼泪无端就让人难受,那会她还在先帝后宫里时候他偶尔疯疯癫癫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时候她还若常,眼下就怎么都过不得他这样。
  察觉他睫毛在她手心里几个扑闪之后穆清将手放开,低头看皇帝,他仿佛是没掉眼泪,只是紧挨着她,手一遍遍摸她肚子。
  “这才几天,什么都摸不出来。”穆清道,皇帝不搭理他,仿佛他手真能摸出什么一样。
  等到晚些时候穆清犯困,皇帝还腻在她身旁不离开,将她肚子摸的发烫,穆清不耐烦发脾气。
  “这里面是我儿子,为什么不叫我摸。”皇帝气急败坏,穆清无可奈何,险些拿枕头打他,最后还是前殿事情离不了人皇帝才依依不舍的走了。皇帝走后穆清正要睡觉,却是严五儿蹑手蹑脚进来蹲在边儿上眼睛绿油油盯着穆清肚子,穆清气急,将严五儿好一顿呵斥轰出殿去,然后方能睡觉,真是,这主子奴才一样样儿的,老天爷怎么就能凑得刚刚好。
  转眼离了正月已经过了龙抬头,穆清终日里吃吃喝喝还一直睡,虽则看着还是个长条身子,只是多少脸上能捏出肉来,她身子弱,也不知怎的竟然没有害喜,照常吃喝,只肚子依旧变化不明显。
  皇后在宫里将将得知静妃有喜了之后消停了几天没往倦勤殿跑,却也只有几天,再往后她照旧是见天儿的往倦勤殿跑,皇帝偶尔从前殿里回来时候看见她,浑不管旁的着人首先将她扔出去然后才进殿,皇后不例外总能将倦勤殿摔打出个七零八碎,眼下穆清有孩子,一丁点折腾都受不住,他真是怕皇后将穆清给伤着,每日里他吩咐不能将皇后放进来,却是侍卫们眼下都听静妃的,只将皇帝要气死。
  有一回他从窗户前经过要进殿时候发现窗户开着,瞥一眼之后起先是浑身汗毛一凛随即简直就是暴跳如雷,殿里穆清歪在榻上睡着,那皇后看穆清眼神形同个怀春少女看自己心上人一样。
  皇帝被自己心里浮上来的话给恶心坏了,几个大步窜进店里一把抓起皇后衣领子扔出殿去,着侍卫将皇后拉起来给了十板子然后下令往后再让皇后进来诛九族这才叫倦勤殿里消停下来。
  即便穆清听说皇帝将皇后给打了一顿责怪皇帝,皇帝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只自己依旧将自己恶心的发吐,有天他还指着殿里刚进来的一个美貌宫女问穆清那宫女长得如何,穆清如实说了很是标致,皇帝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穆清却是生气起来要将皇帝轰出殿去,皇帝见状再没提这茬,只防着皇后自作多情。
  却是皇帝不让皇后进殿,开春之后皇后还是隔了老远将穆清给叫出去了,穆清往日里见天儿的见着皇后,虽然她总是神经兮兮胡闹可好些天没见竟然生出了一点想念,皇后站在殿外扯嗓子叫她时候穆清无奈从殿里出去。
  是时天已经放晴,园子里枯掉的花草也抽了一点芽,穆清已经能看出一点肚子,皇后照旧是牵着她袖子在园子里走路,却是转悠了一会忽然园子里就起了骚动。
  众人只听见有谁嚷嚷了一嗓子“静妃娘娘见红了,快去请太医。”周槽无论干什么的宫女太监一齐呼啦啦往哪发声的地方跑。
  跑到那处便见静妃白着一张脸手指上沾了一点血,皇后站在一边脸上青白然竟是带了些笑,奴才们险些要吓疯了,张皇失措都不知道干什么好,“快去叫清丰。”穆清还有些理智,开口着奴才们叫人。
  方才她与皇后走路好好的,皇后还与她说了早间吃了什么,却是冷不丁皇后大力出手将她一把推到,她毫无防备之下竟然被摔出去好远,恰好后腰胯部先着了地,重重一着地,穆清只觉得肚里一颤双腿间仿佛有东西往出冒,伸手摸了一把摸了湿,心里慌乱,看皇后一眼,皇后还是带着神经质的笑容,周槽的奴才们已经乱成一团,穆清开口指示慌成一片的奴才们。
  太医院离着倦勤殿有点距离,皇上前一个月还将清丰安置在倦勤殿偏殿里备着随叫随到,将将把人放回去,却是突然出了事,穆清权当天意弄人躺在原地不敢动弹。
  却是这当口忽的从外里跳进来一个人,奴才里面惶惶乱乱一时也没人要隔开这人,穆清抬眼才发现身旁多了个人,脑里一闪,皇帝年三十晚上回来时候她仿佛是在屋顶上看见了一个黑衣人,当时只当自己是眼花,这会儿才觉着那时候屋顶上真是有人,因了这人一头黑发里的几缕白,穆清才认出这人与那会屋顶上一闪而过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人,那会儿夜色恍惚,然她眨眼的时候拿屋顶上确乎是闪了一点白。
  这人浓眉大眼方脸方颌,太阳二穴都鼓出天积,眼睛发亮不怒自威,穆清正端详他的当口,自己肚上腿上已经“刷刷”被扎了两排针,他出手过快周围的奴才们醒过神的当口静妃身上已经有了针。
  “大胆……”有奴才刚想呵斥一句,穆清示意他闭嘴,她觉着自己腿间仿佛不往外流血了,便知道这人不是来害她的,况且看他模样,在宫里害个人不知过多长时间才能叫人发现,遂也没有冒犯人家的必要。
  “你怎的如此糊涂。”穆清终于抽出一点心神来顾及边儿上的皇后,她还做不到皇后将她摔的流血她不生气那地步,只是到底是念了皇后还顶着萧家女儿的名头,也因了这几个月里她虽然疯癫却也不是个心肠歹毒的人,穆清痛心,皇帝这回要大发雷霆真是谁都拦不住。
  皇后笼着双手站着无动于衷,只是看穆清同她说了一句话蓦地就咧嘴笑嘻嘻,穆清觉着自己周身回暖也有了点力气,那黑衣人还在她身上行针也不看她,只是听见她骂皇后仿佛是看了她一眼。
  “将皇后先送回延庆宫去,禁足一月,延庆宫谁都不要放出来,除了送吃食进去谁也不要放进去。”穆清出声,深怕皇帝来了活活将皇后撕碎,着人将皇后拉下去。
  “我不走,你不喜欢我我不走。”皇后尖声一叫。
  穆清头疼,索性奴才们知道事态严重将皇后拉扯走了。
  “孩子无事。”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终于开口,穆清心下安定。
  这当口后面奴才堆霍的裂了个口子,皇帝一脸黑气从人群里进来,看见穆清还躺地上一方手里捏的作响,一方脸上面皮颤抖。
  “不要慌张,孩子没事儿,我也没事。”穆清先一步开口,要站起来。
  皇帝一把将穆清抱起来,“师父。”他难得叫一回人,就要抱穆清回去。
  “我送你大师兄和你师叔回来。”那黑衣人道一声,穆清这才在知道这人就是皇帝师父。
  “嗯。”皇帝应一声抱起人回倦勤殿。
  一会清丰到倦勤殿之后听了事情经过也惊出一声汗,静妃底子薄,胎儿到现在也长得不稳,多亏及时进针稳住胎元,要不然又得一番的闹腾。
  经此一事,倦勤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侍卫,穆清求了皇帝不要叫皇后太难看,到底还是要顾着萧家,皇帝应了她,后几天穆清将将被允了能下地,却是有天晚上严五儿突然请她出殿说是皇上叫她。
  穆清不疑有他跟着严五儿走,走几步才发现是去延庆宫方向,老远就看见延庆宫外黑索索站着好些人,皇帝站在最前面,穆清走近了才听见殿里声响,心下疑惑然脸上已经面红耳赤,延庆宫里不知哪个宫女这样不知检点行那苟合之事。
  她正要走,皇帝却是没让,一脚将殿门踢开,殿里“嗯、啊”声音依旧没断,穆清险些要将自己眼睛蒙住,扯不过皇帝,走到床榻跟前才隐约看见床榻上躺着乱叫唤的人正是皇后。
  穆清瞠目结舌,随即便气的将皇帝手一把摔开,中间穿过一群后宫大掌事和各店小宫女方出得殿去。
  皇帝跟着穆清一起从殿里出去,去你娘的萧家脸面名声,他真是不耐烦宫里再有那么一个女人。
  穆清当夜气的饭都吃不下,听说皇上险些在殿里跪下才安顿静妃睡下,不几日皇后就被从宫里送出去了,满朝官员听皇上说要废皇后一句话都没说,对于新皇后人选也都没提,且等着看静妃这回生男生女了。
  第99章 sanren
  东风带雨逐西风,大地阳和,草木抽芽生发,前几日朦朦胧胧下了几场小雨世界便彻底变了模样,穆清的肚子微微冒了一点尖,她还穿着一个薄薄的百子夹袄,从背面看去她腰身依旧苗条,宝和从殿外飞进来时候就看见穆清还是个单单薄薄的背影,立时大怒。
  “一群满嘴胡咧咧的骗子,都说你有了身子,好哇,将我好一通骗,我今日进宫来看我外甥孙子……”
  穆清正低头给自己勾兑一会要喝的药粉,乍听宝和声音一时间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将手里调羹一扔转身,便见宝和坐在榻上正气的吹胡子瞪眼骂人,看见她转过身之后就止了骂人的话头,脸上乍然换表情转瞬兴高采烈。
  “哎哟哟,我就说你行的,原来真是怀上了。”宝和扯着嘴笑两只眼睛直盯着穆清肚子,作势要扑到穆清跟前,穆清紧走两步赶紧到了榻前。
  “怀上了。”穆清笑着回宝和一句,也大方的同宝和说这些,说一句之后生怕自己眼睛发湿叫宝和看见连忙也侧过身来坐到榻上,她眼下怀孕了,一个人在宫里谁也见不着乍然看见宝和难免欢喜,况且宝和九死一生,她先前又格外喜欢宝和的性子,遂真是发哭。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宝和了,去年十一月见过人,现在都到了三月头上,快有大半年时间没见过人,上一回就知道他被皇帝师父从西南带回来了,听说一直在家里修养,修养了这么长时间,性子还是那样个性子,只是穿着的墨绿衣袍有点空荡,人也不如以往动辄就窜上窜下没一刻安宁。
  说是宝和左脚脚筋被断了,也不知走路受不受影响,穆清心下担心,想要看看宝和的脚又怕再一次掀起他的伤疤,遂就压着自己装作不知道不在意宝和是不是走路成问题。
  “怀上了就好,怀上了就好,哎,我陈家香火终于能传下去了。”宝和搓着自己双手高兴的无所适从,恨不能哼上一个小曲儿来。
  穆清转脸叫身边人去多的端点吃食零嘴来,等零嘴端来便彻底上了榻与宝和一人一边坐在炕桌上开始吃起来。
  宝和见穆清这么上道二话不说也是埋头大造,穆清有身子也不惧什么,这几个月吃吃喝喝也将胃口撑大了些,遂也很能陪着宝和吃上一番,等所有的碟子吃了个七七八八时候,宝和终于打了个饱嗝放下手里的筷子,无事可干时候他就一直盯着穆清肚子看。
  “哎,你说我要是也能生崽子多好。”他二人正坐着,宝和蓦地说话,穆清抬头看宝和,宝和神情仿佛个小孩儿看着别个小孩儿手里有好物他没有一样羡慕。
  “尽是浑说,你要是能生孩子,孩子没出生定然叫你折腾个稀碎。”穆清道一句,看他仿佛是真的要发怒随即又补一句“皇上日理万机,宗亲里也选不出什么玩伴,要是生个小皇子你和韩大人带着也不错,养成你这样也尚可,总之教习是要请太傅教习的。”
  穆清随意说了一句,岂料她说完宝和半天没说话,她正奇怪,却是突然半天没说话的人撇嘴“谁要养你家孩子。”不等穆清说话,他又说一句“你方才是说将孩子养成我这样的也能行?”
  “嗯。”
  如此宝和险些要嚎啕大哭了,世上除了韩应麟,不是想害他的就是嫌弃他怕他的,哦,还有那半截子腿御天,再就是数你了,我说我是皇帝亲舅舅是当皇帝是自己骨血 ,大约你也把我当做了家人,要不然你这样个礼教下长大的女娃娃怎么能看得上叫自己孩子长成我这模样,家里人也便就没有嫌弃的理由。
  宝和脸上露出欲哭的样子,穆清纳罕,“你怎么了,莫不成脚上又疼?”急忙去看宝和脚,宝和将脚缩回去瓮声瓮气回一句“我脚好着呢。”
  穆清不小心说了宝和脚受伤的事,宝和说他脚好着,穆清便再没言语,但听他又道一句“我若是能给韩应麟生个崽子,便就不欠他了,你说我将御天养在韩应麟那里是不是真是对韩应麟不对。”
  宝和转脸拧眉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同穆清说自己烦恼,穆清乍听他说话,一时间还没消化了,等反应了半天之后便目瞪口呆,小心翼翼开口“你说你将御天养在了韩府同你们一起生活?”
  “要不然呢,御天两半截子腿一个人生活怎么能行,再说,再说……”宝和“再说”了半天没说出下文来,穆清窥着他神情简直是倒吸了口气,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
  “他与我……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也还是个孩子,一晃也二十年过去了,我总也不能视而不见一直装死……就说千不该万不该我同他一起去了大理,都怪小五这个小王八蛋,我就说我当主帅我当主帅,非要再加上御天,混账小王八羔子……”宝和一阵乱嚷嚷。
  “都过了二十年,再过二十年也是能过去的,你非得这时候害人,害御天也害韩大人。”穆清幽幽道一句,实在是觉得三个男人一起生活实在惊世骇俗,其中一个还是韩应麟就更是叫人不敢想。
  “哎,也怪我,西南一行……他总归因为我失了双腿……混账王八蛋,谁叫他烂好心,老子自己能跑出去,他来把他弄成个瘫子不算还要将我弄成个瘸子,娘西皮的,真是气死老子了。”宝和前半句话还正正经经,后面就又是一通的骂。
  “韩大人也上了年龄,他是太傅教习出来的,想必要他接受一时半会也难。”穆清道一句。
  “要不我说我要能生崽子我就给韩应麟生个,哎,这世上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老木头了。”宝和长吁短叹。
  “那就将御天送出去罢,宫里拨些人伺候着不就行了么。”穆清终究还是偏向韩应麟。
  “行也行……可……哎……”宝和又长吁短叹,也不知想起什么是个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总是个伶伶俐俐干脆的样子,鲜少这样长吁短叹优柔寡断,西南一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想来宝和也不是个无缘无故就将御天养在韩府的人,遂穆清就再也没说什么了,这种事情旁人又哪里知道许多。
  心下这样想,穆清看宝和左右为难的样子宽慰他一句“你总也有你这样的理由,至于韩大人……他最是知道你,想来生气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他宝贝你,见不得你为难伤心。”
  宝和听罢她的话半天一拍炕桌“你这女娃娃不错!”穆清都被吓了一跳,他又道“往后小五给你气受老子扒他皮,往后我不是他舅舅,我是你舅舅!”
  穆清失笑,看宝和呼噜噜一会儿说着一会儿又跑那,还如以往一样,便就放下心来。
  “好好待韩大人,那御天,你看着……将两人都周旋好……我总觉得你这样对韩大人不住,你须得对他再好上些。”穆清想了想又道,到底这事情真是罕见,也有达官贵人纨绔子弟狎男妓养小倌儿的,也不乏一群人胡闹的,可三个人要相守一生真是,也没听说过。
  “呀呀,唠唠叨叨就你话多,大不了他老了老子给他擦拭擦尿给他送终叫他体面的成个老头子还不行么!”宝和嚷嚷,穆清睨他一眼,宝和转眼不耐烦,起身往窗子里翻出去,“我要走了,你将我外甥孙子好好养着,多吃些,同个麻杆子一样孩子哪里能长好。”说罢他就翻窗而去。
  穆清看他仿佛是像往日一样在半空中踏步一转眼就掠上树梢,只是上树梢时候险些踩空从树上栽下来,她看着心惊,宝和却是不当回事重新翻起来终于从树梢上消失。
  看来脚筋断了哪怕华佗在世也没给修复好,终究是不若以往那样一个鹞子就飞出去几里地,好在以他的性子伤了也就伤了,依旧快快活活的,那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后宫都因为静妃娘娘有喜而一片喜庆安宁,尤其倦勤殿周围,隔着好远就能看见倦勤殿奴才们出了殿以后神气活现的走路,静妃眼下虽然还没有理后宫事,但后宫之主是静妃恐怕没人否认,前朝后宫都是有默契,皇后废了之后只等着静妃生了就要封她为后。
  不若后宫那样,前朝近些时日险些要回冬,西南战事经了大理国皇帝暴毙、前太子唯祯也暴毙之后群龙无首国内皇位争夺厉害战争很快结束,大理重新恢复为朝廷属国,只是西南将一结束,草木刚刚发芽时候一直按兵不动的北方终于有了动静。
  西边西夏在过年时候还派了使臣来,经了静妃在乌江丢失一事,皇帝再见西夏使臣险些是将那使臣当庭斩了,被朝臣劝住之后人是没斩,和谈彻底没戏。
  契丹与女真那方是彻底的没有和谈,只等着要出兵,皇帝一直备着北方的战事,飞信一天好几封,守边大将折子一天一封往上递。
  这时候北方战事终于打响了,先前将将收回来的凉州藩部又起事端,不知何故往北边的部落频频暴动,朝廷军镇压都镇压不住。
  朝廷拒了西夏使臣之后不几日西夏就在原本凉州藩部地方与朝廷军来了一场大战,各有损失之后,凉州藩部余众彻底归到西夏,藩族与党项搅合在一起,凉州战事胶着。
  东北方,女真与契丹也爆发大战,两方都在争夺南下取宋的路径。
  第100章 冰沙
  当是时,真个为天下纷乱,乌云翻滚,四方戎马并起,万千诸侯,群起烟尘,人人都有逐鹿中原之野心,皇帝整日里不得休息,西南战事将歇,将士们不得延迟昼夜不停赶赴北方战场。
  西北方凉州有杨业守边皇帝暂且不愁,然东北方却是少了一员震慑四方的猛将,先前去西南时候朝中就选不出合适的人,如果御天双腿无恙或许还能一用,可御天眼下是不堪用,皇帝总觉着手中无可用之人。
  好在东北方契丹与女真要挣个你死我活暂时还殃及不到我朝疆土,只等着两方有一人占了上风,届时东北方真要好好布置一番。
  前朝的种种后宫一丁点都不知道,先朝的后宫比前朝还像前朝,前朝一有个什么事后宫必然知道,各家后妃都要卯足劲儿得前朝娘家支持又支持娘家,遂一有个风吹草动后宫比前朝还敏感。可皇帝后宫与前朝完全不一样,先前还有朝臣在自家进宫的后妃上下功夫,然到了眼下,他们可算是看清了皇上除了倦勤殿哪里都不去,也都知道在后妃上下功夫还不如在前朝多长点眼色,于是后宫里不相干的那些女眷们看见皇后下场皆都是本本分分安静若猫只管着自己的吃喝拉撒便是安稳。
  后宫里旁的殿不传信儿,奴才们之间也不传,倦勤殿里更是无人说那些个,遂穆清对于前面的种种是一丁点都不知道,她有了身子之后紧着肚里的胎儿,成日里好吃好睡与皇帝作息老也是打岔子过,偶尔能发现他脸色不好,却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得将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好不给皇帝操心。
  天气渐渐转暖,穆清即便怀了身子也依旧体寒,清丰变着法儿的给她补气血壮阳气,再加上肚里有个元阳,穆清这几天竟然也开始觉着燥热起来了,仿佛那时候还是女儿家不耐热的样子又要回来,手脚也不觉着冰凉,总也觉着身体里仿佛笼了一团火。
  她有心想要贪一口凉又生怕将肚里胎儿给凉着,心下郁热又不敢吃凉的,于是只能在殿里无人时候稍稍减点衣裳。皇帝今日仿佛是终于有点空闲了,下午时分难得从前朝回来往倦勤殿走,老远便看见殿前左右几扇窗户大开,不由纳罕,殿里莫非是起火了?要不着怎么所有窗户都开着,要知道自打她住进倦勤殿里后那殿里就得长时间的注意保暖,今日怎的将窗户开那样大。
  他心下疑惑,紧了几步走到殿跟前,两眼一扫没发现异常,将将走到榻跟前的那窗户旁,大开的窗户里,穆清正面朝外侧身睡着,手上一把团扇正斜在她胸口上,皇帝朝里刚一打眼,眼底颜色陡然一深。
  也才是个三月末不到四月的光景,北方天冷,远还不到换夏裳的时节,静妃娘娘却是已经换上了夏衣,因了郁热,她连头发都不耐烦梳只绾了个髻,一头乌发松松散散的拢着,身上一件月白蝶纹束衣内里一件锦茜红明花抹胸,脚上竟然连袜子都没着就那么卧在榻上。几个月里她镇日里吃吃喝喝,清丰也尽力给她调养,横竖宫里的好东西只有静妃一个人用,遂清丰一点都没可惜手里的好东西,便是一通的往往静妃身上补。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连脸上颜色都浅了起来,用过蟾织的痕迹都淡的几近要看不见,她身上本来就白若晶毚,先前干瘦,宫里养了几个月圆润不少,加上微微挺起来的肚子,整个人统共就像是个将将开了的牡丹花,每个花瓣都像是浸透了花香与蜜汁,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安静躺着仿佛下一瞬就要变成牡丹花精 ,单单看一眼就神魂都要被勾走。
  皇帝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白日里看见过静妃了,过了正月他就忙得早出晚归,这几日更是一直待在垂拱殿里连回来都未回来,这还是两三个月里来头一次在太阳光底下看见她,她还是这么个模样穆清兴许是已经睡着了,皇帝隔着窗户看她半天,从上到下都扫了一遍她依旧那么躺着没醒,越看越叫人魂不守舍,皇帝简直要同个毛头小子一样不敢睁眼继续看,站住定神,方举步往殿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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