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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晚膳放在了花厅,男女用屏风隔开,女眷这边分了两席坐下,老太太三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姑太太以及堂夫人几个长辈并阮安檀阮贞缃坐了一席,安槿和其他姐妹则坐了一席。
  席间姑太太还有意打听阮安梅的婚事,二夫人赵氏道已经相看了人家,就等着落定了,姑太太的样子便颇有些失望。
  安槿想到这位姑姑的嫡亲儿子早已定亲,这么问必然是为了那个庶子,竟然还为了庶子跑来问侄女儿的婚事,安槿觉得简直是奇了,也难怪她日子能过成那样。
  安槿的旁边正好坐的是蔡兰惠,安槿无事便笑着问蔡兰惠道:“惠表姐,不是听说你脚崴了吗?这么快就好了?没事吧?可有看过医生?你可千万别硬挺着,万一出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蔡兰惠听安槿突然问起,吓得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肉丸子就啪得掉到了桌子上,又听得安槿一连串的问话,她是捡肉丸子也不好不捡也不好,脸憋得通红。
  对面的阮安柟忙唤后面的小丫环上前服侍,帮着蔡兰惠捡了肉丸子,擦了桌子,又换了面前的碗碟,可是这番动静便连旁边席上的长辈们都惊动了,都转过来看,蔡兰惠脸就涨得更红了,有点结结巴巴对安槿道:“多谢表妹关心,我,我已经没事了。”
  安槿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又把目光停在她的脸上片刻,果见蔡兰惠眼神更加躲闪,手都有些发抖了。
  安槿心里一叹,本来她也没疑心她,可是看她这惊慌的样子简直让人不怀疑都不行,这蔡家还真是乱七八糟啊。
  折腾了一天,用完晚膳后,安槿回到自己的院子很是有点疲倦,她先唤来了祁红让她再着重打听一下蔡家的事,尤其是蔡家的那位二少爷。然后让采珠陪着自己坚持练了一会儿基本功,才唤了丫环打了热水沐浴净身,之后才去睡觉,因为太过劳累一躺下就睡得死死的了。
  所以当守夜的采枝突然起身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还是采枝暗暗捏了她好几下,她才醒来。
  她迷糊中不高兴地嘟囔道:“干嘛呢?”
  “小姐,外面有人。”采枝忙拿了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暗剑,低声道。
  安槿皱眉,慢慢坐起身看向窗外。
  “哒哒哒”,三声敲窗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响起。安槿原本还有一些迷糊的脑子倏然惊醒,脑子转了转,良久,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又缩回了床上,叹气道:“应该是赵家二舅家的表哥,你去把他打发了吧,就说我睡了。不过你还是小心点。”这些毛病就不能惯,若是惯出老喜欢大晚上跑来找她的毛病,真是无事也惹一身腥。
  赵承奕和萧烨还不一样,在安槿眼里,萧烨就是个熊孩子,跟她相处,并没有什么目的性。可赵承奕不一样,他看她的目光侵略性太强,还有那种你就是我的,你怎么闹我都会容忍你,但你还是我的,那种深情的神情和眼神简直让安槿毛骨悚然,感觉实在受不了,压力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采枝出去了没到一刻钟就回来了,回来后瞅了一眼在床上装睡的安槿,也不吭声,就自顾准备去睡,她刚在旁边的小塌上躺下,就听得安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是他吗?你怎么打发他去了?”
  虽然知道安槿看不见,采枝还是点了头,道:“他功夫应该还不错,可惜太小,还不是我的对手。”
  “你也说他的功夫不错?那跟你们世子比呢?你们世子比他也没大多少。”安槿好奇的问道,倒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他们有什么除武力之外的交流,她知道采枝有分寸,不会真的伤了他就行了。
  “那不一样。”采枝认真思索着答道,“这位少爷虽然功法不错,基本功练得也很扎实,但看得出来他应该没练几年。但我们世子五岁就开始习武,这么多年从未间断,哪里是他能比的。”
  安槿微微愣了愣,在京都,大家都说岭南王世子蛮横傲慢无礼,光有蛮力没有脑子,整天都是惹是生非。她当然知道萧烨肯定不是那样,但没想到他那么勤勉,他从五岁到十一岁都是在京都长大,能这样刻苦习武,却能在外界保持那种形象,也真是不容易。当然她也觉得那种形象,应该也是他天性中的一面。
  安槿瞅了瞅采枝,采枝却闭上了眼,不出声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多了,或者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55.第 55 章
  采枝闭眼其实是在想刚才那个少年,当时采枝出去,看到少年站在窗前的树下,少年看见她出来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便是震惊之色,似乎像是认识自己,却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采枝面无表情的对少年道:“我们小姐已经睡了,小公子请回吧。还有,公子年纪也已不小,半夜跑姑娘家的深闺可不是正经少爷该干的事,还望下次不要再行如此荒诞之事。”
  少年没有答她的话,只是深深的盯着她,目光锐利,审视而又防备,并不似一个十一岁少年的眼睛。他问她道:“为何你会在这里?”随后像是要掩饰自己话中的突兀,又冷冷道,“你是谁?为何会在槿儿的屋里?是槿儿让你出来见我的,还是你自己自作主张的?”
  采枝仍然面目平淡,道:“我是小姐的侍婢,自然就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待你改日从大门拜访,询问小姐便是。”
  说完不欲多话,就要转身离开,只是她一转身就感觉到了身后一股劲风劈了过来,她根本不用犹豫,一抬右手转身就将少年的攻击格了开来,两人瞬间就过了十几招,最后以少年捂着胸口连退数步为止。
  采枝冷笑道:“你不用试探什么,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以后不要再鬼鬼祟祟的出现,找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可没兴趣这样见你。”若不是看他年纪小,小姐又说不要伤了他,她真想一掌把他劈飞。
  采枝说完就回了房。
  赵承奕在寒风夜色中站了足足两刻钟才慢慢离开了安槿的院子,离开了阮府。
  采枝手下留情,赵承奕并未受什么重伤,只是前胸挨了一掌,虽然赵承奕估计采枝只用了三分力,胸前还是一阵阵的闷痛,只是他也不知这闷痛是因为这一掌还是因为他看见采枝这件事。
  他自然是认得采枝的,因为采枝将来是昌华长公主的最信重的贴身侍女兼侍卫之一,后来更是嫁给了岭南王府的侍卫统领,也是萧烨能让那个侍卫统领最后偏向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是昌华长公主的侍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跟了安槿?他能想到的理由便是萧烨将采枝送给了安槿,可是萧烨为什么送这样得力能干的侍女给安槿?除非安槿对他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赵承奕想到这里,再想到赵太妃接了安槿去宫中教养,心里就一阵钝痛,完全没有办法平静。是他疏忽了,他因为知道萧烨前世对安槿并没有什么特殊,后来更是娶了白家女子为正妃。赵太妃也十分反对景帝赐婚一个京都贵女给萧烨,所以安槿入宫,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如果萧烨喜欢上了安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知道萧烨是一个多么霸道蛮横不讲理又手段狠辣的人。
  他暗暗捏紧了手,他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好在,之后的日子,萧烨基本上都会在岭南,安槿还小,他还有筹谋的时间。
  过了两日安槿收到了绸缎庄掌柜送来的一张小纸条,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画一尊佛像,旁边一角则画了一片小小的三瓣枝叶。她捏着纸条,脸上飘过一丝淡淡的笑,三瓣枝叶是她和萧琉相约联系时留下的暗号,当时不过是正好花瓶里插的菊花落了一片残缺的枝叶,两人便相约用那个作往后联系的暗号。绸缎庄是赵氏的陪嫁铺子,安槿求了来作练手用的,那里的掌柜是碧螺的父亲,所以是安槿十分信得过的人。那也是为什么安槿偏偏找赵氏要那个绸缎庄的原因。
  这时祁红正好来报蔡家的事情。
  祁红道:“这位二表少爷在江州很有名,据说十一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功名,因此在江州素有神童之名,而且因为长得俊秀,人也机灵,在蔡家极受姑老爷和老太太重视宠爱。更因为姑太太所出的大少爷身体不好,姑老爷几乎是把他当成继承家业的儿子来培养。也正因为如此,二表少爷开年就是十五了,仍未定亲,却是姑老爷看不上地方上的女子,这次来京都也是特地希望能帮他定一个世家之女,将来也好对他前程有所助益。”
  安槿心里好笑,像这位姑父自己吗?找个京都的贵女帮助他谋前程,回家再娶个青梅竹马的相好生儿育女过日子?便忍不住讥讽笑道:“那这位少爷在家乡是不是也有一位等着他娶作贵妾的青梅竹马?”
  祁红一愣,继而认真答道:“婢子不曾听说有什么青梅竹马的贵妾什么的,不过这位表少爷去年就有了两位通房了,据说都是从小服侍的丫头,这次上京倒是没有带来。”她当然听出小姐的讽意,不过小姐敢说,她却是不敢评论的。
  “十四岁就有了两个通房?这样的性子还敢跑来京都娶贵女?十一岁的秀才在他们那里稀罕,世家贵族们可不稀罕。”安槿慢慢揉着手中的纸条,漫不经心的笑道。
  祁红咬了咬牙,低声道:“那蔡家的婆子喝了酒,说,说京都的贵女不过如此,娶了回去,还不是像个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安槿指甲一掐,手上的纸条便被她戳了个洞,她索性低头把纸条慢慢撕成了小碎片,再递给一旁的雪青道:“扔了吧。”又轻笑道,“既然是想娶个面人儿般的世家贵女,那我索性就随了他的意,帮他找找看吧。”
  本来她是不想管这家人的家务事,可是算计到她家人身上,那就不行。
  祁红又道:“婢子也打听了大房的事情,听说也有几家人家来给六小姐提亲,但柳姨娘似乎都不太满意,门第好的,都是些旁支庶子,要靠着族里吃饭的,要不就是些清贫举人的儿子,柳姨娘更是看不上眼,怕六小姐嫁去了受苦。听说大老爷倒是有意把六小姐嫁去寒门举人之家,柳姨娘为此忧心不已。”
  也就是这些事了,安槿揉揉眉心,她们二房待嫁的姐妹这么多,多少人都操心不已,哪里还能顾得上大房的庶女?而且阮安姝的亲事必是大伯父大伯母作主,她们能帮的也实在有限,能做的最多就是帮她查查对方的人品性格什么的了。想到乞巧会时阮安姝的异常,安槿苦笑,若阮安姝是有些其他什么心思,她怕是不会助她的。
  世家嫁女因为嫁妆普遍较多,一般都是前一天就把嫁妆抬到男方家清点安置好。因此亲戚朋友姐妹们送添妆礼的日子则通常是正日子的前两天。
  阮安檀出嫁送添妆礼的这一日,忠毅侯府家的大门就没合上过,因为一大清早,赵太妃娘娘就赐了重礼添妆,有龙凤呈祥白玉如意一对,赤金累丝镶宝凤钗一对,赤金累丝镶宝项圈一对,祥纹碧玉手镯一对,以及宫锦绸缎数十匹。
  赵太妃娘娘自昌华公主远嫁岭南这么多年,除了萧烨的事,早不管世事,不到半年前突然宣布接阮家七小姐阮安槿进宫亲自教养已经够引人注目,如今阮家二小姐出嫁,竟赐如此厚礼,自然引起了京中世家贵族的揣测,他们直觉想到的就是,赵太妃在抬阮家小姐的身份,为什么?可能是为了给阮家二小姐的议婚造势,也可能是为了她亲自教养的那个阮家七小姐。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赵太妃赐完添妆礼,宫里就接二连三的有太监登了忠毅侯府,竟然是项皇后、德妃娘娘、贤妃娘娘等高阶妃嫔都分别赐了添妆礼,然后没过多久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的礼也到了,自然一些与赵家素有来往的勋贵家族的夫人便也跟着送了添妆礼。
  阮安檀的嫁妆本已极为丰厚,本就有了八十二抬,这还是为了不压过顺国公的嫡长孙媳,特意压了的,每抬都是塞得满的不能再满的,这一添妆就直接又添到了一百零八抬,一点也塞不下去了。
  安槿送给阮安檀的是一整套珊瑚头面,包括一对发梳子,一对发钗,一对步摇,九颗花铀,一对耳环,一串项链,一串手链。京都在北地,珊瑚都是从南面沿海一带运过来的,因此成色好的珊瑚都极为贵重,安槿的这套珊瑚头面色泽饱满,颜色艳丽,瑕疵极少,一看就是极贵重的。
  安槿这一出手,房间里姐妹们的眼睛都直了,她的亲姐妹们还好,那些堂姐妹们表姐妹们看见那套东西再看安槿的眼神都不对了,安槿察觉到异样,她早有准备说辞,笑道:“太妃娘娘赐我的东西,我还小,又用不着,二姐姐出嫁,妹妹自然要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姐姐,只要姐姐能够记得妹妹的一片心意就好了。”
  阮安檀大为感动,她不像别人,认为安槿是不知道这套头面的价值,才随手拿出来送给自己,这个妹妹自来极有成算,管家理事条理分明,又对书画珠宝研究甚深,怎会不知道这套珊瑚头面的价值?她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抱了抱安槿,忍了忍,才没落下泪来。
  众人自然都是相信安槿的说辞,这套珊瑚头面是赵太妃赐的。唯有阮安柟最清楚,这些珊瑚都是萧烨送给安槿的原石,安槿设计了头面样式,命人去打做的,想到安槿那里还有很多这些东西,阮安柟心头不禁暗暗添上了一些隐忧。
  第二日,阮安檀的嫁妆足足抬了一天才全部抬到了顺国公府安置下,虽说老太太对阮安檀的嫁妆这么多十分的肉痛不已,心里很是不满,可是这些东西都是赵氏用自己的私房置办的,跟侯府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所以老太太不满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几次暗示赵氏,她后面还有几个女儿要嫁,肚子里的说不定会是个哥儿,总得给哥儿留一些。
  赵氏没儿子,也没想着会怀孕,早几年就开始给几个女儿准备嫁妆,她几乎是把自己大部分的陪嫁和私房都分给了几个女儿,自己完全没想留什么。而阮安檀的嫁妆又的确是赵氏给几个姐儿预备中给的最多的,因为大女儿是嫁回顺国公府,她觉着后面几个女儿嫁的门第应该也不会高过大女儿,所以大女儿的嫁妆预算就高过其他后面几个的一半多,还是在大女儿的劝说下才裁了一些。
  赵氏现在即使怀孕了也不在乎,且不说这还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儿子,就算是个儿子,将来难道还要靠她的陪嫁吃饭?
  但阮安檀的出嫁倒是实实在在让忠毅侯府在京都风光了一把,不知多少人开始暗地里打听阮家其他未嫁的小姐。
  且不说别人,暂住在忠毅侯府的亲眷便心思浮动,各有盘算。
  ☆、第56章 7.07
  阮家族长也就是三老太太这一支是文官路子,祖上和忠毅侯府的第一代侯爷是亲兄弟,也是祖皇帝开国就在朝为官的,过去这么多代,做到的最高的位置则是三老太太的上一代,也就是阮贞缃姐妹的曾祖父,曾官拜内阁阁老,也因此这一支身上都有些文官的清高傲气。
  三老太太对这样豪奢的婚礼很是不屑一顾,觉得这就是烈火烹油,败家之相,她是知道些忠毅侯府的情况的,这赵氏竟是完全不顾阮家,如此高调嫁女,简直就是劣媳,若是她的媳妇,可不得好好收拾。
  不过另一方面,想到赵氏无子,心头微动,却不知她这一胎如何,若是仍是个女儿,倒是可以跟老太太刘氏说道说道,让赵氏在族里过继个儿子,也好收收她的心,不然这样不等她嫁完女儿,家不都得败了。
  三老太太的儿媳三夫人陈氏却是出身沧州府本地,没有来过京都,见到这般的嫁女架势却是给震住了,她们老爷刚在礼部谋了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即将举家迁到京都来,女儿也是打算在京都找了好人家嫁的,可是大女儿这一转眼就十五了,看自己准备的嫁妆,在沧州还算是很不错的,可现在一比,委实上不得台面,她可得仔细再打听打听,好好盘算一番。
  院子里,阮贞缃则劝妹妹阮贞纹道:“你自恃才高,家中又是世代书香阁老门第,心里便一直觉着这侯府除了那牌匾,怕是比不上我们的,她们能议得好婚事,我们更是比她们强。可是你想想,她们嫁得的好婚事,哪个不是沾亲带故,大堂姐嫁回了大堂伯母的崔家,二堂姐嫁回了二堂伯母的赵家,就说那阮安柟,阮安槿,为什么赵太妃娘娘要看顾她们,为她们作脸?还不是因为都是出自赵家。就是当今陛下的生母慈懿皇太后,可也是出自赵家的呢。妹妹你还是息了争强好胜的心,好好和她们相处。其实她们有她们的造化,我们自也有我们的前程,有什么好比的。”
  阮贞纹咬着唇,眼里闪过不服之色,道:“我又如何了?我岂有作出什么事来?上次还不是阮安桐拎不清,连自己妹子什么性子都不清楚,就莽撞邀请我们去那阮安槿的书房,还差点坏了我的名声。”
  阮贞纹心里不好受,阮家在沧州是世家大户,她原先是族长的孙女,后来是族长的侄女,她父亲在地方上从五品的官已经算是很高的了,她在姐妹中生得好,学问好,最受祖父母父母疼爱,在当地也是出了名的蕙心兰质的才女,到哪里都是众人夸奖注目的中心。
  到了京都,见到阮家姐妹,虽然都比她漂亮许多,她开始也有点不舒服,但阮安檀阮安柟比她大好几岁,又忙得很,基本上没怎么接触,接触到的阮安梅性子软,待她亲和,她便不觉着什么,阮安桐轻佻,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绣花枕头而已,全是中看不中用的。后头来的那蔡家姐妹更是上不得台面,不值一提。
  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个阮安槿?明明比她小两三岁,却书画皆已颇有风采,不单于此,她有那么多的东西,随处而放,孤本画册,绫罗华裳,珠宝首饰,随便一出手就是一整套的极品珊瑚头面,她十岁生辰的时候才只从祖母那里得到一对珊瑚耳环,颜色还暗沉好多,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为什么她还生成那样?跟她相比,她才知道,以往别人夸自己生的好,又清秀又斯文,那简直是个笑话!
  看妹妹紧咬着唇,阮贞缃无奈,可是她也知道多说无益,心气这种东西,岂是三眼两语能改的?只要按着不出什么事情就好,反正她们也只是暂住一段时间,等父亲那里安顿下来,就要搬出去的。
  便道:“你没什么心思便好,始终我们是客居,得罪了主人总是不美。你既也说那阮安桐是拎不清的,就少点和她掺和,免得惹出什么事来,平白坏了名声。”顿了顿道,“也少跟着她去外院见那苏文焕和蔡知文,始终是外男,祖母和母亲带我们过来,是要议亲的了,外面要是传出点什么不好听的,总归是不好。”
  阮贞纹听得阮贞缃提及苏文焕,心头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耳尖不由也红了红,若说她起了什么心思,那倒是也没有,只是苏文焕那样清俊有才华的学子,又有一点惹人同情的境遇,总是容易让小少女们心头萌发点好感的。
  蔡家老太太也跟着儿子到了京城,不过没住在阮家,而是跟着儿子住在了外面阮氏阮元秀在京都的一个小陪嫁院子。她前些日子病了,不曾到阮家拜访,婚礼的正日子总算是好了些,也到了阮家参加了婚礼,看见阮安檀的十里红妆,心里很是酸溜溜的,当年她儿子娶阮元秀,阮家可是连这十分之一的好东西都没有,亏阮元秀还是当年忠毅侯府唯一的嫡女,自己儿子这么多年为官打点还都是靠何姨娘家里出资,因此对阮元秀很有点不满。
  不过转念想到这有钱的不是阮家,而是阮家二媳妇,不由的又动了心思,这阮家二房女儿多,不若为知文或知琛求上一个,这阮家二房的姻亲可都是京都顶级的勋贵,平时想巴结都不好找门路的,于是心里就开始琢磨起二房剩下的几个女孩子,看哪个合适,当下便决定,后面这几天可要好好观察一下这几个女孩子,好为孙子挑个好的定了。这事还得催催自己儿媳妇,让她多下点功夫,等她挑好了就找阮老太太早点定下来。
  十二月六日是迎亲的正日子,姐妹们陪着穿了大红嫁衣的阮安檀在新房坐,看全福夫人笑吟吟的给阮安檀梳头,说着吉利的话。
  全福夫人请的是宁国公夫人顾氏,顾氏出身凌阳世家大族顾家,父母双全,婆媳相合,子女儿孙皆平安健康又孝顺出众,儿子现在是宁国公世子,孙子也聪明伶俐,女儿嫁了四皇子,现在是四皇子妃,也已经是儿女双全了,是众人眼中公认的有福之人。
  宁国公夫人梳着阮安檀一头柔顺浓黑的头发,看着镜子中少女不施脂粉已容光照人的样子,再看两边或立着或站着少女的几个妹妹,心中也不由感叹,赵氏的确是出美人。
  众人一边夸着阮安檀,一边又调笑着,饶是阮安檀素来稳重,也是有些害羞,只是因是嫁到她曾住过好几年的外家,新郎又是一起长大的表哥,她倒没有一般新嫁娘的忐忑不安和害怕。
  待新娘梳妆完毕,全福夫人又念了祝贺婚词,众人便听到了外面的嬉笑吵闹声,却是新郎过来迎亲,被兄长们为难着作诗。
  待得好一阵新郎过了关,安槿陪着阮安檀出新房,便见到了来迎亲的簪红花戴乌纱着绛袍的新郎官二表哥赵承安,也不出意外的见到了跟在他身侧的赵承奕。
  赵承奕在笑着,安槿却立刻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身上有一股沉郁之气,笑容不达眼底,安槿一出来,他的目光便看向了安槿,眼神深邃而锐利,像是要把安槿剥开了看,四周的欢颜笑语似乎突然静了下来,安槿在这种目光下极不舒适。然而只是一刹那,赵承奕就移开了目光,陪着赵承安迎答众人的哄笑,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安槿的错觉。
  可是那目光移走了,安槿却觉得那目光仍是如影随形,笼罩着自己,她有一些郁闷,她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人呢?每次见面,给她的压力都会再加深一层。她仔细思考自己的言行,也没觉得自己撩过他什么的,她还只有九岁啊,虽然不到一个月就十岁了,也是没差别的。
  只是行为要谨慎啊,安槿感慨,哪怕是九岁也得注意不要招惹了烂桃花。
  待得新人拜别了祖父母父母出了门,鞭炮唢呐声中,安槿看见母亲赵氏还有父亲都红了眼,她也有些落寞,三姐阮安柟阮安梅都忙着筵席的事,阮安桐阮安姝则陪着亲戚家的姐妹说话玩耍,安槿想到赵承奕,心头有些沉甸甸的,觉得有些气闷,便出了房间,带了采枝去后花园。
  安槿坐在荷池边的小亭子里,看着园中四处红绸飘挂,荷池中却风吹着荷梗枯枝在水中轻晃,更觉寂寥,倒是有心想画上两笔,却知道不合时宜,便也罢了。以往但凡自己有些困惑或者迷惘的时候,只要随便涂涂抹抹,心情总能慢慢沉淀下来。
  采枝抱着手站在了一边,长身直立,寒风中竟有一股别样的俊逸潇洒的味道。安槿看着她,倒是心情蓦的松了下来,扑哧一笑,道:“你这个样子,和在宫里的样子可全是两样。”在宫里,采枝也是一副标准的低眉垂眼的宫女模样。
  采枝一笑,刚欲说话,却突然眉头一皱,侧了身子,目光像左边小道上看去。安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了本应该跟着迎亲队伍离去的赵承奕,慢慢从拐道处拐来,向着安槿这边走来。
  采枝看向安槿,安槿点头,她便会意的慢慢走到了亭子外另一边抱手矗立,只目光平淡的看着安槿这边的动静。
  安槿坐着等赵承奕慢慢走了过来,等他到了,便浅笑着唤道:“六表哥,你如何没有跟着迎亲队伍离开?”
  赵承奕没出声,默默瞟了一眼亭子外一旁侧立的采枝,才正眼凝视安槿,眼神温柔多情而还有点宠溺。
  又来了,安槿有些不自在,你一个小孩子到底能有多深情啊?我跟你相处过几日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个啥样子的人啊?怎么就这么深情了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实在没办法进入状态啊。安槿把目光调了,继续看荷塘中枯萎的荷梗。
  “槿儿。”赵承奕温声唤道,他努力调整着自己,他看出安槿眼中的防备和不自在,便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去和她好好沟通,“槿儿,外面寒冷,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坐着,也没有拿个手炉,风吹了感冒了怎么办?”
  他记得安槿的身子特别弱,经常生病,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天气一凉,就容易受寒。这也是母亲不喜欢安槿的最大理由之一,谁也不能喜欢一个病殃殃的儿媳妇吧。不过,这都是借口,赵承奕心里冷笑,今世安槿的身子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差了,也不见得她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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