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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赵嫤扔下湿透的纸巾,握过手机,一字一句的放慢速度说,“红双诚化,十二年前老板跳楼的那家企业。”
  陆琛哦了声,又顾虑的说着,“那不是你……”
  “对,是我爸爸。”她替他补充。
  两分钟后,陆琛开始向她阐述,当年某家担保公司不明原因的破产,负责人跑路,导致数百家企业受连累,首当其中就是最大的客户红双诚化,紧跟着诚化资金枯竭,银行抽款,并且收到多方违约起诉,它就像卷进绞肉机一样,慢慢被折磨而亡。
  最终,演变成一场悲剧。
  赵嫤沉吟片刻,或许是与她爸爸感情的淡薄,尽管换另一个人重复叙述这些,带给她的悲痛仿佛一片的雪花,也仅是点滴的寒意。她目前只想着,陆琛说的内容,跟她今天听到的并无二致,看来外公所说的是实情,是她多疑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陆琛拿来可乐喝了一口,虽然他只是对赵嫤隐瞒了一部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而这感觉大概是,良心不安。
  他自言自语道,“……这笔买卖做的有点亏啊。”
  另一边,赵嫤拎着吹干高跟鞋,走来玄关,打开鞋柜,毫无悬念的要看见在成双的鞋中,那只孤零零的高跟鞋,接着毫无悬念的想起那个人。
  整整一天,他连短信也没有发来一条,赵嫤有些怄气的不去想他,但是洗完澡躺在床上,又不自觉拿起手机,好像认为这么盯着,下一秒它就能响起来似的。
  赵嫤摇摇头,赶紧把手机放下,关掉壁灯,压好被角,一秒、两秒、三秒,她翻过身摸来手机,打开通讯录,点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迅速贴在耳边,准备一接通就挂掉,等他回拨过来就说打错了。
  可是,很快就听见冷冰冰的女声说着,“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她没有生气,而是有点闷闷的失落,脑袋里莫名蹦出个词汇,始乱终弃。
  赵嫤轻轻哼一声,“要弃也是我弃你。”
  遇上这种「你爸可能间接害死我爸」的狗血剧情,简直麻烦的要命,但是就像她自己说的,想要拥有宋迢,那就必须要去面对。
  因为决心很悲壮,所以失眠到凌晨四点,第二天上班,理所当然的迟到了。
  赵嫤走进办公室,隐约听见争执的声音从会议室的方向传来,离她的位置越近,声音越清晰。
  “你的艺术品鉴对项目本身影响能有多少?在工程紧张的情况下,请你不要用一些无所谓的理由,充高大上来堵我的话,现在我是设计行政经理,不是!”
  赵嫤坐下拉近椅子,同时伸脖子张望,“一大早就吵起来了?”
  会议室的墙是钢化玻璃材质,她先看见熟悉的萧泽,然后是一个穿着打扮成熟的女人,生得有些媚态,此时的气氛是剑拔弩张。
  她连忙去敲敲许旦的桌面,问着,“为的什么?”
  许旦没有转回身,而是向后仰一点,小声说着,“集团和澳洲那边谈下了合作项目,大客户部海外区派经理来和我们组建团队,就里面那女的,是挺娇气,因为萧泽那脾气,你懂的,一言不合就嘭——”
  他两手放在空中,随着自己配的音效做着炸开状,接着又无声的模仿宋丹丹小品中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赵嫤用手背挡在嘴上笑出一声,这时,会议室里传出萧泽的一句,“既然你不尊重我的意见,那我们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萧泽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但是那位海外区的经理,比他更先一步走出会议室,赵嫤有点膜拜这位女英雄。只是她脚下生风的路过办公室,视线却在赵嫤身上停顿一下,顺便很是不待见她的皱了皱眉。
  在赵嫤稍愣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办公区,女英雄的形象荡然无存。
  “她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赵嫤微怒着说,就差拍桌了。
  许旦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无解,就猜道,“嫉妒你比她长得好看咯。”
  趁现在还有时间八卦,他赶忙好奇的问,“酒会那天晚上抽奖你也不参加,跑哪儿去了?”
  她眨了眨眼,避重就轻的问道,“抽奖?奖品是什么?”
  “宋大总裁的一个拥吻。”说着他就抱住自己的肩。
  赵嫤心里紧张一下,要不是因为了解他,还真以为他那天晚上看见什么了。但是她反过来想,为什么要紧张呢,哪条规定也没有说,不能和ceo谈恋爱啊。
  等等,所以他们算是确定关系了?
  她陷入独自纠结,许旦在一旁看着正准备抬起手,在走神的人眼前晃一晃时,被一把尖腻的嗓音抢先道,“赵嫤,总监找你。”
  赵嫤回过神,又是一愣,仔细回想她除了迟到以外,好像没有犯别的错误,怎么才吵完架就换她上阵。于是,在走去总监办公室的短短几步路,她接收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同情目光。
  “市场部说需要换人和他们对接,给的原因是沟通不良……”萧泽非常困惑的说道,“所以,你是在什么地方出问题了,还是和那边的同事有什么过节?”
  原来不是上阵,是下场。
  赵嫤深思后,解释道,“我不知道和他们在沟通上出了什么问题,并且我和市场部的同事也没有起冲突。”
  虽然这件事情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但是萧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考虑片刻,说道,“尽快找机会去了解一下,及时解释清楚。”
  当赵嫤坐回她的办公桌后,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否认,干脆就随便认个罪,让萧泽给她判死刑好了,这样起码不用特地去「了解」,能省去多少事。
  这一天下来,她没有去市场部走动,而是稳定的保持撑着下巴,处在鼠标半分钟点击一下的精神旷工。主要是居然到现在,宋迢还没有任何回音,不可能没有来电显示吧?不可能一整天都不看手机吧?
  准时离开办公室前,她看一眼手机,搭乘地铁回家的途中,她再看一眼手机,然后就像这个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夏夜,终于盖过白昼降临般,放弃的将手机扔进包里,不看一眼。
  电梯到达她家的楼层,叮的一声打开,同时,她的手机开始响起来。
  赵嫤迅速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人名,之前的憋闷已经散去八成,但是手指悬在绿色的接通上,迟迟不按,她想,至少还要等过五秒再接。
  感觉即将被自然切断前,她先滑过接通,贴在耳边。
  那边,是宋迢低沉而温凉的声音,“下班了?”
  赵嫤心里是很没出息的雀跃,却又不咸不淡的应他一声。
  宋迢解释道,“昨晚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在飞机上,所以没接到,后来工作的事情比较赶,不方便给你回电话。”
  想起今天早上许旦说的,她反应过来,“你去澳洲了?”
  他鼻音轻沉的嗯了一声,补了句,“悉尼。”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尾音落下时,赵嫤就像喝了一口冰镇的糖水,哪还有烦闷的情绪,全部驱散而走,她将手机夹住,两手去摸钥匙。
  听她没有回应,宋迢问道,“晚上吃过了吗?”
  总算找到钥匙,赵嫤回答着,“还没有,刚刚到家门口。”
  “那陪我一起?”
  赵嫤开门走进家中,语气有些不可思议的笑意,“飞去悉尼?那只能陪你吃早餐了。”说完她发现不对,悉尼那边现在是什么时间。
  那边似乎一顿,然后他说,“我已经回来了。”
  夜幕正在吞没焦色的迟暮,宋迢走出机场,身边依然是人来人往。拖着行李的艾德大步跨上前,为他打开车门,他折身坐进车后座。
  此时,赵嫤好像听见了关上车门的声音,惊讶的问道,“这么快,你留在那有一天时间吗?”
  他转过手腕,看着表回答,“四个小时左右。”
  这么短的时间,只够开个会吧,她说,“怎么不多玩几天再回来,就当放假呀。”
  他颇为无奈的说着,“因为没有回某人的电话,怕她会生气,但是我想见她的人,而不是声音。”
  听的赵嫤一愣,感觉脚底软绵绵地靠向餐桌旁,她抿着玻璃杯的边沿,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宋迢说,“我过去接你。”
  赵嫤忙问,“你要去哪儿吃?”
  “回家。”他沉静的声音,如同往她心湖抛下的石子,泛起涟漪。
  赵嫤想从容应对,却脱口而出,“那不用这么麻烦,把你家地址给我。”
  宋迢稍有停顿,来不及说话,她先紧张的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奔放了?”
  他好像在笑,“我觉得你可以再放一点。”
  赵嫤故意很重地哦了一声,表达不满,可是压不下漾出的笑意。
  “不过,我家不好找,接你也顺路。”
  放下手机,反正距离他来还有一些时间,赵嫤坐在化妆台前,补上一点口红,然后梳着头发思考要不要换件裙子,蓦地,她握着梳子的手顿住。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
  完了,恋爱中的蠢女人。
  赵嫤有些慌乱的扔下梳子,整理起桌上的化妆品,将它们依照大小高矮排序,最终没有换衣服。
  宋迢坐在车里,转头向外面看去,在公寓楼映出的灯光下,她穿着墨绿的针织上衣,黑色包臀裙长及膝盖,眼帘低垂留意脚下的路,迈着修长的双腿走来。
  司机替她打开门,她低眉顺眼的坐进车里,再顾盼生辉地抬起头,他缓缓地合了下眼。
  本该是温情的见面,一路上,赵嫤却含羞的挨着车门,始终将头扭向窗外,他们隔着能坐下一个人的距离。
  宋迢不明白的看着她,“离我那么远,嫌热?”
  赵嫤瞳仁乱飘了一下,镇定自若的说,“我想看风景。”
  所以,这风景真被她看出些问题,虽然在这座城市住了没多久,但是她记得机场的方向,现在他们等于折返了一半,这是顺的哪条路?
  直到前面碳色的栅栏门徐徐打开,赵嫤才理解他,不是不好找,是有可能进不来。就算不看新闻也知道,这几年房价泡沫涨得有多厉害,而他的家,竟然是一座庄园。
  行驶的车穿过两旁栽种梧桐的道路,隐匿在深幽绿意中,独栋的高级别墅逐渐显出,赵嫤半愣的说着,“别人的家是按平方米算,你家是按亩算的吧?”
  宋迢说,“我不喜欢在外面就餐,所以一些应酬都会设在家里,总不能太寒酸吧。”
  整座庄园是闲适写意的格调,别墅是现代与园林的完美结合,夜幕下,地灯铺出一条通向室内的路,两边的水池中浮着几片荷叶。
  他的管家陈叔,即使年逾半百,仍是气质斐然,是一个老绅士,亲切的对她说,“晚餐马上准备好了,不知道赵小姐有没有什么忌口?”
  赵嫤对他微笑着摇摇头。
  趁晚餐前的时间,她慢慢环顾四周的装潢,不拘束于传统,又处处透着沉静之力,例如巧妙的利用太湖石的元素,在空间中感受群山万壑的境界,简洁明了中暗藏玄机。
  一旁的宋迢抱着手臂,目光追随她移动,但是越看越不知何味,因为她对他家里的陈设,甚至是对陈叔,也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喜欢,偏偏忽视了他。
  宋迢走上去,扣住她的手腕,在她没反应过来前,再转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只说了一句,“去吃饭。”
  落地窗旁摆着一张方桌,上面铺着素净的布,端上桌的佳肴无论是香味,还是卖相都不亚于酒店级的水准,看的赵嫤食指大动。
  这时,陈叔端着餐盘走来,在宋迢面前放下一碗白粥,她有些疑惑,只是没有开口询问。后来,满桌珍馐饕餮就像为她准备的,他很少去碰,享用着他寡淡的一餐。
  望着他安静喝粥的模样,瘦削的下巴线条,垂落的眼睫,在灯光下留着青色的阴影。赵嫤咬了一会儿筷尖,“你胃不好?”
  宋迢稍顿,抬眸看着她,颔首说着,“前几年习惯不好,日积月累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赵嫤听着更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比如,让他以后好好吃饭吧,可是他现在已经好好吃饭了。
  她小脸愁恼的拧着,宋迢想伸手去捏捏,也就这么做了,“别担心,肾还行。”
  赵嫤愣一下,霎时脸颊微烧,力道不轻地拍下他的手,“谁问你这个了!”
  晚餐后,坐在他的茶室里,主轴为原木色调,朴实而稳重,深褐色系的真皮沙发,钢质的窗框,空间中蕴含一种禅意。
  宋迢从柜中拿出一罐茶叶,在她身边坐下,“云南的普洱,尝尝吗?”
  她开玩笑道,“悉尼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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