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头上那些忙活了许久才弄好。宫人们额头上除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萧妙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扶了一把脖子。她知道今日自己要顶着这么一脑袋的要在撑上一天。
  她逼着自己挺直脖子,手指在长一尺的簪珥上轻轻碰了碰。过了今日她就算是和拓跋演是正式夫妻了。
  脸上的粉刷了好几层,眉毛都被□□遮了个干净,另外用笔画出来。唇上用红色的口脂一抹。
  全部完了之后,萧妙音眉头都不好动一下,唯恐会掉粉。
  那边阿鸾醒了,要母亲哺乳,结果乳母死活都不敢把他抱到萧妙音面前。今天这么大的事,怎么好把皇子往皇后的面前送,而且这会皇后也不便哺乳。
  最后还是几个乳母哄个没完,阿鸾才哽咽着吃了乳母的奶。吃饱之后,阿鸾睡了一会,等到天亮就开始精神奕奕要见母亲了。
  乳母没法,但是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起来,司仪司服等女官来来往往,实在是不适合,但阿鸾这会没有上回那么好哄了,不让他见萧妙音,他就尖着嗓子哭。
  乳母生怕阿鸾会把嗓子给哭坏,抱着他去见常氏。常氏见着外孙,连忙搂过来。抱到里面去。
  乳母和服侍阿鸾的宫人们,心上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
  “阿鸾,那是阿娘。”常氏指着萧妙音对阿鸾道。
  阿鸾几个月大,知道爬也知道认人了,甚至开始尝试着开口说话,听到常氏说到‘阿娘’,立刻就在她怀里立起小身子,一双黑眼睛滴溜溜的在人里寻找。
  结果一圈找下来没有找到,他瘪了嘴就要哭。常氏见状,只好把阿鸾带到萧妙音面前去。
  萧妙音如今人不能躲动,头上顶着高髻还有沉甸甸的步摇花钗等物,就是身上还佩戴着和天子同等级的玉佩,动一动叮叮当当,好听是好听,就是人受罪。
  “阿鸾,这就是阿娘!”常氏不知道外孙怎么了,平常一下子就能将母亲认出来,这会指给他看,他也认不出。
  阿鸾望着面前这个盛装的女子,小嘴张开,然后嗷的一下扎进了外祖母的怀里。
  ☆、127|礼成
  萧妙音见着儿子在常氏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要把孩子抱过来,但是这回她这一身根本就不利于行动。
  “阿鸾,是阿娘。”萧妙音开口道。
  听到母亲的声音,阿鸾在常氏怀里抽抽噎噎的停了哭泣,抬头来看。
  “真的是阿娘。”萧妙音知道如今自己这副尊容还真的好看不到哪里去,孩子认不出她来也是正常的。
  常氏把阿鸾抱到萧妙音面前去,萧妙音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被陈女史制止,“娘子,今日不适抱皇子。典礼马上就就要开始了。”
  定好了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特使会奉天子诏令前来宣册,这会抱了皇子,要是皇子淘气将皇后身上的衣饰弄乱,再要整理恐怕就来不及了。
  “凉凉……”阿鸾才开始学说话,他含着委屈,含糊不清的发声,伸出一双胳膊就要萧妙音抱。
  常氏知道眼下萧妙音不方便,她对阿鸾说,“今日阿娘有事,不能抱阿鸾,阿婆带着阿鸾到后面去玩。”说完,常氏看着萧妙音,“我先带着阿鸾到后面去。”
  萧妙音看着阿鸾可怜兮兮的小脸蛋,心疼的要命,但是眼下也的确不适合抱孩子。她伸手在孩子的小脸上碰了碰,“阿娘今日有事,明日再和阿鸾玩。”
  常氏怕萧妙音看着孩子舍不得,等到萧妙音将这句话说完,抱着孩子就往后殿去了。
  阿鸾瞧着母亲离自己越来越远,伤心的嚎啕大哭起来。到了后殿,常氏怕阿鸾饿了,把乳母召来,结果阿鸾哭着就不让乳母抱,还一巴掌按在乳母脸上。
  最后常氏没办法,自己抱着阿鸾到处转悠,一圈两圈的走。小宫人很有颜色,一双腿跑的勤快。
  “夫人,前头已经开始了!”小宫人兴奋的满脸通红。
  常氏已经要被封为县君了,小宫人的一句夫人她受的起。常氏听了立刻眉笑颜开,她低头看着阿鸾,“阿鸾听到没有,阿娘做皇后啦,到时候阿鸾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叫阿娘了。”
  阿鸾听到阿娘两个字,立刻一双手就按在常氏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寻找。结果自然是没找到,只能伤心的趴在常氏怀里了。
  常氏对着外孙哭笑不得,孩子这点大很黏母亲,不过今日女儿还真的不好见孩子来着。
  宗正奉皇帝册命诏书来的时候,宫外礼乐起。
  萧妙音拿出佛寺里佛像的派头来,坐在床上。
  宗正到了庭内,将诏书从盒子里取出,大声宣册,萧妙音坐在上首听着。诏书很长,而且萧妙音不知道是不是拓跋演自己写的,诗经里头的男女情爱诗句用了不少。
  肉麻兮兮的听的人都寒毛直竖。
  宗正见过大场面,那些满是大情话的诏书被他面不改色的一字不漏全部读完。
  宣册之后是授予皇后玺綬,皇后是不会亲自来接的。而是几位司宝女官下来接过玺綬。
  萧妙音在上面谢拜了几回。
  之后就是去太极殿,和拓跋演一同见那些臣工。拓跋家刚刚开始起家的时候,皇宫里寒酸的可以,甚至皇子刺杀皇帝解救生母,都是带着几个人翻过宫墙就把皇帝给干掉了。
  如今平城宫的规模非当初能够比较了,甚至皇帝用的小辇都有三层,光是拉辇的人就有百人之众。
  皇后礼法上向皇帝看齐,坐辇上也是一样,萧妙音以前常常和拓跋演坐在一块,也没有班婕妤那种感悟,坐了就坐了,至于什么礼法她是完全没想过的。
  这一次她坐上大辇,和前几次不同,这次不是拓跋演和她一道,而是她自己一个人坐了上来。
  皇后登辇,辇车在宫道上向太极殿的方向而去。
  拓跋演早就在那里等着了,礼乐一起,他含笑看着盛装的女子款款而来。这么多年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
  朝臣朝贺的同时,千秋门外诸多西域使节们也纷纷拜下。
  萧妙音坐在那里,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拓跋演,发现拓跋演嘴角一直微微的向上勾着。
  皇后要接受的不仅仅是朝臣的朝贺,还有外命妇的朝贺。
  王国太妃还有王妃,郡君县君等外命妇早就等好了。
  常山太妃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当初皇后在宫外的时候,她可是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如今皇后应该不会计较吧?
  她担心的不行,常山王妃何氏见状轻轻的扶了一把婆母。
  常山王妃是何太后的侄女,常山王和王妃感情不是很好,淡淡的。常山王妃也没有闹腾,原本她就是庶女,若不是太后开口,恐怕她也做不了王妃,因此她对婆母也是十分的用心服侍。
  此时礼官出来,外命妇们立刻排好队伍。
  进宫朝贺都是有讲究的,不是平常人家一窝蜂的就进去了。在皇后面前更是如此。
  萧丽华是最开心的,她瞥了一眼萧嬅,萧嬅这几日身体不好,几乎垮掉。脸上擦得粉都快赶上墙上的腻子了。
  萧嬅察觉到萧丽华的目光,她转过头来。
  今日是萧妙音的大好日子,但是却是她的坏日子。萧嬅都不知道这几个月自己在京兆王府里是怎么过来的。京兆王巴不得她赶紧没了,她偏偏要挺着一口气,上辈子她哪怕做了比丘尼都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没有道理做了王妃却早早撒手人寰。
  她就是挺着一口气,药汤喝了吐吐了再喝,生生的吧身体给调养好。
  萧嬅看着萧丽华,眼神冰冷。而萧丽华却是含笑看着,好似她完全不在乎此刻萧嬅的情绪一般。
  过了一会礼官让外命妇到殿内朝贺,萧丽华才回过头去。
  外命妇到了殿内,到了礼官指定的位置就站好不走了。然后就是给皇后行礼,这拜几次怎么拜都是有很多讲究。
  有些上了年纪的外命妇这么一套下来,人都摇摇欲坠。
  萧嬅垂着头,她不想也不敢看上头的萧妙音一眼。那些原本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如今提前全部落到萧妙音的怀里。
  而且还是她曾经最敬重的太皇太后下的诏令。
  哪怕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她心里还是要恶狠狠的说一句,‘真是老糊涂了!’
  萧嬅不情不愿,心中十分屈辱,但是萧妙音已经受了册命,手持皇后玺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若是她真的不给萧妙音行礼,礼官就会将这事上报。到时候她就真的完了。
  她拜在地上,心中的屈辱对着跪拜次数的增多越发浓厚。
  到了最后她只是随着众人站起来,拜下。如同一个木偶般,不断重复。
  完了之后,皇后下令,只是留下萧家的几个姊妹。其他的外命妇可以暂时退下。常山太妃这些有些上了年纪的外命妇听到皇后的命令,从心里松了口气。毕竟她们也是天不亮的就起来,朝服头冠沉重,这么跪拜下来体力都到了极致,还有不少人肚子都饿着呢。
  皇后让她们退下,她们也正好去休息。免得到时候撑不住在人前闹出笑话。
  “坐吧,都是自家人。”萧妙音对着萧家的几个姊妹露出和蔼的笑容。
  几个萧家王妃谢了,在摆好的茵蓐上坐下。
  “今日没有多少时间,我也不打算说多了。”萧妙音这边是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而且她也真的很累,对着姊妹们都是找重点来说,她看向了萧嬅。
  她对这个妹妹,是厌恶的,毕竟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对着想要自己死的人有甚么好感。
  但是如今看着她瘦的一把骨头,而且脸上的憔悴连粉都遮不住,萧妙音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该骂一声活该,还是可怜她。
  “我听说四娘你这段时间来,给京兆王送了不少的人?”萧妙音开口道。
  “是有此事。”萧嬅答道。
  刘琦听着忍不住蹙眉,这位王妃的回话可是相当的不守规矩,说话的开头应该是“回禀皇后”可是京兆王妃直接就略过了。
  “京兆王的毛病,全平城都知道。”萧妙音看向萧嬅,拿出身为姊姊和皇后的气势,“你府上的事我也已经知道了,按理说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不该说,但是……”
  她顿了顿,发现萧嬅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情,这会贵族们将那种贱籍奴婢当做猪马牛羊看,甚至还比不上。
  看样子萧嬅也没有将那几条人命放在心上。
  “京兆王如何,他自然心中有数。”萧妙音口气不禁重了起来,说话也不像方才那么和黄,“你也莫要再做多余的事,白白的好了那多的人命。”
  萧嬅一听,立刻脸上难看起来,她下意识的就要反驳,结果高凉王妃见着不好,一眼狠狠的瞪过来,“四娘,皇后的教导,你还不赶紧的谢过?愣着作甚?”
  高凉王妃早就对这个妹妹看不惯了,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王妃,而且萧嬅过的还不如旁人呢,一日到头的不知道摆谱给谁看。如今更是好,这谱都要摆到皇后面前去了,要是不管她,她还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萧嬅脸上涨得通红,她袖子中的手狠狠握紧,修的和刀片一样的指甲刺进肉里头去。
  在高凉王妃瞪了几眼之后,她才开口不甘不愿的道,“多谢皇后教诲。”
  这不情不愿的,萧妙音都能感受到了。
  萧妙音听说过萧嬅一意孤行,旁人很难劝得动,如今一看还果然如此。她心里冷笑,就凭借这模样,当年还对拓跋演有望向,萧妙音觉得自己应该笑萧嬅痴心妄想,还是感叹一句“志气可嘉”呢。
  如今拓跋演已经是她的,萧妙音以前就没有将萧嬅放在眼里,到了如今更加没有将她当做情敌来看。
  萧妙音不想再和萧嬅扯,直接就略过她去。
  萧嬅在宫廷里几乎是度日如年,她已经彻彻底底的败了。萧妙音已经是国母,就算是皇太后,拿捏这个太皇太后册立的皇后都不能随心所欲。她又能如何?
  她站在那里,浑身冰冷,似乎泡在冰水里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回去,登上车的那会,她觉得喉头一甜,拿出锦帕压在唇上咳嗽了几声,待到一看,锦帕上一抹殷红。
  皇后册命不仅仅是朝臣和内外命妇累,就是萧妙音和拓跋演也是累的不行。
  拓跋演的妃子不多,基本上都是当年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提拔上来的几个,份位最高的也不过是高凝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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