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

  家中的新妇那都是外人,莫那缕是不关心的了。要成就大事,怎么能够没有半点的牺牲?
  “……好。”楼氏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那点的犹豫和愧疚如同春风里的柳絮,心头上丈夫的大事压下来,所谓的愧疚也顿时消弭再也没有半点影子了。
  这事成了,那么全家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要是败了,就是阶下囚的命。楼氏这会不认为将家中那些新妇留在家里会如何,反正只要事成了,这些新妇也是要一样的享福,吃点苦又算是甚么?
  想好了,楼氏很快就去准备了,她自己回娘家,家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几个儿媳。江阳公主那边她连人都没有派过去。
  江阳公主看不上驸马那个五大十粗的模样,同样对婆家也是毫不在乎。对这个公主,楼氏是小心翼翼,唯恐江阳会看出甚么来,毕竟江阳公主和长秋宫关系也很不错,皇后时常派中官赏赐器物。
  楼氏宁可对着江阳公主的怒火,也不敢让她看出甚么来。
  楼氏前脚一走,莫那缕和几个儿子拿了路引,化装为做生意的商人出了洛阳城。那些守城的小兵小吏哪个认识他是堂堂的尚书右仆射?不过看过他们手里的路引都不是假的就挥手放行了。
  莫那缕和几个孩子不敢在洛阳多呆一分钟,几个人一路北上跑到了平城。鲜卑贵族中和莫那缕这样的人也不少,莫那缕和那些在代北的鲜卑贵族书信往来,早就约定好了他到平城和他们汇集,就拉着先帝长子起事。
  父子几人一路狂奔,当他们看到平城的司州恒州的时候,莫那缕坐在马上哈哈大笑出声,这近乎一个多月的疯狂赶路,终究是看到了故地了!
  他带着几个儿子入城,找到了恒州太守巨鹿公的府上。恒州太守早就和莫那缕有了首尾,太守听到莫那缕来了,立刻安排人让他们住到自己府上。
  莫那缕见到他就笑,“那一位没有甚么吧?”
  这话里指的就是那位长子了。
  “好着呢,我已经派人看住他了,免得他一时半会的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巨鹿公道。
  人莫那缕早就让手下从平城带到了恒州,严加看管起来。
  莫那缕心情好,他在太守府上住下,沐浴休整一番之后,就去看那位所谓的未来天子了。
  清则跪坐在团蒲上,面色麻木。从被道观带到这里,他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子了。旁边的人给他脱去了道袍,换上鲜卑人的袍子靴子,甚至头上的发髻都被拆开了,说是和汉人一样没有个鲜卑人的样子。
  清则简直愤怒到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他都是用汉人的身份活着,做道士也好做和尚也罢,那都是定好了。现在说他的生父是先帝,说应该是由他来继承皇位,如今的天子就是抢了他位置的小人。
  他只觉得那个所谓的太守说这话简直好笑,今上是明明白白被册封为皇太子,而且还是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登基的,这算是甚么抢了他位置?
  清则只是将那个鲜卑太守说的话当做是笑话来听,听着听着,他也就笑了。
  那太守见他这样,以为是他将那些话都听了进去,欣喜若狂,清则便更加当这个达官贵人是一只供人取乐的猴子。
  清则面前的是一卷佛经,鲜卑人多好佛,像太武帝那样好道好到连年号都定为太平真君这样的是绝少数。他被抓来之前身份是修道的道士,那些人生怕他也是个反骨,就准备了许多佛经给他,好让他收到佛祖的感化,将这将近二十年读的三清全部抛弃掉。
  那卷佛经放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他仍然没有动半分。
  门外头突然传来人声,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面生的男人走了进来。
  “……”清则蹙眉,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但是相由心生,他多少能够猜到这个男人的身份不一般。
  “臣见过皇子。”莫那缕口里自称臣,但是他对清则却是居高临下,半点作为臣子的模样都没有。
  “……”清则沉默,他转过头去,半点都不想大礼这个人。
  “臣乃是贺兰氏的莫那缕。如今官职为尚书右仆射。”今日莫那缕的心情很好,还和清则做自我介绍。“以后也会辅佐殿下登上大宝。”
  “大宝?”清则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
  “我鲜卑人乃是长子继承家业,紫宫之中也是如此,殿下既然是先帝长子,当然也有这个资格。”
  “我不是。”清则斩钉截铁道,他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没觉得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
  当年生母抛弃他,也是为了活命。他不觉得有多少错处,至少还给他留了一条命,比起那些被亲母所杀的皇子,他已经很幸运了。
  “殿下何必急着否认,是与不是,殿下心里清楚,毕竟这么多年,常山太妃也时不时上山探望您呐。”
  清则一听就知道他是有备而来,他转过脸去,不想再在这个陌生人身上浪费甚么心思和力气。
  “殿下长相和先帝极为相似,就算殿下说不是,又有几人会相信呢?”说完这句话,莫那缕就退了出来。
  等到莫那缕退出来之后,清则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半点的动容,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双手埋进自己的手里。
  眼下他是真的身不由己了。
  *
  拓跋演一走,这宫廷内的事完全就在萧妙音手里了,她这会哪怕是逼着公主嫁给自己的那些个弟弟都可以了。
  当然她可没有这个心思。
  萧家已经有萧拓尚公主了,再来一个公主,就太显眼。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正打算给自己找事做,例如让几个人给她写个本子叫人排出来看着乐,这时候清河王妃急匆匆的求见。
  萧丽华进宫向来是按照程序走,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萧妙音察觉这件事里不寻常,连忙召见。
  萧丽华见到萧妙音也顾不得行礼,“三娘屏退左右,我有大事要说。”
  待到殿中左右都退下之后,她急急说道,“尚书右仆射眼下已经不在洛阳了!”
  萧妙音一听眉头一蹙,“这是怎么回事?”
  “最近一个多月不是说尚书右仆射病了么,可是再病能病那么就的,就不是什么小病,前段时间我家夫婿心里担心就去探望,结果被挡了回来,说这病可能会过人,不能见他。可是他去的时候也没见着楼夫人出来接待,是府中几个新妇。”
  萧丽华也是听清河王的抱怨才起了疑心。她手下人不少,而且这种事前后想起来还真的是疑点多多。
  “三娘你想,这样的大事,楼夫人为何去了娘家到现在都不回来?就算路途遥远,这么久了,也该知道消息了吧?要知道这位明公和楼夫人可是一对恩爱夫妻。”
  “这事也的确是。”萧妙音对宫外的事这段时间并没有怎么注意,“那么你查出来了?”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萧丽华道,“而且他不是说病了么,有儿子在身边侍疾吧?阿爷不便出来见面,他们呢,难道都是一日十二个时辰守着?”
  尚书右仆射的府邸不是那么好查的,而且内城里头也不好派人,毕竟这里可不是外城。
  “我和尚书右仆射家的一个新妇来往,说了孩子的许多事,那个新妇不经意说了一句要是她的夫婿也在身边好了。”萧丽华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那会说了那么多的话是值得的。
  贺兰家这会也没有儿子外放,全部都在洛阳。阿爷都这样,还不在身边,是嫌弃自己身上的皮太好了吧?
  萧丽华将诸多疑点放在一路爱自己顺了一顺,发现很有可能莫那缕这个孙子已经不在洛阳了。
  “……”萧妙音听后沉默了好一会,“说起来这位以前好像还不满改革?”
  “是的。”萧丽华应道,她想起现代看过的一些新闻,“该别是化装跑了吧?”
  萧妙音蹙眉,“这件事要去探一探。”说完,她拍手让人进来,将刘琦召过来。
  最近萧妙音将刘琦任命为大长秋,原先的那个由太皇太后任命的大长秋,她打发到万寿宫守着太皇太后的灵柩了。
  “你去莫那缕府上看看,看莫那缕是不是真的在养病。”萧妙音命道。
  “臣遵命。”刘琦一礼到底。
  刘琦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了,大长秋的身份拿出去也能压得住莫那缕府上的那一群人。萧妙音下令他去莫那缕府上送药。
  刘琦带着大批的人,带着一堆的药就出了宫门往尚书右仆射的府上而去。
  尚书右仆射是老臣,眼下病的这么重,皇后身为小君送来好药关心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刘琦是人都快到了,才让人前去通知贺兰家。这一下子打的这家子上下都措手不及。
  家里的女眷们乱成一锅粥,要知道新妇里头除了江阳公主一个,其他的几个都没有外命妇的诰命。但人还是要出去的,可这短短时间内,哪里能够整理的出来?
  公主府那边得了消息,江阳公主就出来了。她穿着常服站在那里,见着刘琦就笑,“刘公。”
  “小人不敢。”刘琦也客气,见着江阳公主笑眯眯的一句刘公,他也赶紧的回道。
  “有甚么敢不敢的,我和刘公也算是经常见面了。”江阳公主笑了几声,她看了一眼刘琦身后跟着的那些人,“皇后派人来给右仆射送药?”
  她说这话的时候,后面站着贺兰家其他几个媳妇,何惠站在最后面,听到江阳公主这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正是,皇后听说尚书右仆射病了这么久,心中担忧,所以就派臣来给尚书右仆射送药。”
  “宫里的药都是上好的,”江阳公主掩唇一笑,“相信右仆射用了之后也能很快好起来了。”
  那些带来的医官听到公主这话,有些疑惑的抬头,难道没有人发现公主对家翁都是直呼官民的?
  “来吧,刘公快些进来。”江阳公主说完就招呼着刘琦往里头走。
  次子媳妇看到公主这样,吓得身上的冷汗都出来了。阿家临走之前,再三嘱咐过不能让公主来管家里的事,她虽然不知道家中到底出了何事,但是猜也猜到恐怕不怎么好。如今她的夫婿到现在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对外都是说在给阿爷侍疾,可是真的侍疾,那里有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见不到人的?
  她刚想要上去阻拦,结果江阳公主一个眼风扫过来,看得她浑身冰凉。
  到了堂上,就要往后面的主人居室而去,江阳公主不好进自己家翁的卧室,只能送一送,结果还没到了,人就在房间外面被拦下来了。
  “大长秋,这药就由小人送进去吧。”面前的人说道,“郎主说了,生了病身上不太好看。想大长秋留一些颜面。”
  刘琦道,“这是甚么话?右仆射德高望重,臣也不好进去,只不过还请右仆射和臣说上几句话。臣对皇后也好有个交代。”
  “大长秋请稍等,小人这就进去禀告。”说着面前的人就进了卧房。
  过了一会,那人出来,“大长秋请进。”
  刘琦抬脚就进了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厚的药味。屋子中眠榻面前的又是垂下来的帷帐又是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他站在那里,也没说要进去瞧瞧。里头突然爆出一阵咳嗽。
  这咳嗽很急也很用力,听声音还真的是莫那缕。
  刘琦对管事的说道,“看来右仆射不好,臣不好久留,回宫向皇后复命了。”
  管事巴不得他快点走,听到刘琦这句,连忙将刘琦松出门去。
  江阳公主在堂上正纳闷,这楼氏说不见就不见了。不过江阳公主也从来没管过楼氏的事,甚至连面上对婆母的关系都没有几分。
  她问了问次子新妇,对方支支吾吾的说楼氏回娘家去了。
  江阳公主就乐呵了,“她自己的男人不管,跑回娘家去了。”她咧嘴一笑,面前的妯娌头就低下来,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公主,大长秋出来了。”身后的女官瞧见刘琦,轻声提醒。
  江阳公主闻言转身,看到刘琦走来,“刘公?”
  “公主。”刘琦对江阳公主拜下,“臣已经将药送到,该回宫向皇后复命了。”刘琦满脸笑容。
  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长秋的位置,可以说在前辈和同辈中是前无古人,若是性格张狂点的恐已经不成个样子了。但刘琦此人哪怕到了这个位置上,对人还是一样的。
  江阳公主点头,“那么刘公慢走。”
  刘琦上了马,带着人打马离开。回到宫中,在自己的居所用加了药汤的热水沐浴一番之后,他才去长秋宫。
  “怎么样?”萧妙音问道。
  “右仆射府上很正常,”刘琦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但也太正常了,似乎是有人故意为之。”
  况且他看那些新妇,尤其是暂管理家事的,神色总是有那么一些闪躲。若是真的只是家翁生病,阿家不在,至于如此么?
  刘琦躬身下来。
  ☆、147|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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