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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第一百八十八回 大结局(中)
  冯裳与顾昭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并不想让,顾昭虽不想触怒冯裳,可冯裳的话不好听,犯了他的底线,他便豁出去了。
  言语之间,难免相冲,冯裳的手激怒之下,不觉便拧上了桃子的脖子,一时间孩子的小脸憋得紫红紫红的。
  顾昭大声叫道:“你作甚?有什么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你,别伤孩子,他跟你无冤无仇,冯裳,到了现在我都不明白,你做这样的事情,究竟是意欲何为?耿成老哥人虽粗鲁,可对你也是真情真意,他给你家买田盖屋,看你受气还为你张目……”
  “耿成不是我杀的!!!!!”
  冯裳忽然大叫起来,他狼狈极了:“我没杀他,再者他不该死么……啊,死就死了,他合该找你,找我作甚……昀光杀了他全家,是昀光……”
  冯裳一只手提留着无助的桃子,一只手捶打自己的心口,他最不爱面对这件事,虽然调查了很多年,他一直用罪有应得安慰自己,那是一家子灭门了,还是对他有恩的恩人灭门了,甭管内心怎么鄙视耿成,可冯裳到底不比昀光,那人是杀戮习惯了,他算什么,提着一口穷气儿支撑到现在的酸书生而已。
  顾昭慌忙伸出两只手:“别……你别这样,孩子还小,别晃他……冯裳……算我求你……”
  冯裳阻止了癫狂,他若笑若哭的看着顾昭,他道:“郡王爷,您知道么,我们遥庄有句老话,也不知道您听过没有?”
  顾昭摇摇头,再不吭气了!
  冯裳干巴巴的叨叨道:“报应这句话是穷酸子才说的!富贵人,生来贵重,做了缺德事,他们舍些钱财,修个桥,铺个路,赈个灾施点米粮……如此,他们就心也安了,人也慈相了,您知道么,神仙也看这个的,谁舍的钱多,他们就照顾谁,没钱的下辈子还没钱……”
  副头领在一边看不过去,一把揪过桃子道:“你唠唠叨叨的说什么呢,疯魔一般了,如今还不想着如何出去,什么穷人富人,到了这个时候说这些没用的作甚,真真是叫化子骑马,您零碎多!”
  说吧,他将手里的大刀往桃子脖子上一比,露着一嘴大黄牙的威胁顾昭道:“您老……前边……呃……”副头领身子颤抖,脸对着地便倒下了,在他的背后,一把匕首只露了把手。
  桃子被压在身躯下,小身子颤抖着,顾昭要跑过去,冯裳却一把捞起桃子,随手他拾起地上血淋淋的大刀,刀刃又比在桃子脖子上,也不看顾昭低头他却对副头领的尸首道:“冯某说话,你插什么嘴儿?真真是天生灯草想做拐杖,你也敢做主?六月带毡帽不识时务的东西!”
  说罢,他后退两步,又闻言软语起来:“郡王爷,他个粗人,您甭怪罪!今儿冯某自知必死,但是好歹有些话儿,冯某想问明白,说这些之前,冯某要跟您讲个故事……您一定纳闷,为何是我冯裳步步紧逼,为何是我这样的宦官之后,这般没头没脑的就冒出来了……”
  冯裳陷入了微妙的情感纠葛当中,他又开始讲他的故事了,他如何出生,父母如何慈爱,族人如何恶心,他养父多么的好,死的多么诡异,他是如何孝义,发誓必报此仇……
  顾昭越听越惊,万想不到的事儿,当年老哥哥安排的小卒子,竟引来这样的波折……
  在曲桥岸边的两人都没注意到,自打冯裳弄死副头儿,那一线红的人心顿时就散了,这些人四下看看,相互对对眼,多年合作,便相互意领神会,他们要撤……
  于是,这几人便在院子里转悠着找突破口,他们都没注意到,这突破口没找到,人却越来越少,这顾昭府里的暗卫多年来爬树钻洞,早就在暗地里开垦出无数的根据地,这些人要藏,那是耗子都找不到的。
  院子那头,冯裳总算是唠叨完了自己凄惨的故事,最后他看着顾昭道:“郡王爷,您说,我阿父冤不冤?”
  顾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冯裳轻笑道:“反正,我也是要走了,今儿我跟您明说,定婴那几个老东西,如今怕是上了路没走多远,如今呢,一家一滴血,加上您家这宝贝儿,我冯裳的家仇,算是了结干净了,您别担心,您还岁数小呢,明儿这个没了,您再要一个也是轻易的……”
  说话间,冯裳手里的刀子便出了力,一丝鲜血从桃子脖子上流出。
  顾昭心神大乱,大叫道:“别!别动手!冯裳!冯裳!害死你阿父的是我!是我!别伤他,别伤孩子……求你了,真的,那什么……真的是我……”
  冯裳的动作停了下来,呆看着顾昭,看了一会他摇摇头笑道:“您甭骗我!当年你才多大岁数,哪有那样的经历,那样的本事,此事怕是你家的老哥哥跟今上谋划的吧?你们啊,都是聪明人,那里管我们这样卑贱之人的性命,我们在你们眼里,亦不过是浮游,是蛆虫,一脚下去碾死无数都不带皱眉头的……”
  此人真真聪明,虽说猜的不准,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顾昭的语言十分急躁:“不是!不是!真是我做的……当日,当日……那什么,记得那神石么?就是人长在石头里的,记得么?”
  冯裳点点头:“是,此事冯某想了很多年都百思不得其解,那神石,那降世录金册,还有那祥瑞……”
  顾昭一拍手:“简单啊!真是我做的,你那刀先放开,我慢慢与你解释……”
  冯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刀放开了……
  顾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却没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假山边上,赵淳润挥手撵开暗卫,神色冷然,眉头紧皱的在那里听着……
  顾昭一边解释,脚下一边细微的挪动:“那神石有什么难做的,那法子叫烧烤熏煮法,就是在自然奇石的石面上利用石头特别的惰性物质贴出来的图案,然后将石用烟火熏烧,水火蒸煮,经过秘制的石头,图案就像天生长在石头里一般,根本瞧不出是后天做的……”
  冯裳惊讶的点点头:“竟有这样的法子?”
  顾昭笑道:“这有何难?还有那个祥瑞,那不过就是大海里身体比较大的龟而已……那龟学名叫……还有那金册……”
  顾昭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如何造神迹,如何将南方的祥瑞拉入上京,如何铺线……
  冯裳越听越惊,假山后,赵淳润父子却周身冰冷……
  顾昭总算是将那神迹的事情讲完了,他这也算是一种发泄,多年来,就因为这事儿,他的压力也很大,每次看到阿润梦魇,他都内疚的要死……
  冯裳在心里将那话品了半天,震惊之余,他还是不信:“郡王爷,您这是给旁人顶罪呢,当年您才多大?为何又要做这样的事情?好处呢?冯某看来,得了最大好处的是耿成,是定家,你顾家不过中间而已……再者,您那时候哪里学来的这样的本事?冯某不信……您为何要这么做呢?”
  顾昭抹了一把脸,也罢了,既说了,就说完吧。
  “为什么?为家啊,家族,亲人……还为……为阿润。”
  “阿润?”冯裳一愣,又马上想到了什么,嗤笑道:“您说今上?”
  “嗯,阿润,当年我与阿润结识的时候,他日子很苦,人这辈子总要遇到个折磨你的冤家,我那冤家当日提心吊胆的住在庙里,每天吃苦受罪,还要担心小命随时被人索去,我看着心疼,就那么做了!”
  冯裳十分纳闷,有些不解的看着顾昭,他倒退了两步,又比比刀子道:“我说,您就甭过来了,站那里说话,我听得见,冯某没聋呢!也奇了怪了……世间竟有你这样的人,为了一点儿女私情,竟然干出那么大的事儿,我阿父何辜?”
  “是呀,我何苦来哉,这些年……算了不提这些,冯裳,你放下桃子……”顾昭笑笑,满脸释然的从袖子里忽然亮出一把匕首,他对着自己的脖子一比道:“冯裳,你阿父无辜,冤有头债有主,我顾昭当日害死你阿父,今日一条命还你,这孩子……这孩子无辜,你放过他……”
  冯裳张嘴,正要说什么,他忽然觉着自己被某种力量大力的推了出去,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飞的高高的……然后扑通一声,他掉入了曲水。
  范笙抱着桃子,神色有些灰败的看着顾昭,心道,我的郡王爷,您咋啥事儿都说呢,这不是害人么?
  他一咬牙,忽然一伸舌头,挥刀便是那么一下。
  顿时,他满口鲜血,举着桃子送到顾昭面前,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巴便下去了。
  顾昭此刻方有些反应,一下子,他软坐在地,傻兮兮的抱住孩子,顿时什么都不想了。
  冬日的寒风吹着,顾昭泪流满面的抱着他的桃子小声的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桃子又惊又怕,回到父亲的怀里之后,他也是累极了,哭了没几声,便小手紧紧抓住顾昭的衣襟睡着了。
  顾昭想坐起来,一抬脸却看到赵淳润站在他面前,神色冰冷,一动不动……
  顿时,顾昭什么念头都没了,完了!
  他脑袋里就只有这两个字儿“完了!”
  此刻的赵淳润有些万念俱灰,他这一生两起两落,其实有些事情,他早就看开了,甚至,对于这个天下,对于朝政,他都没觉着有阿昭重要。
  可是,他付出了这么多,阿昭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做了小二十年的噩梦,他于心何忍?
  赵淳润的心里,也是不断的重复这两个字,完了,完了……
  至于完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他们互相看了很久,终于,赵淳润转身向外走去,赵元秀走过来,先是跺跺脚,接着无奈的叹息道:“小爹爹,您看您,怎么什么都说呢!真是……真是说您什么好呢……”
  说完,他回身撵着自己满身伤口的爹跑了……
  天承十八年冬末,皇帝赵淳润将政事全部交托给太子赵元秀之后,打着为前线将士祈福的名义住进了法元寺。
  这一去,他就再也没出来……
  第一百八十九回 大结局(下)
  天承十九年春二月,今年春天怪气了,一直飘春雪,顾昭认为,这是上天看他太可怜,给他飞雪诉冤呢!
  打去岁赵淳润离开,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桃子因为一场惊吓,得了失语症,至今不开口说话。
  赵淳润上山了,跟他过了半辈子的顾昭相当清楚他是啥意思,大概意思就是说,我生气了,我也不要领你的情,我本就是和尚,现在我出家去,咱俩谁也别欠着谁。
  顾昭也郁闷,但也不低头,如此,随着时间堆积,战线拉长,加之桃子的事情,顾昭这口气就越憋越大。
  眨巴眼儿入了春,赵元秀每天都来家里陪着顾昭吃一顿饭,然后父子俩一起遛个弯。
  有关于冯裳的命运,顾昭再也不去问,不去管,他恨死这个人了,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自然,元秀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拖累,被顾昭骂了几次,说也奇怪,而今那事儿暴露了,元秀竟也不生气,甚至觉着自己小爹爹还真是深藏不露的人,要么不折腾,随意折腾起来,那才是惊天动地,难以言喻。
  许是多年相处,元秀对顾昭依赖无比,他此时的心态多少有些父母离婚了,两边都不要我的心酸心情。
  为了粘合两位爹爹,元秀找到了最容易突破的顾昭,除却每天来歪缠之外,他还将一些小道消息慢慢传来。
  “小爹爹,据说父皇在山上遇到了一位小师傅,这位小师傅法号明妙,端是个不俗的……”
  “不熟你就煮煮,熟了再吃!”
  顾昭假装不在意的背手走了,这天晚上,化悲愤为食量,顾昭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三大碗米饭……吃的撑了,半夜起来围在家里小园子里消食儿。
  又过了几日。
  “小爹爹,那明妙师傅真是个趣人,琴棋书画尽数精湛不说,你知道么小爹爹,这明妙师傅颇有才,出家之前,也跟你有些渊源呢!”
  “渊源?冤孽吧,琴棋书画很难么?明儿叫他去坊市支摊子,有给一两银子以上的,我跟他姓!”
  “姓秋么?这个姓氏倒也雅致!”
  “你这恶心孩子,上你的朝吧,你到底是谁家的,明妙明妙烦死了……等等,姓邱?”
  “对呀,对呀,明妙师傅出家之前,叫邱玉楼,仿若他还有哥哥叫邱玉冠的,兄弟俩都是一表人才,小爹爹那年遇到冻灾,该是见过这两人的!”
  不对啊!啥意思啊,顾昭故作不在意,站起来就走。
  这一晚,宁郡王没吃饭,依旧趿拉着鞋在小花园里转圈儿。
  他终于还是想起那家伙是谁了,那位么,大冬天穿白衣装雪妖,人假的很,走路甩秋天的菠菜,没事儿就costumeplay鲤鱼精的那个小娘炮,当然,那人心眼儿不错,但是这个跟自己有关系么?
  赵淳润你去死吧!!!!!!!!!
  从此,顾昭便如这般活在了期盼与焦躁当中,他是怕听到那人的消息,可是又想听到他消息……
  这真是一种折磨。
  他是害怕赵元秀来,却又每天眼巴巴的等着人家。
  这真是矛盾。
  “小爹爹,今日阿父跟明妙师傅手谈了十二局。”
  “小爹爹,今日阿父主动找明妙师傅去遛弯了。”
  “小爹爹,今日阿父封了明妙师傅做法元寺讲经大师傅。”
  “小爹爹,今日阿父赏了明妙师傅十件上等袈裟……”
  “小爹爹,今日阿父……”
  不玩了,再不能忍了,顾昭拍桌而起,指着赵元秀大骂道:“我白养你了!你怎么胳膊肘儿往外拐,你爹都要给你找后爹了,你以后再别来了,明妙,明妙,你以为你是猫啊,每天喵喵喵喵的没完没了,你烦不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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