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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他只要想想自家那脾气暴躁如虎的父亲,就知道他和白水不会有未来。
  可难道要他放弃爵位?
  他倒真的还没有那个决心。
  他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吃吃喝喝他在行,自小就没赚过一个铜板、拎不起百斤重东西的他实在没有信心能养活两人,日后还得有孩子不是。他爹要是再狠一点,估摸连小本生意都不给他做,一辈子派人盯着他。
  想着这这几天已经想过无数遍的事,秦放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天真是把之前十几年的气都给叹回来了。
  习武之人听力总要敏感些,更何况离帐篷还那么近。正和白水说话的明月没听见,可白水却听得清楚。她微微一顿,目光微斜,瞧了瞧帐篷。
  她那日决意和秦放说清楚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其中当然包括两人从此划清界限的准备。所以这两日她比秦放更加坦然,也没有他的畏畏缩缩,不能正面直视。她想,等回到大名府,他定会借口离开吧,然后便是天涯海角不相见。
  这样一想,姑娘的心思也怅然起来,多了两分愁绪。
  明月以为她累了,便道,“你也快去休息吧,等会苏大人从县衙回来了,肯定还有事要让你做的。”
  白水笑了笑,“我不累,去了府衙后,我就一直很少好好跟你说话,难得现在有空闲,你还赶我走。”
  明月抿抿唇笑她,“说得好像在县衙的时候你不忙,常陪我聊天似的。”
  白水哑然失笑,“那现在补偿你。”
  明月见她身后帐篷有动静,瞧看一眼轻语,“你和小侯爷闹翻了?”
  “是摊牌了,不是闹翻了。”
  “那……”
  “明月。”白水轻轻摇头,不想继续说这事。这件事在她看来,已经落幕,没有必要再提。提的多了,她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的心,只怕又要掀起巨浪,让人日夜不眠了。
  明月也知趣,便不提了,也对,这种事她也插手不了,两人都是大人,会好好解决这件事的,她静待结果就好。她又和她说了一会话,这才进帐篷。
  不过两刻,她听见苏云开回来的声音,探头一瞧,背对着这个方向不知道和白水说什么。果然,一回来就有事要做,这两人简直是日夜不休也不会倒下的不倒翁。
  她安静地缩回脑袋,将帐篷帘子放下,不打搅他们。
  等外头没声了她才想出去看看,却见白水弯身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纸包。明月瞧瞧那圆滚滚的形状,弯眼笑问,“烧鸡吗?”
  白水笑道,“就知道吃。”
  说着将东西递给她,让她亲自拆。明月解开纸包,里三层外三层的,纸张都解下一堆来。等剥开最后一层,竟是一双月季绣面的绣花鞋。她欣喜道,“还是水水你最好了,知道我这鞋不能穿,给我买了一双。”
  白水看着她,像瞧木头人,“你傻呢,我什么时候离开过这了,我给你变出鞋来啊?”
  这么一说也对,正翻看鞋子的明月明白过来,“苏大人?”
  “嘘。”白水说道,“苏大人不让我说,我以为你能猜着,可没想到还要我提醒……”
  “为什么不让说?”
  白水哭笑不得,这两人一个是闷葫芦就算了,还两个都是。她叹气摇摇头,“自己想。”
  见她一脸看笨蛋的模样,明月才反应过来,俏脸一红。苏云开知道她鞋子已经不能穿了,于是趁着去县衙买了对新的。可是男子送女子鞋子……这让人知道了总归不好,又怕她尴尬,所以托白水悄悄给她。
  白水知晓自己难遇良人,见她如此,像是安慰自己般拍拍她的肩头,“苏大人是个好人,坦诚一些,会少很多误会的。”
  明月对自己的事不开窍,可对旁人的事却异常敏锐,轻声道,“你跟小猴到底是怎么了?这两天他都变了个人似的,活像你欺负他了。”
  白水瞪眼,“我哪里是欺负他了,我只是让他想明白,要是没做好日后如何面对那些压力,就别再靠近我。”
  “可是小猴也有自己要考虑的事,他从小就长在京都,吃喝用度都是好的贵的,这就好比要你放弃追踪白影哥哥的事,水水你能一下就给答案么?先不要对小猴心灰意冷,让他多想几天。”
  “我明白。”当局者迷,白水可算是明白了,她还笑她笨,其实两个人都是笨蛋。
  明月见她出去,便将鞋子换上,竟然刚刚好。颜色也好看,花绣得也精巧,看样子更像是专门卖鞋的铺子买的。也不知道他去买鞋的时候,是怎么开口问掌柜的。想着想着就像含了一口蜜饯,甜得很。
  中午外头生火做饭,明月闻到柴火味便出去帮忙,出去就见苏云开站在那。她迟疑半步,还是走了过去,“大人。”
  苏云开闻声偏身,下意识就往她脚上看去,见她已经穿上鞋子,想要问合不合脚,又想起他得隐瞒是自己送的,就没吭声。倒是明月大方道,“鞋子很合适。”
  苏云开立即明白他已经被白水“出卖”了,只是见她不尴尬,自己意外之余又更是坦然,“合适就好。”
  许大人怕他住得不习惯,派了两个厨子过来,这会正在生火做饭。两人都饥肠辘辘,一时没往别处去的想法,就站在那等饭。
  一会炉火冒了白烟,正往这边吹来。苏云开见明月还杵着没动,眼见烟火飘来,他抓了明月的手腕往旁边牵引,避开白烟。
  明月念道,“好饿。”
  奔波了一个上午的苏云开无比同意道,“嗯,饿了。”
  明月笑笑,又道,“你说五月一日到了庄家口,要是没人来取怎么办?恐怕到时候后头丢了镖车的报信人已经找到机会告诉雇主,然后就此不来了。”
  “两百斤黄金多不多?”
  “当然多,我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钱。”
  苏云开笑道,“于我而言那钱也很多,甚至对总领皇恩的秦放来说也多。但是那么多钱却这样随意托运,不是因为雇主不着急,而是因为那是赃物,路途小心为妙。可是一旦抵达目的地,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安全了,到那个时候,雇主只会迫不及待地出现,恨不得立刻运回家里去好好藏起来。只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明月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个道理,欣然道,“我明白了,现在只等塌方的路重开,抵达庄家口后,就能知道那批赃物到底是谁的。”
  苏云开见她斗志盎然,笑了笑道。等这黄金劫案解决了,那便能回大名府,让她好好休息。
  ☆、第53章 黄金劫案(二)
  第五十三章黄金劫案(二)
  镖局接镖时,雇主指名在五月初一前到达便可。只是苏云开料想时间宽松代表的是雇主谨慎,而非不在乎这批货物,反倒是在约定的最后一天抵达,更容易引诱出焦急等待了那么久的雇主。
  山路刚刚重开,许大人就让人来告知,并亲自护送他们一行出去。等送走他们,便将路拦住,立了告示说此路不通,尚在开路,将要过路的人暂时拦上四天。
  因只有他们一行十三人出来,所以整条路都没有其他人,一路的客栈酒馆空房余裕,秦放就更没机会和白水接触了,这路上不可谓不闷,却还是没能想好怎么和她开口。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见明天一早就要抵达庄家口,苏云开明月和秦放三人便和镖局分成前后两路人。一早,三人先行,去庄家口附近一个茶肆用早点。
  明月时而抬头往那棵槐树下看去,并没有可疑的人出现,附近不是早出做生意的小贩,就是路过的行人。她再多看一眼,就听苏云开拿起茶杯低语,“小心打草惊蛇,吃早点吧,别张望。”
  “嗯。”明月起筷夹了个馒头,见秦放仍旧心不在焉,说道,“小侯爷,你还没跟水水和好啊?”
  秦放动了动耳朵尖,“跟她和好?我们没吵架。不对,我可不是因为她才不高兴的。”
  “那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秦放把筷子一放,“这馒头和水煮肉太难吃了。”他干脆起身离开,嚷着东西难吃,便走了。
  明月喊他回来,可秦放打定主意不让她多问,她越喊他就跑得越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她无奈问道,“现在怎么办?”
  “正好。”
  “正好?”
  苏云开将他抢去放在前头的那碟肉拿起放在她面前,欣然道,“正好。”
  明月顿时笑开,秦放爱吃肉,平时桌上的肉他能扫去一半,如今可算是没人跟他们抢了,果然是正好。
  远处槐树底下走来一个老妇,在那石凳上坐下,立刻入了明月眼里。她见苏云开只往那看了一眼就不看了,泰然自若,睁大了眼“嘘”他一声,“那儿来人了。”
  “只是过路休息的行人罢了。”
  “你怎么知道?她可是一直在打量四周。”
  苏云开笑道,“那槐树周围是不是有一个孩童在自己嬉闹?”
  明月小心翼翼看去,真的有,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自己在槐树下转圈,蹦蹦跳跳的。
  “那老婆婆坐下后一直在揉腰,但是眼睛却始终在那孩童身上。我想只是她犯了腰病,所以借地休息。真是接头人的话,不会带这么小的孩子来,就算真带来掩人耳目,也不会带这么吵闹的。”
  明月恍然大悟,“还是你聪明。”
  苏云开又往她面前推了推碟子,“别鹤唳风声,好好吃饭,我会看着的。”
  果不其然,一会那老婆婆揉腰的动作缓和下来,就领着那孩童走了。不一会又来了个汉子,凶神恶煞的,可苏云开也没动,明月便忍着不吭声。片刻就见个妇人手提菜篮子抱了一匹布过来,汉子一瞧立刻接过,恩爱非常地一块走了,让明月又提心吊胆了一回。
  那槐树下因有石凳,来往小歇的人不少,明月看了半晌眼睛都疼了。捂了眼揉揉缓缓,刚放下手,就见他神情已变,多了几分肃色,目光落在那槐树附近。
  她动作极其轻微地偏头往那边看去,瞧见个身着旧长衫,像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一间首饰铺子前,没有张望,只是偶尔抬头往街道看去。那人无论是穿着还是样貌都太平平无奇了,明月心有好奇,“是那个人?”
  苏云开轻轻抿了一口茶,若无其事应声,“嗯。”
  “可是不像呀。”
  苏云开笑问,“那你觉得他像是什么人?”
  明月努力用余光再瞧了半会,说道,“像是个出身寒门的书生。”
  “为什么这么判定?”
  “他的衣服很破旧,如果是他来接镖,那肯定会惹人怀疑吧。”
  “可是他接的是什么镖?”
  “黄金……不对。”明月眨眼,“在镖师眼里,他接的只是五个花瓶。”
  “对。”苏云开点头,“如果穿得太光鲜地接镖,这反而会让人奇怪。不过想必出了这计策的人也是个草包,既然想把戏做到底,一开始就不该找十个人运镖。”
  “到底是二百两黄金,丢了该多心疼呀……”
  “所以胆子不够肥,就不要学别人做贪官。”
  “是啊。”明月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这是贪官的银子?”
  苏云开说道,“这些东西半个月前就被人打劫走了,如果是普通商人,丢失了钱财肯定会慌张报案,可并没有。这些黄金已经可以定义为赃银,而来的途径,必然见不得光。既非商人,那能吞得下这笔钱,还能掩人耳目的,唯有朝廷中人。”
  “二百两黄金……亏他吞得下。”明月又道,“可是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他就是收镖车的人?”
  “怪异。”苏云开轻轻用下巴一指,“他的衣服非常不合身,袖子也短了半个巴掌,可见是跟人借来的,平时他并不是那样穿。”
  “可是寒门子弟穿别人的旧衣服并不奇怪。”
  “那你见过衣服穿得寒酸,但却头戴玉冠的穷书生么?”
  明月一愣,这才再次仔细瞧,那书生非但是头戴玉冠,头发还梳理得十分齐整。
  “他应该是在出门前才穿上这身衣裳,而在此之前,他还是个衣着光鲜的人。或许是那贪官的心腹,或许是为贪官办事的人二次差遣过来接镖车的。总之不是个穷书生。”苏云开见明月欲言又止,笑问,“怎么,还有疑问?”
  明月弱声,“有呀……可是我怕问多了,你说我笨。”
  “我不说你笨,说吧。”
  “好吧……我想问,万一那是人家的传家宝呢?我爹就给我留了一块材质很好的玉佩,那开当铺的邻居都说价值不菲。现在我还带在身上,它价值连城,但我是个穷姑娘。”
  苏云开蓦地笑了,“那我问你,你要是在首饰铺子外面看见有人掉了件值钱的首饰,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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