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大势已去？
“你是个谨慎之人。”
钧座点了点头，笑容依旧，顿住的手落在棋盘上，猩红棋子倏地散开，但未消散，而是化作潺潺流水，在棋盘上的虚幻部洲中流淌。
随后，细流渗入到部洲土地，蕴养起来，紧接着，身在棋盘之外的钧座抬袖一挥，就有微风荡漾起来，往前一吹，笼罩整个棋盘。
顿时，盘中狂风起，但这风没有增强之前的黑风之能，反将之吹得七零八落，成淅淅沥沥的碎片落入大地，沉入泥土深处。
这一片片碎片，也是无形之风，因性质与普通气流截然不同，不溶于部洲，在跌落的过程中也没有消失、溃散。
当碎片落在泥土里，依旧独立，慢慢下沉，直抵深处，与潺潺流水相合，彼此蕴养，仿佛是被埋在泥土里的种子，静静潜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一刻。
“哦？黑风碎片，本质和此方世间截然不同，是以能保持独立……”看着正在棋盘上衍变的一幕，书生没有出手阻止，而是静静观看，体会变迁，并和武信城中的局面做着比对，“不，也不是一定性质不同，而是要有差异，有了差异，对比之下，方能显露出两个个体。”
这个与钧座对弈的书生正是邱言，但不是真身至此，而是在文网中凝出一道意识化身。
文网与邱言联系紧密，随着他的不断领悟，对文网掌控日深，可以看成是意识的延伸，他在这里能做到的事太多太多，动念间就可凝结出虚幻化身。
事实上，整个血狱文网，都可以看做是邱言的一道分身、化身，而等到血狱文网和东华文网合一，双方互通，邱言的意识能真正意义上畅通无阻，那时候此网亦可看做是他的真身眼神，和手足一般，如臂使指。
但眼下，文网之中却在发生着急速的蜕变，并陷入了内外危机，有可能让邱言丧失控制，甚至文网破灭——
在外，乃是一众血狱的境界之灵，操控诸多神通之士，轰击着虚空中的文网，人文之网乃精神层面的事物，在现世中难以察觉，在虚空中同样匿形，但若是被发现了端倪，想要找出来却也不难。
不过，这神通轰击虽然危急，但比起另外一边，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另一边的危机源自文网内部，根源就在本源之物。
本源之物的神奇，邱言在接触到猩红物质的时候就有所领教了。
前一刻还是物体，下一刻就幻化成其他形态，贯通肉身与意识，牵引着他的意识眼观部洲历史，虽说没有看完历史沿革，但邱言也猜出深意，而后分出一缕青烟，携着本源之物接触文网。
在本源之物与文网相连的第一时间，就有变化，由物质化作精神，瞬间融入其中，直达深处！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是邱言能掌控的了，就算是告知他本源之物的存在、并加以指点的复合意志，都无法测度文网与本源之物结合后，会发生什么。
复合意志，源自众人意志结合，几乎没有私心，千百大儒、宗师所知之事，他皆能知晓，然后以逻辑分析，做出结论，因此才会提出寻找本源之物的建议。
但客观而言，在血狱文网刚刚建立的时候，结合文网处境、可能发生的危机，以及对邱言能力的评估，这本源之物的建议算是最为可行的，复合意志才会告知邱言。
不过，这并不等于预测，复合意志大致清楚本源之能，但落实到文网这种前所未有的事物上，会产生何等变化，就不是他能预料的了。
这点，邱言同样清楚，但在他看来，世上未知之事众多，明白了得失风险，确定可以去做，那做过了之后，才能明白变化，中途出现意外，则要以自身意志改变，就好像一艘船，知晓了财宝所在，驶向未知海域，中间的风暴危险，要靠着掌舵人与船上的水手共同面对、应对。
文网与本源之物的融合，就该由他这个舵手，来加以掌控。
在血肉身应对黑煞侵袭时，血狱文网，便在承受着本源之物带来的变化。
本源气息入了文网后，在这虚幻世界中变幻，邱言与复合意志试图将之融入文网，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本源气息化作洪流，在文网各处穿梭！
泾渭分明。
“这种泾渭分明，不就和棋盘上的情形相似么？”
看着盘上不断扎根的黑风种子，邱言若有所思。
“黑风对棋盘上的虚幻世界而言也是异物，却利用这种方法有了融合的迹象……”
转念中，他重新凝结一枚棋子，随即闭上眼睛，没有落子，思考起来。
………………
武信城中，虚实两座城池的联系越发紧密，但这种联系，不是因为人心靠近，而是黑煞侵入心中城，不断扩张、侵染，宛如一道桥梁、媒介，与邱言一样贯通了虚实两城，拉扯两城，要将之合一。
但不同的是，黑煞的目的，乃是要彻底断绝城中人心——
人心、香火、历史凝成的神龙还在与黑煞纠缠，双方谁都无法更进一步，只是黑煞还有余力去侵染心中城，要迂回包抄。
心中城的基石，乃是城中士农工商与兵将之心，邱言从他们的心中引出思绪对抗黑煞，即便思绪被染，也能靠龙气隔绝，但若心中城被整个污染，无疑就要连累到满城生灵了。
………………
血狱文网的棋盘上，大地渐渐变色，埋藏地底的黑风种子侵蚀土壤，很多种子开始发芽，扎根、掠夺、稳固，进而改变大地！
这个外来之物，没有融入虚幻世界，反要将虚幻世界改造，来符合自身的成长环境。
见到这一幕，邱言眯起眼睛，手中棋子终于落下，引领着虚幻部洲的生灵之念，朝地底呼啸而去，要阻止大地的变化。
“无用！”钧座笑出声来，再次落子，“变化一旦开始，就无法阻止，就算看上去恢复原样，但变化毕竟发生过，发生过的事情，就无法抹杀！终究和原本不同了！”
啪！
话落，棋子落下，更多的混乱意境爆发，如同春雨般在虚幻部洲中聚集，化作云雾，笼罩大地，然后滴落下来，宛如春雨润物，使得泥土中的种子越发茁壮，就算部洲生灵阻止，亦无法将之灭绝！
………………
“黑煞与心中城格格不入的关键，或许就是如此，在对比之下，就有了不同，不能完全融入，想改变这个局面，需要进一步的了解其内部构成，可这绝非片刻能成，在现在的这种局面下，更是不可能的！”
武信城中，血肉身抬头望天，眼中倒映心中城与黑煞，随即面色一变，发现自身气运都急速变化起来，竟也被黑煞沾染了！
“这黑煞之能，未免也太过惊人了，完全超出想象……嗯？”下一刻，邱言面色再变！
天上，在心中城引领众念神龙的阴灵与元婴骤然停滞，其内居然也浮现出黑煞之影！
“又是这样！到底是什么原理？我破碎化身的意识核心，又远隔时空，却阻不了黑煞来袭，分出了阴灵与元婴，刻意隔绝两者与肉身的联系，引领城中万念，更有龙气遮掩，依旧无法停止黑煞侵袭！沾染！”
邱言将阴灵与元婴这等超凡结晶分离出去，一方面是为引动城中之念，另一方面也是要分薄危险，防止两物也被黑煞侵染，关键时刻，就能舍弃肉身，独存神通结晶，然后夺舍、转生，依旧体验人道。
尤其阴灵里，本有魂中洞，关系其他两身，不容有失——纵然三身意识相通，可力量想要相互传递，还是要靠着魂中洞的。
但即便如此，还是未能阻挡黑煞侵袭的步伐！
………………
“这一局，你大势已去！认输吧！”
血狱棋盘上，钧座冷笑一声，再落一子！
啪！
棋子溃散，整个虚幻部洲的大地好似活过来一样，迸射光泽，浮现意志，反过去要将存活其上的生灵灭绝！
周围，奔腾不休的猩红洪流震颤起来，朝钧座汇聚过去！
“嗯？”边上，红座瞪大了眼睛，“下了盘棋，就能融合混乱本源？”
“这可不是简单的下棋，而是论道，这人的手段不错，但本座的混乱之道更胜一筹！”钧座笑着起身，抬手一挥，棋盘连同亭台消弭，“着实抱歉，你的一番辛苦，到头来却要给我做嫁衣，只是你也不要感到遗憾，我当年也是星空一方豪强，转化成境界之灵前，也接触过本源之物，现在不过是完善当年的感悟罢了！本就比你提前一步，自然也更受青睐。”
邱言起身点头，道：“受教了，有些事，确实不是单靠布局、计算、分析和道理能说得通的，还需要时间沉淀，只是我这边实在没有时间，那就只能行险一搏了。”
“行险一搏？你还怎么行险？你又有什么底牌？”钧座狂笑起来，本源洪流从文网各处急至，汇入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