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数落
京城,任府,一座偏僻的院落里。
王婉丽看着刚刚搬过来的东西,在庭院里摆得乱七八糟的,原本就很糟糕的心情,顿时更加不痛快了:“太欺负人了,集萃楼的生意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行!我得去找老爷子,好好理论一番!”
任渐离的心里烦躁极了,大喝一声:“你给我住嘴,还嫌我不够烦啊?!”
“噼啪”一声,一件价值不菲的瓷器落地,吓得王婉丽心惊肉跳,肚子一阵阵的抽痛,“哎呦哎呦”的叫唤了起来。
“不好了,大少奶奶动了胎气了!”有丫鬟惊慌的大喊。
“你怎么啦?不要紧吧?”任渐离吓了一大跳,连忙弯腰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chuang榻上。见妻子满头大汗,连忙大声吩咐:“还不快去请大夫!”
一个婆子连忙应下,惊慌的跑了出去。
任渐离拉着妻子的手,满脸的焦虑。
王婉丽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极有可能会是他的嫡长子。而且,如今他的处境很不妙,如果跟妻子关系不好的话,得罪了岳父家,那么他或许将永无出头之日了!
只是,要讨好妻子,跟她和和美美,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王婉丽就是一个典型的蛇蝎美人,表面上对谁都很友好,很关心,表现得非常端庄善良。出阁之前,她是世人称赞的好姑娘;出阁之后,这任府里的大小主子,她就没有公然给过谁没脸。
然而,实际上,她的心肠狠毒得很。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她从小到大,背地里都不知道弄死过多少个贴身丫鬟。就连她父亲的小妾和通房丫头,死在她手里的人,竟然也有两个!
成亲还不到一年,任渐离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只觉得跟王婉丽在一起,就是一种煎熬。无时无刻的,不得不提防,不得不强颜欢笑,不得不低声下气,自己主动把自己的尊严和人格,狠狠的踩在脚下。
这种日子,跟过去和大丫在一起的日子相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在大丫的面前,他可以很随意,很轻松,很悠然自得。当然了,腰板也可以挺得直直的,除了在她偶尔使小性子的时候哄一哄,并不需要他伏低做小,卑颜屈膝。
简而言之,在大丫的面前,他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公子,日子过得轻松惬意;而在王婉丽的面前,他好好的任家大少爷,地位竟然还不如她的那只*物狗。每天,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只要稍有疏忽,她就不依不饶,让他疲惫不堪,也非常的厌倦,心生悔恨。
尤其是在这个瞬间,他更是悔恨万分,恨不得跟王婉丽成亲一事,只是一场噩梦。从梦中醒来,跟他相依相偎的,还是那个他曾经羞辱过欺骗过也轻视过的柴火妞大丫!
唉,真是悔不当初啊!
当初,他为啥要贪图任府下一任家主的身份地位,以及任府泼天的富贵和巨大的财富?想当初啊,他不是已经依靠自己的力量,积攒下了不小的人脉跟十几万的财产了么?别的不说,光是一个迎客来,好好经营的话,这后半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而且,他敢断定,品味楼的那些新菜谱,以及什么家具店、百货店和美容馆,皆出自大丫之手。不但如此,家具店的那些稀奇又实用的家具、百货里的稀奇百货、美容馆里的稀奇香水和胭脂,还有那些广服宽袖的汉服等等,以及什么统一的员工制服和什么企业文化和企业制度等等,应该都是大丫的杰作!
他悔啊,他恨啊!早知如此,他还回来干啥?还跟那恶毒的、对他并没有半点真心的继母低头干啥?还娶眼前这个表面贤惠漂亮,骨子里却恶毒自私且愚蠢的女人干啥?!
当初,他应该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的话,岂会如此糊涂?岂会干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事来?!
大丫啊,多好的姑娘,多么聪慧睿智有才干的姑娘,多么纯净可爱的姑娘,他竟然曾经那样的羞辱她,欺骗她,最终还将她弃如敝履。
千不该,万不该啊!他这是丢了无价之宝啊!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后悔也没有用了!他已经娶了王婉丽为妻,王婉丽的肚子里也有了孩子了,他还被任府的人逼迫至此,连他以前积攒下那些私产,都被恶毒的继母给不择手段的夺去了!
如今,他唯一的依靠,就是岳父大人王尚书。所以,为今之计,他必须抓紧王婉丽,好好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希望这一次,可以一举得男,这样的话,或许任府下一任家主的位置,他还有机会得到。而只要哄好了王婉丽,等她生下孩子,就让她出面,请岳父大人帮忙把他那价值十几万两银子的产业,全都给夺回来!
那些产业,全都是他自己辛苦打拼得来的,没有道理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继母。即便夺回来之后,落不到他的名下,就放在王婉丽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名下,也好过便宜别人!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给孩子一份家产,也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为孩子的将来给的一点保障。日后,即便自己无法得到家主的位置,即便自己分不到任府的半点家产,孩子有了这十几万的产业,也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他这一生过得很凄凉,那也就算了,但是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连吃喝住行都要发愁。看来,他还是得做两手的准备,想办法再置办一些产业,免得晚年会落到沦落街头的地步。
这大宅门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德、缺人性和亲情。如果下一任家主的位置没有他什么事,相信等不到父亲去世,他这个小家庭就会被人排挤得无法在任府立足!
一念及此,他不由自主的,就对妻子王婉丽更加的“卑颜屈膝”,伏低做小,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一旁的丫鬟婆子见了,都不禁目瞪口呆。
大少爷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听说王婉丽动了胎气,任大夫人冷笑一声:“哟!这样就动了胎气?不过是搬去一个僻静一点的园子住,这就受不了啊?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没用的东西,有我的支持,竟然还会连家主继承人的资格都差点失去!到底是践人生的践种,烂泥扶不上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半年以来,我的心血和功夫,都是白费了!”
没用利用价值的东西,就算他是自己嫡亲侄女的丈夫,就算他是王家的女婿,那又如何?一个对自己没有帮助的废物,她如果对他手下留情的话,如果她可怜他的话,那谁来可怜她?
当年,正是大哥不顾兄妹之情,不顾她的意愿,硬是把她嫁入任府做继室。这是多年以来,她给了王家多少助力、多少钱财,而王家又给了她多少帮助?每一次,当她需要娘家的人支持和帮助的时候,娘家的人哪一次让她称心如意了?一次也没有!
这么些年以来,一直都是她自己在可怜自己!所以,这一次,无论王婉丽跟任渐离多么的可怜,她也绝对不会心软!哼!她没有落井下石,狠狠的踩上一脚,就是给了娘家面子了!
(任渐离气得七窍生烟:喂!好你个恶婆娘,你还没有落井下石,你还没有狠狠的踩我一脚?我辛苦积攒下的十几万的家产,都被你厚颜无耻的给夺了去!这样都不算踩我,那样如何?是不是,直接捅*我*一*刀,这才算是啊?!NND,这也太欺负人了,不带这样的,还有没有天理啊!)
(任大夫人翻了个白眼: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天理?傻小子,我这个做继母的能让你好好的活着,长大这么大的岁月,又给了娶了我娘家的侄女儿,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你啊,就知足吧!那价值十几万两银子的财产,就当是你这个做继子的,给我这个继母的孝敬银子和感谢费,感谢我这个继母菩萨心肠,当年没有给你下无解的毒药,让你可以有机会活到这个岁数!想要回那些私产,做梦去吧!门都没有!)
葫芦县,墨香斋。
岳掌柜接到一封书信,看完之后,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叠声的喊道:“好啊!好啊!实在太棒了!来人,准备马车,准备最上等的礼盒,我要去拜访贵客!”
绚丽的霞光之中,山前村迎来了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没有任何标记。马车停在了大丫家的门口,柴扉被叩响,在安静的清晨却格外的响亮,似乎带着某种蓬勃的喜悦和朝气。
“来了,来了!”向东连忙抢在二丫之前,亲自去开门。
自打大丫和离事件发生以后,向东就对两个妹妹格外的关心呵护,哪怕有半点危险的事情,都绝对不让两人去做。就比如,当有客来访的时候,去开门的事情,只要他在家,就绝对不会让假手两个妹妹!
“哎呦,是岳伯伯啊,快快请进!”向东一见来人,顿时眉开眼笑,热情的发出了邀请。
“大丫在家么?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岳掌柜笑呵呵的说着,抬脚迈过门坎。
“在,一家人都在呢!”向东关上大门,麻利的落下门栓,引着岳掌柜往后院走去:“大丫正在后院的凉亭里,跟二丫一起喝茶吃早点,请跟我来!”
“哎呀,这才吃早点啊,这么说我岂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岳掌柜笑呵呵的开着玩笑。
“不会,哪里会!您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没有必要顾忌太多!”向东憨厚的笑着答道。
说话间,两人就转过一道长廊,那座精致漂亮、浓荫掩映的凉亭,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大丫啊,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远远地,岳掌柜就笑呵呵的喊道,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欢愉和雀跃。
“啥好消息啊?”大丫其实也多少猜到了一点,刚好早饭也吃完了,就对二丫道:“小妹,我跟岳伯有要是商谈,麻烦你把碗筷收走。并且,跟爹娘说闭门谢客,最起码不要让人到后院来!”
“是,大姐!”二丫乖巧的应下,又很有礼貌的跟岳伯打过招呼,就麻利的收拾了几个碗碟,沿着长廊往厨房方向而去。
这个长廊,是上个月才修建的,从正房一直到这个凉亭。有避雨的作用,也可以坐在长廊的的椅子上看风景、纳凉、聊天,非常的不错。
岳掌柜一坐下,就压低了声音,兴奋的对大丫道:“活字印刷成功了!今天,就可以采用活字印刷,刊印书籍了!不但如此,用竹子造纸,也已经成功了!这样的话,纸张的造价成本就低了好多,咱们书局这下想要不发达,都是不可能的了!”
大丫听了,也是又惊又喜,忍不住赞叹:“哇塞!动作很快嘛!我还以为,怎么都还得要再过一二个月才能成功呢!”
她和岳掌柜说的成功了,是彻底的成功,无论是活字印刷,还是造纸技术,都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完善,摒弃了一个又一个缺陷和不足之处,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和标准,这才叫做成功了!
“那么,明天开始,就正式启用活字印刷跟竹子造纸技术来造纸,如何?”岳掌柜神情严肃,郑重其事的征询她的意见,一点也不把对方当小孩或者晚辈来看,而是放在了合作伙伴的平等位置上。
“行,就这么定了!经营方面的事情,岳伯自己拿主意就好了,我只负责提供相关技术和书籍!”
大丫很高兴的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干涉他的决定,想了想,就又道:“我只提一点要求,一定要注意保密,各方面都要保密!如果有人逼问活字印刷和造纸技术的来源,你实在推不过,就说是无意中救了一个流浪的老人,那老人出于感谢,就把祖传的一本破书给了你作为谢礼!”
关于保密方面的问题,大丫其实老早就跟岳掌柜认真谈过,如今旧事重提,也是担心岳伯一时高兴,在喝醉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
岳掌柜心里了然,就爽朗的笑道:“好!都听你的,我一定注意保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为了管好自己的嘴巴,我已经戒酒了,如今可是滴酒不沾了!所以啊,你放心好了,只要我不喝酒,无论是天王老子,也休想从我的嘴里套出任何的秘密!”
大丫非常的诧异,为了遵守承诺,他竟然连酒都戒了?要知道,他虽然不是酒鬼,但是对上好的一种近乎痴恋般的感情。每一天,都要小酌一杯,一天不喝都不自在,好像人生缺了什么似的。
在此之前,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岳掌柜会有主动戒酒的这么一天。此时此刻,听了他的一席话,她还是很感动,也很钦佩的。
两人商议了好一会儿,就月刊的事情,达成了共识:月刊改为周刊,七天出一本,书名就叫《传奇故事连载》。每一期,周刊连载三本长篇小说,另外再刊登几篇短篇的故事,以及时下的一些奇闻趣谈。。
商议决定之后,大丫就去了自己的书房,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很大的麻布书袋。
“第一期,就连载这几本书吧!烦请岳伯请专业人士校对一下,如果有不当的地方,就尽管删除修改!”大丫将《西游记》、《水浒传》、《一千零*》,还有一本《民间故事》一一放在了桌子上,至于时下的奇闻趣谈,就由岳掌柜负责搞定。
这几本书,大丫在抄写的时候,就经过了大量的修改,摒弃了那些涉及到政治跟皇族的事情,变成了非常纯粹的故事书。而且,修改过的版本,书里描写的东西,也跟这个时代的社会特点和风俗习惯,没有明显的差别。
“好书啊,好书!那我就先拿回去看,我会亲自校对,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过两天就周刊就正式开印发行!”岳掌柜一边翻看着,一边赞不绝口,眉宇之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喜悦和激动。
岳掌柜这次来得急,连车夫都没来得及叫,是自己亲自赶着马车来的。为了安全起见,大丫拉上大哥和二丫:“走,我们送岳伯回城,顺便去城里买点布做衣服!”
“好嘞!”二丫好久没有去城里了,心里正痒痒,一听大姐这样说,顿时乐得几乎一蹦三尺高。
向东自然不会反对,很自觉的就去马厩里牵了马儿套车,顺便跟爹娘交代一番:“爹、娘,我和妹妹们搭岳伯的顺风车去城里逛逛,顺便买点笔墨纸砚给向西用!”
“好,早去早回,注意安全!”饶守勤有点担心长女又一去不回,这几个月以来,大丫老是往外跑,一去就是七八天。在外面呆的日子,都比在家里的日子多多了。
刘香椿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眼底闪过一片黯然。大女儿大丫,依然对她不冷不热,比如要去哪里,只跟她爹商量,跟她说一声的功夫似乎都没有。
目送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她万分委屈的去了后山的娘家,跟娘家的人哭诉去了。
大丫的姥姥刘氏没听几句,就呵斥刘香椿:“你给俺住嘴,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置气! 你也不想一想,你之前都干了什么?你害了自己的儿女,他们不但都没有说你一句半句,甚至还强颜欢笑,就怕你心里落下什么疙瘩。然而,你自己是如何做的?竟然不吃不喝,到底想要干啥?你那样做,简直就是在大丫的伤口上撒盐,是想要逼死她啊?”
刘香椿被娘这样一数落,哭声顿时戛然而止,哽咽着辩驳:“俺没想要逼死她,俺只是觉得无脸见人,所以才不吃不喝的,就是想一死了之!”
刘氏听她这么说,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忍不住厉声呵斥:“一死了之?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可是,大丫兄妹几个呢?从此往后,他们是不是得背上逼死亲娘的骂名?”
“我,我......”刘香椿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依然觉得万分的委屈,一向很疼爱她的娘也变了,变得一点也不体谅她。呜呜,这日子好苦哇,没法过下去了。
女儿执迷不悟的样子,把刘氏给气得扎扎跳,她红了眼圈,用手使劲点着女儿的额头,含泪数落道:“你这个傻不溜丢的糊涂虫啊!你可知道,在那个节骨眼上,你就那样死了的话,大丫二丫日后还能找得到好人家么?向西还能去考举人么?向东这辈子,估计都要打光棍了,好一点的姑娘谁敢嫁给一个逼死了亲娘的男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你竟然变得这么糊涂,这么狠心了?那几个孩子,可都是你嫡亲的儿女,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啊!他们从小到大,又孝顺又乖巧,哪里对不起你了?可怜的孩子,真是作孽啊,竟然遇上这么个糊涂的娘!”
刘氏说着,就忍不住掩面低低的哭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浓郁的悲哀。老人家这是真的伤心了,心疼了,真心的觉得几个外孙和外孙女实在是太可怜了。尤其是大丫,这七年多以来,她为了家人和亲朋好友,可以说是劳心拉力,费劲了心血,帮助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
可是,到头来,她竟然落到了如今这样凄惨的境地。刘氏只要一想起这些,心里就堵得厉害,背地里都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她可怜的外孙女儿,原本是百家求啊,如今竟然要担心嫁不出去了!
而大丫的亲娘,竟然还是罪魁祸首之一!
老天爷,没有长眼啊!
刘香椿呆在了原地,耳边不断的回想着自己娘的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老*娘的话,对于她来说,宛若那当头棒喝,让她猛然从清醒了过来。
---晚上或许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