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离去，情还在（一）
会昌大草原，夏军驻军营地。
夜沉寂下去，一轮冷月高高悬挂在草原的上空，抛下一地清淡的光华，凉风习习。
七夜一手圈着木盆，一手将帘子掀开了一角，纤细的身子很快便钻进帐内。
帐内，灯光依稀还亮着，陛下就坐在榻前专注于手中的书册，灯影摇曳，落下一地婆娑的光影，手边的茶盏倒还是微微冒着热气。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七夜将木盆往架子边放了去，抓了抓自己依稀湿润的长发，取过架子上的毛巾轻轻的擦拭了起来，目光却是落在陛下的身上。
陛下抬起头，看了刚刚沐浴归来的妻子一眼，便将手中的书册一合，往旁边一放，然后对七夜伸手，低沉道，“过来！”
七夜挑了挑眉，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朕等你许久不见你人。”
陛下拉着七夜在自己身旁坐下，一只大手则是端过茶递给七夜，七夜默然接了过来。
“营帐后面的小河河水清澈，挺凉快。”
七夜淡淡的解释了一句，而陛下已经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很专注的擦拭着那一头湿漉漉的秀发，“你身子单薄，以后别洗冷水，对你没什么好处。”
陛下忽然停下动作，颇为语重心长的望着她。
低头抿了一口茶，七夜却是没答话，倒是偏过头扫了他一眼。
“朕在跟你说话，你这不答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当下便皱起眉头，默默的望着七夜。最近每次一说她总是这么不答话，也不知道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没有，这让陛下有些不满。
“朕明日便让人给黑风城捎口谕，将月影调过来照顾你。”
落下这么一句，陛下才又继续了刚刚的动作，掌心里还微微凝聚着细腻的内力，七夜隐约能感觉到那股淡淡的暖意透过头皮传来，浑身顿时洋溢了一身的温暖。
“不用了，她留在城里照看苍儿跟墨儿我才放心。”
七夜这才低声应道，“行军打仗都不是享受，眼下如何击败哈萨斯亲王才是当务之急。”
说到这里，七夜忽然有些心神不宁的搁下手中的茶杯，叹息道，“虽说这大草原多为贫瘠之地，治理起来也会很吃力，但是陛下你也应该清楚，其实越是这样的恶劣的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对手才更可怕。长年累月的艰苦磨砺了他们的意志，锻造了他们一身不凡的身手。就气势魄力上而言，那些草原的勇士对我大众原来说，自然是远远胜出的。”
说着，七夜忽然转过头，抬起视线看着一脸专注的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大体上是如此，但是草原的作战策略似乎有些粗糙，远没有大中原那般的缜密。”
“所以你才想到成立什么武学院？”
陛下接下她的话，幽暗的眼眸里闪烁着淡淡幽光，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齐王在皇城将这武学院处理得不错，再过两年，等第一批学员学成，便将部分调到朔凉来吧。”
“齐王？”
七夜这才想起这么一号人。
陛下点了点头，语气颇为的低沉，“齐王自小便被齐秀门的门主看中，性子有些嚣张浮躁，让朕挺头疼，经过你的事情之后，他才稳重了不少，朕也才能放心的将一些大任交到他手中。如今才算是有一个王爷的样子。这事说来，朕得感谢你。”
“唉，都是那么久的事情了。想当初我确实恨不得杀了他，还有，那宋纤纤，你还记得吗？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不然她怎么对你念念不忘的？”
想到这里，七夜心中便是浮起些许的不快，惦记着他的人太多了。
“七夜，别总拿这些陈年旧事来说事，楚圣天不也对你念念不忘吗？再说下去，朕就要纳妃了！”
陛下沉声轻斥了一句，手中的动作并没有慢下半分。
“你敢！”
这话落下，七夜当下就转过头，清秀的小脸一扬，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颇为的凌厉带着警告的意味，冷冷的瞪着陛下，语气很是凶狠阴厉，“看我不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抽筋扒皮了！”
陛下一听，俊眉顿时就拧成了一团，“七夜，别说这种话。”
“你敢做还怕别人说了吗？我还满足不了你吗？别总是心心念着纳妃，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想都别想！”
最担心的就是他说这话，七夜承认自己不大度，要她忍受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除非她死了，不然她绝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好了，七夜！别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跟朕置气。不想朕纳妃你还不对朕好一点？总是把朕晾在一边，天底下还有谁敢像你这样？还说不得你？脾气要上来，连朕都得让着你。”
陛下不禁有些无奈道。
“我又没让你让着我。”
七夜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然而这时候，陛下却已经收住了动作，深邃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将毛巾往榻上一扔，便起身往床榻走了去，利落的解开外袍。
七夜下意识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秀发，才发现已经干透了，眼神一转，见陛下已经往床榻上躺了去，懒得跟她计较。
这下，七夜才禁不住叹息了一声，扶了扶额，心里纳闷道，这人怎么这样啊？每次都是这样偃旗息鼓，你跟他凶的时候，他干脆不理你，任由你折腾，就像现在这样。
七夜终于也沉寂了下来，有些没趣的瞥了床榻上侧卧而眠的陛下，好一会儿才磨蹭的走了过去，一手拉下帘帐，撤下外袍，也往床榻里爬了去。
刚刚躺下，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但是两人却是默契的没有说话……
夜越来越深，冷月光华如霜，西楚楚南某一座重城城楼上。
楚圣天伫立在飘摇的旌旗之下，低头望着护城河下迢迢东去的河水，神色有些寂然。
“太子殿下，黑风城探子有消息传回。”
一名侍卫执着一封信在其身后跪下，一脸恭敬的开口道。
楚圣天悄然转过身，伸手接了过来，利落的拆开信，借着一旁的火光大致看了一遍，圣洁出尘的脸上居然微微浮出一道怅然来，缓缓收起信，随即便将那侍卫打发下去了。
“真快啊，七夜，转眼间你便为人母，我们之间的鸿沟还是越来越深了……”
低声念了这么几句，一手撑着冰冷的城墙，眼底浮现出些许思念的幽光，伴随着的还有一丝复杂。
“赤帝现在就在黑风城，太子皇兄，你快点跟父皇禀报吧，我们兵锋一转，马上进攻西门关。我来拖住这北凌逸，只要赤帝不在，西门关的权术将军自然不是你的对手，打铁要趁热！”
忽然，身后传来了楚无情那冷厉的声音。
楚圣天回过头，果然看到一身银色战袍的楚无情就站在自己身后，手中还端着两瓶酒。
圣洁英俊的脸上顿时拂过一道柔和，望着楚无情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无情随手将其中的一瓶酒给楚圣天抛了过去，自己则是拔开塞子，往嘴中灌了一口，转身靠着冰冷的城墙，抬手擦去溢出的酒水，“刚刚回来，秦紫凝这个碍事的女人！真不知道父皇到底什么意思，非要让那个女人来干涉我们，若非我暗中给她用了一些料，那女人指定还要跟过来的。那信里都写了什么？”
抱怨了几句，楚无情的眼神转瞬间便停在楚圣天的衣袖里。
“没什么。”
楚圣天淡然一笑，也拔开塞子，饮下一口。
“唉，不用说了，黑风城传来的消息，除了事关那东方七夜还能有什么？我也接到线报了，她为赤帝生下两个儿子，怪不得赤帝会全然不顾这西门关大局，将这烂摊子丢给北凌逸跟权术将军，自己则是直奔黑风城，一呆就是几个月。若不是因为这雨季不适合出征，我们完全可以趁机攻打西门关。”
说着，楚无情不禁觉得有些遗撼惋惜起来。
“不，我们暂时不攻打西门关了。”
“为什么？”
楚圣天这话一落，楚无情当下便皱起了眉头。
“西门关城池坚固，要攻打实属不易，而且现在北凌逸已经攻陷了我西楚楚南的两座城池，我们必须尽快将他逼退。再者，进攻大夏也并非非要攻下西门关才行，我们至少还有其他的两条路子可以走，不是吗？”
思量了一番，楚圣天忽然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望着楚无情。
迎着他的目光，楚无情一怔，收住动作，沉默了许久，眼底才划过了两道幽光，“你是说南疆或者北疆？”
楚圣天笑而不答，抬手，又饮下一口酒，喉咙里却是有些苦涩。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需要绕一个大弯子，若是北疆的话，却是有些冒险，那里可能需要经过北疆大草原，到时候……”
“可以从南疆突破，你忘了我们之前在南疆占据了圣地之城附近的几座城池，发兵攻打大魏国，北凌逸必定会措不及防，楚南的压力也会减弱。我们在南疆可是摆了将近二十万兵马，留一般驻守南疆便可。”
楚圣天轻轻的扣了扣跟前的城墙，神色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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