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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姜家之前被抄家,真是一个铜板都没被留下来,就是女眷身上还有几件值钱的物事,也都在牢里被搜刮个精光。曾氏见得这般,又朝脸色通红的李氏瞧了眼,已明白这是婆母有了打算,遂带头平静的接过东西,又对姜氏福身谢礼,李氏也是有样学样,姜氏哪里敢受,忙侧身避了过去。
  姜老夫人便让她二人下去,拉着姜氏重重的叹了口气。
  姜氏便劝道:“我瞧着大哥屋里的枡哥儿和枢哥儿都是有志气的,将来未必没有一番造化,大嫂子人品端方,便是二嫂有些个不忿,这不是还有您在,日子总能往好里过的。”
  姜老夫人哪里不知道两个儿媳的性子,知道这是女儿在安慰自己,也不好说儿媳的不是,便说起另一件事来:“咱们家这次能齐齐整整的见你一面,多亏得张顺从中明里暗中的相护,咱们家已经欠他良多,怎么好让他再护送至那偏远之地去。今儿早起我唤了他来,跟他说了打算,这孩子到是个爽快性子,我把话说得也透,死活不让他再护送,他这才同意下来。后来我便问了他今后的打算,这孩子实诚,说他左右是孤身一人,不若往后跟着姑奶奶随便做个护院也好。我做主替便替你应下了,娘想托你日后若是得机会,替我姜家便还一还这欠下的人情可好?”
  姜氏明白,这是要她替张顺往后谋个前程的意思了,张顺这般忠肝义胆之人,姜氏是十分看重的,哪里能不答应下来。当即姜老夫人便叫人唤了张顺来说了些事,姜氏只说待回了彰州后再行安排。
  姚姒到得下午便得知了姜老夫人的安排,她会心一笑,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她不禁想起昨儿对张顺说的话来,她先是把姜氏被人陷害之事告诉他,直说姚家有人要害姜氏性命,张顺侠义正直,她猜他会有不忍。于是又对他说,姜老夫人若是把他留下来托给姜氏的话,她希望他能留下来帮她,几年内她要替姜家翻案。
  张顺所担心之事无非就是姜家人能否一路平安到达琼州岛,若是姜老夫人将他留下来,孝顺的姜氏必定会另派人护送姜家众人,是以姚姒这才敢说出这番攻心之话来。
  到了第三日早饭后,差役便来知会说是船就要到了,要姜家一干人等准备去港口登船。任凭姜氏如何对亲人依依不舍,却也是要离别,这一别离便是山长水远可能再无相见之日,姜氏忍住悲伤,一一与母亲兄嫂道别。张顺跟着姜氏身后,与姜仪和姜佼抱拳告别,姚姒眼尖,瞧着大房的女眷身上或多或少都添了几件头钗手镯之物,反而是二房,只得李氏与其女姜栎戴起了几件银头面,其它二房女眷一概无,姚姒便清楚两位舅母的心性为人如何了。
  送走姜家众人,姜氏便安排车马打道回府。来时四辆马车走时依然,只是身后多了个骑马的张顺。
  姜氏着实伤心,又闷着不让两个女儿看出来,姚姒瞧她难受,于是有心转移她的心绪,状似无意道:“娘,张叔跟着我们回去,祖父会不会有意见?”
  果然姜氏听得这话,就沉思起来。她其实也在考量如何安排张顺。以她的精明自是明白张顺非池中物,且不说张顺对姜家有大恩,她若真的安排他做一般的护卫那才是屈才了他。但若是冒然的酬谢以金银和职务,她相信张顺肯定会推拖不要,这样做变是看轻了他去。姜氏这样一想就有些为难起来,但小女儿一向主意多,不妨听听她说看看。
  “你倒是说说,娘该如何安排你张叔?”
  “不若娘把张叔给我吧,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等下娘听我说完话,再去问张叔是否愿意,若张叔也同意,那娘可不要反悔唷。”姚姒狡狡黠的笑道。
  姚娡睇了眼妹妹,心知这丫头又不知道干起了什么勾当,她刚这样想,姚姒便朝她甜甜的笑了下,意思是我不会坑你的。
  姚姒也不待姜氏说话,便道:“娘,前儿您不是与孙嬷嬷商量着,要教姐姐如何打理家务,如何看账治下吗?打理家事管理仆众自是有娘和孙嬷嬷教着,当然没问题。只是打理生意如何看账这点,女儿倒是觉着说教不如实行,生意这事儿没个几年功夫是不知道里头的弯弯道道的。虽然我们是内宅女眷,凡事自有下人打理,但终归自己心里有底在,也不怕人欺了去。往长了说,若是我和姐姐将来也遭遇娘这样的境况,若无娘这样的殷实,哪里就能吃得开,只怕是免不是吃亏受苦的份。俗话说得好,万事有银钱开路自是好办事,多学门东西防身也无坏处。”她见姜氏眉头微皱,便知道这是听到心里去了,便趁势又道:“娘不若给我和姐姐一人各两房信得过的人口,再给我们些银子,让我和姐姐学着如何打理嫁妆。这两房人最好一房人善于打理田庄等产业,另一房人用来打理铺面生意,于教于学,有娘在身边替我们看着,自是出不了大乱子,娘说是不是?”她又朝姚娡也道:“姐姐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是要来拉盟友了,姚娡对妹妹一会儿一个主意是目不暇接,细想了会她的话,越是觉得有道理。
  姚姒见姜氏并未反对,便又歪缠起来:“娘,您就答应了吧,你看姐姐也同意呀,再过得三二年的,姐姐肯定会出门子,这会子学这些东西还来得及,我不管,我就要红樱一家子,另一房人先欠着,娘不是头痛如何安排张叔吗?那就让她跟着女儿学着打理生意吧,反正张叔如今一个人,将来总要些老婆本娶妻生子吧,娘你就同意了吧!”
  她这番粘缠打浑的功夫,姜氏实在招架不住,主要是小女儿的话深有道理,只是她还有些顾虑在,因此并未立即答应下来。姜氏是书香门弟出来的女儿,其骨子里头还是看不起商贾之人,她两个娇滴滴的女儿要伸手去理会这等事,她是打心里的不舍,只是若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内宅妇人,就像她自己这些年来安于老宅的寂莫日子,若是她是个有本事的,也不会这样看婆家的脸色,姜氏这样左思右想,一时间还真是难以决择。
  姚姒深知姜氏的性子,她必是要回去和孙嬷嬷商量一番,因此她也不心急,事情左右是成了一半,姜氏迟早是会同意的。
  张顺骑着马儿,不由得扯起嘴角笑了。不是他要偷听,他本身有内功,再说隔着又不远,姜氏母女的一番对话给他听了个齐全,他是打心里的诧异,这么小的女孩儿,行事就能谋定而后动,又是这样的周全,心里是越发的佩服起姚姒来。
  姜氏母女三人这一路说着话,倒也去了姜氏几分愁绪。日头不知不觉升到了头顶,已到正午是分,下头的长生来回话,因早上耽误了些时候,因此午饭赶不上到驿站去用,最重要的是马儿跑得累了,这会子得吃些草料歇个腿才行,姜氏便吩咐他找个地儿大伙歇会子再走。
  长生去了一会子,马车便在一处背靠山前有水的地方停下来。马车上的丫头婆子们见左右无人,便下了马车歇脚,姜氏母女并未下来,就在车上略用了些茶水点心。就在这时,马车壁突地响起叩声,姜氏便问是怎么回事?寻常下人回话一般都是丫头们先在车外通报,这几声叩让姜氏起了警觉。
  “姑奶奶,是小的有急事要回。”是张顺的声音。
  车上只得姜氏母女和锦香四人,姜氏一个眼色,锦香忙掀了车帘,张顺这才压低声音道:“此处怕是已不安全,姑奶奶别惊慌,一会若发生什么事情,姑奶奶带着两位小姐只管在马车上不要出来。”
  姜氏急道:“发生了何事?你直说,也让我心里有个底,这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莫非出现了海贼?”
  怪不得姜氏这般说,彰州近海,这几年来整个福建时常遭海寇来袭,虽然朝庭有派了大军来剿海寇,但整个东南的乡伸大族哪一家不是靠海上起家的,朝庭的来人也有私心,因此剿海寇是雷声大雨点小,弄得更加民声沸怨,不少人被逼落草,这冒充海寇来打家劫舍的事情常有发生,是以姜氏神色倒也还算镇定。
  “小的瞧着约摸有二三十几号人,看着却不像是道上的人,只怕来者不善,姑奶奶请千万小心。”张顺话里着头的意思是说给姚姒听的,来者不善,莫非是冲着那密信来的?不然这青天白日的,姜氏刚与姜家人接触便遇贼,这事怎么看都不寻常。
  姜氏瞧着两个女儿还算镇定,忙点点头,又让张顺一切小心。姚姒趁机安他的心,道:“张叔且放心,万万保重自己。只要他们别伤了咱们人的性命,大不了把咱们身上的银子首饰都给他们,左右这些东西也值当个几百两,他们无非也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真是个聪慧的丫头,这些话立即让张顺理清了事儿,不管来人来意何为,他就当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打劫,他不能自乱了阵脚。
  就在张顺说完了话后,二三十几号人呼啦从四周围窜出来,个个穿青衣皆蒙着面,手上拿着把明晃晃的刀慢慢逼近她们。
  有胆小的丫头婆子们已尖声惊叫起来,就见一矮个子的黑衣人上来就是几下,把那几个尖叫的就撂倒在地。这些人身手奇快,这些事不过眨眼间就发生了。
  张顺对着那群人抱了拳,中气十足的道:“是哪路道上的朋友,还请报个号来,要知道这可是彰州姚家三太太的马车。”
  那群黑衣人中便有个高大的身影上前来笑道:“你她妈是哪号人,老子管他是谁的马车,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省得老子亲自动手。”
  ☆、第26章 搭救
  张顺听得这贼人的话眼中精光一闪,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几个吓得抖成一团的婆子忙将身上的荷包丢了出来,有个黑衣人上前来捡了去,却是哼了声,似是十分的不屑。
  长生和另几个马夫也都吓得站立不稳,长生好歹还能出声劝张顺:“张相公,张爷爷,都这个时候了还哪里管得了什么道上的,咱们服个软劝太太把值钱的玩意都留下来,不然今儿命就都交待在这里了。”
  那领头的黑衣人顿时笑道:“还是这小子识相,只要你小子乖乖的听话,那爷我就饶你一命。”他这话是对着张顺挑衅着说出来的,其意思不言而喻。
  张顺暗中估算了下,对方有三十几号人,且看他们面露精光,动作整肃,那领头之人的动作话语更是带了几分夸张做作之态,这哪里是什么贼人。这样一想他心中顿时有了成算,忙笑着抱拳道:“几位好汉息怒,小的这就去问我家太太,你们既是求财,咱们太太倒是个大方之人,只要好汉们不伤及了众人的性命一切都好说。”说完这些话,张顺就朝姜氏的马车边回了姜氏,又趁机低声道:“这些子人倒是有些棘手,姑奶奶要小心,一会待小的说快走时,太太只管让人驾着马车快快逃,小的先拖住一会子,稍后再与姑奶奶会合。”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姜氏忙将身上戴的头面首饰和银子银票等物一古脑儿的拿出来,又把两个女儿头上的金银头面也取下,用了个装点心的匣子装好后让锦香递出马车外,张顺伸手接过后就让长生拿给对面的那个领头的。
  那领头之人故作高兴的瞧了眼匣子,过得会子便又道:“姚家豪富,想必三太太身上也不止这点子东西,看来是有人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叫马车里的娘们下来,老子要亲自搜身,谁知道还有没有私藏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便是姚姒也听出些了不对劲来,这个贼人一开始只说把东西交出来,他说的是“东西”而非值钱的东西,这是其一,再者这领头的贼人出口成章,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她灵光一闪,对,他们身上少了些匪气。
  看来这伙人非是一般的“贼人”了。
  “几位好汉这是不给张某人面子了,你们既是求财,咱们三太太也言而有信倾囊而出,若是让你们搜了身,这不是往死里逼人么。”张顺说时迟那时快,甩手就将他身边的一个马夫扔到姜氏的马车上,急喊了声“快跑”。
  那些贼人见张顺这一手,于是举起了刀便冲张顺和马车厮杀起来,那领头之人更是喊道:“别让那辆马车跑了,给我留活口。”
  姜氏紧紧的抱着两个女儿缩在马车里,锦香扶着姜氏,那赶车的车夫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咋然听得张顺的话,就不由自主的扬起了马鞭狠狠的抽了下那头拉车的马,马车顿地飞奔出去。
  三十几号人围攻张顺一个人,饶是他功夫再好也是十分的吃力。转眼便有几个黑衣贼人朝着马车追了过去,张顺只恨他自己分身乏术。
  马车拼命的沿着官道急驶,可后面追赶的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马儿骑着追了上来。
  姚姒瞧姜氏脸色发白,姚娡更是缩在姜氏怀里不敢动,这个时候她不怕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人的求生意志往往是在情急之下被逼出来的。她狠狠的扶住马车壁,一边扯了帘子探头出去看,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前面瞧着并无人烟,而后头在灰尘里,模模糊糊的只能瞧得清几个黑色影子。
  这可真是天要亡我的节奏啊,姚姒狠狠的掐了把大腿,钝痛拉回了些许思绪,如今看来只能自救了。
  她抬头瞧着前面恰好是拐弯处,又有几棵大树作遮掩,而后面灰尘漫延,人的视线瞧得不甚清楚,这时她心中有了主意,便对姜氏和姚娡急道:“娘,你和姐姐还有锦香就在前面准备着跳下马车。”她见姜氏和姚娡有片刻迟疑,忙一手拉一个的将姜氏和姚娡拉出马车外,又对锦香使眼色,急道:““张叔这会子被几十号人缠住了,咱们是等不到他来救,如今你们趁机先跳下去躲在那荆棘众里,我在马车上引开那几个贼人,你们脱困后就沿着官道躲好,再寻机找沿路之人搭救。”
  姜氏不同意,她怎么能让小女儿涉险,坚决不肯跳,姚姒忙道:“娘不为自己考量,也该为姐姐打算,姐姐生得如花似玉,锦香亦是容色不俗,若是落到那些贼人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她还有句话没说,若是姜氏落到那贼人手中,不管怎样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如今不逃更待何时。
  姚娡拉着妹妹的手直掉泪,这个时候她已吓得六神无主,更别说帮忙出主意了。到是锦香,扶着姜氏的手直肯求她跳。
  姚姒瞧着后面的灰尘越发浓密起来,就快瞧不真切人影,马车恰好到了拐弯处,这个时候她一声喊“快跳下去”,转头瞧准了一个坡地她就顺手把姜氏三人轻轻一推,姜氏和姚娡锦香三个落地滚了几圈后,锦香生得结实,率先回过神来就拉了姜氏和姚娡往密林边的荆棘处跑去。姚姒再一回头看,灰尘之中便失去了姜氏三人的身影,而身后追赶的黑影并未见停下来,她心下稍安。
  那赶车的马夫这会子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姚姒见他这般,忙将身上还藏着的一个荷包丢给那车夫,道:“这里头有十两银子,若是咱们能甩掉后面的那贼人,回头我再给你五十两,若是被那后头的贼人抓到,咱们都会没命,从现在起听我的好好赶车。”
  车夫是姚府的三等下人,哪里见过这许多银子,听说还有五十两银子拿,这样一激到也生出些勇气来,至少不再哆嗦了。
  姚姒抬眼打量一下,前面有两条道,其中一条是回彰州的路,另一条岔道却不知通向何处,她想也未想,便吩咐车夫往那条不知名的岔道上赶去。
  大约过了半刻钟左右,姚姒闻着空气中似乎带着些潮湿的咸味,顿时明白这条道是通向大海。刚才让车夫将马车赶到这条道上来,那是打算让姜氏和姚娡能逃出去,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在,如若能碰到渔民是最好,若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那可真是糟了。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却未曾中断瞧着后面的黑衣贼人。那伙人自打从她们的马车转到这岔道上后,似乎就没之前追赶的那般猛了,难道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知道前面是条死路?这个想法让她顿时心底寒透,这可真是自寻死路。
  还真给她猜对了,不过盏茶功夫马车便驶到了路的尽头,她这才明白那伙贼人越来越漫不经心的追她,原来人家是以逸待劳呢,这还真是条死路。刚才她就觉着似乎是在爬山路,因为路平坦又是缓爬,是以她也未曾注意到,到了这会子才发现路的尽头是竟然是悬崖,悬崖下头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姚姒对车夫说了几句话后就下了马车立在崖边,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怕了,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她就这样衣炔飘飘临风而立,眼中竟无一丝惧怕。
  密林深处却有一双如鹰似的眼注视着她的动静,风神如玉的脸上划过一丝轻笑,却跟他全身萧杀之气极不相衬。跟在他身旁的护卫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一脸莫名,他们的主子竟然在笑,千载难逢啊。
  这时候姚姒的跟前已经站了五六个黑衣贼人,那领头的便是那矮个的,他朝地上呸了口,然后嗤笑道:“小丫头你还跑啊,害你爷爷我穷追了十几里地儿,怎么不跑了?”
  这时他旁边便有人去掀那马车帘子,一瞧里头空无一人,他立即对那矮个的贼人耳语了一番。
  “他奶奶的熊,小丫头本事倒不小哇。说说,还有人去了哪里?”矮个贼人怒容满面的道。
  “哪里有什么人,原本就只有我一人在马车里,我娘她们根本就没坐这马车上,不信你问车夫。”
  真有人上前去问那吓得哆嗦的车夫,车夫结结巴巴的倒是说了几句话,听到他们耳里便是因姚三太太送别亲人后伤心欲绝,因此留在驿站里养身子,只有这位小姐回去请大夫。
  “小丫头,我瞧你根本就没说实话,驿站里我们有人,你想骗我上当没门,快说你娘和你姐姐去哪了?”那矮个贼人阴阴的问道,显是不耐烦了。
  姚姒本就没想骗过他,不过是想套他的话而已,这蠢贼还真是上了钩。从这贼人的话中,她讯速分析出姜氏的行踪至少是一早就被人盯上了,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做呢?而另一个问题又来了,驿站里都是有官碟的人才能入住,那么他们背后又是哪一方的势力?是否同那差役是一伙人?
  这时那密林深处的主子竟然又笑了,也不知是笑这小姑娘太过狡滑还是笑那贼太蠢。
  问题越来越复杂,姚姒压住心底翻滚的念头,继续探底:“你才骗人呢,不信你回驿站瞧瞧去看我有没说谎。”
  他奶奶的,要是被人知道他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混,这矮个贼人突然一刀朝那马车砍下去,顿时那马车厢就去了一半。
  这是要振摄她呢,姚姒相当配合的抖了一下,惊恐的望着那贼人糯糯道:“我也不知道我娘和姐姐在哪里,嘤嘤......”一边哭又一边道:“她们丢下我不管了,我怕怕......嘤嘤,你们不是要银子吗,我把身上的银子全都给了你们,你们却不信还非要搜我的身,我虽小却也懂廉耻知礼仪,我这才跑的。”瞧那贼人耐性快要告罄她又哭道:“我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啊,要不你使人去找我祖父要吧,我的值钱的东西都在我祖父那里呢。一个多月前我外祖父使了张叔从京城带了一匣子首饰给我,这是我外祖父给我的,独我一个人得了这东西,就连我娘和我姐姐都没有呢,可是我祖父知道了这事,就把我这盒子首饰给拿走了,还哄我说待我出嫁的时候再给我作嫁妆,那一匣子首饰做得可精致了,怎么着也值不少钱,我可就这点私房了,你们不要再搜我的身,我身上真的再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就在她说话的当下,那车夫趁那几个贼人不备猛地抽了下马,马车嗖的就飞奔出去。有个贼人正要去追,那矮个贼人忙阻止了他,二人又是耳语一番。
  好一招插赃嫁祸,看那小丫头一脸的哭唱俱佳,那人在密林里瞧着这出戏是越瞧越有意思。
  许是商量好了,那矮个贼人道:“小丫头,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少废话了,不然我就搜你的身。”那黑衣人
  姚姒有心拖延,就摇头哭,“你们说话不算话,嘤嘤,我要我娘,我不跟你们走,你们是坏人,我是千金小姐怎么能让你们碰我的身子。”一边哭一边偷瞄着那车夫已跑得不见踪影,又回头瞧了下悬崖底,心里终究是有些怕,虽然这悬崖不太高,但跳下去若无人搭救可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那矮个贼人被她哭得烦了,一挥手,几个黑衣大汉就上前来要抓她。姚姒心一横闭起眼就要往下跳,可就在这时,她的脚上却莫名其妙的多了根绳子套住,她原本倾斜的身子就被绳子的力量重力一拉下给拌倒,结结实实的给摔在了草地上。她一抬头瞧,不知何时空地上竟多出几个大汉来与那些黑衣贼人缠斗在一起。
  “怎么,想趴在地上赖着不起来吗?”少年双目如潭的注视着在他脚底下的小姑娘,朗朗出声,他的手也适时的递到了她的面前。
  姚姒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像只哈巴狗一样趴在这少年的脚下,不禁窘红了脸,想也未想便伸出手握住少年的手掌一用力,便爬起身,整个动作十分讯速毫不扭捏。
  “是你救了我吗?”姚姒起身后也不待人说话,兀地放开他的手问起了话来。虽然人前她落落大方的爬起身来,但到底也有几分不自在,于是她抢先说话,一边说一边抬眼打量面前的少年。
  立在她面前的少年约摸十四五岁的模样,高挺的身姿着一身青衣,姚姒再往他身上瞧,少年的腰间系着条松青色的络子,那络子包着块如意纹环玉佩,那玉色莹润光华,便知不是凡品。谁家少年生得这样的卓尔不凡?姚姒起了些讶异,便抬眼与那少年目光对峙,只见少年一双星目深邃犀利,脸色更是冷静萧肃,只是他嘴角若有似无的露出一丝笑意破坏了他的萧杀之气,姚姒鬼使神差的十分的不好意思起来,这是在笑话她的狼狈样子吧。
  她再不欲与他对视,转眼就瞧向草地上的缠斗之人,情况有些逆转,少年带来的七八个人片刻就将那六个黑衣贼人全部制服住,一个面容清俊的看着似乎是他的随从对这少年道:“主子,贼人已全部抓起来。”
  那叫少年随意点了下头,姚姒瞧着机不可失,忙出言求道:“求公子救救我娘和姐姐还有下人,还有二十几号人围着我家下人。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娘和姐姐还有丫环锦香就藏在前面拐角的荆棘丛里。”
  那少年听完一皱眉,姚姒以为他要拒绝,却没曾想他对着后头的那随从一挥手,那随从便带着三四人动作整齐讯速的骑了马儿飞奔出去,只余两人留下看住那被绑得结实的黑衣贼人。
  ☆、第27章 风起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姜氏和姚娡及锦香三人就被那少年的人给送了过来,姚姒瞧着她们只是衣裳有些脏,手掌也有些擦破却并无大碍,心里这才踏实,忙将人去找张顺一行人的事说给了姜氏听。瞧着小女儿安然无恙,姜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把将小女儿给紧紧的搂在怀里,一边详装生气的拿手打她的背:“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呐,娘都快担心死了。”
  姜氏的声音硬咽,显见得是在哭。姚姒瞧着有外人在,忙从姜氏怀里钻出来小声安慰她。姚娡见妹妹衣裳完好,瞧着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这才长嘘一口气。
  “娘,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姚姒指着那少年对姜氏道,她多少有些不大自在,是以刚才在等姜氏的时候,她只对那少年道了谢,却并未打听这少年的底细,再说她也不是个话多之人,对上这少年戏谑的笑,她就问不出口,她越想就越觉得先前实在是太丢人了。
  姜氏忙整了整衣裳和鬓角,拉着两个女儿给这少年行了个大礼,便问起了他的姓名:“多谢恩公搭救我们母女,不知恩公府上哪里,姓氏为何,小妇人夫家是彰州姚府,这是我的两个女儿,今日原是要送别亲人,没想到发生了这事,待小妇人回家后,必定大礼答谢恩公的仗义。”
  那少年倒是侧身避了姜氏母女的谢礼,弯身出手虚扶了姜氏一把:“夫人不必多礼,路见不平,这事既给撞上了没有不搭救的道理,小子姓赵单名一个旆字,我府上却并不在此处,夫不不必介怀。”
  看他这番说话行事的气度,姜氏便猜赵旆约摸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子弟,人家不肯透露出身,倒也可以谅解,遂不再纠结于此。于是和两个女儿小声说起了话。
  赵旆瞧着姚姒依偎在姜氏身边,小女儿态十足,哪还有刚才智对贼人的聪明狡滑样,与他家中妹妹们是十分的不同,不免心生了几分趣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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