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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傅姨娘是四老爷的亲娘,老太爷这一生也只有一妻一妾,听闻傅姨娘是良家女子,当年很是得老太爷的喜爱,但就在老太爷出海的时候,听说傅姨娘偷人,却叫赶回来的老太爷抓了个正着,后来还是老太爷亲自处置的傅姨娘,听说是把傅姨娘沉了塘。老一辈在姚府当差的都知道这些往事,只是因着老太爷下了禁口令,加上事情又过去了几十年,是以姚家都快忘了还有傅姨娘这么个人。
  从廖嬷嬷的反应上不难看出,傅姨娘的死必是同姚蒋氏有些关连的。姚姒想到四老爷对姚蒋氏那阴沉的态度,依着四老爷能把姚府明面上的产业都把在手上来看,四老爷也非泛泛之辈,难保这些年四老爷不会对自己的生母之逝起疑心。
  姚姒这样一想,她的嘴角便扯起了一丝冷笑,借刀杀人不是只有她姚蒋氏才会使。
  眼见得廖嬷嬷家里是闹得人仰马翻的,姚姒便同红樱交待了一番。红樱下午出府了一趟,回来便同姚姒道:“都安排好了,金生家的听人说那冯道婆捉鬼倒有些本事,便急急的打发人去请冯道婆。”
  姚姒正伏案在抄往生经,闻言头也没抬起,过了一会子,待她把经书抄完,就着红樱递过来的湿帕子净了手,这才道:“你去找姮姐儿身边的丫鬟盼儿说话,装着不经意的把廖嬷嬷家里闹鬼的事情说出去,其它的不用多说。”若是四老爷真的存了心对傅姨娘的死有疑,以四老爷的精明,这么个难得的机会又岂会放过。
  果不其然,四房当日便有了动静,四太太大白天的就使人去叫了四老爷回来,没过多久,四老爷便折身出去,直到晚间定省时,四老爷都不见其踪影,四太太的脸上少见的蕴了几分阴沉。
  姚姒便吩咐红樱,叫槐树街那边不要再去廖嬷嬷的宅子里闹,只是廖嬷嬷家里闹鬼却闹得越发的厉害了,姚姒听了这消息,嘴角扯了个笑,四老爷倒真是不负众望。
  转眼就到了六月,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廖嬷嬷家里闹鬼的事情到底没能瞒得过姚蒋氏,姚蒋氏听了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没过一会子,便亲自去了趟廖嬷嬷的宅子里。听说回来的时候,姚蒋氏面色铁青,当时就砸了水生家的一个茶碗。
  第二天请早安的时候,姚蒋氏脸上略显疲惫,五太太便给姚娡使了个眼色,姚姒看在眼里,便知姜氏嫁妆之事有了眉目。姚娡对五太太的示意很是了然,她略对五太太欠了欠身,然后就不再过多与五太太接触。
  请完了安,姚蒋氏没像之前那样把人都打发出去,她把几房太太都留了下来,又叫住了姚娡姐妹,罕见的,把姚娴竟也留了下来。
  姚蒋氏揉着额头,半晌才出声,“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存了嘀咕,有人说我要昧下姜氏的嫁妆去,造下这等谣言的人其心实在可诛,若是叫我知道是谁在背地里弄这些小动作,我扒下她的皮都算轻的。”姚蒋氏说完这几句话,便定定的望向姚娡,她的目光里含着些森然。
  姚娡这时却很是淡然的对上了姚蒋氏的眼,丝毫不心虚。
  姚蒋氏这一试探不成,便警告般的盯了眼姚娡,就把眼神收了回去。姚姒悄悄的握住了姚娡的手,姐妹俩彼此对视了一眼,皆是心中有数。五太太还真不吃亏,叫姚蒋氏疑心这谣言是她们故意散播出去的,倒是把她自己最近这些动作给撇了个干净。若是姚蒋氏将来回过神来,五太太大可以推脱,她这么劝和姚蒋氏把姜氏的嫁妆放出去,出发点完全是完着姚蒋氏的名声着想,只要这一句话,就可以堵得姚蒋氏出不了声。
  姚姒心中一嗤,五太太既然已经入了局,可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姚蒋氏接着便道:“姜氏的嫁妆,按理是要给娡姐儿和姒姐儿的,只是他们父亲这次未能回来奔丧,这事情也就给耽搁下来。我老婆子一辈子人,没被人这样说嘴过,今儿把你们都留下来,也是做个见证,姜氏的嫁妆今儿就当着你们的面,分给娡姐儿和姒姐儿。”
  姚蒋氏说完了话,睃目瞟了几个儿媳妇,见众人神色各不一,便把姚娡叫上前,脸上也缓和了神色,微微笑道:“昨儿接到你父亲的来信,信上说了,你娘的嫁妆都分给你和姒姐儿,咱们家绝对做不出昧下儿媳妇的嫁妆之事来的,你也别听到风就是雨的,误会你祖母和你父亲。”
  “孙女不敢!我娘的嫁妆该怎么处置,自有您和父亲商量着来,一切都有老太太您给孙女做主,孙女岂能不放心。”姚娡说起场面话来也是极顺溜的,她的脸上适时的多了几分对姚蒋氏的依赖之情。
  姚蒋氏拍了拍姚娡的手,点头笑了声,道:“好孩子,这才是身为姚家子孙该有的态度,你祖母和你父亲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咱们只有盼着你们好,将来出了阁嫁户好人家,心里能记着娘家的好,祖母便没白养你一场。”
  姚娡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姚蒋氏手上抽走,很是自然的给姚蒋氏行了个礼,便再不出声。
  姚蒋氏还真的说做就做,从丫鬟手上拿了姜氏的嫁妆单子叫识字的丫鬟当着屋子里的人念了出来。丫鬟声音清脆,拖拖拉拉的念了半柱香的功夫,二太太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五太太漫不经心的瞟了眼姚娡,脸上羡起了淡淡嘲讽的笑意。
  姚姒忽的省神过来,姚蒋氏突地来了这么一手,真可谓是用心险恶!
  姜氏的嫁妆姚姒从来没上过心,她还以为依着当年姜家那点子家底,即便后来姜氏理财有道,姜氏的嫁妆顶多也就两万银子出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怀壁其罪这道理谁都知道,姚蒋氏这是要把她姐妹二人架在火上烤啊!这么大笔浮财,得惹多少有心人的眼红,姚蒋氏这得有多恨姜氏才能做得出这事来,而五太太显然是知情人。
  ☆、第55章 出府
  姚蒋氏待丫鬟把姜氏的嫁妆单子念完,便对姚娡道:“你娘的嫁妆我合计了下,除了田产铺子和庄子,还有一部份是现银,我做主把这些东西对半分给你们,也省得将来落了你们姐妹俩的埋怨去。”
  “老太太做的公允,孙女只有感激的份,怎地还会怨怪老太太去。”姚娡一板一眼的回道,不过她看了姚娴一眼,便对姚蒋氏道:“我娘在生时,也曾说过会给八妹妹添些嫁妆,如今趁着这便利,孙女求老太太做个见证,便从我的那份里拿出三千两银子来,将来给八妹妹压箱。”
  三千两银子,在一般的富户人家,整副嫁妆也就这个数了,没想到姚娡一出手便这么大方。姚娴听到这句话后先是脸上一喜,随后却又蹙起了眉。
  姚姒当然没有错过姚娴脸上的神色,她在心里冷笑了声,犹不知足!
  众人没想到姚娡会这样说,都把目光转向了她,姚娡仍是一板一眼的道:“她生母虽然狠毒,但如今人也不在了,八妹妹却是没有什么过错,我想娘若是还在,也会赞同我这样做。”
  姚蒋氏听到她的话后极快的皱了下眉,但随即她就换上了笑脸,道:“你是三房的嫡女,如今你能这样做很是好。她生母纵有万般不是,但到底你们是血亲姐妹,那好,我就做主拿出三千两银子出来给娴姐儿。”姚蒋氏这话接得十分的顺溜,显然是早就在打这主意了。
  姚娡望了眼姚姒,两个人彼此心中此刻都了然,姚蒋氏能把姚娴留下来,分明就是要替姚娴争一争,今日里若不出这三千两银子,只怕等到姚蒋氏来出声替姚娴讨要,恐怕就不只这么些了。
  二太太也笑,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酸溜溜的,道:“没想到娡姐儿这般友悌姐妹,这有钱跟没钱的就是有差别。娡姐儿,你二伯母一向的疼你们,将来你三姐姐出嫁,你可得要给你三姐姐好生添箱。”
  论无耻厚脸皮,二太太数第二就没人数第一了,这般明目张胆的替自己女儿索要添箱,亏得二太太说得出口。姚娡胸口几番起伏,叫姚姒轻轻的掐了她一下,姚娡这才没一口顶回去。
  二太太并未觉得自己过份,见姚娡不回她,想要再开口,只听得姚蒋氏轻声的咳了下,二太太这才讪讪的住了嘴。
  “东西虽然都分到你们头上去了,虽说铺子里也有掌柜,庄子上各庄头也都是你娘的人,但念在你们年纪小,打理嫁妆这些庶务还得要从头学着,我这里给你们准备了个人,替你们先看着几年,说来这人也都是在咱们府里当差的老人了,你们用起来也放心。”说完便让丫鬟去请人进来。
  原来打的主意在这里,这嫁妆给了等于没给,不过是名声好听些罢了,这到还真是姚蒋氏的作风。姚姒睇目望向门边,只见金生躬着身子走了进来。
  姚蒋氏这一手,还真是恶心到了姚姒。
  屋里的人都有几分错愕,金生原本是大老爷的长随,后来又做了老太太米铺里的掌柜,现如今是怎么的,竟然被派了这么个肥差,说是替三房的姐妹俩打理嫁妆,依着金生那油滑的贪性,三房的姐儿俩往后可要糟心了。
  四太太依然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今次是瞧足了戏,先是被二太太的的厚颜无耻给振撼了,又被老太太安排金生这一出,四太太也不禁深深皱了眉,拿了帕子轻轻拭了下嘴角,到底把一个讥讽的笑给掩在了帕子后面。
  姚姒瞅了眼五太太那张淡然的脸,不得不佩服五太太的心计。这一手既替姚蒋氏正了名声,实际上东西还握在姚蒋氏手心里,而且又能恶心姚娡和她。怪不得姚蒋氏轻易就答应把姜氏的嫁妆放出来。
  过了几天,姚蒋氏亲自开口,把三房的院子锁起来,姚娴往后就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姚姒巴不得这样,是以在姚蒋氏象征性的过问姚娡后,姚娡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七月底,姚娡带着采芙和采菱以及兰嬷嬷,姚姒则带着红樱和绿蕉,另有两个粗使婆子,一行人四辆马车,轻轻便便的就出了姚府。走时只得姚姮姐妹俩来送了一程,其余人概不见踪影。
  姚姒上了马车,回头决绝的望了姚府那崭新的门楣一眼,她忽然有种从巨兽口中逃出生天之感来,但愿此生再不踏进此门。
  等到了琉璃寺,便有知客僧领着姚姒一行人到了一座小院前。这院子是个小小的四合院,看着十分的朴雅,难得的是此处远离前面喧嚣的主殿,竟是十分的清幽,眺目就可以看得见大海。姚姒一见便心生喜爱。
  待她和姚娡略做收拾,俩人便亲自去拜见寺里的主持慧能大师。
  小沙弥在前面带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慧能的禅房,姚姒敛眉跟着姚娡走了进去,她抬头略一打量,慧能长着张圆胖的脸,胡须皆白,看着到是个慈和之人。
  想到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少不得要多仰仗慧能,姚姒极是规距的给慧能见了礼,慧能微微笑着,不过对着姚姒的时候笑得别有深意,眼神也特别的亮。
  姚姒对慧能这个细微的动作倒也没多想,她挨着姚娡只不做声,反正一切都有姐姐出头。
  “打搅大师了,往后可能少不得要给大师添麻烦!”姚娡中规中距的同慧能道。
  “两位来寺里替母守丧,其孝心可勉。你们安心在寺里住下。”慧能也没跟她们客气,指着旁边一个中年和尚便道:“这是原济,管着寺里的日常事务,若有什么不便的,只管打发人同他说便可。”
  姐妹俩当然是一番客气。
  说过几句话,好歹算是打过了招呼,姚娡便拉着姚姒同慧能告辞,顺便又给寺里添了些香油钱,安排人替孙嬷嬷和锦蓉锦香三人做七天的法事,俩人便回了屋子。
  一大早的从寺里出来到现在滴水未沾,众人都有些累得慌,姚姒回了屋,绿蕉笑着脸迎上来道:“姑娘饿了吧,快来换件衣裳,再过一会子饭菜便得了。”
  “怎么,咱们不是吃寺里的伙食么?”听这话,莫非往后是她们自己在院子里开伙不成?
  “奴婢原本也以为如此,刚才姑娘们去了前头,后脚就有人送了些米粮蔬果来,又把厨房指给兰嬷嬷看,说是将来咱们一应食材既可从寺里的厨房那里取用,也可以自己下山去采买。阿弥陀佛,这样可不是好极了。奴婢将才同红樱姐姐去厨房瞧了会子,一应的东西是十分的干净齐全,好在咱们带来的人里头也有会做饭的婆子,红樱姐姐瞧姑娘最近也没怎么好好用饭,这会子还在厨房那边教那婆子做几道爽口的素菜呢。”
  姚姒确实是饿坏了,自打出了姚府,她的心情也有几分雀跃。
  没过一会,红樱便回屋来,说饭菜已做好,姚姒便起身去寻姚娡。她和姚娡一人住东厢一人住西厢,至于正屋则是用来供奉姜氏的牌位。二人商量好,往后就在姚娡屋里摆饭。
  虽然只是乡野小菜,姚姒和姚娡两人用得极香,一旁的兰嬷嬷温柔慈爱的笑着,时不时的劝她俩人多进些。屋里了丫鬟也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轻松气氛,倒没了早上离府时的凄然。
  姚姒睃目扫了眼屋里的情形,暗暗对自己道,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姚姒在寺里安顿下来后,暗地里与红樱观察了几天,发觉带来的四个婆子里头,有一个负责日常采买的许婆子有些异常,在她们到了寺里的第二天,说是要出去采买些针头线脑什么的,张顺的人悄悄的跟在那婆子身后,没想到那许婆子竟然偷偷的回了姚府,过了半个多时辰才从府里出来,后来又装模作样的买了些尺头回来。
  不用说,这婆子必是姚蒋氏安插在她们身边的人,姚姒心里有了数,跟姚娡商量了下,也就放任那婆子去,装着不知道有这么个盯子在身边,隔三差五的就叫这婆子下山去采买些日常用度,也不介意那许婆子贪些小钱,就这样,姚蒋氏那边全也再没出什么花样来,两头倒也相安无事。
  姚姒一下子便闲了下来,便和姚娡商量了一些事情。姜氏故去后,连带着孙嬷嬷和锦蓉锦香都遭了灭口,待她三人的法事作完后,如何抚恤这三家人便成了当务之急。虽说姚蒋氏事后也对这三家有了说法,但那是明面上的,作为这三家人真正的主子,姚娡当仁不让的担起了这个责。
  姚姒瞧着姚娡才短短月余时间,眉眼间便退去几分青涩,行事也越发的稳重了,她心里是真的感到欣慰。也许成长的过程很痛苦,但她们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痛苦的成长起来。
  过了两天,姚娡便打发许婆子出去采买一大堆物件,一来一回的几乎要一个下午,姚娡特意的多给了些银钱,又让另一个与她相好的婆子同她一起去,许婆子掂了下手上一包银子,眉开眼笑的便下了山去。没过一会子,姚娡便在屋里见林家三兄弟和锦蓉锦香的兄嫂。
  姚姒这次没再粘着姚娡一起,她也有事要做。趁便宜,她让红樱把张顺叫了进来。
  ☆、第56章 欺负人
  张顺的脸色很是沉痛,姚姒心里明白,姜氏的死对自己来说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对张顺又何尝不是。还记得当初她在金宁港挽留张顺时说的话,她对张顺说有人要害姜氏,希望张顺能留下来帮她。可是话犹在耳,姜氏人却已不在。张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向把承诺看得比命重要,他的难过与自责可想而知。
  “张叔不必难过!我娘若是在天有灵,必会保佑我们的。好歹我和姐姐都已出府,将来咱们行事也多了几分便利。”姚姒瞧张顺并未释怀,便叹道:“想要为我娘报仇,咱们如今的力量是万万不够的,今儿找张叔来,也就是想和你商量今后咱们的路要走么走。”
  张顺静默了半晌,才沉沉道:“姑娘,姑奶奶的事我有负你所托!”
  “不怪张叔!这世上连亲人的命都能算计下狠手,人命在他们眼里能算得什么,谁若是挡住她们富贵荣华的路,他们就把谁除掉。往后咱们对这些畜牲,就要比他们的手段还要狠。”姚姒的话里终于有了几分哽咽。
  张顺眼眶也红了,望着姚姒时,脸上带着深深的怜惜,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姚家这些狗东西,将来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说这些了,我如今有几件紧要的事,还请张叔帮忙去处理。”姚姒很快敛了悲色,道:“第一件事,如今我们手头上的现银不多了,张叔且先停了从大老爷那边进货,找个稳妥的地方把我们手头上的货都存起来,这批货都是那些红毛鬼子手上的好东西,咱们且先等等,说不得接下来形势有变,海战可能会一触即发,朝庭若是同倭寇打了起来,势必会有后面的动作,咱们就要等着借这股东风。”
  张顺越听越惊讶,起先他对姚姒拿大笔银钱去进那些西洋玩意很是不解,至此方才明白几分,他在想,必是姑娘从赵公子处得了些先机,是以才有这么一手。
  张顺却是猜得□□不离十,姚姒确实是得了先机。上一世在姜氏去后,没过多久福建这边的水师就与倭寇打了一战,此一战朝庭的水师死伤惨重,加上皇太后没过多久就薨逝,朝庭便下令禁海锁国。虽说之前已经下达过禁海令,但并没禁止渔船的出海,沿海一带的官员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走私。但这次却不一样,朝庭不但严厉禁止渔船出海,还派遣了多支水师进行海上巡防,举凡抓到私自出海者一律当私通外敌罪论斩,这条律令一出,沿海这些走私贩很是消停了一阵。那时姚家的生意明面上没什么损失,但海上生意却是一落千仗,姚蒋氏是知情人,后来她那样闹一场,姚蒋氏顿时失了耐心,便把她关了起来。如今想来许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所以在很早前她便开始布局。物以稀为贵,再加上当时的上流圈子隐隐以拥有这些西洋物件为富贵的象征,而姚姒便是要利用这个空隙来赚一笔横财。
  “一切听姑娘的,回头我便交待下去,叫人看妥了这批货。”张顺没有多想,直接就点头应是。
  姚姒便又道:“虽然老太太做主把我娘的嫁妆分给了我和姐姐,但却把廖嬷嬷的儿子金生派来管着嫁妆。还请张叔帮忙,只要不伤及他的性命,无论用何种手段也要把金生给降服住,我娘的嫁妆一定不能落到姚家这些人手上。”
  说到这个,就连张顺也很难咽下这口气,姚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他要不把金生这狗东西降服住,也枉他在道上混了这些年去。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若是弄死了金生,叫姚老太太另派人来反倒不好。姑娘不必担心这个,区区一个金生,我自有办法叫他乖乖听话。”
  姚姒也明白,不叫张顺出口气很难,遂不去计较金生的事,便说起秋菊的事来,“原本让秋菊替咱们偷账本,也就是为了以防不测,如今倒是用不着了。回头你把她的路引与身份文书都叫焦嫂子交给她,再给她一笔银子,让她尽快离开大老爷吧,我想着,大太太也许该回来了,若是到了那时让大太太发现秋菊反倒让咱们不好办。”
  姚姒心里盘算着,大太太也许没别的本事,但却有本事把家宅搅得鸡犬不宁,乱家的根源就是家宅不安,确实该让大太太回来了。
  交待完这几件事,张顺又把现在他手上有多少人手,各人都有些什么擅长与过往都细细与姚姒说,姚姒沉思了许久,越发觉得手头上的人手不够用,力量太弱小办不了什么事,便对张顺道:“如今我也不去忌讳那么多,张叔你只管去招募些人手来,等我娘的嫁妆到手,到时也就不愁没银子养人。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用得顺手,且还要人家忠诚,这都需要时间。”
  姚姒脑中快速思量起来,有许多事情先前只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如今倒是渐渐清晰起来,她思量许久,张顺也不做声,过了一会姚姒忽地道:“我心里有个想法,张叔不若将刚才那几件事办妥后,便跑一趟京城。您听我说,这批货我在想,也许拿到京城去卖反而一举数得。其一,咱们往后要做的事情多少同朝庭的动向有关,之前咱们便是两眼一抹黑,等消息到了彰州来,我们也许错过了许多先机。也许咱们需要在京城安排些人手才行。”姚姒越想越觉得安排人在京城很是可行,便打心里的要算都说出来与张顺商量:“我心里还有些其它的打算,越发觉得在京里安排人手深有其必要。若是这样,咱们何不以开铺头为明,暗里则收集京城动向,再以两边往来运货为通道,这样一来,咱们也不至于做了睁眼瞎。张叔您久居京城,您看咱们这样铺路是否可行?”
  张顺望着姚姒脸上的兴奋,他也慎重思考起来,不得不说,姚姒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但却于他们目前是很有利的。再者,于长远打算,将来要替姜家翻案,也是需要一定的人力物力的。财力好说,但人面关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获得。张顺这样想来,便欣然点头,微微笑道:“此举很是可行,我在京里也还有些朋友,只要姑娘有这个想法,待这里事毕,我便往京城走一趟。”
  “好,张叔去京城,我想让你把陈大夫妻带走,留他们在这里有些打眼,我怕姚家会起疑心。陈大夫妻忠心于我,若是京城那边可行,你就把陈大夫妻留在京城。”
  二人又行商量了半日,待把事情都说得七七八八了,张顺才下了山去。
  姚姒和姚娡各个忙活了一下午,姐妹俩都松散了些沉郁,倒没一味的再伤心。待用过饭后,姚姒便问姚娡:“姐姐今儿见了人,都如何?”
  姚娡想起下午的情形,心里头不无担忧道:“锦蓉和锦香的家人都是娘的陪房,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锦蓉和锦香家里孩子多,他们父母都是庄子上头做活的,倒也不难安抚。倒是林家三兄弟,林老大一家子如今跟着我做事,自是没话说,林二替娘管着福州那边一个大田庄,两兄弟人都老实,虽说伤心孙嬷嬷就这么没了,但也没怨忿。只是林三这个人有些看不透。”
  林三名叫林青山,去年林青山正在慈山学院读书时,姜氏还曾叫他去广州府给三老爷送信。姚姒虽然与林青山接触不多,但林青山能从一众奴仆中脱颖而出从而让姜氏放了他的身契,又送他去书院读书,相信他自有其过人之处。
  姚娡便接着道:“我瞧着林青山面上倒没什么,但临走时,他特地落后他两个哥哥几步,与我说了句话,他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让我们有事只管差遣他。”姚娡有些感概,叹了口气道:“这倒是个血性之人,如今我方才瞧明白,娘虽然不声不响的在内宅度日,但也为我们姐妹留下了这许多东西下来。子欲养而亲不在,姒姐儿,我以前是太任性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好时光来与娘置气,我真是傻啊!”
  如今说这些话都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徒增伤感而已。姚姒不允许自己再沉沦于悲伤中,她需要的是力量,姚姒拉起姚娡的手,很是郑重的道:“姐姐,是人都会做错事,但知错能改。现在我们再不允许我们犯错,姐姐要振作起来,娘留下来的人也都在看着我们,他们的生死荣辱都系于你我一身,我们需得好好活着,好好为自己和这些依附我们为生的人打算。”
  “嗯!”姚娡擦了把眼泪,她回握住姚娡的手,道:“妹妹放心,姐姐知道你的能耐,往后你行事不必事事都和我说,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吩咐,姐姐都听你的。咱们好好利用这几年的时光,把娘留下来的产业好好经营下去,万不能让姚家的人夺了去。”
  两姐妹这番推心置腹的说话,说了快一个时辰,到掌灯时分才散去。姚姒没有即刻回屋,她也没让人跟着,沿着屋前的小路慢慢向海边走去。
  盛夏的晚风带了几许凉意,姚姒抬头望向天上明亮的星星,她想到小时候姜氏给她说的故事,说人走了便会变成天上一颗星星,姚姒微微笑着,若真是这样,姜氏会是天上的哪颗星?
  就在这时,不期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盛夏夜晚的宁静。
  “十三姑娘也爱看星星?”赵斾人未至声音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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