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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余光瞄到有个身影一直跟着自己,闻清的心脏不由紧了紧,最近出了很多不好的社会新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小偷还是什么人给盯上了。她淡定地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混进了人群较多的地方,等她仓促回头,居然再次看到了林平!
  林平这次像是根本没心躲她,被看到也就看到了,站在几步之外一脸的面无表情。
  当初离开兴城时那种无法捕捉的感觉再度冒出了头,闻清终于走近他,问:“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保护你。”林平话极少,说话时表情也非常冷淡。他对闻清,似乎没什么好感……
  闻清蹙了蹙眉,“什么意思?”难道是担心孩子的安全?但似乎又小题大做了,而且闻清总觉得林平像是有话要告诉自己,他这次像是故意被自己发现的?
  林平很快就替她解疑道:“清哥交代的,不许我多嘴。”
  闻清眉间的褶皱更深,“你到底想暗示我什么?”
  林平不吭声。
  闻清:“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林平,你回去吧。”
  林平固执地站在那,只听他说:“他一直为了你在努力,可你呢?闻小姐最近和那位沈先生走的那么近,我很替清哥不值。”
  闻清发现廖敬清身边的人,三观都极其有问题,“你口中的清哥,可马上就是有妇之夫了。”
  林平的神色变得更加隐忍,半晌才道:“清哥心里只有你。”
  闻清没再理他。
  这话说出去谁信?
  可晚上躺在床上,闻清却翻来覆去都睡不好,她在脑海中整理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
  他有苦衷?有隐情?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廖敬清都没有反驳他陷害公司一说,他间接害死闻定山是真的,他和莹莹订婚也是真的。
  不管他到底要做什么,都不该这样欺骗莹莹,这和欺骗她有什么分别,这个男人本质上就很恶劣!
  闻清想了很多,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再掺和廖敬清的事,林平是他的亲信,或许就是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引她入局。
  谁知道廖敬清又在打什么主意。
  日子仍旧不紧不慢地过着,林平依然跟着她,倒是没有再多嘴,只是偶尔看沈逸的眼神充满敌意。
  直到这天中午,闻清再度遇上了熟人,不过这次这个人,是特意来找她的。
  第五十五章
  当廖正扬直截了当地说,他是为了廖敬清来找自己的时候,闻清愣了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如果是因为莹莹,我想我没有办法帮到你。”
  “不,无关任何人,只为我哥。”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闻清更加震惊,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郑重而亲昵地喊廖敬清。
  而且廖正扬这时候看她的眼神,就和林平之前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们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大概话题真的很谨慎,廖正扬带她进了一家茶楼,还选了个独立包厢。
  这么私密而隐蔽的环境,让闻清心中生出几分罕见的恐惧来,当然不是惧怕对面的人,而是惧怕他可能带来的消息——
  两人坐定之后,服务生上了茶,等她彻底离开将门带上了,廖正扬才抬手搓了搓面颊,疲惫地冲她一笑,“别紧张,我只是想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告诉你,至于要怎么做,全看你自己。我哥他并不知道我来,何况现在他也,分身乏术了。”
  闻清始终都安静地坐在那里,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廖正扬。他看起来很痛苦,几乎是处于崩溃边缘,而这痛苦……是因为廖敬清吗?
  她用力握紧了面前的茶杯,让那点温热令自己镇静下来,淡然地点点头:“好,你说。”
  “爷爷在世的时候,曾经在七叔家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花匠。所以他出事的时候,七叔主动向我们伸出援手,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廖正扬开口便是这些往事,说到这忽然顿住了,眸色也随之沉了沉,“可他提出只能帮助一个人,并不是因为要培养继承者,或者什么女婿。”
  闻清微怔,下意识地接话:“那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廖正扬勾唇一笑,满眼讽刺。
  他低头喝了口水,像是在拼命压抑心中怒气,“你并不知道,莹莹的心脏不好,虽然前两年一直没有发作过,但检查结果表明,她心脏衰竭的迹象正在慢慢加重。但要遇到合适的机会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概率非常低,所以——”
  闻清听到这不由瞪大了眼,她几乎已经猜到了廖正扬剩下的话,七叔那样的人,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
  果然廖正扬艰难地说:“我们其中的一个人,是要作为帮凶被培养的,七叔需要一个对他绝对忠诚的人,既能帮他做完这件事,又能始终替他保守秘密威胁不到他。很显然,背景干净的我们正是合适人选,我哥一早就知道这些,所以他才在那个签上动了手脚。他保护了我,自己去面对这一切。”
  想来这些事,正是改变廖正扬的关键因素,他提到这一切时表情煎熬而挣扎,“除了要帮七叔处理一些棘手问题之外,他也要随时做好替莹莹手术的准备,随时都可能要做一个杀人凶手。”
  闻清握紧了拳头,思绪已经快要无法消化这些讯息了,这一切离她的世界实在太远了。
  这是怎样黑暗而丑陋的一切,廖敬清这几年,就是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七叔为了救自己的女儿,真的会害死一个人,让廖敬清为她手术?这是犯罪啊,闻清光是想想这些,全身都犹如坠在了冰窟里。
  廖正扬见她面色苍白,却还是咬了咬牙继续说下去:“他替我挡住了所有罪恶,他那么喜爱崇敬的职业,却被人利用来犯罪,我想他这几年,一定过得很不好。”
  闻清无法接上话,只是茫然地坐在那里,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譬如廖敬清在家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坐在那走神,他走神的原因是什么?还有他曾经对她说过,遇到她之前,他已经对这命运妥协了,可是遇到她之后,他想去争一争……
  “如果爷爷没意外去世,我们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廖正扬忽然说。
  闻清抬起头,看到廖正扬眼底迸射出的怨怼。
  “闻清。”他鼓足勇气道,“唐娜是我故意安排去勾引你父亲的,她是我哥的同学,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喜欢上我,我一直都恨着你父亲这个奸商,我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越说越激动,露出残忍的表情来,“爷爷死了,他随便赔点钱就想完事,还在继续卖他那些见鬼的保健品!是不是穷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呢?我们兄弟俩的命运变成这样,又有谁在意?”
  闻清答不上来。
  因为做媒体人的缘故,所以闻清没少接触过这种人,那些因为经历而心理扭曲,甚至开始报复社会的人,她往往都内心唾弃而鄙夷。
  可这会儿面对廖正扬,她完全答不上话,她自己很清楚,闻定山当年一定是错的很离谱。
  任何自己造下的孽,都有回报到身上的那一天,所以廖正扬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报复,而廖敬清,整件事中受害最深的他呢?
  他的人生才是真的被毁的很彻底,他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刽子手。
  ——
  廖正扬沉默了下,努力调整呼吸,“我哥当然也恨闻定山,但他有自己的原则,所以闻定山成了他的病人,却也能安然无恙地出院。他的确一直打算用那份报告揭穿闻定山的嘴脸,那几年一直在留意闻定山的一切,在得知你们的产品可能再上市的时候,才马上写了那个报告,但是后来发现了你们新配方又没问题。”
  廖正扬说到这深深蹙起了眉。
  “所以——”闻清喃喃接道,“不是他做的吗?”
  廖正扬缓缓摇头,“当然不是。闻清,你感觉不到吗?他爱上你了,所以那个报告他拿回来了,他为了你,在努力做回一个好人!”
  闻清如遭雷击,许久才渐渐地回过神来,“是七叔动了手脚。”
  廖正扬点头:“七叔不会让我哥有机会脱离他的,所以那个报告未经核实就登报,然后事情曝光,我哥被医院解聘,这一切其实都正合七叔的意。他重回七叔身边,替他做的任何一件事,将来都会成为他被七叔要挟的砝码。在七叔身边,他怎么可能干净到哪里去?”
  闻清被这一连串的事实给击得溃不成军,其实也并不是无迹可寻的,但因为廖敬清一开始就欺骗了她许多次,所以她下意识地将他做的每件事都往坏的地方想。而他,那么多的难言之隐,显然也是根本开不了口的。
  “这么多年他没有恋爱过,就是不想连累别人,但是遇到你,还是陷了进去。”
  闻清闭了闭眼,睫毛不住颤栗着,这个男人真的太坏了!他不爱她让她那么难过,可他爱她,还是让她那么难过。她第一次为一个人感觉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儿,爱他不能够,恨他也不能够,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看着她隐忍不发的泪水,廖正扬叹了口气,“他不告诉你这些,除了你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要保护你和孩子。”
  闻清看向他,廖正扬说:“七叔想好了一切,但应该也没料到,莹莹会喜欢上我哥,所以七叔不会容许你和孩子的存在来打乱自己女儿的幸福,也不会容许你改变我哥。如果不和莹莹结婚,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
  闻清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她只是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那极轻极薄的一片,在热水中起起伏伏,那种孤立无援又煎熬的痛苦,她想,她居然能感同身受。
  廖正扬似乎也说的差不多了,他慢慢站起身,走出两步却又回过头,“为了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多保重。”
  闻清想到什么,马上出声喊住他,“等等,你刚才说,他现在分身乏术,那又是什么意思?”
  廖正扬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出了她害怕的话,“他要彻底扳倒七叔。”
  闻清不可思议地张大眼。
  七叔这个年纪,在兴城的根基脉络可想而知,牵一发而动全身,个中牵扯到的各种利益关系光是想都能想到。廖敬清光凭借自己真的能行吗?闻清想到其中一种可能,后背瞬时溢出了冷汗,她看着廖正扬,几乎要说不出话,“他——”
  “对,他在和警方合作,你们从渔岛回来他就主动和对方联系了。但他身上并不清白,闻清。”
  闻清有种被人敲了一闷棍的感觉。
  “如果你现在去,也许还能有机会见见他。”廖正扬扔下这一句就离开了,闻清坐在窗口那一片阳光里,浑身却冷的彻骨。
  ——
  她游魂一般回到了家里,独自一人呆坐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了阳台上。
  那里靠角落的地方有个行李包,是上次廖敬清在渔岛帮她整理的那一个,她走过去,半跪在那里,颤着手将拉链慢慢拉开了。
  每拉开一寸,里面的东西就慢慢曝光在她眼前一点,而每看清楚一样,她的眼泪就落得更凶。
  里面除了上次他用棒棒糖拼出来的城堡玩具,还有很多很多的婴儿用品,有小衣服小帽子,还有个小小的足球。
  那个球上的花纹都已经被磨砺的很厉害了,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旧东西,闻清猜是他小时候的玩具,廖敬清小时候家境并不好,这大概是他和弟弟唯一的玩具?
  她拿起那个棒棒糖拼接好的城堡,放在阳光下端详,上面的每个字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那是个童话故事,闻清仔细看完了,最后的寓意是:不管遇到怎样不公的人生,都要正直、勇敢,善良的活着。
  而城堡里面塞了张小纸条,是廖敬清的字迹,上面的每个字都刚劲有力,几乎力透纸背,他写到:给我的孩子。
  而这行字的下面还有很小的一行字,显然是写给闻清的,闻清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泪水瞬间淹没了视线。
  他告诉她:你以为这是报复,其实这是救赎的开始。因为你和孩子,我想重新做回好人。
  在这句话的末尾,他很用力地补充道:闻清,这是实话。
  闻清将那张纸条按在胸口,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她终于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了,可是这实话,此刻听来却如此令人神伤。
  第五十六章
  闻清决定回兴城,姜钰夫妻俩和沈逸得知这消息之后,竟然没有很意外的样子。除了沈逸说:“我陪你——”
  然而这次,闻清没让他把话说完,按住他胳膊打断道:“没事,正扬还在等我,我和他一起,路上有人照顾。”
  四目相对,沈逸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而闻清自己心里更是清楚,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接受他的好意了,否则连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沈逸低头笑了下,嗓音低沉地说了声“好”。
  他知道的,闻清这一去,一切都没有再转圜的余地了,能让她回头的人和事并不多,廖敬清成了例外,大概也就成了这永远的赢家。
  如果不是想清楚了,她不会这样贸然跑回去。
  这是她最后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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