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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那个人并不害怕,反而说:“你喊啊,三更半夜,你跟一个男人在门口拉拉扯扯,难道还能坏了我的名声不成?”
  香香气得不行,世人总觉得女人应该把名声、贞节看得比命都重。不论什么事,只要牵扯到男人,就是女人不自重。哪怕传扬出去,失节丢脸的也是女人!
  可世道如此,饶是不平,找谁说理去!
  她杀了这浑蛋的心思都有了,双手颤抖道:“滚!”
  男人见她不敢喊,反倒大着胆子,继续拨门闩,说:“快开门,不然老子让你好看!”
  香香气急了,眼泪都要下来。虽然手里有刀,她还是不敢开——万一打不过他,那岂不是开门揖盗?
  她只得搬来桌子把门抵上,外面男人拨弄了半天,骂骂咧咧地走了。
  香香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卖豆花。陈伯的老伴薛婶倒是关心了几句,香香却也不好意思说。
  水果铺子也照常开门了,那男人名叫李顺发,这时候冲着香香挤眉弄眼。香香不理他,他索性坐到香香的小桌子旁边,说:“郭娘子,给哥哥来碗豆花。”
  香香咬着唇,陈伯等人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只是吃碗豆花。
  香香只得给他端过去,他双手过来接,就想摸香香的手。香香将碗往桌上一搁,转身就走。他一碗豆花吃半天,一边吃一边眼珠子就粘在香香身上。
  香香只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又厌恶又害怕。好在人多,他也不敢怎么着,吃完就回了水果铺。香香连那个碗都不要了,随手扔掉。
  晚上也不敢回家去睡,就怕他再来。只得去找杨六娘,杨六娘老伴死得早,这时候也是一个人住。
  香香没事老是送些豆浆、豆饼过去,她倒是喜欢这个勤快又懂事的孩子。这时候香香去作陪,她倒是愿意的,只是问及原因,她叹了口气,说:“女人这一辈子啊,最怕这种不要脸的下三滥。”
  说罢关严门窗,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小心便是了。
  岂料自己这一躲,这个李顺发反而更壮了胆子。
  香香半夜就要起床磨豆浆,正从杨六娘家里出来时,他突然斜里冲将出来,一把将她抱住!
  香香尖叫一声,他将嘴凑近她,就去啜那细嫩的脸颊,然后邪笑说:“你叫啊,让全镇的人都过来看着咱俩怎么亲热!”
  香香怒极,正想着办法,突然身后杨六娘喊道:“杨二流子你这该死的东西!”
  一扫把打将过来,杨顺发这才放开香香。原来是杨六娘见香香一个人出来,虽然没几步路,还是不太放心,提着灯笼想要送她回来。正好撞见杨顺发作恶行凶。
  彼时已是三更半夜,这一声怒叱很是刺耳。旁边已经有邻居被惊醒,掌灯起来。杨顺发一看,也怕惊动了人,急慌慌地去了。
  香香又惊又怒又怕,杨六娘倒是安抚着她。正以为姑娘这下子应该吓坏了,但她不一会儿已经缓过劲来——比起跟在慕容厉身边的日子,这真心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只是一直这样可如何是好,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问杨六娘:“我去报官,行吗?”
  杨六娘叹气:“他虽然意图不轨,但是一则没有碰到你一根头发,二则连你房里也未曾进得。只怕州官老爷也不会理会。反倒激得他更加没脸没皮,镇上的人也会非议你。”
  香香低头——难道只有搬走吗?难道世间武力弱小的人,就没有办法制住这些恶心下流的东西吗?
  她默默地煮着豆浆,杨六娘倒觉得稀罕,这个孩子其实很坚强。她也放了心,说:“不怕,大不了我老婆子在这里陪着你。他只是欺你是生人,若我俩行影不离,还怕他动歪心思!过阵子呆熟了,他也就不敢乱来了。”
  香香点头,说:“如此有劳六娘。”
  这几天,慕容厉倒终于是好点了。只是不能太累,否则容易喘。他好起来,第一时间当然就是查府里的内贼了。
  郭阳也觉得自己真是蠢,他第一次觉得慕容厉的世界跟他是不一样的。
  也许从戎,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吧?
  他有些歉疚,其实早就应该察觉的,有人进过他的房间,他的刀比平时更轻。为什么他就是没有警觉?
  管珏当时就控制了府上所有的小厮,一个一个说话,让郭阳去听。郭阳当时睡得有点朦胧,只依稀记得那样声音,依着印象找出了四个小厮。
  四个小厮面色都白了,哆嗦着腿直哀求道:“小公子饶命,饶命啊!”
  郭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对管珏说:“管大哥,我也只是听着声音像,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
  管珏点头,只是让人将四个小厮带到院子里。郭阳只听到一阵惨叫声,待跑过去之后,发现身边的草叶上一层红色的东西,用手指沾起来一看,软软的……碎肉。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前面站着个女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见他走近,侍女喝道:“大胆,见到王妃还不下跪!”
  郭阳一听,倒是不敢马虎,立刻跪道:“参见王妃娘娘。”
  王妃没让他起来,郭阳也不敢抬头看她,就一直低着头。良久没有动静,他刚要抬头,只听哇地一声——一股酸臭的半液体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个透心凉……
  郭阳整个人都傻了——不愧是王妃,你瞄得可真他妈的准啊!!
  王府里一团糟,平度关,冉云舟接到管珏递来的消息,要他留意香夫人是否过来寻韩续。他当然明白管珏的意思,这是要阻止二人见面。
  只是等了许多时日,也不见香夫人入城的消息。他心下叹气,知道管珏是多虑了,那个女人,不会来找韩续了。
  其实她跟韩续的关系,她自己最清楚吧?
  不过一点小暧昧,如同海沙堆砌的堡垒。只要轻轻一阵小风,立刻坍塌成灰。
  冉云舟也便派人寻找,越靠近平度关,慕容厉的势力就越大。大蓟城正好是慕容厉的势力范围之内。
  香香逃到这里,本就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在晋阳以东,一旦落入太子掌中,只怕会给大家带来麻烦——虽然肯定也不会有人搭救,但是总归会觉得不适吧?
  而且她是逃命,又不是找死。当然是往安全的地方逃了。
  大蓟城以西,是慕容厉的势力范围,就算是有什么事,也不会跟政局扯上关系。而这也意味着,慕容厉找她会更为容易。
  她没有自保的本事,当然也不会矫情地认为只要躲开慕容厉,哪怕落入太子之手也没关系。
  没有本事的人,就得有点脑子,还有……不能太过任性。
  她不想拖慕容厉的后腿,甚至希望他一直好好的,康王党与太子党的事她不太懂,但是他是自己女儿的父亲。这点她明白。
  韩续赶到益水镇的时候,正是二更时分。香香睡在里间,杨六娘帮她磨了豆浆,这时候也有些累了,睡在外面。
  韩续趴在房梁上,揭起瓦片,看了一眼。里面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隐隐约约中,香香躺在白色的蚊帐里,呼吸略沉,是睡着了。
  韩续没有下去,虽然视线中只有浅淡的影子,但是能这样看着的机会,也不多了。
  心中只觉得一片宁静,他回头对陈昭说:“发信通知王爷,就说人找到了。”
  陈昭应了一声是,韩续又说:“以……云舟的封漆发信。”
  陈昭悄无声息地下了房顶,趁夜离开。韩续在房顶站了一阵,突然背脊微僵。杀气,一股凛冽的杀气就那么笼罩了他。
  他轻声说:“扶风?”
  黑暗中,有个人影像是融化在夜色里,此时缓缓现出身形。正是常年跟在慕容厉身边的车夫,外号也叫车夫。韩续说:“王爷派你来的?”
  扶风不回答,韩续说:“你要杀我?”
  他终于说:“如果你刚才下去的话。”
  韩续沉默。良久,他说:“你在这里,我便放心了。”
  扶风跟他没什么交情,除了慕容厉,他跟任何人都没什么交情。他说:“你本就不该担心,何来放心?”
  韩续知道这个人孤僻,也不跟他讲理,只说:“我走了。”
  扶风又隐到夜色里,韩续习惯了这个人神出鬼没,正要将瓦片还原,突然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雪亮的长刀。这时候将长刀伸进门缝里,轻轻拨弄着门闩。
  韩续微怔,然后低喝:“扶风!”
  那个车夫没有回应他,他右手紧握,就见黑影已经拨开了门闩。里面却用桌椅抵着。
  人影当然正是杨顺发没错,他是越吃不着越心里痒痒。这些天,每日里都在香香那儿吃豆花,只能眼睛里、嘴上占点便宜。眼瞅着香香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胆子越发大起来。
  这天便带着准备好的绳子、麻核过来,还带了一把刀。见门推不开,他低咒了一声,又去拨窗户。窗户可没有门那么严实,很快就被拨开了。
  他跳窗而入,韩续抽刀在手,突然腰间微凉,那车夫的剑正抵在他腰上,划出冰凉的伤口。
  韩续说:“王爷派你来保护她,你就这样保护她?!他派你亲自过来,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女人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吗?!”
  扶风说:“如果她过得好,就不会回去。”
  韩续微怔,问:“王爷的意思?”
  扶风说:“我的。”
  韩续不敢动,这个人说要杀人,哪怕天王老子他也敢一剑捅过去。韩续眼看着那贼人入了房间,里面杨六娘先听见脚步声,她带了些年岁,睡觉也不像年轻人那样死。
  这时候立刻出声,问:“谁?!”
  杨顺发不防她在屋里,一时心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刀就先砍过去,黑暗中不知道砍中了哪里,杨六娘刚痛哼了一声,他咬着牙,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找准位置,一脚踢过去。
  再没有声音,外间没有点灯,也看不大清。杨顺发不再理她,径直走到香香的卧房。
  因为杨六娘睡在外面,香香的卧房也没有锁。杨顺发推门进去,只见白色的纱帐里,美人侧卧。他咽了下口水,撩开纱帐进去。
  只见里面佳人黑发如珠,滚滚如云般铺散了半枕。那肌肤细瓷一样白嫩光洁。他眼里泛着异样的光,伸手去摸她的脸。韩续再也忍不住,就要下去,扶风的剑又深入一寸。
  他闷哼了一声,就见房里香香突然睁开眼睛,乍一看见床边的人影,她整个人几乎是弹坐而起!
  杨顺发将手里的刀在她脸颊擦了擦,香香看见刀上有血。她浑身直冒寒气,颤抖着问:“你……你把六娘怎么了?”
  杨顺发嘿嘿地只是笑:“小美人,老子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今晚要是不从了老子,老子划破你这张漂亮的脸。让你跟那死老婆子一齐见阎王!”
  香香说:“你杀了她?”
  杨顺发说:“少他妈废话,脱衣服!今晚伺候得老子高兴了,老子就饶了你!”
  扶风抽出剑,是动手的时候了。却听那个女人说:“事到如今,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从了你罢了。”
  韩续与扶风俱是一怔,那杨顺发却嘿嘿直笑:“早知如此,何必让老子废这么大的功夫。快脱衣服,让老子看看你这身细皮嫩肉!”
  香香说:“你离那么远,怎么看?凑过来呀。”
  杨顺发当真凑过去,香香又说:“先把刀放放,怪吓人的。”
  杨顺发还是怕她耍花样,把刀远远放到门口。回来时听香香说:“把灯吹了,你这样蛮横,我却是要脸的。”
  杨顺发嘿嘿一笑,想着即将到手的美人,简直是垂涎三尺。立刻吹了灯,上得床来。香香将枕下的尖刀摸在手里。
  她见过慕容厉杀人,刀刀要害,一击毙命。她咬着唇,心脏狂跳,手却是很稳的。你杀了六娘,我杀了你这畜牲!!
  那杨顺发刚一上床,冰冷的尖刀噗哧一声,刺入他的胸膛。他一怔,人却没有死,反而扑上来掐香香的脖子!
  香香浑身发着抖,却毫不犹豫地抽出尖刀,又一刀捅进去。然后又是一刀!
  扶风跟韩续对望一眼,咦,什么情况?
  油灯重新被点上,两个人透过瓦片的缝隙,看到喷溅一床的血迹。这女人,还真是捅破了那下流胚子的心脏。
  男尸倒伏在床上,香香急着去看杨六娘,见她背上挨了一刀,人却只是昏了过去。香香跟过军医,知道怎么处理外伤。她赶紧拿了些伤药替她止血,把伤口包好。
  然后回到卧房,先用被褥把杨顺发的尸身卷了,搬到厨房,用柴堆遮起来。然后换上新的床褥。自己身上的血迹也都洗洗干净。
  等忙这些,她掐杨六娘的人中,把她弄醒。杨六娘睁开眼睛,看见她,不由哭道:“那禽兽东西哟!活该杀千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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