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哦,手滑了。”沈雪堂面不改色地说道。
  手滑了能摔了一墙的?
  不过莫悔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拿来扫帚和簸箕将地上的碎玻璃扫起来。
  沈雪堂看着她安静的行动,心里的不悦又升了起来,却依旧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跟他谈完了?”
  “恩。”莫悔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沈雪堂觉得一口血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她真想把莫悔按在流理台上,用力地蹂躏她,把她那张不爱说话的嘴吻得肿起来!
  “你脚下有个玻璃碎片,你让一下。”
  沈雪堂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看着一脸坦然的莫悔,默默地往后挪了一步。
  莫悔弯下腰去扫那一片玻璃碎片,可就在碎片刚刚被扫进簸箕里的那一刻,她却被用力地一扯,紧接着就感觉腰上有一股劲儿把她往上提,然后就坐在了厨房的流理台上。
  沈雪堂抱住莫悔的腰就把她放在了流理台上,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他等待的已经足够久了,莫悔也的确在缓慢地朝他靠近,可是他不希望到了最后关头却出了什么变数,所以干脆就加快点进度好了!
  “你干嘛,”莫悔被沈雪堂吻得够呛,推开她红着脸道:“怎么这么忽然……就……”
  “我干嘛?你看不出来我在吻你么?”沈雪堂的语气里有一丝藏不住地愤怒,他冷笑着道:“看不出来我就做到你看出来为止好了。”
  沈雪堂再次低下头咬住了莫悔的嘴唇,他站在莫悔的两腿之间,一手搂着她的腰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一手放在莫悔的腿上,一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
  莫悔为了不摔下来值得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沈雪堂得逞地轻笑一声,一面缠绵地与莫悔厮磨夺取她的呼吸,一面抱着她到了沙发上。
  他把莫悔放在沙发上,双手撑在她两侧圈住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莫悔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可她刚要说话就又被沈雪堂堵住了,直到她几乎快要晕厥沈雪堂才放开,看着莫悔被吻得红肿的嘴巴沈雪堂才满意地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些变态的想法,他真想看莫悔为他哭就好。
  莫悔又想说话,可见到沈雪堂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急忙捂住了嘴,闷声到:“你忽然的这是怎么了!”
  “吃醋了。”沈雪堂好不觉得羞耻地说道:“你跟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我难受,我想把你锁上,带上手铐脚铐,放在一个谁都看不见你的房间里,只有我可以看你,可以抱你,可以吻你。”
  “你怎么有这么变态的想法,”莫悔瞪大了眼道:“我跟程奕扬只是说清楚原来的事情而已。”
  “我本来就是变态,要不是不想你不高兴,我一定把你锁起来,”沈雪堂面色一沉,忽然一脸认真地问道:“你喜欢被锁住么?”
  “当然不喜欢!”莫悔真不知道沈雪堂这是犯了什么神经病,一面推着他一面说:“你别压着我,我有话对你说。”
  “说什么?说你跟程奕扬冰释前嫌了,误会都解除了么?”
  “不是,是说,你要不要跟我试试看。”
  ☆、30chapter 29
  你要不要跟我试试看。
  莫悔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比自己料想的平静,婉顺自然得仿佛已经在心里说过很多遍了。
  兴许她很早前就想说了,可能是在沈雪堂牵着她穿越枪林弹雨时;可能是在当他与她并肩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去陵园时;可能是在当他沉默地坐在法庭下目光笃定地看着她时;也可能是在当他握住她的手,侧着脸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我爱你这件事,并不稀奇”时,她都想说这么一句话。
  兴许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最晴朗的午后,或是最安静的夜晚,不紧不慢地把这句话告诉他,向他走去。
  “你是什么意思?”沈雪堂脸色有一瞬间的错愕,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僵硬,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莫悔垂着眼,轻轻颤抖的睫毛透漏了她此刻的紧张,她看向沈雪堂,用不大却认真而肯定的声音说:“虽然你的世界我并不喜欢,甚至有些抗拒,但是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沈雪堂沉默着,并没有迅速答话,见他这个样子,莫悔有一瞬间的失落,却又鼓起勇气说道:“可能我的话听起来不那么诚恳,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你做的多,我做的少。总是你在守护我,我在向你求助。你为我做的可以很多,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有陪在我身边的决心这件事情就等于做了一切,别的都不需要,已经足够多了,”沈雪堂目光深邃,语气甚至有些严厉“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感谢我,想要偿还我的恩情,那就不用多此一举了,我不会接受这种廉价的感情。”
  “我知道我的感情不是感恩,也不是偿还,因为我不会用这种方式侮辱我的恩人。”莫悔的眼神比沈雪堂的还要坚定,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喜欢你,也许没有那么狂热和奋不顾身,但是没有一点点的轻浮跟不诚恳。我想跟你试试看,试试看我们可以走多远。我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中途变心,我想跟一起尝试着加深这段感情……一直以来,我都渴望能够跟人有长久而亲密的关系,安全又稳固的,可是我不敢,对谁的都不敢。可是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想我敢去试试看……你呢?雪堂,你要不要跟我试试看?”
  沈雪堂的神色动容,他愣了有两秒,而后忽然就笑了。
  他撑起了身子,也将莫悔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莫悔坐直了身子,整理好了头发,转过头见到沈雪堂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捂着脸,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莫悔疑惑地看向他,这时候沈雪堂也放下了手,他看向莫悔,脸上是纯粹而单纯的愉快笑容,就像是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得到喜欢的糖果、老师给的小红花或是拿到了压岁钱的时候,脸上都会有这样幸福的表情。
  那样的笑容,莫悔真的是好久没有见到了。
  见到莫悔看着自己忍俊不禁的样子,沈雪堂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高兴,真有些丢人。”
  沈雪堂的眼里亮晶晶的,莫悔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角可以这么亮,亮得她心里发慌。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沈雪堂,小声地询问道:“那你是愿意跟我试试看的意思么?”
  “当然。”沈雪堂伸出手将莫悔拦到了怀里,抱住她,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笑眯眯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我求之不得,我巴不得你喜欢我,你离不开我。”
  沈雪堂的这个拥抱并不激烈,他的怀抱平和而安宁,就像莫悔此刻的心情一样。
  就像是有什么事情尘埃落定了一般,莫悔悬了好久的心放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怕的永远是那个可能,而不是那个结果,当决定已经做下之后,就没有什么好惶恐而不安的了。
  再次开始一段感情,去投入的相信一个人。去接触一个离自己很遥远的世界,去深入那个自己曾经避之不及的灰色地带。真的去做了,并没有最初想象的可怕。
  莫悔在这十几天独自在看守所的时间里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因为恐惧一个悲哀的结果而放弃了美好的希望是懦弱的行为,她不想做一个懦夫。
  她现在的所谓平稳安宁的人生不过是她辛苦维持的一个假象,里面却是满目疮痍,倒不如戳破了它,在废墟之上再建起一个新世界来。
  在看守送被羁押等待审判结果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可以从那里离开,她便不再逃避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程奕扬、冯烟、妈妈,还有沈雪堂。
  她决定不再为了维持那虚伪的幸福平和,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她要去面对,去战斗。
  就算犯傻、受伤也好过一辈子做壳子里的乌龟。
  “莫悔,我信你,你刚刚说你的话听起来不那么诚恳,可是我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什么美好的人或者事,那个人一定是你,那事情一定是与你有关的事。你什么都不用做,呆在我身边按照你喜欢的样子生活就好,看着你我就是高兴的。我们都努力试试看,努力走得更远一点,我认定了就不会改变,只要我的感情不会伤害你,我就一定不放手。”
  在这个冷漠又荒唐的年代,纯真、勇敢、忠诚、还有爱情这样原本美好的词汇,都被刻意诋毁了太久。
  原始的爱像是被人毁坏了,凡事都变得要追求一个现实的原因。纯粹的梦想与爱情,都变成了空荡荡的口号,没人真的相信,在留下几颗煽情的眼泪之后,他们都嘲笑它们,然后故意毁灭它们。
  所以如果还有人相信梦想与爱情并不荒唐,那这个人就是最美的人。
  沈雪堂喜欢这样的莫悔,虽然她看起来有些冷淡而沉默,但是他懂得她的内心深处,有着最简单的热烈,那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这个世界在沈雪堂的眼里已经荒废得太久太久了,到处都是满目疮痍,都是血肉横飞,都是欺骗与背叛。
  他的心凉了太久,这样的凄凉终于被莫悔心中那热烈绽放的纯真镇住,像是洪水的季节里那镇河的石印,沈雪堂心里那时不时会冒出的想要摧毁世界般的愤怒在莫悔朝他走来的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全都平息了。
  原来爱着与被爱着的人,真的会变得宽容。
  “好,我们一起努力看看。”莫悔有些想哭,却又忍住了哽咽,微笑着伸出手回抱住沈雪堂,轻轻说:“陈蒙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恩。”沈雪堂放开莫悔,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叹息般地说道:“去好好洗个澡,换一身好看的衣服,你要做好觉悟,因为从现在开始,你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莫悔点点头,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之后的路会多难走她不知道,但是她撑着一口气都一定要走完。
  ……
  莫悔去到餐厅的时候才知道沈唐那句“陈蒙他们等着你吃饭”的他们里藏了多少人。粤华酒楼的宴会厅整整一层都被包下了,三十多桌全坐满了,都是整整齐齐的黑衣人。
  一走进宴会厅莫悔就被吓到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面,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会不会被抓,因为非法集会什么的?”
  沈雪堂忍不住大笑起来,无奈地摇摇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黑社会老大女人的自觉都没有?”
  听到沈雪堂这么说,莫悔的第一反应是害羞跟不好意思,第二反应却是他说得对,自己这样的确是太没见过世面,一点气势都没有。
  见到沈雪堂进来,靠近门的几桌人就齐齐地站了起来,后面的人见到前面的人站起来也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一时原本喧闹的宴会厅安静得连一根筷子掉到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莫悔在这一刻忽然感谢起冯烟来,在程家的时候,跟着程家的女孩子们一起上的那些苛刻的仪态课程一下子就显出了作用。她真有些相信人生每一种经历都是有意义的了,从前吃的每一种苦,都会在日后的生活里用某种方式报偿给你。
  沈雪堂快一步走在莫悔身前,莫悔紧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陈蒙跟另外七八个兄弟,一行人穿过宴会厅的时候,周围的那几桌兄弟就会齐齐地对着沈雪堂叫一声老大,然后又齐齐地对莫悔叫一声嫂子。
  莫悔也抖擞了精神,就像是当年初次进社交场合时一样,一点都不敢怠慢,礼貌而优雅地向每一桌叫她嫂子的兄弟们点头致意。只是如今她的心情已经与十几岁的时候不一样了,从前她做这些是为了在程家安稳地苟活,而现在,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选择都是为自己跟自己身前这个被众人依托倚靠的男人而战斗。
  ……
  这是莫悔第一次以沈雪堂伴侣的身份在堂会所有兄弟面前出现,虽然后来她又出现过很多次,可这一次却是给堂会兄弟们印象最深的一次之一。
  这样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孩子,眼角有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神秘而苍白,却有着最优雅的姿态以及跟他们的世界截然相反的纯净笑容。看着莫悔身姿挺拔而目光坚定地走在自己老大的身后,堂会的兄弟便从这一刻开始从心里认定了这个嫂子的身份。
  莫悔也知道,那个新世界的大门,在这一刻正式地向她打开了……
  ☆、31chapter 30
  莫悔在第二天搬回了自己家的老宅,毕竟她已经与沈雪堂在一起了,现在的身份若是还坚持住在那又小又破的房子里,即不合适也显得不识大体。
  沈雪堂是想让莫悔直接留在他那里别搬了的,可是莫悔却希望两人能够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发展。他们的生活注定不会平静,既然如此,那就至少努力让他们的爱情是正常而健康的。
  替莫悔搬好家之后是早上八点,沈雪堂紧接着就要去工作了。
  黑社会老大的生活跟莫悔的想象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并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或者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听手下报道而已。已经集团化的公司和在地下运作的堂会都需要沈雪堂亲自坐镇,每天都有无数大小事宜需要他处理或者批示。昨天晚上莫悔半夜醒来的时候,沈雪堂书房的灯还是亮的,他像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可是即便如此,他今天早上还是早早起来帮她搬家了。
  莫悔站在家门口,低着头拉住沈雪堂,有些忐忑地问:“雪堂,我硬要搬回来你会生我的气么?”
  沈雪堂微笑着转过身,看着莫悔那小媳妇儿的样子,忍不住使劲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忍俊不禁地说:“我怎么舍得浪费时间跟你生气?你自有你自己的道理。”
  莫悔稍微安心了一点,才解释道:“我知道你的世界与普通人的不一样,但是我想跟你像普通人一样恋爱,所以我们慢慢来好么?比如说先牵手啊,再约会,再拥抱……”
  “恩,先牵手,在约会、拥抱、接吻……”沈雪堂接着莫悔的话说下去,故意笑着问:“接吻之后呢?下一步应该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莫悔才不信沈雪堂不知道,他明显是故意逗她,憋红了脸道:“我的意思就是,循循渐进的,慢慢来的意思!”
  沈雪堂大笑起来,顺手就牵起了莫悔的手,叹息一声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一面吻着她的额头一面说道:“在你之前,我从不曾与人建立真正的亲密关系,所以我也不知道正常的恋爱是什么样子的,虽然我不在乎大多数人的那一套,但是你愿意教我,我就愿意配合你。”
  莫悔轻轻靠在沈雪堂胸口,抑制不住地觉得一阵甜蜜,她动了动脑袋,探着头有些期待地对沈雪堂说:“我买了电影票,你今天晚上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么?”
  “好,”沈雪堂重重地在莫悔额头上印了一个吻,“那就让我们从牵手约会开始。”
  初夏的晨光中,相视而笑的两个人像是这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对情侣一般——他不再是站在重重帷幕后操控着他人生死的黑社会头目,她也不再是徘徊在社会边缘的少年犯……
  原来相爱的时候,最简单不过的牵手与拥抱都能美好的人五内惊动,让最高傲的人跌落成为爱痴狂的俗世俗人。
  ……
  下午沈雪堂的助理送来了一个长长衣架推车的新衣服,还交给莫悔一个册子给她自己选。册子上面有这个季度最新的高级定制,莫悔没有拒绝,也没有露出惊诧或者是不习惯的表情,只是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虽然她并不喜欢奢侈,也不想完全倚靠着沈雪堂生活从而丧失所有的独立能力。但是作为他的女人,被堂会兄弟叫嫂子,她总不能总是一两套衣服跟他出席各种场合,也不能总是牛仔裤白衬衫。
  这是她该做的事情。况且女人无论在怎样的境况下,都应该优雅而精致的生活,这两件事情与贫穷、富贵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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