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炊烟袅袅升起（2）
最终陆忱还是拗不过她，松开了拽着她的手。
一没有了束缚，楚凝赶紧打开车门，立刻就下了车，朝着路边走去。她还没走两步，就察觉到身边的人跟上来。
楚凝回头，瞧见陆忱也下了车，不禁眨了眨眼睛。
“我陪着你下来，至少你要是被讹了，我还可以当个目击证人。”他一本正经的说着笑话，真的是别扭。
可楚凝忽然觉得，至少这个时候，高高在上的陆先生还是有点可爱的。
两人一起缓步靠近老人，走得近了，才看清楚老人的样子。她大概七八十岁的年纪，脸上有些脏兮兮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有几分苍白，一张爬满了皱纹的脸庞没有半点血色。老人的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毛衣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的毛裤。看这穿衣打扮，并不像是穷苦人家，好歹也是个中产家庭来着。
可她是怎么就倒在路边上的，她的家人也是心大，竟然这样放纵一个老人家出来，也没有人跟着。
楚凝蹲下身子，脸上透着担忧，两道不浓不淡的柳眉微微蹙着，一只手轻轻地推着老人的胳膊，轻声呼唤着：“阿婆，阿婆，你醒醒啊？”
这样叫了两遍，老人却是没有反应。
楚凝试探的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和手腕，虽然冰凉凉的，但还是有体温的，而且还在呼吸，说明老人只是昏迷不是死去了。确认这一点后，楚凝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她回过头对陆忱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暂时昏过去了，我们赶紧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去吧。”
陆忱看着她那澄清的眸子，又看了一眼双眸紧闭的虚弱老人，略微一颔首，沉声道：“好。”
他脚步上前一步，让楚凝让到一旁去，自己蹲下身来，也不顾老人身上的灰尘泥水，也不在乎他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二话不说就将老人打横抱起，脚步稳健的朝着车子走去。
楚凝看着陆忱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愣，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更加伟岸了一些，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自己心目中的那个陆先生。
“愣着做什么，过来给我开下车门。”陆忱双手腾不出来，回过头瞧见她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由得喊了一声。
“噢噢。”楚凝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的上前开了门。
等到陆忱将老人家放在车上以后，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原本米白色的休闲外套上面蹭着好几块特别明显的污垢。楚凝也看到他衣服上的“惨状”，愣了愣。
“你今天晚上可得给我洗衣服。”他的口吻是认真的：“当做我协助你帮人的补偿。”
虽然这个理由的确让楚凝没有办法反驳，但这要求从陆忱的口中提出来还是有点怪怪的。楚凝点了点头，无语的说：“行，我给你洗，保证白白净净，整洁如新。”
陆忱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了扬。
两人再次上车，车子在保证平稳的基础下，以最快的速度达到了最近的县医院。说是县医院，但实在是有些简陋。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各种扫描啊CT啊心电图啊啥的都做了一遍，医生说是老人家因为脚滑摔倒了，后脑勺受到了撞击所以短暂性的昏迷。
“目前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这些天需要好好修养。”医生将影像图放在桌子上，又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楚凝和陆忱，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工作忙归忙，也要好好照顾老人家啊，这么大的年纪了，摔到了也不赶紧送过来。这要是后脑勺摔得严重了些，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呃……不是……”楚凝知道医生大概是误会了，正打算解释，手臂却被一只手拉住。她回过头，就看见陆忱朝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他走上前一步，淡淡的问道：“医生，现在可以进去探望了吗？”
“嗯，去吧。”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莫名觉得一阵迫人的压力袭来，态度也稍微收敛恭敬了几分。
陆忱倒是没去看医生的神态变化，只是侧过头对楚凝说：“走吧，去看看老太太。”
那语气自然的，就像是病床上躺着的真的是他的家人一样。
楚凝跟着陆忱一起走进病房，令两人惊喜的是，那老太太竟然也正好醒了过来。
楚凝瞧见她睁开的眼睛，不禁喜形于色，高兴的喊了一句：“太好了，阿婆醒了。”
她快步的走到床边，看着渐渐苏醒的阿婆，尽量将声音放的温柔：“阿婆，你醒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很难受吗？”
“唔……”老太太看着眼前陌生娟秀的女人的脸孔有些懵，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可是脑袋也疼，腿上也是疼的，她的脸庞也因为疼痛变得更加皱巴巴的，就像一颗老核桃。
楚凝赶紧伸手扶住她，又塞了一个枕头到老太太的背后给她垫着：“阿婆，你慢点。”
“这……这是哪里啊？”老太太的声线有些颤颤巍巍的，她的手也是有些颤颤巍巍的，手腕上还有个精致的玉镯子。
“这是医院啊。”楚凝下意识地回答，当看到老太太脸上的迷茫，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这是当地的县医院。”
老太太似乎想了想，一分钟后才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看楚凝，视线又越过楚凝看着她身后的陆忱：“是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老太太这问句，让楚凝的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陆忱，怀疑老太太这样问是不是要开始讹诈他们了？虽然楚凝是真心实意的帮助老太太，但也不代表她没有半点怀疑和戒备。
这短短二十几年，她悟出来的一条人生道理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陆忱冲她摇了摇，示意她不要太紧张。他朝着病床边上走去，出声道：“老人家，我们开车经过路边，看到你摔倒在边上，所以就下车把你带到医院来了。医生说你伤到了腿，后脑勺受到了撞击才会昏过去的。不过现在没事了，你只要好好修养，调养好身子。”
老太太听着陆忱的话才反映过来，浑浊的老眼眨巴眨巴，连连冲着陆忱和楚凝点头，一只手还亲热的握住了楚凝的手，感激的说道：“啊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们啊，你们两口子这样善心，一定好心有好报的。”
听到老太太这样说，楚凝才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是救对了，并不是碰瓷的。
可等到她再回头细细的琢磨这句话的时候，却听到了不对劲的事情！
什么叫做“两口子”？！老太太怎么就误解她和陆忱之间的关系了，明明他们两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般配啊。
楚凝的心底一阵纠结，本想要解释一波，老太太却突然撒开了她的手，掀开被子一副要起身的样子。
“阿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楚凝赶忙拦着她，紧张不解的问。
老太太却摆了摆手，愁眉苦脸的说：“不行啊，我得回家去。”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啊，医生说了你的脚踝扭到了，至少三天不能下地呢。”
“但医院我住不起啊，我没得钱。扭伤一下，也不碍事的啊，我得先回去了。”老太太看起来也很着急，一直摆着手要下床去。
楚凝一愣，有些搞不清楚眼前情况的走向。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忱，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陆忱的表情始终是波澜不惊，他对上楚凝的目光，又很快的挪开，找了个板凳在病床边坐下，沉声问着老太太：“老人家，你家里人呢？你儿子女儿呢？”
听到这话，老太太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眸子里带着几分黯淡，沉声道：“我那儿子儿媳都不孝顺，嫌弃我这老太婆呢。我才不要让他们来打扰我，我老太太一个人不也活得好好的。”
她这倔强的话语，让一旁的楚凝不由得脑补了一场“恶毒儿子儿媳合伙虐待老人”的戏码。事实上，像是这种不孝的现象又不是没有，甚至数量还不少。
平日里在新闻上看到，或者是听邻居好友说到的，总是感觉离自己还是有些距离的。可现在却被他们亲自碰到了，那种感触是截然不同的。
“老太太，话虽然这么说，可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是要你家里人来照顾你啊。”楚凝有几分无奈的说，老人家这个样子摔倒在马路边上，如果不是她和陆忱刚好路过，而她又坚持要帮助老人家……楚凝不敢想象，要过多久的时间，才会有下一个不害怕被讹的好心人对老人家出手相助。
总之，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是自己家的亲人遇到这种情况，那她肯定是难受极了。
听到楚凝的话，老太太失落的神情更深，但依旧倔强，摆了摆手，态度无比的坚决：“我才不要跟他们管，我也不麻烦你们，我这就离开医院去。”
“老太太，你就安心在医院住下吧，我们不联系你家里人，这住院的钱和医药费，我来负责。”陆忱看着这倔脾气的老太太，轻声说道。
本以为提出这样办法，老太太应该没有异议了。
哪里知道，老太太听到这话，也只是歪着脑袋沉思了十秒钟，随后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也不要你们给我花钱，我这真没事。你们帮了我老太婆一把，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不喜欢待在医院，气味又难闻，又压抑的很，我老头子就是在这地方走的，我到了这地方就难受。”
说着，老太太抬手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
这请家人也不行，不请家人也不行，楚凝和陆忱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愁，不知道要拿这脾气略显得古怪倔强的老太太如何办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