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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阿雾点点头,而楚懋的这话也变相印证了阿雾对孝贞后的猜测,她不是没想过去查一查孝贞后的事情,可是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初知道一些情况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要查出当年的具体情况,谈何容易。而知情的郝嬷嬷却肯定是不愿意同阿雾说那些故事的。
  凝春堂内外一片混乱,忙着收殓,忙着搭灵堂,看样子元蓉梦要在凝春堂停灵了。
  阿雾和楚懋刚到门边,就有太监跑过来说,“王爷、王妃,皇上知道淑妃的事儿后当时就晕厥了过去,五皇子已经赶去了清溪书屋,六皇子那头也派人去通知了。”
  淑妃的死自然比不上皇帝龙体不适,阿雾和楚懋折而往北,去了隆庆帝静养居住的清溪书屋。
  清溪书屋里静悄悄的一片,太医院正贺年方领着聂、沈两位太医在给隆庆帝会诊,田皇后和向贵妃分坐床头、床尾,在一旁抹泪,皇帝还没死,这谁哭得越多,就显得谁对皇帝更关心。所以才不过半会儿功夫,两个女人的眼睛已经肿了起来。
  五皇子皱着眉头坐在次间,两眼直望着内室,心里不知道是在盼望他快点儿好起来,还是在盼望他赶紧腾位置。见楚懋和阿雾进来,楚懃道了声“四哥,四嫂。”人前五皇子如同六皇子一般,也是彬彬有礼的。
  阿雾和楚懋走进内室,楚懃也跟了进来。
  阿雾看着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隆庆帝,听着他胸口拉风箱似的喘息声,心里格外的难受,这人是她曾经的舅舅,而且有他在一天,长公主一家就能保全一天,阿雾是由衷地盼着他好。
  “皇上,四皇子来看您了。”向贵妃在隆庆帝耳边轻声道。
  隆庆帝胸口的闷哼声又大了些,大概是刚才太急了,所以痰迷心窍,才至昏厥,这会儿人已经有了意识,却依然说不出话来,眼皮也耷拉着。
  “儿臣(儿臣)给父皇请安。”阿雾随着楚懋行礼,由田皇后代隆庆帝叫了起。
  “贺太医,父皇他如何了?”楚懋走到正在一旁商量方子的太医一侧询问道。
  阿雾拿出手绢也跟着田皇后和向贵妃一样地开始抹泪,只是她的心可能是最诚的。
  贺太医那头商量出了法子,命人去了稻草杆来,撑开隆庆帝的嘴探入喉咙处,由太医将那痰吸了出来,这法子果然有效,隆庆帝猛地咳了几声,就像堵塞通了一般,一下就坐了起来,吐了小半盂的痰水。
  恰这时,六皇子楚愈和七皇子也赶了过来,西山大营虽然离西苑不远,可报信的人去再到楚愈回来,绝不该只用了这么短时间,那么楚愈昨晚有没有回西山大营就成了问题。
  不过这不是追究此问题的时候,隆庆帝吐出了痰后,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人也睁开了眼睛,示意一旁的向贵妃将他扶起来。
  “皇上,臣妾可担心死你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就不活啦……”向贵妃匍匐在隆庆帝的腿上开始哭。三十好几的女人了,哭得梨花带雨一般。
  田皇后也不甘示弱,以手绢捂嘴,也抽泣上了,“请皇上为天下黎民保重龙体。”
  田皇后这样说,楚懋这几个儿子、媳妇,也只能跪下请隆庆帝保重。
  一时之间,清溪书院来了许多人,和蕊和荣五带了孩子也赶了过来,五皇子妃殷雪霞也赶了过来。
  隆庆帝摆了摆手,屋子里顿时就静了下来,他清癯的脸上,眼睛瘦得都凹陷了下去像两个让人不安的深洞。
  “淑妃是怎么死的?”隆庆帝问。
  这后宫的事都归皇后打理,但因为向贵妃得宠,隆庆帝特命她协理后宫,虽然是协理,但是连田皇后有时候都要看她脸色,所以向贵妃越过田后来回答这个问题,众人丝毫不奇怪。
  “淑妃是……”向贵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隆庆帝抬手打断。
  然后隆庆帝缓缓地打量起在场的所有人,如果说这里的所有人里,谁在淑妃之死里嫌疑最小,那肯定是楚懋无疑。因为元蓉梦死了对他是最没有好处的。谁都知道淑妃是楚懋的表妹,有她在宫里给皇帝吹枕头风,给他当耳目,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何况,淑妃还长得那么像当初的孝贞后——楚懋的亲生母亲。
  内室里静悄悄地都在等隆庆帝开口,末了才见他将头转向他最不待见的儿子,“老四,这件事你负责查,朕给你三天时间。”
  “儿臣遵命。”楚懋跪下接旨。
  “都散了吧,让朕单独待一会儿。”隆庆帝叹息一声又躺了下去。向贵妃待要赖着不走,田皇后和五皇子又哪能白白送她一个讨好皇帝的机会。
  两方相持不下,最后都被隆庆帝请了出去。
  楚懋因为领了皇命,自然得去办差,所以阿雾便独自回了延嘉堂,她心里打着鼓,担心三日时间太短,楚懋未必能查到真凭实据,哎,也真不知道皇帝这是真心想查到结果还是只是应付,居然只给三日时间。
  阿雾的心早从她皇帝舅舅的身上偏到了楚懋的身上,她只是不自知而已。
  晚上楚懋回延嘉堂时,阿雾才听得紫宜回报,亲自提了灯笼跑到院门外迎了上去,“殿下。”
  楚懋冲阿雾点点头,示意她进去再说,阿雾一进门就想开口问情况,可是楚懋却绕进净室,后头的太监也跟着抬了热水进来,在延嘉堂伺候了楚懋这么久,他们都知道祈王殿下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阿雾亲自替楚懋取了换洗的衣裳捧进净室,遣退了伺候梳洗的太监,隔着屏风问道:“殿下,可查出什么了吗?”
  楚懋在屏风的另一侧宽衣解带,阿雾看着他将腰带脱下来搭在屏风上,继而是袍子、内衫、裤子,然后听他道:“阿雾进来替我搓背。”
  阿雾暗自啐了一口,想来自己是白操心了,楚懋这时候还有闲心占她便宜,这就说明他已经胸有成竹。
  阿雾取了香胰和瓜巾绕过屏风,结果却见楚懋正赤身站在浴桶外,阿雾吓得忙用手捂住眼睛,“殿下,你怎么不进去?”
  楚懋很无辜地看了看阿雾,阿雾这才想起延嘉堂没有玉澜堂和冰雪林的那种牛皮水囊,楚懋不事先冲洗一下是不会踏入浴桶的。
  阿雾只得取了葫芦水瓢递给楚懋,结果楚懋连伸手接都懒得,无视阿雾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阿雾看了看楚懋,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只得咬咬牙脱了鞋袜和外裳,替楚懋舀水冲淋。
  然后楚懋才踏入了澡盆,吩咐阿雾道:“一直舀水,不要停。”
  舀水、淋水,溅起水花,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可以遮掩人声,楚懋舒服地将手臂架在浴桶边缘上,这才慵懒地开口道:“你觉得是谁杀了淑妃?”
  这个问题阿雾已经想了一天了,“应该是向贵妃吧。”
  尽管田皇后和向氏恐怕都想让元蓉梦这个搅局者死,却一直在等对方下手,自己做个黄雀在后,这样的平衡却在元蓉梦和楚愈勾搭上之后被打破了。
  如果皇帝头上的这团绿云被揭发,那六皇子必然失去圣心,其实这事如果换了别的宫妃,皇帝可能根本就不会同儿子计较,但那偏偏是得宠而酷似先皇后的淑妃。所以阿雾以为向贵妃定然不愿看着这件事被揭发出来,所以干脆杀了淑妃灭口。
  但是这件事里头楚懋明显插了一脚,目前阿雾可看不出,元蓉梦之死对楚懋能有什么好处。尽管元蓉梦触了楚懋的逆鳞,可是这么多时间都过去了,楚懋又何必急在一时收拾元蓉梦呢?而楚懋又为何要尽心尽力帮元蓉梦和六皇子遮掩,这也是阿雾想不通的。
  “继续说。”楚懋道。
  “殿下像是早知道向贵妃要对元淑妃不利似的,其实若是咱们提醒一下淑妃,她若能逃过此劫必然和向贵妃狗咬狗,若能人赃并获,既除了向氏,又能离间淑妃和老六,岂不也好?”但凡有法子,阿雾都不会想通过取人命的法子去获胜。
  “那你觉得我是做错了?”楚懋笑道。
  阿雾对楚懋实在是太有信心了,所以她直觉地摇了摇头,“除非殿下想要的结果就是淑妃死,而且必须是由向贵妃动手。”
  “低下头来。”楚懋侧头对阿雾道。
  阿雾还以为楚懋有什么悄悄话吩咐,所以乖顺地低下头,结果被楚懋一下就含住了嘴唇,更被他顺势就抱入了水里。
  “楚懋!”阿雾捶打楚懋,如今弄得她浑身都湿了。
  楚懋笑着亲了亲阿雾的脸蛋儿,看来心情十分不错,只是不知道是高兴元蓉梦之死还是高兴达到了目的。
  “我的阿雾真聪明,真乃女诸葛。”楚懋笑道。
  但是后面的事情阿雾就再也猜不出来了,为何楚懋要向贵妃动手?“殿下别给我打哑谜了,你快告诉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呃,没想到元表妹会死在晴明左右,给她点只蜡烛。
  ☆、vip225
  楚懋替阿雾理了理打湿的头发,又帮她把湿衣裳脱了下来,两个人赤忱以对。阿雾的脸被热气熏蒸得染上了一层玫瑰汁子,发出诱人的甜香。
  “有些事自己琢磨出来岂不是更有意思?”楚懋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阿雾望进楚懋的眼睛,像一片星海,神秘、浩瀚、遥远。阿雾将楚懋的话当做一次考验,如果她琢磨出来了,就意味着楚懋从此会看重她的想法和意见。
  而如今楚懋自然也是看重阿雾的,不过阿雾知道,他或许喜欢她这个人,这张脸,这副身子(祈王殿下已经无数次用言语赞叹过了),可是目前绝不包括她脑袋里装的东西。
  阿雾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以色事人的地步,她也许可以欺骗自己,元蓉梦的脸同样不错,可楚懋不也对她毫无怜惜么,可是她的容貌虽然变了,内瓤子同上辈子的康宁郡主可是没有一丝差别,不过可惜的是康娘郡主顾阿雾可从没得过四皇子殿下的青眼。
  而 且阿雾觉得楚懋太过于迷恋自己的身体,而从没有在乎过她的想法和态度,更别提将她作为正妃来尊重,什么事都有商有量。而阿雾是见过她父亲卫国公同福惠长公 主相处的模样的,他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同公主商量,长公主在顾家有绝对的主母的权威,这一点是阿雾佩服和向往的。
  阿雾想到这儿有些泄气,哪怕在现在正新鲜的时候,楚懋迷恋着她的身子,却也绝不能容忍她通过这一点去控制他和影响他。
  这样无法掌控的事情让阿雾有些烦躁。
  阿雾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楚懋这样的人想来也同样讨厌无法掌控的事情。
  “殿下,淑妃同老六是你帮他们搭线的?”阿雾问道。楚愈虽然是六皇子,可毕竟年纪大了,在后宫行走就得避嫌,怎么会这样短的时间就同元蓉梦勾搭上了,元蓉梦又不傻,岂会不提防他,又怎么会被他轻易得手。
  “呵。”楚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声。“是,也不是,他们二人臭味相投,一见如故,都不需要别人搭桥。”
  这也就是变相的表明,楚懋曾经往这个方向引导过元蓉梦。
  “其实这一招,我也是向阿雾学的。”楚懋道。
  阿雾的心一紧,看来楚懋对当初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是他特别留意安国公府,还是说是他对她这个正妃不放心,所以也要翻她的老底,如同他让人暗查元蓉梦的底细一般。
  阿雾有些心寒。两个人的身子可以赤忱,心却永远蒙着一层雾气。
  “是啊,我们都是不被长辈喜欢的。”阿雾一句话便解释了自己当初的不得已,还将自己同楚懋化为了一个阵营。
  “起来吧,水凉了。”楚懋跨出浴桶,将阿雾抱了出来,替她擦干了水穿上衣裳,这才动手打理自己。
  元蓉梦还停灵在凝春堂,她名义上毕竟是楚懋的庶母妃,也是略为避忌些的。因此这晚,两个人只是纯粹的相搂而睡。
  阿雾不习惯面对楚懋,对着他的热息,总觉得难以呼吸,因而翻过身背对着楚懋,两个人睡得像叠在起的羹匙,十分契合。
  楚懋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阿雾的腰上轻轻划着,似乎在思考什么,但显然没有同阿雾分享的意思。
  次日楚懋一大早就出了门,阿雾也睡不着,楚懋这个恶劣到根子里的人一点儿暗示也不给她。
  用早饭时,阿雾遣退身边伺候的宫女,将紫宜留了下来问道:“都查到什么了?”
  “淑妃身边的宫人都被圈了起来,贵妃娘娘下令,谁也不许议论这事,不过奴婢还是打听到一点儿,听说淑妃是血崩而亡,床上的褥子都被血浸透了。”
  阿雾听着紫宜的话,在脑海里绘出了那幅图,只觉得心头一恶,仿佛能闻到那血腥味,她赶紧收敛心神,“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血崩?”
  “是啊,奴婢也奇怪呢。血崩这种事,奴婢就听过女人生孩子时可能会发生。”紫宜道。
  紫宜的话无疑提醒了阿雾,元蓉梦如果不是生孩子,那会不会小产?上回元蓉梦抚着她的肚子说的那些关于孩子的话,会不会就是她已经知道她怀上孩子了?
  阿雾大吃一惊,这元蓉梦也太大胆子了,万一显怀了,她可怎么收场。
  元蓉梦有孕,也无怪乎向贵妃这样急着下手,可怜元蓉梦白天还和楚愈在厮混。
  但是,阿雾还是想不透楚懋在这里头要达成一个什么目的。
  “景晦,景晦。”晚上楚懋回延嘉堂时,阿雾就像一只乞怜的小猫一样摇着尾巴讨好他。实在是好奇心害死人,阿雾明知道这件事最终会水落石出,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去猜,猜不到就抓心挠肺。
  “唔。”楚懋放下手里的书卷,以手扶额地叹息一声。
  阿雾无视楚懋嘴角那丝无奈的笑容,“今天有查到什么吗,景晦?”阿雾用脑袋蹭了蹭楚懋的胸口,主动地投怀送抱,坐到他怀里。
  楚懋好笑地看着阿雾,她身上的弱点实在是太多,平日里高傲得像一只孔雀似的,只要你抓住了她的弱点,她就能狗腿得像一只馋猫。
  阿雾见楚懋一点儿开口的意思也没有,更加低声下气,又柔又嗲地道:“景晦,景晦,你同我说说吧,好不好?”
  “过两天你不就知道了。”楚懋擒住阿雾的肩,将她推到一边坐下。
  阿雾心里恨得咬牙,脸上则摆出一副哀戚之色,“景晦——”
  楚懋一点儿也不心软,阿雾就是一只想哄老鹰开口骗走鹰嘴里的肉的狐狸,肉当然是有的,而且还由不得她不吃。
  楚懋起身往床上走去,脱了鞋和衣躺下,这是打算睡觉了。
  “你就告诉我吧,我心里头抓心挠肺的,景晦。”阿雾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不惜低到尘埃里的窝到楚懋的怀里圈上他的脖子,摇了摇,“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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