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古玉书浅笑，内敛目光感激地扫过一圈：“劳诸位担心，都无碍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汪叔，二叔已经醒了，您安排些人去照顾他，古丹阁那边派两个人过去听安子其吩咐，都安排好后你进来一趟。”
“是的，三少爷。”老汪连忙点头，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家里的主子们乱成了一团，他们这些下人就变成了无头的苍蝇乱飞，如今有个能说上话的人在，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也就清醒了。当然，老汪虽然满肚子好奇三少爷怎么这么巧就回来了，大少爷又去了哪儿，以及大夫人怎么样了，可他不会问，也不敢问，一个下人，只要老老实实的干活就好。
很快，老汪将古玉书吩咐过的事都半完后，独自一个人进了大老爷的院落。
推门而入。
屋里，一隽朗少年坐在正对着门的座椅上，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染上一抹金色，月色长衫整齐的穿在身上，气息沉稳大气，那种上位者的气息让人轻易就忽略了他此刻不过十二岁的容貌。而在少年脚边正躺着身穿华服的大夫人，隐见血渍，生死不知。
“三少爷。”老汪不觉间弯曲身体，放轻了呼吸。
“嗯。”古玉书点头，目光落在赵箐身上，“大夫人谋杀丈夫，谋夺家业，本该十恶不赦，念在她这些年为古家也有操劳，你就把她安排到后院去吧，终老一生。”
老汪在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下，屏息弯腰：“是。”
第160章 执念x善后
太阳已经西落，夜幕洒落大地，待得繁星点点银月高挂之时，古玉书终于等到他要等的人。
安子其忙完古丹阁的事，踏着月色匆匆行来。
小寰宇显然是不喜欢安子其的，但是却又不放心古玉书和安子其待在一个房间里，于是便依旧隐了身影守护在侧。
古玉书和安子其坐在座椅上，面前摆着一盏茶，烛火摇曳，两人相顾无言。
古玉书深深看着安子其此刻容貌，心中疑惑，欲言又止。
安子其懂他，笑了笑：“我娶亲了。”
“？”古玉书愣住。
“长生丹只有一颗，我不想等她百年后，我却独自一人活着。”
“……”古玉书敛目，这一瞬间想了很多，祝福也有，疑惑也有，不可述说的，但是总归来说他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安子其已经找到了自己活法。“如果是长生丹的话，我还有，驻颜丹也可以，让嫂子和你……”
“不用了。”安子其看着他，在那几十年如一日的清隽容貌上徘徊，笑容泛苦，“人活着，若是顺了心，千万年都不够，可若是不顺心，百余年都是多余，如此这样，甚好。”
古玉书只觉得心狠狠堵了一下，无言以对。
执念。
何其可怕。
安子其得不到，便放下的彻彻底底，不如身死，只求下一世忘个干干净净。
古寰宇得不到，便逆天而行自绝于地下深处，只博那一线生机，生死不悔。
小寰宇得不到，便痴缠犹豫，眷恋不舍，人不人，鬼不鬼。
而他。
得不到。
又该如何？
或许，天下间最凉薄最胆小的就是自己，既不想死，也不敢争，掩耳盗铃，当断不断，瞻前顾后，懦弱至极。
最终，古玉书无言以对，只能转移了话题，拿出了一颗天级的聚灵洗髓丹，让安子其交给洪霸天以做感谢。然后古玉书又拿出了大量的丹药填充进了古家库房，安子其看到这些才露出了今夜里以来真正的笑容。
“这只是一部分。”古玉书递给安子其一个储物戒指，“我此次得遇奇缘，获得了大量的灵草，可惜时间不够，无法炼制，等过几日再一起给你。”
安子其点头，笑道：“还没恭喜你成功结丹。”金丹修士，寿元五百，于古玉书而言，他安子其也不过是匆匆过客，如此正好让他彻底绝了念想。
“侥幸。”古玉书浅笑，心神一动，一个人影就突兀的出现在了房间里，身着金缕盔甲，身形修长，眉目俊朗，如丝黑色长发整齐束于身后，现身后便对安子其鞠躬道：“安公子。”
“这是？”安子其疑惑。
“傀儡术，金丹修为，若是我不在的时候古天成再次回来，他足够保护你和古丹阁了。”
“傀儡？金丹！？”安子其瞪圆了眼，见对方一动不动的站着，除了目光略微有些呆滞外，容貌惟妙惟肖很难想象这不是真人，“这……这太贵重了，你还是留着护身吧。”
“这样的傀儡我还有一些，除了他以外，我在古家还会留下一个金丹傀儡，两个傀儡应该足够了，若是实在危险实在躲不过，记得藏身到古家，门口有护宅圣兽，元婴修为，应该万无一失了。”
安子其略微犹豫，然后点头：“明白了。”
古玉书松了一口气：“从今往后，他只听命于古丹阁的大掌柜，待古家传承断绝，自然会回到我身边，我教你口诀……”
一夜时间匆匆过去，安子其清晨离开，不久后，何雅云和古高义先后苏醒，见到古玉书免不了又是一番讲述。
古玉书又给父亲留下了两个金丹傀儡，他做事留一线，没有对安子其说实话，并不是因为信不过安子其，而是信不过那之后接任安子其的人。
虽然得到两个金丹傀儡，但是古高义毕竟重伤在身，在得知赵箐和古天成的结局后，免不了神伤一番，病情又加重了几分，昏睡了过去。
何雅云被古玉书调理好身体，再加上见到儿子，精神焕发，容貌更添艳丽，抓着古玉书的手，美目描绘着儿子的眼角眉梢，嘴角含笑，久久不语。
古玉书纵然年岁已经不小，可是面对娘亲总是不自觉的矮上半分，话语间也多了些少见的情绪，忧心看她：“娘亲不该这么大意，这次若不是我及时回来，你体内的两股血脉怕是真要伤着你了。”
“娘亲知道，娘亲错了。”何雅云笑的慈爱，为古玉书缕着发丝，“你舅舅这两日就会赶来，还随身带了你太公为娘亲炼制的丹药，这血脉问题应该能解决一二了。”
古玉书点头，却没说自己的打算，他近些日子要陪小寰宇，没时间修炼，况且古魔功法越到后面修炼越难，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不如一切妥当了再说。
何雅云又聊了一会，安子其回来，亲自拿了古玉书需要的灵草。告别娘亲后，古玉书细想化解驻颜丹的所有灵草，然后扭头看着默默跟着自己的小寰宇，神情凝重的点头：“都准备好了。”
“现在炼？”
古玉书摇头：“我体内异火如今无法控制，偏偏有两味灵草我没有多余的，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再等些日子，解决了异火问题再说。”
“也好。”小寰宇点头。
古玉书转回头去，却没看见小寰宇脸上的黯然，那双眼睛盈满着他绝对无法承受的哀伤。
第二日，古家迎来一人，白发俊颜，眼眸灿若星子，气质有如松柏，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纯色锦袍，脚踏地，头顶天，一副气宇轩昂之貌，只是右侧的袖口空空荡荡，让看到的人免不了生出几分惋惜之情。
来人正是古玉书的舅舅，何昊然。
何昊然人未到，信已到，古玉书带着娘亲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兄妹二人多年未见，如今重逢免不了畅谈叙旧。
待得二人说完，何昊然这才转头看向古玉书：“你在海市秘境出事后，太公便一直守在入口处没有回来，若不是这次我来古家，还不知道你回来的事，怎么不托人传个信？”
“岳仟琴还没回到四象宫吗？”
何昊然心知他们是岔开了，但是依旧不悦，眉心蹙的很紧：“太公很担心你。”
“玉书知错。”古玉书真诚道歉，让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人担心，确实是他错。
何昊然训完人，脸色变化，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添上几分喜意：“可是成功结丹了？”
“是的。”古玉书也勾起了嘴角。
何昊然拍着古玉书的肩膀笑，与有荣焉，连说了几个好字。
何雅云见两人这样，也在一旁捂嘴轻笑。
三人说着穿过花园，最后站在一株柳树之下，微风吹过，柳絮飞扬。
古玉书却表情凝重的问道：“舅舅的意思是说娘亲如今的情况很危险，单靠服药已经不够了吗？”
何昊然点头。
古玉书想起自己的法子：“舅舅，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
何昊然做出倾听状。
古玉书便草草的将自己到达天罗大陆遇见上古古魔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提到了化血大法。当然，关于掌上洞天的秘密他还是选择了隐藏。
这期间何昊然的脸色一直在变化，几乎压抑不住，直到古玉书说完，他才长吁了一口气：“你这造化，当真不得了啊。只是你说你修为还不够，可是你娘亲的时间却不多了，不如我先将你娘亲带回四象宫先做调理，等你一切妥当了再赶来四象宫。”
古玉书想了想，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之后，何昊然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天罗大陆和上古古魔的事，一边唏嘘不已，一边疑惑不断，直至最后听到“海神”，他那张素来冰冷的俊颜终于露出了夸张神情，啧啧称奇。
不觉间，已经临近午饭，这时古高义也醒了过来，于是何昊然就先去见了这个便宜姐夫。
在何昊然看来，纵然自家妹妹的血脉有问题，可是给一个凋零落魄的家族家主当二夫人可是古高义占了天大的便宜，竟然还害的妹妹险些丧命，脸色就免不了的冷了几分，干脆的直言提出，希望带何雅云回四象宫一趟。
古高义重伤在身，家里又乱成一团，他也没有心力去计较何昊然的态度，有气无力的就答应了。
事不宜迟，何昊然当天就想带何雅云离开，但是何雅云舍不得离开才重聚不久的儿子，硬留下了三天。
这三天，白日里古玉书就陪着娘亲，到了夜里就和小寰宇面面相窥沉默以对，弥漫在两人中间的是越来越沉重的悲伤。
有时候，古玉书午时一过，看着那西斜的太阳就觉得胸口闷堵，而小寰宇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有时候古玉书甚至会忘记身后跟了一个人，可是每每回头四目相对时，艰涩就那么沉闷的浮现了。
等到终于送走娘亲，古玉书故作轻松的笑着，看向小寰宇：“想去哪里？”
小寰宇也在笑，他想了想，说：“金玉楼。”
“金玉楼？”
“嗯，我想去金玉楼看看，能不能遇见故人。”
“那之后呢？”
“之后再说。”
“好。”古玉书转身，向着潜龙城内的金玉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古玉书不知道小寰宇想要找谁，恢复大部分记忆的小寰宇变得内敛成熟了许多，有时候古玉书甚至不敢去问小寰宇在想什么，恍惚间，他会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是古寰宇。
小寰宇在临近金玉楼时显出了身形，古玉书这才发现小寰宇的身体似乎又模糊了一些，身体的边缘有什么在缓慢的逸散着。
到了金玉楼，正是一场拍卖结束的时候，很多修士从门口走出来，大部分遮挡了容貌和修为，也有一些坦露着真容就出来了。他们的目光大多胶着在小寰宇的身上，有些模糊的身形和翩然若仙的气质让他的身份变得神秘。待得擦肩而过后，纷纷低声猜测起了小寰宇的身份。
议论声并没有刻意压低，古玉书听得清楚，何况小寰宇。可是小寰宇罔若未闻，只是痴痴地看着金玉楼那张有些金光闪闪的招摇到乃至恶俗招牌。脸上神情复杂，怀念，快乐，还有那么一丝悲伤，细若蚊蝇的嘀咕着一些话，然后嘴角勾出了清浅的笑。
“你说什么？”古玉书问。
“你相信吗？这个烂招牌是祖巫设计的。”
“祖巫？祝融？”古玉书扬眉。
“祝融啊……”小寰宇感叹，“祝融只是他苏醒的血脉，他的名字叫祁心宝……”
顿了顿，小寰宇继续说着，“妖帝叫任毅，苏醒的是女娲族人的血统，又机缘巧合得了真龙之血……他一发。情，龙涎催生，麝香万里，整个基地都疯了，孕妇在那个时间段总会多上很多很多，呵，倒是很大的缓解了末世人口的问题。”
“木仙我们喜欢叫他小六，真名叫齐轩逸，他是祖巫的伴生巫医。末世之初他就死了，然后由祖巫用精血喂养月余，终重生成了孩子，是小宝养大的他。嗯，小宝就是祖巫，本来小六应该是完全属于祖巫的，从身到心，可惜祖巫是个钻死心眼的二货，爱妖帝爱的要死要活，结果小六就被单独丢下了。”
说完，小寰宇停顿了很久，仰望金玉楼三字的眼微微眯着，露出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