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节

  还有的炮弹没有打中人,却神奇的在地面上一弹而起,直接撞碎了战马的脑袋,猛然摔倒的战马好巧不巧的将骑士压倒在身下,几百斤的重量瞬间就造成了马主的各处骨折。
  这些还都是开胃菜,随着蒙古马队的逼近,夏军炮兵们开始发射霰弹了。如雨点一般密集的弹丸在空气中扯动着,将更多的蒙古人送上黄泉不归路。
  同伴的死亡当然使得一批蒙古人胆寒了,他们下意识的放缓了马速,但更多的,在临战前由随军喇嘛加持过的蒙古人却继续毫无畏惧的顶着夏军炮火冲锋,或许他们真相信了若是为阿弥陀佛化身的大清皇帝战死,他们的灵魂就能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蒙古人愈发的靠近了,夏军的炮火也因为需要散热的原因开始放缓下来。但快冲到砦墙下的蒙古人还来不及高兴,夏军的排铳便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但还是有蒙古人完成了使命,丢下了土袋。更为对不利的是,倒在砦墙边缘的人尸、马尸也无形中为对手提供了更多的便利。
  第一波蒙古兵退了下去,第二波旋即又冲了上来,铳炮声又一次响彻了天地。
  “这倒好,咱们的砦墙本来不甚结实,现在蒙古人给咱们加厚了,这下算是稳如泰山了。”战斗的间隙,夏军老兵说着自我解压的俏皮话,但是随着土山越堆越高,所有人的脸都难看起来。“乖乖,蒙古人是死不光还是怎么的,总有大几千了吧,怎么还没止境呢。”
  小砦守军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但观战的满蒙贵胄的脸上也挂着厚厚的寒霜。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为了堆土已经死了近两千勇士了。”一个断了手的台吉冲到最尊贵的那群人面前苦谏道。“几个旗的男丁都打光了,回去后怎么向他们的主子交代,他们的妻儿又怎么渡过今年的冬天。”
  多罗安郡王马尔浑绷着脸回应道:“死光了怕什么,朝廷必有恩典。”
  说着马尔浑命令道:“来人,把此人拖走,要是再嚷嚷,就以动摇军心处置。”
  马尔浑没有当众说出杀无赦的字眼已经是算是很给蒙古王公们面子上,因此接下来不管在场的蒙古人脸上露出多么不甘心的神色,他依旧冷冷的命令道:“继续堆,已经快到砦墙顶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功亏一篑了。”
  战斗又持续了一会,西面的土山率先堆到了砦墙顶上,接着是南面,最后是东面。随着土山的完成,蒙古人一下子退了下去,战场忽然平静下来,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更大的厮杀还将继续上演……
  “简亲王,安郡王,马上要总攻了,是不是该派人堵住北面,备着固安城里的夏军冲出来救援。”科尔沁多罗冰图郡王达达布建议道。“也能挡住砦子里的人逃跑不是。”
  简亲王雅尔江阿和马尔浑一琢磨,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便派土默特多罗达尔汉贝勒马呢、喀喇沁镇国公善巴喇锡和喀喇沁多罗杜楞郡王、额驸噶尔臧三人各率本部合计三千人插到城砦之间,以预防固安方面派兵支援也是防着小砦守军逃入固安。
  三部派出去了,也穿插到位了,雅尔江阿和马尔浑便准备下令大举出击,突然间就听到固安方向炮声雷动。几人以为固安城内的夏军出击了,急忙掏出千里镜观望,却发现从固安城头和小砦北门之上射出无数的炮弹,化作一张火网将三部蒙古兵笼在期间。一心准备打援的蒙古兵猝不及防,一时间无数人马在炮火下你推我搡却无法逃脱,只能不甘心的倒在血泊中。只有那些敢于向自己人挥刀的,才在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其余的则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之后,勉强从两侧脱离了夏军火炮射界。
  “可惜,这手只能耍一次。”雪藏了射程较远的十一分炮,命令小砦方面只用八分炮迷惑对手的陶月有些不满足的叹了口气。“否则,来多少都是送菜。”感叹之余,陶月遥望着自己部下们奋战的地方。“接下来,就只能看你们自己的了。”
  陶月的感叹,满蒙贵胄们是听不道的,但三部近千人的伤亡数字以及两位蒙古王公的死讯还是让一众王公们的脑袋开始充血。
  翁牛特多罗杜楞郡王、和硕额驸苍津大声的咆哮道:“杀,杀光这些卑鄙的汉人,为马呢贝勒报仇!为噶尔臧郡王报仇!为蒙古勇士们报仇!”
  翁牛特多罗达尔汉戴青贝勒额尔特布鄂齐尔也挥动的拳头道:“对,鸡犬不留!”
  看着激动的一干蒙古王公,雅尔江阿和马尔浑的嘴角却浮起了一丝不为人注意的笑容。
  雅尔江阿因此下令道:“全军出击,拿下小砦,杀光了汉人,为两位王爷报仇!”
  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了起来,杀气腾腾的蒙古骑兵面目狰狞的持刀擎弓向小砦逼了过来,这一次,他们要用守军的鲜血做祭礼,不尽全功誓不罢休。
  面对杀意沸腾的对手,守军却表现出极度的冷静,或许也有人胆寒了,但是夏军上下自打入伍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把背卖给对手的下场,因此就算手脚开始颤抖,动作开始变形,但却没有一个人立刻自己的岗位。
  一百步,夏军没有开炮,五十步,夏军还没有开炮,都快上了土山了,夏军还没有开炮。
  怎么回事?夏军放弃抵抗了吗?怀着某种不安,蒙古兵们踏上了土山。
  刹那间,天地重开一般,夏军的火力全开,无数火流向几乎近在咫尺的蒙古军射去。
  由于要攻城,蒙古军的阵型显得十分严密,这一下就吃了大亏,无数人被从马背上打了下来,翻滚着跌掉落土城之下,某些还成为了己方进攻的障碍。夏军当然也出现了伤亡,虽然手中拿的只是骑弓,但蒙古神箭手还在极近的距离内造成了夏军面积的伤亡。
  “白兵队。”团千总常勇吼道。“上墙!”
  披着厚厚瘊子甲,手持大号斩马刀的白兵团将士轰然应诺,齐刷刷的站起来,宛如活动的钢铁森林一般,坚定的向冲上来的蒙古兵反击过去……
  第567章 灭清之战(六)
  按照夏军军制规定,白兵团不安排编入炮队,因此除了团指挥部及辎重队以外,其余六队都是披甲肉搏兵。而根据陶月与谷杰的事先计划,若是蒙古军对小砦四面围攻的话,那么每面城墙配置一队白兵,其余两队作为预备队,哪里吃紧投入哪里。不过现在蒙军只从三面进攻,那么夏军也不用多加考虑了,平均每面城墙都可以得到两队白兵交替上阵。
  夏军一队也不过是百人,然而兵虽少,但如同铁浮屠一般的夏军白兵一上阵就把只有羊皮袄裹身的蒙古兵打得节节败退。这其实并不奇怪,以夏军白兵普遍装备的瘊子甲来说,蒙古人的弯刀劈上去根本只能出现一道白线,近距离射出的弓箭,虽然一射一个准,但无非是给甲面上添些装饰,甚至有时候连挂在上面都显得勉强,更不要说突破内层的绸缎伤及夏军的身体了。反过来,夏军这边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去,蒙古人手中的武器根本挡不住,往往连人带马包括兵器在内一起砍断。
  老实说,夏军的铁罐头肯定也不是无敌的,虽然弓箭破不了防,但肯定挡不住火铳在近距离的射击,然而清廷对蒙古各部又拉又防,根本就不允许蒙古人配备火器,因此夏军的“盾”就强过了蒙古军的“矛”。当然,若是蒙古人不用弯刀而用狼牙棒之类的重武器,也能给夏军白兵造成严重的伤害。可惜的是,蒙古人玩重装骑兵是成吉思汗时代的事情了,现而今信奉黄教他们身体素质大大下降,已经使不动需要很强臂肘力量的狼牙棒了,也就是准格尔人因为天天征战还少量保持了部分重骑。所以,如今嘛,哪怕是借助了马匹的冲刺力,这批漠南、喀尔喀蒙古兵也很难撼动夏军白兵构成的阻击线。
  说起来,砦墙顶部空间过小也是限制蒙古军发挥战力的一个原因。夏军的步铳手固然可以用在白兵身后组成枪阵来遏制蒙古兵战马的冲刺速度,而蒙古骑手却不敢快马加鞭,以免冲得过头了,直接从砦墙上冲了出去。
  眼见得如同怪物一样的夏军白兵把冲上砦墙的蒙古兵打得倒转回来,远远观战的满蒙贵胄的脸上就是一片铁青,但仗已经打成这样了,蒙古人也只能一次次的加大投入。
  只是人的力量总是有极限的,在几次轮番上阵之后,夏军白兵们的体能终于耗尽了,不得不退到砦墙下方进行喘息。看到杀神退走,蒙古人士气大振,但此时土山直至砦墙上已经堆满了蒙军的人马尸首,以至于影响了蒙古军驱马上冲。不想放弃机会的蒙古军只好跨下战马,徒步向三面砦墙继续冲击。然而马上的蒙古人是好汉,马下的蒙古人那就是渣。等这些罗圈着腿的蒙古兵们好不容易跨过了人为的障碍再次冲上砦墙顶部的时候,夏军步铳手用一招简单的排刺就把他们再度赶了回去。
  几次三番攻击未果,蒙古兵的士气如阳光下的冰山一样消融了。不得已,满蒙王公们只好下令收兵。趁着蒙古军退去,夏军吃午餐的吃午餐,补充弹药的补充弹药,只有警戒的士兵最辛苦,不但要睁着蒙古人的动静,还要把砦墙上的尸首丢到城下,再用石灰消毒杀菌。好在蒙古人留下的马尸还可以加餐,不过能不能吃得下去,那就得看他们神经是不是坚韧了。
  普通的蒙古兵是没有吃午餐的习惯,因此他们只是分批把马带到河边去饮水而已,但一边饮水,一边就有人说起来了怪话,无非是回不到家乡见不到妻儿之类的话。
  若是具实统计的话,蒙古军总共伤亡人数也就是三千出头四千不到,差不多是全军的百分之五六的样子,根本算不得多少惨重。可是初战失利,军心动摇的就非常厉害,不单单是下层牧民在说着丧气话,就连各盟旗的上层王公也出现了厌战的情绪。有人就提出了干脆不要打了,赶快回家的主张。
  面对蒙古军高层中出现的不和谐的声音,雅尔江阿和马尔浑自然不能让其变为现实。
  为此,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许诺道:“攻下固安,可以让蒙军放手劫掠。”
  结果当即有人表示连小砦都攻不下,还说什么攻下固安,雅尔江阿的许诺完全是一句空话,明显是在欺骗在场的蒙古王公。
  看到局面有失控的可能,马尔浑只好拍着胸脯保证,满蒙是一家,清廷如何可能欺骗蒙古兄弟。只是话说的再漂亮,没有实惠也是无用。马尔浑只得亲自唤来王府家丁,关照他立刻回北京城跟康熙要五十万两白银用以安抚蒙军上下。
  五十万两,发到六万蒙古军手中,人均不过十两,但账肯定不是这么算的,普通的蒙古牧民们能分到一两银子就算是主子慷慨了,大头肯定是落到一众王公台吉的手中。
  五十万两白银的诱惑自然不小,一时间也没有人提回草原了。只是这五十万银子如今还在北京城里,什么时候到手能不能到手还两说,所以有蒙古王公就说等钱到了再打吧,夏军一路疾行未必就备下多少粮秣,不如改强攻为围困。
  雅尔江阿和马尔浑等少数满蒙高层却知道局势对己方不利,只有快速吃掉当面夏军才有几分转机,自然是不同意耽搁的,但下面的情绪也要安抚,怎么办?马尔浑眼珠一转,既然劫掠固安暂无可能,不如换地方吧,只要满足了蒙古人劫掠的欲望,就能让他们继续卖命,至于康熙那里,想来只要保住大清江山,死几个汉人屠个把城市算什么。
  于是蒙古大军中分出一股来,向不远的涿州开去。涿州距离固安只有七、八十里路,蒙古军自是转眼就到。不过由于夏军北上固安,正在看风水的州官已经下令四门紧闭了。但可悲的是,看到城外上万蒙军,又加上有正牌的满洲贝子在外叫门,区区五品的州官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城门打开,饿狼由此入了羊圈。
  当毕恭毕敬迎接贵人的知州错愕的发现来人举起了屠刀时,不明所以的他还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清廷要对自己的子民下手?为什么恭恭敬敬奉上金银之后还要自己的生命献祭。带着种种的困惑不解,知州死了,死在阻止蒙军施暴的冲动之下,只有那些铁着心肠赔笑看着涿州城化为血海、自己的妻儿在期间啼哭蒙难的大清“忠”臣们才得以侥幸偷生。
  涿州就这样毁灭了,暴徒们得意洋洋的带着战利品回到了固安前线,为了遮掩丑闻,雅尔江阿和马尔浑两位铁帽子王还派人通报各县,说是夏军一部突围后攻夺涿州,然后在大军包围下自知插翅难逃,所以临了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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