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林红挑了眉毛,腾的上前一步,手指都快戳到了林艳脸上:“敢情这还想要我们家赔?清清是你弟弟……”
  林艳冷笑,表情一变:“如果清清不是我弟弟,敢败坏我名声骂我全家打我妹妹的人,现在都不可能好好在这里站着。小姑,如果今天这事你不给个交代,那我这道理也没什么好讲!”
  林红不是个善茬,林艳也没必要再给她留脸面。她是肯定要出去闯荡,可是林家这些腌臜事白秀娥能应付的过来吗?林艳倒是支持白秀娥和林建成离婚,可是如今这局面,离婚对白秀娥真的好吗?若是继续在林家,那就必须得面对。可是林艳也不能就这样让林红作威作福,走之前,一定会给她敲个醒钟。
  林红气的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扇林艳,林艳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就甩了出去,林红几乎要摔倒是林建成手脚快了一步拉了一把,林红稍一愣神随即抓着林建成的袖子就开始大哭。
  “二哥,你家女儿就是这么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小辈如今都骑到我的头上了……”
  林建成从进门就皱着眉头,颇为难的盯着林红,林红一哭,程清红了眼睛,怒骂一声就朝林艳扑来,却在下一刻李老师拦腰抱住:“小孩子闹什么!”
  “艳子,你回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林建成到底也没能对林艳发出火,话里多了几分无奈。“这里的事我解决。”
  林建成解决?他能解决什么?
  “你确定?”林艳看着林建成的眼睛,认真严肃道:“一宗宗一件件,那么多事,你解决了那件?我妈命都差点丢了,这事你追究过吗?护不住自己的女人,为儿女争不来尊严任其欺负,你解决的方法真好!”
  林建成脸一下子涨红,眼球充满血丝,怒喝:“林艳!”
  这分明是恼羞成怒的模样,自从林建成毫不犹豫的放弃母亲的生命,林艳对他的尊重就降低到了负数。
  林艳抿了下唇,也有些失望,沉默和林建成对峙,叹气。“随便你吧,既然你是我父亲,那就拿出点父亲该有的强势,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想再理会林建成,避开吵闹往外面走,路过撒泼的林红时,她皱眉到底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俯身贴着林红的耳朵,很低的说了句。
  “别惹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的出啦。”她的声音又冷又阴,黑眸一撩就扫向了程清。林红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坏掉的留声机,突然就没音了,忽然醒悟过来。
  “林——林艳!你要做什么?”
  林建成也听到了这句话,表情顿变,远处站着的李老师正着急哄程清,倒是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林艳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林建成:“你可以容许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被欺负,我脾气没那么好,谁敢欺负我的亲人,绝不姑息,这就是我的底线。”
  她直起身掀开门帘走了,背挺得笔直,步伐凛冽。林建成站在原地,眸光越来越沉,滔天怒火渐渐熄灭,最后只余心疼。门帘晃动,渐渐停止。林红像是猛然醒悟过来,眼睛瞪着林建成,去抓他的胳膊,声音尖锐刺耳:“二——二哥,你也听到了,艳子她是什么意思?”
  李建成甩开她的手,退开两步,眼睛看着林红:“适可而止吧,林红你也老大不小,一点事都不懂,人可以强势但不能不要脸!”
  他甩手要走,所谓家丑不外扬。林红炸毛了,不分场合的闹骂:“林建成,你不要忘恩负义!”
  林建成脸色十分难看,转头,铁青面孔看着林红:“谁的恩?谁的义?你嫂子因为你差点死了。这事你是聋子还是瞎子,不知道?”林建成拳头紧紧握着,眼睛充满血丝,喉结滚动:“有些事我不想说,我们是亲人,可也别逼人太甚。艳子清白大姑娘,程清说那个话合适吗?你的脑子都拿来做什么了?那是你亲侄女!”
  林红第一次见林建成发火,楞了半响没回音。当初林建超打了白秀娥他都是一言不发,所有的事关门他自个承担,他们兄妹要求什么,他都是闷不吭声的办了。
  林建成这个人太好说话,林红就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冲自己发火,他就是予取予求的人。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林建成大步走了,林红半响才回过神,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走没影了。
  林艳回去的时候林桃已经放学在家,看到林艳回来气呼呼的冲出来:“谁打的梅子?大姐,我去给梅子报仇!”她小脸鼓着,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怒气。
  林艳拉她往里面走:“妈知道吗?”
  “知道了,正在屋里气着呢。”
  林艳嗯了一声,“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面条吧,家里不是还有玉米面。”
  林艳进屋,脱掉厚厚的外套,耳朵尖冻得发红,搓了搓手,就听里面白秀娥的声音:“艳子,你进来和我说说话。”
  林艳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里屋,里面屋子很暗,温度比外面高,有很奇怪的味道。大概是尿液混合奶液混合血腥的味道,窗户上面糊了报纸,林艳看到戴着白帽壳的母亲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婴孩。
  “梅子的头谁打的?”
  白秀娥问道,表情也是不太好看:“你是去学校了?问出什么结果吗?”
  最初白秀娥听到李老师的声音,以为是梅子和同学发生什么纠纷,林艳一走,梅子进屋,她就看到梅子头上的伤,登时就坐不住了。
  “程清推的。”林艳没打算隐瞒什么。“我和小姑吵了一架,爹在处理后面的事。”林艳拿了干净尿布放在床头,表情淡淡,说起林红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疏离。
  白秀娥一听这话更加生气,“林红一天到晚的寻事!”
  林艳说:“你生气什么?回头自个落下病根,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白秀娥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可到底是忿忿不平,独自郁闷半响。
  林艳搓搓手,热了些许,就去抱了弟弟把尿。
  “我都嫁给你爹十八年了,你爹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这回肯定还是和稀泥。他的父母兄弟才最亲,我们娘们几个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连一点份量都没有。”
  白秀娥最爱絮叨一些陈年旧事,她委委屈屈把自己的痛苦向林艳诉说。“自从嫁到他们家,我是少吃没喝的过了这么多年,你看看到如今是落着什么好?我怀着孩子,你奶奶和你姑竟上门打我,差点丧命,这就挑唆儿子打我女儿,艳子,我现在坐月子出不去门,不然非找那个女人打一架!还不是欺负咱们家儿子小,要是你是个男孩,看林红敢说那种话!”
  林艳不太喜欢听白秀娥说话,她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件事。
  “既然过的这么苦,为什么不和我爹离婚?”
  林艳把孩子交到她怀里,表情仍是没多大变化。
  白秀娥可怜,可是大部分都是她自己性格问题,林艳同情的有限。
  白秀娥一巴掌打在林艳的手臂上:“胡说什么!”
  林艳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既然不想离婚,那就别总是抱怨。”
  她这样说话,成熟又世故。
  白秀娥表情一顿。
  林艳继续说道:“生了孩子,就好好的养,别总是让妹妹被欺负,男孩女孩都是你的孩子,生了就要负责。过了年我想去县城打工,桃子学习好,能考上学就上。你想和他继续过,那就好好的过。他们家谁敢欺负你,就回击,别当缩头乌龟,咱们家没那么窝囊。别以为忍着就是息事宁人,那只会更被人看不起!”
  林艳的三观不算正,从小环境和跟着师父后所行走的世界,都告诉她,必须睚眦必报。你放过了别人,可没人放过你。
  白秀娥被林艳说的一愣一愣,“以后我不会再出去了,任由你妹妹被人欺负。”
  半响后才反应过来:“你说去县城?去县城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现在出去打工的女孩有几个?名声都坏的很,旁人会怎么看你!”
  林艳打算往外面走,闻言就转头看过来:“劳动赚钱,没什么丢人,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们总不能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穷的又不是那些看热闹的人。”
  “你这孩子——”
  林艳掀门帘往外面走,差点撞上个人,猛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前的林建成,他表情沉沉,满腹心思,望着林艳的目光很深。
  ☆、第十八章
  年关将近,天儿是越来越冷。
  林艳去了一趟村头林嫂子家,拿了十块钱。东西不是林艳的,独吞那些钱她心里过意不去。可是她也不能拿更多出来分给林嫂子,怕弄巧成拙。人心总不好估计,十块钱在当时也算是个大数目。
  “这事说来挺不好意思,盘子被我远方表叔看上拿走了,嫂子好意送我——”
  林艳笑的有些为难,微微垂目,可是手上动作依旧,把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钱不多,你可别见怪。”
  林嫂子万万没想到那么破的一玩意竟然值十块钱,瞪眼张大了嘴巴:“艳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林艳抬头看她:“事儿确实就是这样,嫂子若是怪罪,回头我找亲戚给要回来。他那个人啊,就爱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铜盘是你家的东西,当时我就说不要他带走——”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林嫂子连连摆手,十块钱够买十几斤肉,确实不是小数目。捏着纸币,依旧是不太安心,满脸疑惑:“那东西真有人要?能卖的出去?”
  林艳点头,目光颇为认真:“嫂子,你还不信我?”
  证实了林艳的话是真的后,林嫂子就十分的激动。抓着林艳的手臂,翻来覆去的说:“破鸡盆,竟然能值十块钱!”她的表情充满了惊喜,站起来又坐下,搓了搓手指:“你家亲戚想要拿走就行,这还给钱,给这么多,我实在不好意思收啊!”
  林艳说:“钱是他给的,我只是中间人,你安心收着。”
  林嫂子始终无法安心,踌躇半响,放下手中针线站起来:“艳子,东西是经你手,钱我也不能独个要,我家是不富裕可是不贪这点钱,咱俩一人一半,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林艳是真没想到林嫂子会是这么开明的人,心里那点羞愧就更加的明显了,林嫂子说着就放下手中的针线去里屋取零钱:“我给你五块吧,如果不是你把这东西拎回去,你亲戚也不会看到。”她这会儿是明白过来了,十分高兴:“艳子,你坐哪里等着,我去里屋取钱。”
  林艳连忙站起来拉住她,“嫂子,你先别急。”
  林艳不好去收古董,一个年轻小姑娘去收东西,别人不相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名声确实难听。她也不相信林建成,他耳根子软,人家三句好话一说,他就把人给卖了。
  “听我把话说完。”
  林嫂子眸光一转,她不算笨,可是也云里雾里不太明白林艳的意思,转头看向林艳:“怎么了?”
  林艳拉她坐下,表情十分诚恳:“钱你留着,这是卖铜盘的钱。”
  她的手指盖在林嫂子的手背上,“咱们村子也不小,我就和嫂子最投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子,东西是你家的钱我不能分,这不是客套话。”
  最后几句说的斩钉截铁,倒是坚决。
  林嫂子也不好再推辞,重新坐回去,“既然如此,嫂子不和你客气了。”随后笑了起来,坐回火盆前,拿起针线:“艳子你这性格好,嫂子也爱和你来往。”
  林嫂子的丈夫叫林光,村里就他爱去收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其余人家大多信佛信道总认为死人的东西十分晦气,如果借由林光的手出去收古董,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一点违和都没有。
  “我那个亲戚是县城东村住,爱好收藏这些陈旧东西,前些日看到你家那个铜盘就十分高兴,问我村里还有没有,有的话一并收了。”说着林艳就挑眉笑了:“你说这人毛病,不能吃不能喝的破烂东西,人家就是爱好这个,还出高价钱来收。若非他是我长辈,都想说脑袋是怎么了,花钱买破烂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嫂子名叫陈秀,听着林艳在讲,心里也渐渐有了计较,笑道。“人家不都说富人怪癖多,谁知道那些人心里都想什么。不过,艳子,破铜烂铁的真能高价钱收?”
  “刚刚给你的钱是假的吗?”林艳拿起针线活继续做着,语速不紧不慢:“我家能给的东西都给他了,确实是没什么好寻。回来一琢磨,就立刻想到了嫂子,林哥在外面干活也累人。这虽然赚的不多,不过也是生财之道,卖几件东西赚个百来十块肥肥撑撑过一个好年。”
  林嫂子缝着棉衣,心里那个想法渐渐成形。
  “他都要些什么?”
  林艳语气淡淡:“铜铁玉金陶瓷只要上了些年头,差不多都行。”
  “艳子,你这么一说。家里倒真还有几样东西,艳子,你拿给那个亲戚去看看?”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放下手中针线站起来往外面走:“嫂子不是那贪心的人,不想着百来十块,能卖块儿八毛都行,冬天到了,地里也没收成,我也做不来什么活,家里确实拮据。”
  林艳想在年前赚点钱,过了年两个妹妹的学费才有着落。她出远门才会有路费,不管做什么行业,前期投资肯定是要的。
  林嫂子出去,门帘晃了一下,火盆里烧着的柴被风吹得转了方向,烟熏得林艳睁不开眼,一时间涕泪横流,她连忙放下针线活去擦眼。
  林嫂子出去好一会儿才顶着满身的雪回来,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林艳抬了头,林嫂子进屋手里拎着两个黑乎乎的冰疙瘩:“外面雪下的忒大。”她说着就把手中拎着的东西要往地上扔,林艳连忙快一步拦住了,接过慢慢放在地上。冬天淋了雪,*的两块铁疙瘩,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林嫂子说:“你看看这些怎么样?以前不要的时候扔的那里都是,现在要了却一件寻不到。勉强找了这两样,还是在猪圈里放着。”
  林艳出来的时候天空才飘小雪,转眼就下大了,屋里有些暗。林艳也看不清楚这都是什么东西,林嫂子冻得手指发红,连忙凑到火盆前去烤,连连说道:“现在能找到的也只有铜铁,像那种陶罐瓷器什么都打碎了,没一个完整。”
  林艳也瞧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物体,一个大概是罐子上面还带着盖,可能是年段太久绣在了一起,林艳摸着刮手不知道是铁还是什么。另一个有二十厘米长短长方形铁块,锈的不成样子,什么花纹都看不出来。林艳摸了摸,入手刺骨的寒,带着刺痛,一阵战栗她连忙缩回手。长方形铜块的表面有浅浅的凸起,仔细端详,没有看到任何亮点,可是那寒劲儿仿佛是到了心底,半天还是心有余悸。
  “我也不懂这些东西,我先拿回去,要是我那个表叔要的话,就分你钱,不要的话我就把东西还回来。”
  林嫂子笑呵呵说道:“怎么样都行,反正都是要扔的东西,艳子你看着办,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算了。”
  两样东西堆在脚边,十分不起眼。
  林艳请教林嫂子怎么做衣服,闲话家常,林嫂子说:“前些年咱们这边老多好东西了,顺着河飘下来的,最近几年少了很多。”
  林艳笑着问:“河里怎么会飘下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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