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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安乐公主嘟起嘴道:“不嘛,女儿为本池的主人,就该如此装扮。这里又非朝会,何必太过庄重?何况,女儿不过一个公主的名分,在朝中又没什么官职,没有必要如百官那样正装执笏。对了,父皇,您若不提起,女儿还想不起来呢。您若要让女儿更换衣衫,就给女儿一个官职吧。”
  “你要什么官职?哪有女儿在朝中为官的道理?裹儿,不要再胡闹了。你当初找朕要昆明池,朕未答应,结果就有了眼前这个定昆池。哼,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你取名为定昆池,明显想把昆明池比下去,你定是想以此气朕来着。如此,你还不满足,又来要什么官职?皇后,你说呢?”
  韦皇后笑道:“裹儿的心胸很大,不足为怪。今日女儿要授官职,还算新鲜,女儿为何就不能到朝中为官呢?陛下,我们且听她说一说。”
  安乐公主道:“对呀,母后说得对。阿武还能当皇帝,女儿要个小官做做有何不可?”
  韦皇后与安乐公主母女对则天皇后怨恨极深,她们在李显面前说话,对则天皇后殊无敬意,李显这些年早已习以为常。他听见女儿称呼自己的母亲为“阿武”,不以为忤,连忙问道:“裹儿,你想要个什么小官呀?”
  安乐公主道:“父皇,您的儿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如重俊那样,完全猪狗不如。他们没有孝心,整天想的就是如何赶走父皇,哪儿有女儿贴心呀?女儿这些天一直在想,太子之位说什么也不能再设了,干脆给女儿一个皇太女的名分,让他们都死了心,女儿定千秋万载忠心侍奉父皇。”
  李显闻言,不禁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李显共有四个儿子,大儿子李重润系韦皇后所生,其余三个儿子李重福、李重俊和李重茂皆为宫人所生。李重润十九岁时,有人密报他与妹妹永泰郡主说张氏兄弟的坏话,故被则天皇后下令杖杀;韦皇后后来当权后,认为李重润之所以身死,缘于李重福实为张氏兄弟的线人,因此把李重福贬至外任;三子李重俊不堪韦皇后与安乐公主的欺辱,奋起谋变,结果事败身亡;四子李重茂今年刚刚十六岁。
  韦皇后现在没有亲生儿子,也不可能再生育,遂对安乐公主之言甚为嘉许。他见李显不言声,说道:“陛下,裹儿的话也有些道理。如今太子之位虚悬,天下及朝臣仰之甚切,不能虚悬太久。若把裹儿立为皇太女,则天下安定,朝臣也少了聒噪。我看不错。”
  李显虽然糊涂,也知储位之立非同小可。女儿虽然贴心,毕竟是武家的媳妇儿,若立其为皇太女,那么自己百年之后,这天下是不是姓李,那是不得而知的。
  看到父皇在这里踌躇不答,安乐公主大为不满,嘟起嘴道:“哼,父皇还是不疼女儿,就这点小事,父皇还推三阻四,让女儿实在心寒啊。”
  李显答道:“裹儿,储位非为小事!事关重大,朕不可擅专。这样吧,朕回头再与你母后商议商议,再和一些大臣合计合计,如此方为稳妥。”
  韦皇后见李显并未拒绝,遂打圆场道:“裹儿,就这样吧。百官马上入园,你就不要再搅缠了。你父皇说得对,赶快把衣衫换了,如此模样确实不成体统。”
  安乐公主见母后这样说,认为她肯定会赞成自己的皇太女之说。只要母亲同意,父皇也不会推脱太过,遂笑容上脸,又扮了个鬼脸,转身离去。
  这时百官已然进园。李显此时在携来的御座上坐定,百官按例朝拜,李显令其平身,百官按朝例立于御座前。这时,黄门官趋前宣道:“圣上有旨,百官入园后可四处游赏,并以定昆池为题拟作诗篇,午时前齐集池中央华岳山前,由上官昭容品评,最佳诗作可入乐为词,圣上另外有赏。诗会之后,圣上在瑶光殿赐宴。”
  百官再复叩拜谢恩,由此来看,今日之会很是轻松,许多人皆面露喜色。
  众人渐渐散去,他们三五成群到各处游赏。李显在人群中看了半天,未见太平公主人影,仅看到相王李旦,遂对黄门官道:“去,召相王过来,让他陪朕游赏。”
  李旦闻听哥哥召唤,就疾步走了过来,他再向哥哥行礼,又向韦皇后示意,李显问道:“四弟,朕在人群中未见令月妹妹之影,她今日未来吗?”
  李显答道:“臣弟不知,想是她被它事绊住了身子,以致未能成行。”
  韦皇后很明白太平公主未来定昆池的原因,一撇嘴道:“你们的这个妹子呀,心眼儿如针鼻一般。我听说裹儿最近在修政坊欲建一处佛寺,不知如何惹恼了她,放言说再也不参加任何朝廷之会。相王,我们都为长辈,犯得着和小辈们较真吗?”
  李旦当然明白太平公主今日不来的原因,他不想评论此事,含糊答道:“臣弟委实不知。若果有此事,令月妹妹确实有点过了。”
  李显得知太平公主今日不来与会,原因是与安乐公主怄气,哈哈一笑道:“她原来是与裹儿较劲呀,咳,令月妹妹确实为老不尊,事儿若传扬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四弟,你该劝劝她,怎么年龄愈长,性子愈成小儿女姿态了呢?”
  韦皇后笑道:“她大约想返老还童了。前一段时间,听说她与僧人争一具水碾,闹得不可开交,还打了一场官司,现在又与侄女儿斗开气了。将来会不会与幼童争夺玩具呢?哈哈,实在好玩。”
  李旦躬身道:“请皇兄皇嫂放心,臣弟今日回城后就直奔妹妹府中,好好说她一回。”
  “嗯,就这样吧,我们毕竟是兄妹,千万不能生分了。走吧,我们一同到四周转一转,四弟,看来裹儿的这个池子造得不错,比昆明池要好,京郊从此又多了一处景致。”
  “那是自然。裹儿风华绝代,须有如此景致相配最好。”李旦平时惜语如金,他今天能说出这等话,也算不易了。
  赵履温兴建定昆池确实费尽了心力,他调来十余万人在此日夜作业,再传令各地输来名木奇石,天下能工巧匠皆集于此,该工程不亚于秦始皇所造阿房宫的规模,其工期尤甚于阿房宫。如池中华岳山所用之石,由工匠在华山现场剥离,再用草绳将巨石缠满,然后人拖马拉,辗转运到池中。那些天,全国通往京城的驰道和漕运中,定昆池所需之物占了所输量的七成。
  百官从各处渐渐会至池中的华岳山下。只见山体皆选用华山那样黝黑的山石,其绝壁峭立,山间台阶相连,赫然就是一座微缩的华山。登上山顶,那里有数座凉亭,倚亭而观,可见山下的定昆池水势潋滟柔波,园内的奇花异木争奇斗艳,与远方的终南山浑然一体,未见人工斧凿的痕迹。山脚下的一个小广场上,风拂杨柳,脚踩碧波,实为观景的一个好去处。临近水池一侧,临时搭就了一个鲜花棚子,上官婉儿要在这里品评诗作,以定优劣。
  百官诗作皆集上官婉儿之手,其慢慢赏析,每读过一篇诗作,若不入眼,纤手便将之向外一抛,那写有诗作的丝绢飘飘洒洒,慢慢跌至棚下,该诗主人看见自己的诗篇被弃,心里就有了一丝遗憾。
  彩棚的对面,一帮乐工在那里奏乐,十余个优伶在那里翩翩而舞。舞者皆身着衣襟修长的舞衣,其长袖飘飘,如白雪迎风飘舞,似鸿鸟举翅欲翔。舞姿轻盈曼妙又兼舒缓柔婉。是时宫廷舞蹈分为健舞与软舞两种,顾名思义,软舞以舒缓柔婉为舞蹈特点,场中所舞正是软舞之代表——回波舞。
  大约婉儿用心阅读,其品评速度极慢,棚上需过片刻方才跌下一篇丝绢来。李显在这里等待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又不能急催婉儿,于是就想了一个消磨时间的主意,他对群臣说道:“众爱卿,棚上由昭容品评诗作,我们也不能闲着。眼前回波舞正酣,不能没有回波词。这样吧,卿等能者多劳,各试作一首,如何?”
  皇帝之言即为旨意,座下群臣只好搜肠刮肚,以为回波词。
  沈佺期毕竟文思敏捷,其心中默思片刻,急就成章,越众朗吟道:
  回波尔如佺期,流向岭外生归。
  身名幸蒙啮录,袍笏未列牙绯。
  沈佺期此次借词自嘲,说自己现在虽列修文馆学士,毕竟未蒙授任,所以向李显乞还“牙绯”,那是伸手要官的意思。沈佺期吟完,宗楚客大约得了沈佺期的好处,即拱手向李显道:“陛下,沈学士才思翩翩,臣以为他现在乞还牙笏绯袍,亦属无愧。”李显闻言,此时心情正好,遂当场答道:“好呀,就依卿所奏,还沈佺期牙绯罢了。宗卿,此事由你来办。嗯,谁还有词?”
  纪处讷此时越众道:“陛下,臣才疏学浅,不能急就。然臣曾听闻过俚歌,与回波词相似。”
  “好呀,说来听听。”
  “此俚歌词近谐谑,恐怕冒犯了陛下,若陛下赦臣无罪,臣方敢奏闻。”
  “赦你无罪,说吧。”
  纪处讷遂吟道:
  回波尔如栲栳,怕婆却也大好。
  外头只有裴谈,内面无过李老。
  李显及群臣听过此歌,颜色不禁大变。
  歌中所提的裴谈,现任谏议大夫,此人以怕妻出名,且有三怕名言:妻少时如活菩萨,一可怕;儿女满前时如九子魔星,二可怕;及妻年渐老,薄施脂粉,或青或黑,状如鸠盘茶,三可怕。至于所说的李老,即指当今皇帝李显。
  裴谈此时坐在末座,其怕妻名扬天下,所以满不在乎。李显虽然怕韦皇后,毕竟现在是皇帝,现在纪处讷当众说他惧内,脸上有点挂不住,就透出些尴尬之色。
  李旦虽然恬淡处事,他毕竟当过皇帝,尽管名不副实,也深明皇上的威严何在。现在纪处讷公然侮辱自己的皇兄,其心中不是滋味,不过因为其惯常的秉性,还是神色木然的样子。
  韦安石闻言,心中顿时大骂:“此贼公然侮辱皇帝,实为大罪,唉,只是皇帝果然惧内,那也怨不得别人。”当是时,除了韦皇后嫡系之人,其他人估计都如韦安石一样的心思。然他们碍于韦皇后的威风,皆选择不吭声的方式。
  还是韦皇后率先说话:“纪卿由何听来的俚歌?还算有趣。你们这帮男子,何必害怕惧内呢?若人人有一个能持家的夫人,何愁不旺家呢?陛下,臣妾觉得纪卿说得有理,应该有赏。”
  李显此时恢复了颜色,接过韦皇后的话茬道:“不错,今日来游定昆池,本来就是图个快活。纪卿此词,谐谑有趣,可越日领赏。”
  纪处讷急忙叩拜谢恩,群臣见此结果,心里五味杂陈。
  经过这么一番忙乎,棚上的上官婉儿品评诗作已到了尾声。群臣的诗篇皆飘了下来,唯有沈佺期与宋之问尚未手执己诗,看来今日之冠须从此二人中胜出。
  这时,一张丝绢飘然而落,恰被萧至忠拾到,他看了一眼,将之递给沈佺期,说道:“哈哈哈,看来你今日只好屈居第二了。”沈佺期脸现失望之色,伸手接过。
  上官婉儿立起身来,朗声说道:“陛下,皇后,妾以为,今日之诗,以宋之问之诗为冠,可以入乐。”
  李显道:“好呀,朕看你在沈、宋之间犹豫半天,缘何最后弃沈而取宋?”
  上官婉儿道:“当今诗界沈宋齐名,今日二诗工力悉敌,确实难以取舍。不过沈诗落句词气已竭,宋犹健笔,宋诗因而胜出。”
  李显虽作诗一般,毕竟经常观诗,又得婉儿指点,品评功夫还是有一些的。他令人拿过沈李二人的诗笺,凝神观看。
  沈佺期诗曰:
  法驾乘春转,神池象汉回。双星移旧石,孤月隐残灰。
  战鹢逢时去,恩鱼望幸来。山花缇绮绕,堤柳幔城开。
  思逸横汾唱,欢留宴镐杯。微臣雕朽质,羞睹豫章材。
  宋之问诗曰:
  春豫灵池会,沧波帐殿开。舟凌石鲸度,槎拂斗牛回。
  节晦蓂全落,春迟柳暗催。象溟看浴景,烧劫辨沉灰。
  镐饮周文乐,汾歌汉武才。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
  这两首诗皆为五言六韵律诗,诗句语言的锤炼和气势的流畅,已超出了齐梁浮艳之作的范围。后世比较推崇沈宋二人,缘于他们在诗歌声律中的贡献,他们完成了律诗“回忌声病,约句准篇”的任务,使以后作诗的人有明确的规格可以遵循,以此为界限,古体诗与近体诗可以明确地区分。
  两人诗中都用了汉武帝与昆明池的典故,以歌唱颂扬李显,并描绘了君臣赋诗唱和的场景,全诗确实难以区分高下。沈佺期诗末两句“微臣雕朽质,羞睹豫章材”用了《论语》“朽木不可雕也”句意,已然离开全诗主题,用婉儿的话说,叫做“言浮于言”,而宋之问诗的末句,仍然紧扣主题,即“言尽意不尽”,所以把沈诗比了下去。
  李显将沈宋二人叫到面前,将诗笺还给他们,说道:“昭容品得不错,沈诗确实失于末句。沈卿,你今日得朕言语,明日复你牙绯,亦算有得嘛。”
  沈佺期急忙谢恩。
  宋之问见状,急忙叩首道:“陛下,向来沈宋齐名,臣今日又得诗冠,乞陛下亦还臣牙绯。”
  李显笑道:“哈哈,你们诗写得好,手也伸得挺快。也罢,明日也还你牙绯吧。”
  宋之问急忙谢恩。
  李显又道:“此时日已中竿,朕有些饿了,走吧,我们用膳去。”
  自唐太宗开始,宫廷里流行唱和诗词,文士们也爱联诗聚饮,这种上流社会的风气逐渐引领时尚,使全社会以作诗为荣。唐诗后来逐渐鼎盛,成为唐代的文学瑰宝,与唐初的这些活动是密不可分的。
  且说崔湜被授为襄州刺史,其一面准备行装,一面与婉儿缱绻缠绵。
  崔湜心中当然烦闷,自己无非收了一点小钱,却被弄得下狱贬官,若不是婉儿这次倾力帮忙,还不知为何等结局呢。再看那宗楚客与纪处讷,他们收了突厥人的大把财物,丢了安西四镇,又劳师远征,丧帅失卒,按道理应为杀头之罪,然而两人什么事儿都没有,依旧固守原职。崔湜每每想起这些事儿,不禁暗暗咬牙切齿:奶奶的,事儿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婉儿明白他的心思,劝慰道:“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儿太多,就是冤死的人儿,又何止万千呢?”看到崔湜那懊丧的嘴脸,婉儿心中又大乐,揶揄道,“你羡慕宗楚客,为何当初不走韦皇后的门子呢?”
  崔湜何等聪明,马上明白婉儿的话中之意,急忙谢道:“岂敢,我此生得逢婉儿,已为前生修来的福分,岂敢得陇望蜀?”
  “哈哈,看来你的心中还有不甘嘛。我为陇上,能有蜀中令人眼热吗?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一个妒妇吗?哼,我若小气,能让安乐公主入你怀中吗?若没有这一档子事儿,安乐公主此次能帮你吗?”
  婉儿的这一番连珠反问弄得崔湜不知所措,脸现惶恐不安之色。
  婉儿此时的思绪却想到别处,其长叹一声道:“澄澜,经历了你这一档子事儿,我也有所悟啊。别看我平时风光无比,又是圣上昭容,又有内相之说,然真正有了事儿,谁来帮我呢?这次若非安乐公主找圣上说项,你现在恐怕已在江州了吧。唉,人无事时整天里浑浑噩噩,有事时方悟世态炎凉。”
  崔湜道:“如今皇后势同日月,若依你所言,我们今后想法修通与皇后的管道,如此方立于不败之地。”
  婉儿冷笑一声,说道:“你呀,枉生了一副聪明人的嘴脸,整日里就会捞点小钱,却对朝中局势看不清楚。你认为那韦皇后能成大器吗?”
  “眼下圣上孱弱,韦皇后在朝中遍植亲信,她又可以掌握圣上的想法,其把控朝政已成定局,能成大气与否已不重要了。现在朝中之人都是这样看的。”
  婉儿坚决地摇摇头,说道:“我却不这样以为!”
  “你如何以为呢?”
  婉儿瞧了瞧崔湜那俊秀的面庞,心中忽然晃过一个念头:“大凡模样俊秀之人,以中看不中用者居多。崔湜既有文才,又有俊秀身姿,此为女子心仪的目标。然他被擢拔到高位之后,不思如何纵横捭阖,一味在小钱上下功夫,这样的人其实难堪大任。”不过两人已走到如此地步,又经历这番患难,毕竟比常人要亲密许多,可以当自己人对待,然有些话儿也不能全部说给他听。
  婉儿说道:“国柄大器岂是儿戏?韦皇后手下使用宗楚客、纪处讷以及赵履温这一帮人,焉能长久?想想则天皇后当日,手下固然有来俊臣及张氏兄弟等人祸乱国家,然则天皇后用来俊臣是为了巩固权位,用张氏兄弟是为了自己快活,朝中重权毕竟由自己掌握,并选派狄仁杰等一帮能臣来执行。韦皇后的手下,如狄仁杰这样的能臣又有几个呢?”
  崔湜点点头。
  婉儿又笑道:“澄澜,我有一个主意,我们需要到太平公主府中走一回。”
  “太平公主?”
  “是呀,我们要修通与太平公主的管道。”
  崔湜大惑不解,问道:“太平公主有何用处?她现在自保尚且不能,没有必要找她吧。”
  婉儿现在愈来愈觉得太平公主在暗中积蓄力量。她从各方面汇集而来的片言只语感受到,太平公主正在积极地笼络朝臣,而且她还善于伪装,一开始为了一具水碾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又和安乐公主为佛寺之事怄气。婉儿毕竟与太平公主相处多年,深知此人心机深沉,她现在既然刻意隐藏心事,说明她心中必有所图。婉儿知道,以韦皇后等人的心思万万不能猜测太平公主的心机,她自诩举目天下,能识太平公主心事之人,唯自己一人而已。崔湜固然与自己亲密,然也不能将这番话向他全盘托出。
  婉儿道:“我不知其他,只知你若能得太平公主垂青,则下半生会得益不少。你相信我的话吗?”
  崔湜素服婉儿之能,答道:“婉儿所言,那是不会错的,我深为敬服。”
  “好吧,明日我与太平公主约个时间,我们一同入府拜望。”
  婉儿又轻轻一笑道:“不知太平公主能否看上你?若能入她眼中,你之色相恐怕又要牺牲一回了。”
  崔湜默然不语。他知道,太平公主素喜男宠,如张昌宗就是她自己试罢之后,再转献则天皇后。她现在已届中年,听说此风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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