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村
乡绅还活着的时候对这七百五十亩地并不上心,仅仅是春耕找村民来种,秋收再找村民来收。
地里具体种什么从来不在意,全凭村民做主,种子也全从村民那里买。
每年秋收时,乡绅都会直接让镇子上的粮行来地里收粮食,换成接下来一年的口粮和银钱。到手的银钱往往还没捂热乎,就变成了品质不一的玉石。
以丰镇的偏僻和贫穷,可想而知到这里的玉石能有什么品质。
乡绅却丝毫都不在意,哪怕只有一两银子,也要换成玉石才行。
就连撞了头,乡绅也舍不得动用那些玉石,遗言都是求孟叔将他收藏的玉石放在棺材里做陪葬。
正是因为迷恋玉石,乡绅守着七百五十亩的良田,不仅没有攒下任何家财,连住处都越来越破败,好好的土地也因为不爱惜,产量越来越低。
经过这段时间在梨花村的观察,和银宝去丰镇一次的经历,宋佩瑜觉得宋家人在梨花村想要安稳生活,最大的难题是物资匮乏。
七百五十亩良田,就是解决这个难题的关键。
直到天边泛起了白色,宋佩瑜才撑着没有一处不酸软的身体靠在椅背上,边揉着刺痛的手腕,边双眼放空的回想是否有没考虑周全的地方。
身体已经有发热的迹象,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的,宋佩瑜不敢再多耽搁,将写满只有他能看懂奇怪符号的宣纸压在砚台下面,吹灭了只剩下一小截的蜡烛,用最后的力气爬上床。
宋佩瑜却不知道,他房里的蜡烛灭了不久,同样折腾了半宿,脸色惨白的柳姨娘就来房间看过他,给他整理了被角后,在床头坐到了天色大亮,每隔一会就要用手背试试宋佩瑜有没有发热。
这个夜里没睡好的又岂止是宋家人,整个梨花村都因为村子里有了牛而陷入莫名的兴奋。
更有头一天没能见到牛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到宋家门前,想要看牛一眼。
金宝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村民对牛的狂热,却没阻止村民们看牛。
只是宋佩瑜还在睡,就没让村民进门,而是将牛牵到门口拴着。
休息了整晚又吃了精心加餐的青牛一扫昨日的疲惫,昂首阔步走出院子,像是座小山似的立在门前。
金宝将牛拴好了,就站在一边,每当有村民想要去摸摸青牛,金宝犹如实质的目光就会立刻看过去,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试图对青牛动手,只用羡慕、渴望又夹在着慈祥的目光望着青牛。
趁着人多的时候,金宝将昨晚宋佩瑜交代的话告诉村民,“你们去捡柴的时候若是看到嫩草,尽管割了带回来,每有五十斤的青草,我们就用一碗豆油换,若是不要油,就给你们铜钱。”
村民们闻言愣了下,都不相信还有这种好事,争先恐后的问金宝真的假的,是不是只收五十斤青草。
金宝何曾见过村民们这般热情的模样,顿时笑了,“当然是真的,只要牛还在一天,青草就不限量的收。另外我们家要开始春耕,还希望诸位都能搭把手,在我们家地里干几天的活,春耕后这头青牛就借给干活的人几天。但你们每天都要将青牛送回来,禁止私下给青牛喂食,早晚青牛都在家里吃,中午我会给青牛送饭。”
还没到晌午,已经有小半数的村民表示愿意为宋家的春耕出力。
脑袋转的稍微快些如李狗蛋,还特意和金宝保证,他家的春耕已经结束,无论宋家的春耕做多久他都能从头干到尾。
宋佩瑜醒后听说了村民们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
乡绅当初口头说死后将土地留给村民,必然是对少数人承诺,不然银宝刚开始在村子里换粮食就不会那么顺利。
这时代就是血缘至上,宗族为大。乡绅找到‘亲人’后改了主意,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就算有当初被承诺的人不甘心,最多就是煽动村民不给宋家春耕,逼宋家付出更多的代价。
如今宋佩瑜用一头青牛,将主动权重新握在了自己手中。是村民为了能借走青牛,抢着给宋家干活,而不是宋家急着春耕,无奈之下只能给村民加工钱。
对于村民们来说,除了不能出门的冬天,每个季节都是开荒的季节,就算今年来不及下种子,明年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些。
因此他们毫不在意青牛排到他们的时候,是否还是春耕的最佳时日。
宋佩瑜也不担心将青牛借出去,会有人对青牛起贼心。
他从村民手中收青草,就是等于给村子里半大不小的孩子和妇人们找了个固定有收入的事做。况且只要青牛还在,就有可能给任何一户村民家里干活。
村民们只会比宋家人更在意这头青牛,巴不得青牛活蹦乱跳膘肥体壮。
有了村民的支持,宋家抓住了春耕的尾巴,先将银宝这次带回来的六百斤种子种了下去。
第一次看到牛在地里干活的村民们都异常兴奋,部分已经用青草从宋家换了豆油或铜钱的村民还私下找了金宝,愿意将自家春耕剩下的种子按照往年的价格卖给宋家,好让宋家快点将剩下四分之三的空地种上。
金宝说给宋佩瑜听的时候,宋佩瑜却半点都没心动。
他从头到尾就没打算七百五十亩地光种粮食。
二百亩地的粮食,在没遇到天灾的情况下,足够宋家人和青牛吃两年还有剩。
种完粮食剩下的五百五十亩的地,宋佩瑜已经做好了其他规划。
拿出四百亩地种植果树,梨花村名字的由来证明这里的土质很适合果树成长。
果子不仅能在地窖中存放很久,还能做成存放更久的果脯和果酒。
在七百五十亩地的正中央,宋佩瑜打算挖两个占五亩地面积的池塘,用来养鱼和储水,有机会再寻些莲藕来放在里面。
一百三十五亩地,种青菜和药材。
最后五亩地,各种粮食和蔬菜都种了些,毫无规律的长在地里,像极了干活干到最后实在不耐烦了,随手撒了把种子。
一直到三个月后,银宝陆陆续续的又去了几次丰镇,宋家的七百五十亩地才初步有宋佩瑜计划中的模样。
站在高处望着郁郁葱葱看不到边界的绿色,宋佩瑜已经预见了,如果种植计划全部成功,秋天的他会为处理收成犯多大的愁。
但好好的地放在那里闲置,宋佩瑜又实在看不下去,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不要想那么多,说不定他这个只长了嘴空有理论的种地新手最后收成惨淡,只能保证宋家过冬的物资。或者更惨些颗粒无收,秋天反而要发愁从哪换过冬的粮食,
用心记下专门圈出来的五亩地里植株的变化,宋佩瑜再看过去三个月匆忙填满的三百三十亩地里粮食和蔬菜种子长出的植株,脑子里已经有了模糊的念头,明年规划粮食和蔬菜种植的时候,他定然会做的比今年好。
早知道会穿越到古代,他上辈子一定不读什么金融管理。
农业不香吗?若是能培育出良种,宋氏定然能在氏族表中上升几位。
也不知道大哥那边怎么样了,景明是不是已经上了战场......
宋佩瑜赶在午后阳光最毒辣的时间前回家,刚进前院就看到了手拉手蹲在正房窗外的芳姐儿和玥姐儿。
两个小姑娘见是宋佩瑜回来了,立刻附上甜甜的笑容,“七叔!”
三个月的农村生活,已经让两个小姑娘记忆中并不深刻的世家印象逐渐淡去,宋老夫人也不愿意小姑娘们承受和大人一样的痛苦,干脆由着她们的性子。
宋佩瑜摸摸两个小姑娘的头,温声道,“你们怎么在这?”
芳姐儿和玥姐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哥哥说七叔孵了小鸡,我们想知道鸡是什么。”
说来也是宋家人倒霉,谁能想到三个月之前那条让人作呕的黄牛腿居然是他们最后一次吃肉。
燕军始终把持着阳县,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去丰镇巡视。
名为巡视,实际上就是去白吃白喝。
丰镇本就不富裕,又不敢得罪燕军,几乎将所有的荤食都拿给燕军了,连鸡蛋鸭蛋都一天一个价格,还有价无市。
别说两个小姑娘,宋景珏也馋的受不了,得了闲总缠着金宝往青山上跑,做梦能捉到野味回来打打牙祭。
结果野味没遇到,倒是零零散散的带回来一颗枣树、半筐田七、两株野生柿子苗......不知不觉就将家里的院子填满了。
宋佩瑜也是想了无数种方法都没有结果,他两个占地五米的池塘里,总共只有六条没到手掌长的鲫鱼。
直到最近,宋佩瑜才想到了新办法,试着能不能孵出来小鸡。
用黏土搭了类似炉子造型的孵蛋专用工具,将放锅的坑填平整,然后将烧完还没彻底熄灭的木灰放在下面,平台上面放堆在旧衣服里的鸡蛋。
每天换两次‘炉子’下面的木灰。
不仅听宋佩瑜吩咐的银宝在干活的时候满脸纠结,就连同样不干活只围观的宋景珏更是毫不掩饰怀疑,他比银宝胆子大,敢当面吐槽宋佩瑜,扬言就算他从青山上打到野味,宋佩瑜的鸡蛋也只有捂臭的份。
只是宋佩瑜没想到,宋景珏自己笑话他不够,竟然还窜弄了两个小姑娘来看他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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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学书中人物吃野味,拒绝食用野生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