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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22老东西们的新马泰

  no.22老东西们的新马泰
  腊月再有半个月,就是要结束,到时候就是正儿八经过年了。
  沙洲地小人多,此时已经忙活开来,有些人家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好糯米粉和上好的本地咸肉,过了年,正月十五之前就是要弄团子的。到了正月十五,更是还要弄酒酿元宵。
  不过今年张家大院所有人都是嘻嘻哈哈开心的要死,老头子抽着一包老云烟笑的眼睛都快要没有了。
  “婊子养的,没想到还有恁个当口,来事来事,这个市长大人对我们还挺好的嘛。”三少爷笑眯眯地喷着浓烟,腰间挂着一支老旱烟杆子,周围几个老弟兄,摩挲着手掌哈气。
  他们都是不喜欢冬天在空调间里呆着的,竟然在院子里搭着个篝火盆子,一堆柴火点了,上面煮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吊起来的锅子里面,放着羊杂碎,地上篮子里还有一桶大白菜,都是撕的一节一节,没用刀子碰过。
  水灵灵的,咬嘴里肯定是爆浆的汁水。
  “秦市长这个人,倒是眼明心亮。”张俊才用筷子戳了戳锅子里的羊杂碎,捡起一颗羊卵子,舌头伸的老长,然后也顾不得烫的要死,哈兹哈兹地在那里一边叫唤一边点头。
  看的旁边几个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娘个逼的拢共八只羊卵,你娘个婊子吃了三只,你要死啊!”
  “老棺材自己不吃,在我卵上。”张俊才白了他们一眼。
  三少爷哈哈一笑,手指夹着香烟,指着他骂道:“这婊子养的和以前一样,改不了这狗吃屎的劲头。”
  “你才是吃屎的劲头。放放你娘的罗圈屁!”
  张俊才同样笑骂了回来。
  “老三,快点说说,有啥章程,这市长大人要送个大礼,我们也是要听听有个啥么东西不是?”
  说话的是个胖老头儿,他叫张丙生,也是张家长工,年纪在这群老头子当中,是顶顶小的一个,不过他是救过这里面好些人的性命,四二年的时候,拼着枪林弹雨,将受伤脱力的兄弟几个,从战壕里一个个地背了下去,事后就瘸了一条腿,至今走路还是一歪一斜的。
  “说是过两天要到外国去旅游,说是什么新马泰。东南亚那里吧。”老头子其实也是个闷棍,知道个屁,只是这里几个人都是文盲出身,建国后才重新学习了一些文化知识。
  老家伙挨着脸面,在那里装十三点。
  “你懂个卵,拿过来,我来看。”
  张俊才一把扯过那些白的红的纸头,扫了一眼:“这不就是三国七日游嘛。新加坡,这个……马来西亚,还有那个泰国!”
  抖了抖纸头,看着张三贤:“平时就知道听戏,看看新闻会死啊。电视里天天说的新马泰三日游,就是这里。秦市长这是叫我们老东西们去旅游。”
  “这一个人要好几万吧。”张丙生问道。
  “又不是我们出钱。”张俊才手指头指了指院子里一大堆的年货,“今天你瞧瞧,比往年送的年货多了五倍都不止。什么犒劳老革命老军人,他娘个婊子的还不是欺软怕硬,服软罢了。指不定背后骂老三是地头蛇滚刀肉呢。”
  “老子就是地头蛇!他敢跟老子**?!”
  老东西脖子一梗,跟倔驴子一样,仿佛周围都欠了他们几百万的架势。
  老弟兄们都是吃着锅里的羊杂碎和蔬菜,放了点儿芦笋进去,张丙生低声道:“就是可惜当年十八个弟兄出扬州,如今剩下能走路的,就我们几个了。”
  “屁话!生死自有天命!命数到了,死了就死了。但是死的值得,老子敢拍着胸脯说,老子两脚伸直下了阎王殿,生死簿上功劳只有多没有少!”
  张俊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陡然凶狠起来,他平日里在坊间都是慈眉善目,只有和弟兄们一起,才会变得如此。
  “马上过年了,说这个干个**。明天去上个坟啊,带点黄酒。”老头子有些不舍地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熄,几个老东西都是披着军大衣,软和的要死,就是胡子老是不修理干净,总让人觉得邋遢。
  “我这不是说说嘛。”张丙生年纪小,所以说话还是中规中矩。
  张俊才闷了半天没有说话,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当年十八个长工,他一共弟兄三个人,大哥四一年就死了,四二年又死了个小弟,算起来,他才是真正要感慨的,不过人都是奇怪,谁也看不懂。
  “这泰国什么旅游去不去?”
  张三贤问着几个老弟兄。
  “去!怎么不去!反正市长大人把我们年货都准备好了,过年前闲的骨头里都出油了,就出。这花销一个人起码好几万,不用搓卵啊。放在那里还不知道给谁吃掉。”
  张俊才问老头子要了一支老云烟,三少爷极为不情愿地掏了一根。
  “婊子养的问你要根烟跟阉了你一样。”
  “再烦不给吃!”
  两个倔老头互相瞪了一眼。
  “这个泰国我倒是听说过的。”张三贤点着头,轮着给几个发了一根,高雄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箱子,还有两大包烟草,一只卷烟机,老头子偷偷地藏好,也没和这些老家伙说。
  “你又放屁,你知道个**。”张俊才鄙视地看着他。
  “放你娘个屁,老子怎么就不知道!泰国人妖!这个我就是知道的!”张三贤脖子又犟了起来,瞪着张俊才。
  几个老东西都是纳闷,问道:“什么是泰国人妖?”
  “不知道了吧。”老头子得意洋洋,几个老东西都是瞪着他,一边夹着香烟,一手捏着筷子,从锅子里捞羊杂,底下的篝火又是生猛,天上风声呜呜呜地作响,只是这四面都是高墙,根本吹不到多少风进来。
  “嘿,告诉你们这群土鳖。这泰国人妖,其实就是男人……”
  “这不放屁一样的闲话嘛。”
  “老三你说的什么东西啊!”
  “又在放屁,一辈子改不掉了。”
  张老三瞪大了眼珠子:“老子操操恁娘的,老子话还没有说完,婊子养的几个插卵个嘴。”
  “你倒是痛快点说呐!”
  张三贤笑眯眯地点着头,翘着二郎腿,身上的军大衣裹了裹,端起边上火堆砖头上放着的茶杯,嘬了一口:“我跟你们讲啊,这人妖啊,其实看着跟女人一样。其实呢,还是男人。裤裆里还是有家伙什晃荡。”
  “放屁,这不就是变性人嘛。”
  “你晓得个卵。”张老三捧着茶杯,手里夹着烟,“真的,不骗你们,骗你们老子喝水呛死!咳咳咳咳……”
  老头子话刚说完,一口茶水跑气管里去了,呛的他要死要活,眼泪水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这个老棺材的,吹牛逼不打草稿,老天也看不过去。”
  三少爷缓过了气来,才犟着说道:“骗你们,老子那天在路边卖菜的店里,看到,老子看到的!那些泰国人妖,看着和女人一样,**撑着外面衣服,化妆也和女人一样,可就是男人。”
  张俊才摸了摸头,“娘个逼的,这世上还有这种人?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几个老东西一边吃一边在那些扯着往年的风流韵事,一说起当年在华北干的破事儿,老弟兄们都是贼兮兮地笑了两声,年轻时候的荒唐事情,这时候想起来,还真是颇有一番滋味,倒是冲淡了那铁血烽火的岁月,让人欢喜起来。
  这最纯正的中国爷们儿,想来就是如此吧,在最艰苦的日子里,都能轻易地想到一个快活的话题,然后笑的爽朗开心,由衷肺腑地将一口郁气散了出去。
  人世间最是珍贵的,怕不是就这样了。
  “去!一定要去!就凭这泰国人妖,老子也要去看两眼!”老东西们激动不已,跟打了鸡血似的,要是别地儿的文化老头瞧了,又要说这种斯文扫地的土包子没羞没臊了。
  可这群老东西几十年前就是土鳖出生,除了张老三还算有点家世,可那算个卵啊,扔日本人面前,连个保安队长都不会给你当。
  “要的。娘的,老子到现在还出过国呢。”
  “听说是一群老干部老革命,不知道要多少人。”
  “沙洲地面上拢共才多少人,论资格,我们这一票资格最老,其他人,毛毛雨啊。”张俊才颇为不屑,然后又道:“要去拍点照片的。那个老德国相机还能用用,我还有几个空交卷。”
  “要屁个老相机。等着。”
  张老三跑到屋子里,翻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东西,对几个老头子说道:“看见没有,高级货,一万多的数码相机。”
  “婊子养的,你还有钞票买这个?”张俊才说着就要拿过。
  “死开点。”张老三瞪了他一眼,“我问小高要的,小高这个人不错,人爽气,问他要就给了,连废话都没有。”
  此时已经准备前往金陵写报告的高雄泪流满面,他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少,回去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身上能用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张三贤给拿走了。当然,开车和陪同的几个mss同僚也不好过,除了九二手枪没被搞掉,基本上也是能弄走的都弄走了。
  车子里的两箱饼干都没放过,让一群mss的同僚们完全想不通这种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我会用的,你拿过来呐!操你娘的,小气的跟狗一样!”
  张俊才一边骂一边往锅子里抄羊卵子吃,边上几个老东西立刻又骂道:“老杀才,你娘个逼拣羊肉怎么两块一起夹?”
  “连刀的!”张俊才淡定地横眉扫了一眼,让几个老头子气的发跳,火急火燎地往锅子里乱抄抄,汤汤水水嚯嚯的响。
  张三贤哈哈一笑,给这几个老弟兄都是照了一张相,看着液晶屏幕上的画面,倒是颇为娴熟地选择了保存。
  “对了,老三,问你件事情。我前天去街上吃豆浆,碰到蔡家桥的徐林宝,他说他孙女早就放假了。他孙女和小老虎是一个学堂的吧。”
  问话的是张丙生的阿哥,叫张乙生,也是个胖胖的老头儿,头发短的厉害,不过倒是齐整,没有秃头,零星还能瞧见几根黑头发。
  “对啊。老三,小贲学堂放假没这么晚吧,半个月就要过年了都。学堂先生吃屎的啊,留到现在。”
  几个老家伙在那里骂骂咧咧。
  张老三将相机收在大衣口袋里,张俊才扫了一眼,偷偷摸摸地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悄悄地摸过去,半当中就被张三贤一筷子打在了手上。
  “操你娘的,你要打死老子啊!”
  “死远点!”
  老头子坐在长凳旁边点,抓起一把开心果,剥了一颗,然后沉声道:“老子上半辈子作孽太多,现在来了报应。”
  “屁话,弟兄几个谁不是作孽多端,你以为就你杀的人多啊。我们谁手上没见血过?”
  张老三嚼了一颗开心果,却是开心不起来:“张耀祖的事情,其实多少你们也猜到了,这个贼畜生比老子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要是告诉你们,现在这狗东西已经不在中国了,你们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张耀祖这小棺材再怎么大逆不道,对你张老三还算可以的。而且凭良心讲,他小子对得起这个国家了,懂了吗,老三?”张俊才抓了一把白菜梗子,扔在锅里面,又弄了点粉丝,几双筷子在那里搅动着,“其实张耀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弟兄几个都是清楚的,这些年,他压着自己的杀气压的多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当年我们也是从尸山血海里下来的,刚刚要卸甲归田的时候,一句话没讲完就要上火,和人讲话就想动刀子,火气重,杀气……更重。磨了多少年才消了多少?”
  张丙生也是抽着闷烟,叹道。
  “死出中国也好,祸害别人去。留下来,也是穷凶极恶的货色,早晚吃枪毙的料,他这个畜生比你不差,心狠手辣,下得去手。将来……将来只要能埋在中国,就可以了。还追求个屁啊。”
  张俊才眯着眼睛,有些郁闷地说道。
  几个老头子其实就是标准泥腿子出身,他们不懂什么国仇家恨,只是知道,***你要是来抢老子的东西,老子就和你干上了!
  他们更是不懂什么叫做革命大义,唯一有的不过是项上人头,百多斤的肉身,若是运气不好交代了,好死一个坑,掩土埋上,还有后来人记挂着,行了。
  孤魂野鬼无人顾,地府黄泉走一遭。
  就是现在,别人都说他们是老革命,啥叫革命?其实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懂。
  老头子吞云吐雾,嘎嘣一口咬碎了一颗硬核桃,吐着碎屑在那里找核桃仁吃。
  “张耀祖这个小畜生死了就死了,了不起老子亲自给他抗棺材。可是老子的这个小孙子,走的路兴许还是没有尽头,比他老子还要黑。”
  张三贤语气中说不出的失落,情绪高涨不起来。
  张乙生嚼着白菜,劝慰道:“就算他走的再黑再没有尽头,这也是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你瞧瞧他小时候教点他什么东西,现在好了,看不下去了,难过了,受不了了,来得及吗?”
  “老子不是怕他将来被人欺负吗?”张老三梗着脖子穷横说道。
  “欺?欺你娘个逼啊!”张乙生看不下去了,狠狠地骂道:“你见过谁家子孙七岁就开始真刀真枪和人对练的?你他娘个杂种还跑一趟河北请人过来陪练,有这个事情吧!操恁的,老子孙子七岁的时候,老老实实上了小学堂念书,你倒好,成天弄点杂七杂八的东西,他老子云南没回来,你就带他去云南,这下好了,一群人跟着他疯,十岁的小东西和老兵玩摔跤?这是谁想出来的损招?”
  张老三闷声道:“老子小时候不也是这样摔打过来的……”
  “你们看你们看,又是这样!你一辈子就这个样子了!乌龟王八蛋的,我们小时候什么情况,穷横的就剩下一身骨头精肉了,你当和现在一样还能看看电视唱唱戏啊!除了脱光了和人干仗,还剩下个啥?”
  “老东西你晚上活该睡不着觉。”
  张老三大怒:“操你娘的,关老子屁事!是他们自己不走正道!”
  “对对对,你牛逼的不得了,飞天了!神舟一号全靠你一个人吹上去的!”
  “好了好了,说说看,这小细崽到底干什么去了?”张俊才也是拿起茶壶,心说张贲还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又不是他老子张耀祖。
  “他争龙头去了。”
  噗!
  张俊才一口茶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珠子:“争龙头?!他给人卖命了?!”
  “放屁!他是帮一个小娘子忙……”老头子一想起张贲带回来的上千万,立刻底气不足起来,眼神闪烁。
  张俊才还不知道他,弟兄几个有什么习惯,一撅屁股拉什么屎,互相之间,一清二楚。
  “你教的好孙子!”张俊才跺着脚的指着他:“老子要不是打不过你,打得过老子真要打死你个畜生!”
  几个老头都是瞪着眼睛看着张老三,三少爷眼珠子躲闪着目光,低声道:“吃菜吃菜,不要说这个了。”
  一如张耀祖教育失败后的模样,此时的张三爷,依然是准备蒙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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