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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230节

  这偌大的长安城中如柴将军这等风光一时的人多的是,难的是长久与世族的延绵,所以,那些经久不衰的老牌世族的地位才轻易不可撼动。
  一时风光的柴将军在其死后就连岑夫人与柴俊都过的十分清贫了,更别提照料柴武他们一家了。
  钱财是俗物,但人生在世间就离不开这样的俗物。
  所以,柴武会为了钱接私活一点都不奇怪。
  甄仕远解释了一通,也不怕她不明白。因为这一点,世族子弟谢承泽或许不明白,但这个同样两手空空而来长安的女孩子一定会明白的。
  果不其然,乔苒沉默了下来:“……如此,线索又断了?”
  甄仕远点头:“暂且没有别的线索了。”
  女孩子没有再问,只低着头走了出去。
  眼见女孩子走了,谢承泽沉默了一刻,也离开了。
  毫无头绪,真是叫人郁闷,甄仕远也有些不是滋味,待到两人离开之后,踢了踢封仵作:“真没有别的线索?譬如这个柴武被人推下去时有没有抓住对方的衣襟,有什么东西被留在指甲缝里之类的。”
  这种事情以往的案子中也有过。
  封仵作翻了个白眼:“没有。你当我是刚入行的新手?真有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同你说?”
  柴武是在郊外的塘边被发现的,那位置有些偏,却又不算太偏,一日之间来来回回不知多少人,该问话的人也都问了一遍,根本没有人看到事发的经过,所以,这条线索是真的彻底断了。
  真是欢欢喜喜的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结果揪出来却是个断的。
  甄仕远走了回去,进屋的时候看到女孩子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翻着从库房借来的卷宗。
  他走过去,看了眼女孩子手里卷宗的封皮。她是借了柴将军的卷宗来看了,不过也不止柴将军这一卷,还有一卷是白郅钧的,大抵是先前借过来为了了解白郅钧用的。
  “事情有些难办了……”甄仕远道。
  “是难办。”正翻卷宗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对甄仕远道,“不若去柴府看看,毕竟凶手如此心思缜密的杀柴俊,想来是同柴俊有仇,或许从柴俊过往同朋友的书信以及杂物中能发现什么。”
  这也是个办法,甄仕远点了点头。
  柴府又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大族,上门还要提前打个招呼之流的。更遑论,此时柴俊出事的案子由大理寺接手,有查案这个由头在,什么时候上门自是都可以的。
  虽说因为他们来的突然,岑夫人不是很欢迎他们,却还是开门让他们进来了。
  痛失爱子,岑夫人显然不欲多在与爱子有关的地方多留,怕触景生情,再次崩溃,便叫了个嬷嬷帮忙领路,自己回了自己的院子。
  “我家公子最是听话懂事了,”领路的柴嬷嬷似是柴将军家的老人了,还得以被赐了个“柴”姓,她边走边叹,“平日里除了在家里练武就是去向将军当年的故人们讨教武艺,不习武时便去书房看将军留下来的兵书,只求往后能为夫人争个诰命回来……”
  说到这里,柴嬷嬷又忍不住红了眼睛:“也不知哪个天杀的会对我家公子做了这样的事啊!”
  父亲是抗击匈奴的将军,母亲又是巾帼女杰,这样的孩子想要以武争功再正常不过了。
  “柴俊往日里可有仇家?”谢承泽问道。
  柴嬷嬷摇头:“我家公子最是心善了,知晓将军不在了不要随意得罪人,毕竟是长安城……”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有些心酸,却也是事实,藏龙卧虎的长安城,又岂是个没有背景的孩子可以任性的地方?
  不过这话倒是同岑夫人说的一样,柴俊从来不得罪人,也没有什么仇人。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竟要下如此的狠手,事后更是为了掩饰罪行让他身首异处。场面一时有些安静,不过这却不妨碍柴嬷嬷为众人介绍着家里的情形。
  “宅子是当年柴将军风头最盛时买的,虽说不大,但一家三口再加上我们这些老仆住着也算宽敞。”柴嬷嬷感慨道,“将军当年还说了往后家里人多了要换个大宅子的……”
  说到过去的事,悲从心来,柴嬷嬷再次呜咽了起来。
  不过不管是乔苒还是谢承泽亦或者甄仕远都不擅长安慰人,场面再次一静,柴嬷嬷呜咽了片刻继续说了下去,“可自将军故去以后,家里便过的紧实了起来,这么些年,全靠夫人的嫁妆在撑着。”
  乔苒看向四周,整个家宅虽然打扫的还算干净,可却环绕着一股子陈旧的味道,足可见柴家过的“紧实”了。
  “喏,前面就是小公子的院子了。”柴嬷嬷叹着拍了拍院子里的木桩,感慨,“除了在这里练武之外,小公子素日里也会去书房看看将军留下的兵书,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走动的去处了。”
  如此啊,乔苒想了想,脚下一顿,没有跟上谢承泽和甄仕远,而是指向身后的主院道,“如此的话,不如分开看一看吧,你们去柴俊的院子,我去书房看看。”
  第434章 吵闹
  柴府的书房亦透着一股子清贫,一桌一椅,再加上身后的空空落落,只填了一半的书架,这就是柴府的书房了。
  大抵因为自出事之后这书房便再无人踏足,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尘土味,乔苒拿袖子遮了遮口鼻,蹙眉看着这座有些寒酸的书房。
  一眼望去,书房那些空空落落的书架上堆叠的都是些寻常可见的兵书。乔苒走过去,随手拿起翻了翻。即便爱护有加,也挡不住常年摩挲的痕迹。
  柴嬷嬷又开始掉眼泪了:“我家小公子最是懂事了,素日里也不乱走的,为什么就……”
  从今日他们进门开始,她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过众人却也只是沉默以对,无法同她一般感同身受。乔苒摩挲着发黄的纸张,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头一酸。
  大抵是从她一遍又一遍的唠叨中,那个年少丧父的英雄的孩子形象越发清晰了。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话,将书放还到书架上。
  柴嬷嬷还在一旁抹眼泪:“你们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还我家公子一个公道……”
  “好。”乔苒轻咳了一声,说着走向另一侧的书架。这是一座放在一侧的小书架,大抵是比起桌椅后的大书架太小的缘故,两相对比之下,这小书架活像个装饰的摆件一般。
  不过即便是装饰的摆件,上头也放了几本书的,乔苒走过去,拿了起来。
  “那是夫人年轻时候的。”正在抹眼泪的柴嬷嬷见她翻了那书架上的书,忙道,“不是公子的。”
  乔苒嗯了一声,朝柴嬷嬷笑了笑,解释道:“我知道,我便是看看。”
  柴嬷嬷哦了一声,又开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害了我家公子……”
  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唠叨声也渐渐让她习惯了,乔苒低头翻着书架上的书,一时之间,一个唠叨,一个看书,倒是有些怪异的和谐。
  直到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谢承泽走进来,道,“可有发现什么?”
  乔苒摇了摇头,被打断的柴嬷嬷怔了一怔,转头又向谢承泽诉说了起来。
  谢承泽淡淡的嗯了一声显然对柴嬷嬷的心情无法感同身受,他走过来,顺手拿起一本岑夫人年轻时候的书看了起来。
  随意的翻了翻,谢承泽道:“看岑夫人如今这巾帼女杰的样子,没想到年轻时候倒也是柔情百转。”
  不过少女懵懂,爱想东想西的也是正常的。
  翻了会儿也没翻出什么来,乔苒将书本放回了架子上,同谢承泽走了出去。
  从书房去往柴俊的院子要通过主院,这柴府的宅子不大,一亩三分地也划分的明明白白,正中的主院就做了连接各处的“主道”。
  主院的布置也承袭了柴府的“清贫”,空空落落的,除了一枚立在院中的石碑什么也未留下。
  乔苒经过石碑时顿了顿,低头看向那块石碑。
  忠贞烈女,巾帼女杰。
  八个字要说特别也并不如何特别,但偏偏这一块石碑于柴府来说是无价的,因为右下角的那个“御”字。
  天子亲赐的这八个字代表了天子的认可,这个天下恐怕没有比被天子认可更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所以被放置在这里,整个柴府最显目的位置。乔苒摸向那块石碑,坑坑洼洼的,还有石碑边角的裂痕都在昭示着这块石碑已经放在这里许久了。
  “石碑有什么问题吗?”走在前头的谢承泽察觉到女孩子没有跟上来,便折返了回来问道。
  乔苒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他手里拿的书,是那几本岑夫人年轻时候留下的书。
  “你要带走这几本书吗?”乔苒有些意外。
  谢承泽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乔苒手中的那几本,道:“里面有线索?”这是柴俊留下的兵书。
  乔苒摇头,道:“不知道。”顿了顿,她又道,“我瞧着这兵书太旧了,有些地方甚至破损了,想找个人修补一番。”
  原来如此。谢承泽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复又低头小声应着柴嬷嬷一遍又一遍的唠叨,没有再问。
  这一番柴府之行,除了带了几本书回来什么也没有找来。
  甄仕远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下值的时候,还是毫无所获,女孩子朝他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
  属下倒是走了,他这个做上峰的却……
  甄仕远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案子毫无进展,倒是那头打马球打伤的人进展神速。两位郡主相继醒了过来,伤的不轻,据说股骨也摔到了。
  虽说不是大夫,但仵作、大夫这等接触不少的甄仕远也算有些经验的,所以听闻股骨摔坏了就暗道了一声不好,且不说人能不能醒过来,就是醒过来,也别想正常的走路了。
  这不是进展神速还能是什么?那天好说歹说暂且安抚住的两府再次闹了起来,纷纷扬言要给对方好看。
  对于淮王、汾王这等人来说,这下可不是一个女儿受伤的问题了,更重要的是颜面,哪个在这次事情中落了下风,往后在京中宗室豪族中哪还抬得起头来?
  颜面……甄仕远恨恨的呸了一声。
  去他的颜面!真是没事找事,想到这件事,他便一阵头疼。
  只是现在两府只放了狠话,他除了劝又不能如何,更不能派官差过去盯着,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他还当真有些束手束脚。
  叫来值夜的官差嘱咐了他们一番小心淮王府和汾王府之后,甄仕远这才离开了衙门。
  ……
  不过淮王府和汾王府的烦恼并没有吵到乔苒身上,是以这一夜她睡的十分安稳。红豆端着一只铜盆走进屋里,打量了一番女孩子眉眼间的神色,不由喜道:“小姐昨日睡的不错。”
  乔苒笑着点了点头,开始洗漱。红豆则走到她身后开始替她挽发,一边挽发一边感慨:“今儿一大早外头吵吵闹闹的,还唯恐吵醒了小姐呢!”
  有吵闹?乔苒有些意外:“我倒是睡得熟,怎么回事?”
  “不知道。”红豆摇了摇头,感慨道,“官差都来了,就在巷子口的大街上,唐中元一大早便跑过去帮忙了。”
  第435章 弩机
  唐中元会跑去帮忙,自然是因为碰上了熟人大理寺的官差。
  乔苒没有说什么,只是匆匆喝了两口粥,便也理了理身上的官袍走了出去。
  出事的地方就在他们所居之地的巷子口不远处。
  乔苒走到巷子口便惊到了:昨晚还平整宽敞的地面睡一觉的功夫却已是碎纹遍布,如蛛网一般延伸开来。打着哈欠还有几分倦色的大理寺官差、五城兵马司官差同长安府衙官差都在。
  乔苒抬头,一眼便瞧到了甄仕远那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马车,便走了过去。
  同她一般居住在这附近闻讯过来的官员亦或者官差已有不少了,正围着甄仕远和何太平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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