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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237节

  她可以推测出很多事情,从点点滴滴推到近乎十成的真相,可却始终缺少他们的亲口认证,这个案子让人心里发闷。
  剩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甄仕远了,乔苒默默走出了大理寺的衙门,早在门外等着的张解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问。
  女孩子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摇了摇头,问他:“柴嬷嬷呢?”
  张解道:“寻了大夫在照顾她,有些事情还要等她醒了问上一问,所以她要留在大理寺。”
  乔苒点头嗯了一声,她柳眉微凝,显然心情不太好。
  “因为岑夫人杀柴俊的事情?”张解看着她微蹙的眉心,问道。
  因为柴嬷嬷的关系,事情的经过他只听到一半便走了。
  乔苒点了点头,道:“有些事情只是我的推测,没有证据,不过岑夫人可能患了疯病。”
  “这样至少大家会好受一些。”张解叹道,“如果是清醒着杀人怕是更让人无法接受。”
  乔苒垂眸沉默了一刻,忽地抬头向他看来:“我听闻当年岑夫人在边境组织妇孺御敌,是真正的巾帼女杰,你说她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甄仕远面前她可以冷静以待,可出了大理寺之后,她比甄仕远的耿耿于怀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岑夫人可能是因为得了病的关系,可柴俊的性命却是真的没了。
  “因为人是会变的。”张解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微凝的眉心也因着这一触突然松了开来,女孩子睁大眼睛诧异的向他望来,“做什么?”
  张解收了手,笑了笑,没有解释。他只是觉得她拧着眉头的次数未免多了些。
  看似活的高兴自在,但这高兴自在都是她小心谨慎,一步一行得来的结果。她很聪明,他很喜欢她的聪明,不过不想让她这般继续拧着眉了。纵使他现在没有办法做到让她如裴卿卿那般活的开心又自在,至少,也想呆在她的身边,她不需要时,他可以站在她的身后,需要时却也能及时出手拉住她。所以这一次山西路之行,他说什么也要同跟她一起去。
  “人会变,可本质上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就像岑夫人的变化或许是因为病,可究其本质还是因为她本就是个心思脆弱之人。”张解看着她,目光柔和,“多数情况下,人再怎么变还是离不开本质的。”
  就如同她聪明坚韧,再怎么变也离不开这样的本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孩子白净的脸上染上了几道霞色,张解看的一怔,一时间竟盯着她忘了移开。
  他并非贪图的美色之人,可这一瞬,却忽地让他心中一悸动,那一刻他忽地想要伸手拉住她拥她入怀。
  按理说他与她都是冷静自持之人,他以为便是对待感情也能一样,可那一刻的悸动却忽然让他明白过来:情难自禁,古人诚不欺我也。
  抬到半空中的手终究落到了女孩子额前的碎发上,替她将碎发撩到耳后,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清楚的猜到岑夫人与白将军的行踪吗?”
  案子当故事听自然听的顺,可身处其中的人要捋清其中的线索却并不是一件易事。尤其还要将行踪说的分好不错,能让白郅钧松口的原因有很多,她说的如此详尽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为什么?”张解问道。
  “因为那棵树,”乔苒说道,“那是一颗合欢树,听闻城郊山道上有一株并生的合欢树,大抵因为合欢与并蒂而生这两个缘故,是以有不少互相心悦的有情人会在那株合欢树下约会。”
  虽然眼下并不是合欢树花开的季节,但这一点也是印证她猜测的论据之一,足可见岑夫人约的人同她有感情纠葛。
  合欢树啊!张解垂眸,平生第一次听女孩子说的话走神了。他与她相识于金陵三月的春天,没有机会看见上一次合欢花开的盛景,但来年春天那一次应当能看到吧!
  ……
  ……
  这一晚发生的事,足以震动整个朝堂。
  真真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定好要出发前往山西路的白郅钧就成了阶下囚,这个消息一下子将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在殿外等候入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了起来。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白将军怎么成了嫌犯?”
  “谁知道呢?是哪个衙门拿的人?吏部还是大理寺……咿,冉大人过来了。”正低头窃窃私语的几个官员看着走过来的冉闻一行人当即收了声,巴巴的朝他望去。
  而冉闻也未让大家失望,开口便道:“是大理寺拿的人,消息还不大清楚。”
  大理寺啊,众人有些失望,有人更是四顾着去看:“甄仕远呢?甄仕远去哪儿了?”
  “在陛下那里吧!”冉闻淡淡的说道,“白郅钧的事还没有传出来,大家不要乱议。”
  这话一出,有人忍不住了,当即便道:“冉大人,听闻白郅钧犯了杀人重罪,杀了柴将军的遗孤和遗孀是不是真的?”
  这消息也不知哪里来的,冉闻听的一阵蹙眉,正想开口呵斥几句,方才出声的人再次有鼻子有眼的说了起来。
  “而且还是白郅钧眼看走投无路之下自首的。”那个官员说道。
  这一句当即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虽说收到白郅钧入狱的消息了,可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大理寺衙门关的紧紧的,真真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可见甄仕远的重视了。
  这样如临大敌的应对更是吊起了不少官员的好奇,当然这好奇也是为了自己,毕竟身在长安城,若是没有及时收到风吹草动的消息,而站错了队的话,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听闻是因为甄仕远出奇制胜,在事发之后没多久就发现了岑夫人,白郅钧没有办法才自首的。”
  冉闻看着那个滔滔不绝的官员微微蹙眉:眼前这个官员表面是个两不靠的中立派,但实则是谁的人他清楚的很。
  房相爷一派的人什么时候开始为甄仕远的政绩大声叫好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甄仕远办案迅速有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甚至办得好陛下还应当夸赞。可这个案子不一样,涉案的白郅钧原本定下这两日就要出发去往山西路,一眨眼的功夫,援助山西路的大将成了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这件事还怎么善了?
  尤其此人口中越是嚷嚷着甄仕远出奇制胜,逼得白郅钧走投无路自首,待到来日陛下秋后算账时,甄仕远的麻烦越大。
  这手段,真真是怪恶心人的,冉闻心道,但恶心人也是有用的。
  譬如那边几个武将已经坐不住了,武将与文臣不一样,君不见世道大乱时,多少武将抛家弃子也要随同主将谋反,当年陈善谋反,有多少武将甘愿舍了全部身家投奔于他?
  冉闻自忖如他这样的文臣或许习惯了冷静自持,未必会明白这样的热血,但见得多了,对什么事能激起武将的愤怒也隐隐已有所感了。
  柴将军的遗孤和遗孀出事,必会让一部分当年与柴将军有交情的老将勃然大怒,请求惩治凶手,可也一定会有一部分钦佩白郅钧手段的年轻将领为白郅钧求情。
  这看似是一件小事,实则却极易挑起朝中武将的内斗。
  老将经验老道,小将胜在年轻气盛,这两派相争,不出事才怪。
  冉闻偏了偏头,对身边的同僚道:“房相这一招真是高!”
  既针对了甄仕远,嗯,毕竟甄仕远与他的嫌隙满朝皆知了,回京没多久就送了他一份大礼,以房相的手段,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不过这只是一面,此事还能激起武将内斗,借机打压武将势力,武将势力一弱,文臣势力必长,届时就是裴相爷也不好多插嘴,毕竟裴相也属文臣一脉。
  真是高明啊!将自己的利益谋划的滴水不漏,却偏偏没有考虑过如今这等势态之下,武将出了问题会引来什么后果。
  第446章 不去
  “不要说了!”冉闻呵斥着瞟了眼那个说话的官员,而后顿了顿,道,“早朝快开始了,陛下都未开口的事,你倒是打听的挺清楚啊!”
  这话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不妥来,那说话的官员却脸色一僵,总觉得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而后听冉闻漫不经心的再次开口了:“这消息来的如此之快,都快赶过陛下了!”
  那官员方才僵硬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看周围方才环绕他的官员纷纷退开,心里都快将冉闻的祖辈从上到下问候一遍了。
  官员手里有些小道消息不是正常的?除却有些陛下拿捏在手的消息,一年到头有多少事情实在陛下开口之前大家就知道的?
  他冉闻之前透露风声的时候可不在少数,这等约定俗成的事情,偏他突然捅了出来,怪不得一众同僚如避瘟病一般躲着他。
  你大爷的!官员抿了抿唇,正欲转身走一边去,却忽地察觉到一道目光正往自己这边看来,他抬头望去,见到了不远处微微眯起的房相爷,得了几个眼色之后,官员忽地冷笑了起来。
  “我说的可是事实,到时候上了朝大家一听便知。再者,会知道消息那也是甄仕远自己走露的风声,消息不是从大理寺传出来的还能凭空捏造不成?”
  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立时引起了一片片窃窃私语声。
  眼看朝殿门开了,官员朝冉闻敷衍的施了一礼便大步走了进去。
  “也不知谁给他的胆,”同冉闻走得近的几个官员见这人如此放肆,忍不住出声怒道。
  冉闻的官职,这朝中能甩脸给他看的还没有几个,这个素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官员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倒是挺令人意外的。
  “自是房相爷。”冉闻瞥了眼从他身边经过的房相爷道,“进殿吧!”
  不管怎么说,就算此人再言之凿凿,还是要陛下亲口定论才能作数的。
  早上等待时就未见到人的甄仕远也未出乎众人的意料,跟着陛下一同进了殿。百官山呼万岁之后起身,女帝便开口了:“朕惜闻白郅钧之事……”
  这一开口先前在门口说话的官员忍不住朝前方不远处的冉闻望去,冉闻自是没有理会他,不过这却丝毫不妨碍他的得意。
  就在他将要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无数道目光突地齐刷刷的向他望来。
  是那些同僚,先前在殿门口听他说话的同僚。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不是恭维和惊讶,而是讥讽、同情与鄙夷。
  官员看的一怔,耳边突地嗡嗡作响,隐隐约约听到陛下的声音传来。
  “……人虽不是白郅钧所杀……无故抵罪却也扰了大理寺的办案进程……”
  脑中仿佛什么东西轰地一下炸了开来,官员呆呆的望着前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陛下在说什么?人不是白郅钧所杀?白郅钧只是扰了办案进程?
  官员只觉的胸口闷地厉害,对上一众同僚望来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浑身剥光了赤条条的扔到了太阳底下被众人围观。
  “冉大人,你看他要不要紧啊?”也在望向那个官员之列的一个同冉闻走得近的官员说道,“他不太对劲啊!”
  冉闻蹙了蹙眉,转身望了过去,就在与那官员对视的那一瞬间,那官员突地眼皮一番,人忽地软软的倒了下去。
  就在他身旁的官员被吓了一跳,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还是没接住那官员,让他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这样慌乱的场面也不过维持了一刻而已,很快便有日常在侧殿等候以防御史台的人撞柱的禁军抬着担架走入殿内,而后将人抬走了。
  整个过程熟练的没有丝毫拖沓之处,显然早已习惯了。
  待到禁军将人抬走之后,冉闻才忍不住嗤笑一声,对身边的官员道:“罢了,不用理会。”顿了顿,他忍不住又道,“房相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身边的官员道:“传了个假消息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甄仕远故意做局坑他,总之是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别看房相眼下脸色不显,可紧抿的双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所想,这件事说到底丢的还是他的人,能笑得出来才怪。
  “确实,这件事错就错在消息是个假的。”冉闻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身边那个官员,神情有些玩味,“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做局这个人就很是厉害了。”最后一句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应当是房相爷自己做的局吧!”那官员闻言,惊咦了两声,脸色微变,而后忍不住道,“这样的局出自他之手也不奇怪,除了他,他那边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如此厉害?”
  “不知。”冉闻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再次瞥了眼那边的房相,而后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总觉的这个局不大像他的手笔。”
  朝堂上党派交手这种事早不在少数了,所以两派之间对对方那一套已然熟稔于心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了解你的多数时候是你的敌人,冉闻私以为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如果消息是真的话,那么先前那个被他赞叹高明的局就同房相以往的手笔有些不大一样了。
  不过眼下,先前那个高明的局没有成,所以倒是看不到后手了,冉闻心里古怪的生出了一丝可惜之意,当然这样的念头一出便被他立刻掐断了。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真让房相找到这么个帮手,那才麻烦了。
  现在么,消息是假的,白郅钧自然也罪不至死,但罚是要罚的,最上首女帝清嗓了,文武百官不自觉的直起了身子严阵以待,也不知道这一次女帝准备怎么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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