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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304节

  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的一旁抓着头发早已听呆了麻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乔小,哦,乔大人,他一个逃狱的你还当真相信他会回来?”
  麻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乔苒:这“温柔美丽”明明是一个如此奸诈阴险又厉害的人,怎么这等时候居然蠢到去相信一个挟持人质逃跑的重犯的话?
  哪个逃狱的还会回来?这不是有病吗?
  乔苒没有理会他,只看向沉默的秦束,道:“我相信钱大人的承诺,秦将卫官你呢?相信钱大人吗?”
  “相信。”几乎想也不想,秦束便脱口而出。只是说完“相信”却忍不住抬头朝她望了过来,似是对她的话有些诧异:“你相信钱大人?”
  他相信钱大人是因为多年跟随左右,知晓钱大人的为人,那么眼前这个乔大人呢?说交情……呃,有交情的是那个京城来的大督护,不是她。可以这么说,这位乔大人几乎与钱大人没有任何交集。
  “自然。”女孩子点了点头,笑道,“无关交情,也没任何一点交情,就是从他为人行事看,如此自傲到自负之人一般而言不会也不屑说谎,而且他独自出逃,连提都未提一家妻儿老小之事,显然不似准备抛下一切不回来的样子。”
  秦束默然:险些又忘了,眼前这个女孩子是大理寺的官员,只一点线索便能推出很多事情,这等抽丝剥茧的本事是她的本能。
  这相信无关交情,是推理。
  “所以,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女孩子说着垂下了眸子,“这等时候,迟迟没有半点消息并不是一件好事。”
  秦束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道:“乔大人说的不错,只是钱大人独来独往惯了,我是当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不仅是他,恐怕这牢里关着的所有山西路官员都不会知道钱大人的计划。可就如同乔大人所说的那样,他们不是不信钱大人的手段,只是这世间当真有十成把握的事情吗?钱大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若是他当真出事了,恐怕将带着无数的秘密与计划,背负逃犯的罪名死去,这对于整个山西路上下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钱大人要做的事我虽不知他的计划,不过,既然突然将牢里的囚犯能赦免的都赦免了,却也能猜到要做什么事了。”女孩子说着站了起来,伸手摸向腰间,而后从腰间摸出了一串钥匙。
  这摸出的一串钥匙看的麻脸目瞪口呆:“这不是牢房的钥匙吗?”总是别在那些官差身上的,这些时日官差送饭时都看过好几回了。
  寒风卷过,在门口站了半日打着哈欠的官差被风吹的打了个寒噤,顿时清醒过来,怔了片刻,忽看向身旁那个同样哈欠连天的官差道:“对了,先时乔大人进去时你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怎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一声哂笑之后,那个哈欠连天的官差道:“还能是什么?乔大人拿了我的钥匙,说有用呗!”
  这话听的一旁的官差脸色顿变,厉声道:“拿钥匙能做什么?不是开牢房还能作甚?此事你同大督护提过没有?”
  那个哈欠连天的官差被他的厉声吓了一跳,顿了半晌之后,才摸了摸后脑勺,道:“大督护说过,乔大人要办的事不得阻拦啊!”
  “可这是拿了钥匙要放人啊,岂是一般事?”出声的官差早吓的面如土色了,狠狠的瞪了眼交出钥匙的官差,道:“你在这看着,我去寻大督护去!”
  这么大的事,他们岂能做得了主?
  官差忙不迭地大步而去。
  乔苒拿着钥匙对这牢房石墙的刻字对了对,而后从中挑出一把,便径自上前打开了牢门。
  待到秦束从牢门中走出来时,麻脸这才回过神来,忙伸手嚷道:“还有我,还有我,乔大人别忘了将我放出来。”
  乔苒瞟了他一眼,道:“我要让秦将卫官帮我指认一个人。”
  “谁?”麻脸听的一怔,忙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告奋勇道,“我也认识不少人的,这城里头上至八十老翁……”
  “你且先在这里呆着,过些时日自然放了你。”乔苒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向秦束。
  对上秦束微蹙的眉头,她道:“放心,这个人,秦将卫官一定认识。”
  他一定认识吗?秦束有些诧异,他可没有钱大人这么好的记性,若非熟识之辈,便是曾经见过几次也不敢保证能认出每一个人来,乔大人何以笃定这个人他一定认识?
  便在此时,女孩子再次开口了:“钱大人上任之初剿的那一波匪徒的漏网之鱼,那个同被你亲手斩首的匪首生的极像,城里甚至以此掀起闹鬼传闻的匪首之子。”
  那张脸,秦束一定记得。
  第514章 指认
  那张脸吗?秦束沉默了下来。
  “我当然记得那张脸。”半晌之后,他再次开口道。
  他并非嗜杀成性之人,不杀人如麻,手里也未沾上什么无辜之人的鲜血。但要记住每一个死在自己手中人的脸,也不是一件易事。
  可对于那张脸,别说过了五年了,便是再过五年,他也不会忘。
  “你找到他了?”顿了顿,他再次看向眼前的女孩子,问道。
  女孩子道:“或许钱大人已经找到他了。”
  秦束猛地抬起头来,山西路的大牢里只他二人在走动,锁住双手的铁链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孩子低声道:“身为一府府尹,钱大人不是不能赦免牢狱中某些轻犯,用钱财或者别的来抵还未坐完的牢。只是便是有权如此做,没有充分的理由,钱大人也是不能如此的。”
  府尹的赦免之权一般而言是极少实行的,不到万不得已,就算实行也必须上奏朝廷。
  寻常的赦免一般是由天子或者太后大赦,很少有府尹能越俎代庖私自做主。
  这就如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一样,虽然可以,但真正做起来并不容易,陛下也必须知情。
  “我想,钱大人便是再如何也不能无令而行,好端端的突然将牢里能清出去的犯人都清出去了,钱大人必是有所动作。”乔苒道,“需要将大牢空出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秦束跟在她的身后轻声道:“乔大人的意思是钱大人想要再次剿匪?”
  “有很大可能。”乔苒道,“不过,就如同秦将卫官说的那样,眼下钱大人到底是什么计划,准备如何做,我们谁也不知道。”
  秦束默然。
  “还有,钱大人突然决定动手,定是找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女孩子一步迈过前方转角,看向这一侧深幽幽的牢房,道,“所以,我想请秦将卫官来认一认这些人,以印证我的猜测。”
  秦束停了下来,看向她:“乔大人,你为何说钱大人是找到那位先前的匪首独子,才得以有所动作?”
  平心而论,这位大理寺来的乔大人所知的线索与消息比起他们是远远不如的,说的难听些,她知道的兴许还没有他们这些人知道的多。
  既然大家都知道的差不多,她又是如何推测出这些事情的?
  “占山为王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的,一波匪徒刚死,另一波便已成气候,我不知道这之后的匪徒是从何处而来,但若说这先前的匪徒一点也察觉不到有人在打这山西路匪路的主意,我是不信的。”两波匪徒就算不曾接触过,但前一波定然不会当真一点都不知晓。
  “我知道的不多,很多事也不知如何去查。”女孩子声音轻柔,似是有些无奈,“便只能找出可能知晓这件事的人,让他们将真相告诉我。”
  “除此之外,钱大人这等凡事都要掌控在手的人,五年前闹鬼之事却不了了之,之后更是连通缉都撤了,这显然不合情理。”乔苒说道,“所以,我想要么便是那条漏网之鱼已经死了,可是以钱大人先前将匪首的首级加以示众的举止来看,若是他当真解决了那条漏网之鱼,那么此人也该当用来示众或者公告百姓。可他没有,如此的话,最有可能的便是他已经掌控住那条漏网之鱼了。”
  秦束道:“这大牢我虽然不常来,但每逢抓人也是要将人带来的,也因此来过不少回,如果那张脸那时候在牢中我应当能看到。”
  乔苒道:“那赦免了不少囚犯之后呢?秦将卫官可还来过?”
  秦束顿了片刻,摇头:“大人道那时候暂且不要抓人,所以便没有。”
  有些事情她不提或许还未察觉什么又或者只是些微的古怪,很快便让人略过了,可此时眼前这个女孩子这么一提,便是他心里都生出几分疑虑了。
  “你我在这里说那么多都是无用的。”乔苒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是与不是我们一看便知。”
  “等等!”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急切的阻止自身后传来。
  乔苒和秦束转头看向带着两个官差自身后赶来的周世林。
  “大督护。”女孩子朝他点了点头,道。
  这副神情坦然、镇定自若的样子看的周世林只觉胸口一堵。
  他急匆匆赶来,她倒好,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大步走过来的周世林伸手对着秦束颤了颤,见秦束走到乔苒的身后,顿时生出了一种无话可说之感。
  这两人身形差距如此明显,再怎么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一个大男人躲到女子的身后合适吗?
  “你……算了。”对秦束他着实已不知从何说起了。
  她确实一早同他说过那等让秦束去抓姓钱的这等异想天开的想法,他当时也没有否认,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而且把秦束放出来也就算了,这副带着秦束在大牢里闲逛,瞧着还想放人的样子是要作甚?
  “我要让秦将卫官帮我指认一个人。”对上气急败坏的周世林,乔苒解释道。
  周世林深吸了一口气,忽地笑了,也不知是不是气笑的,他竟抱了双臂,干脆跟在了她身后,道:“行,你们指认,我跟着。”
  乔苒笑看了他一眼,同秦束向前走去。
  这里是山西路大牢原来关押的犯人,据说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周世林冷哼了一声,看着女孩子在前头带路。
  说是让秦束指认,可瞧秦束时不时向牢里瞥去的样子,似乎他自己都不知道要看的是哪个。
  女孩子并未多说什么,只径自带着人往前走去,直到走到倒数第二间牢房前停了下来,而后伸手摸向自己腰上悬着的一串钥匙,对着牢房石墙上的刻字,找准了钥匙上前开锁。
  这副样子看的周世林眉心直跳:看这开锁的动作还挺熟练的啊!
  女孩子打开了锁,转头看向周世林,就在周世林发出一声轻咳之后,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官差,道:“这牢里住的这个有病?”城
  这并不是骂人的话,而是牢里住的这个犯人看起来真有病的样子,整个人缩在石床上,除却胸前起伏微弱的呼吸之外,几乎一动不动。
  头发胡子乱糟糟的遮盖了大半张脸,一副时日无多快不行的样子。
  被点到的官差吓了一跳,看了眼周世林的脸色,见他不曾阻止,才道:“是,这牢里这个病的挺重的,先前钱大人说叫我们记得给口饭他吃,若是身体太过虚弱,也帮忙抓个药什么的,别让人死在牢里了。”
  乔苒嗯了一声,转头对秦束道:“你去看看认不认得他。”
  秦束嗯了一声,走上前去,被须发遮了大半张脸的犯人第一眼并不能辨认出什么容貌,他伸手将须发拨开,只一眼便当即变了脸色。
  乔苒了然:看来被她料中了。
  “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乔苒叹了口气,对周世林道。
  周世林对一旁官差道:“把牢里那几个医术好一些的大夫叫来看看这人。”
  左右这山西路好几个本事不错的大夫都在大牢里,离得近的很,也不用寻人去请了,足可见他当时把大夫一起抓了的重要性。
  就地取材,随叫随用,真是方便!
  这个人伤的很重,即便没有大夫的亲口印证,单从他的状况也能看的出来。
  “先前钱大人让我们抓的是金疮药还有治皮肉伤的,说这个囚犯是被山上野兽咬了。”官差说着。
  这些话也从之后大夫的口中得到了印证。
  “确实是皮肉伤,可不是一般的皮肉伤。”大夫执笔开方的手都在发抖,“十指指甲被拔了,腿上缺的肉是虎狼咬的,手筋被废,喉咙……”
  明明是大白天却听得人遍体生寒。
  待到大夫官差退下之后,周世林忍不住拍了一记大腿:“他娘的这是进了一趟刑部啊!”
  乔苒插话道:“刑部不会无缘无故动刑,他遇上的是动了私刑了。”
  周世林蹙眉:“他这伤不是姓钱的弄出来的?”
  乔苒摇头:“我看过牢里的犯人,便是死囚身上也没有多余的伤痕,而且这大牢里除了寻常可见的鞭子、木架这等最简单的上刑用具,并没有看见别的刑具,可见钱大人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折磨囚犯。他身上的伤当然同钱大人无关。”
  周世林道:“那怎会……而且你方才说这人是谁?是先前那一拨匪徒的漏网之鱼?”
  乔苒点头,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秦束,道:“这些原先是我的猜测,不过秦将卫官的指认,让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听她提到自己,秦束抬头,叹了口气,问道:“乔大人,他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件事最清楚的自然是钱大人,可以钱大人的性子,便是人在眼前也未必会说,更别提人不在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问乔大人的推测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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