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他这个小舅一直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自己赚钱在A市买了房。不过和家里人坦白之后，他既没有再回父母家，也没有去他自己的房子里住。
  林晔失笑：小清，不用那么紧张。我现在暂时在酒店里住。
  说完这句话，林晔顿了顿，有些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现在回去的话只会继续和她们闹不愉快，不如大家都先冷静冷静。
  不仅会闹得不愉快，他爸妈和姐姐甚至想让他相亲，给他介绍女孩子。
  林晔拒绝了相亲，最后干脆住在了外面的酒店。
  气氛沉闷了些，叶清之抬起眼，看向莫名有些忐忑的林晔，慢慢地说：小舅，我和他们的观点不一样。
  林晔落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
  叶清之朝他弯了弯眼睛：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过说到冷静，叶清之想起来陈浔今晚的坦白。
  手机还没有信息提示，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叶清之后怀揣忐忑和紧张，隔空给男朋友做了个祷告，末了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做完才发现这个祷告似乎不怎么规范。
  算了算了。
  林晔不知道小外甥心里在想什么，知道他没有排斥之后松了口气，摇头说道：小清，别和我一样。
  会有很多人不理解，会遇到很多困难。
  叶清之咀嚼烤肉的动作顿住，鼓着腮帮子欲言又止。
  林晔：？小外甥，别这样，他害怕。
  倒是旁边憋着气旁听的叶子凡幽幽地冒出一句：晚了。
  林晔：小清，你早恋？
  叶清之瞥了叶子凡一眼，跟林晔承认：嗯。
  林晔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开始无言地吃烧烤。
  这时候，叶清之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总算振动起来，弹出特别关心的信息。
  陈浔给他发了一大串信息。他没有说过程中的紧张，也没有提老陈的反对，只是激动万分地分享出柜成功的喜悦。
  宝贝！我妈说她超喜欢你！还想过年去拜访你！
  我就知道我家男朋友是最棒的！
  叶清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里染上笑意。
  不可抑制感到高兴的同时，叶清之也是愧疚的。
  他的男朋友从未遮掩过他的喜欢，可自己却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给他。
  虽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陈浔主动让他不要说，但叶清之还是替男朋友感到不公平。
  他甚至想回到家就和父母坦白。
  林晔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吃肉，把小外甥的表情变化收在眼里。
  临走的时候，林晔搭住叶清之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提醒：小清，怀孕的人最好不要受刺激。
  回到家的时候，亲戚们已经散了。
  林女士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轻轻地抚摸着孕肚。六个月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尤其林溶月又是个苗条的美人。
  回来了？
  叶清之没有坐下，站在客厅连接卧室的走廊门口，面容轮廓在昏暗的落地灯下有些模糊。
  那股想要回家就坦白的冲动在林晔的暗示下已经被压了下去。
  我刚才遇到小舅了。
  林溶月侧头看过来：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叶清之沉默一会，摇头：没有。
  妈，我觉得小舅没有错。叶清之的声音很轻，在深夜的客厅里落下，却有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
  林溶月垂着眼抚摸了几下肚皮，不置可否：早点睡吧。
  虽说那天晚上和林女士的对话没什么下文，不过陈浔的妈妈对他很满意，这对叶清之来说就是很让他高兴的事情。
  第二天黎凝就通过陈浔的推送加了叶清之的微信，并且和他来了一个愉快的视频。
  当然，这个愉快仅针对看见新儿子的黎凝，不包括第一次见男朋友妈妈的叶清之。
  据当事人小叶同学回忆，当时就是非常紧张。
  日子在叶清之每天和男朋友的腻腻歪歪中度过，转眼到了除夕。
  按照老家的习俗，叶清之一大清早就跟着爸妈回老家祭祖，跟一大群亲戚见面，一刻不停地寒暄和拉家常回忆过去一年，还一块吃了顿晚饭，直到晚上才消停下来。
  林女士怀着孕，折腾了一天，回到家就疲惫地休息了。客厅毫无过年气氛，叶清之慢吞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屈腿坐在飘窗上，指尖轻轻敲着手机壳。
  因为禁放烟花的规定，窗外也是一片安静。
  男朋友的视频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陈浔的一张俊脸离镜头凑得很近，眼睛亮晶晶地喊道：清之！新年快乐！
  视频背景还夹杂了春晚小品的声音。陈浔刚喊完就被黎凝薅到旁边，而黎女士自己占据镜头，笑眯眯地看着叶清之：宝贝新年快乐！
  陈醉在后面远远地用口型说了句新年快乐，就连一直持反对态度的老陈也别别扭扭地朝他点了点头。
  叶清之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他的声音有些哑，但同样朝电话那端的一家人扬起笑脸：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也会有很多人支持你，所以清流老师，不要难过
  清流老师不会逃避的，但毕竟林女士还在怀孕嘛，他相比起浔哥，现阶段会有比较多顾虑，方式会温和很多。
  第68章 见他
  看着自家爹妈和大哥把新年祝福送给男朋友之后，陈浔就吱哇乱叫着夺回视频电话的主导权。
  黎凝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又和叶清之唠了几句，才施施然地走向客厅，顺带拎走了欲言又止的老陈同志。
  视频电话那头。
  叶清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朋友一家的互动，后知后觉眼角有些湿润。
  没等叶清之说话，陈浔那边的视频画面晃动一下，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几秒后，陈某人啪的一声关上自己的房间门，隔绝了门外的电视声音。
  叶清之曲起双腿，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男朋友的一系列动作。
  好了，他们吵不到我们了。陈浔确保门关好之后，随意地坐在床沿，清流老师，你现在在做什么？有看春晚吗？嗯？？宝贝，哎，别别哭啊。
  陈浔原本兴致勃勃地说着话，瞪大眼睛看清楚叶清之眼角泛起的那一圈淡红之后，顿时手忙脚乱结结巴巴。
  谁哭了。
  叶清之不甚在意地抹了一把眼角，眨了眨眼：我就是很高兴。
  远处大楼的巨型LED屏幕放着广告，映出一片喜庆又沉默的红。他的房间以及外面的走廊和客厅，或者准确来说，整个叶家依旧是安静到有些冷清的。
  但叶清之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些了。他注视着镜头里紧张兮兮的男朋友，缓慢地弯起唇角，轻轻地说。
  很高兴，真的，不骗你。
  因为有远在几千公里外的一家人，给了他最大的善意和温暖。
  所以这个年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叶清之把手机支在膝盖上，一手按着屏幕边缘，一手戳了戳陈浔的眉心：别皱眉了。
  陈浔凑得很近，镜头里全是他的脸，也亏得他长得够帅，这种奇怪的角度也能品出一点帅气。
  高兴就好。陈浔近距离观察叶清之的表情变化，凝视了好一会才放下心，按照计划给叶清之转了个微信红包，压岁钱。
  叶清之看着红包，没有立刻收：我第一次收到同龄人的红包。
  或许应该再加个前缀，同龄人正常的红包。
  段亦然比他大了两岁，一直是用大哥的身份行走江湖，这个不算。至于段亦然的红包，这憨批给他发红包的时候一定要添一句喊一声爸爸红包就给你，这个也不算。
  叶清之点开这个数额520的红包。那头的陈浔唔了一声。
  压岁钱好像确实是长辈发的。
  这人思索片刻，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你要是想喊我爸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叶清之想要回红包的动作顿住，眼皮缓缓抬起，看向缩小的视频窗口：
  他收回刚才的想法，这群人的红包就没一个正常的。
  陈浔看着叶清之情绪完全换了一个方向，才收起贫嘴的状态：开玩笑开玩笑，我听你喊喊哥哥就够了。
  叶清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按下最后一个密码，把红包发了过去，重新放大视频窗口。
  陈浔听到红包提醒，美滋滋收下，字正腔圆地念：感谢清流老师的521，么么哒，我也是。
  叶清之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求你，正常说话。
  陈浔：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指针不知不觉中靠近了十二。
  倒计时最后几秒，视频的两端都陷入温和的宁静。
  零点的那一瞬，不知道是叶清之这头还是陈浔那头，又或者是电视里，传出了噼里啪啦的烟火绽放的声音。
  陈浔目光温柔缱绻，隔着屏幕望着叶清之，开口的时候很郑重。
  祝叶清之小朋友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平安喜乐。你的男朋友去年超级喜欢你，今年也是。
  叶清之盯着他深邃的眸子看了几秒，朝屏幕的方向倾了过去。
  像是越过几千公里的距离，给了他的男朋友一个吻。
  叶清之的声音轻柔但清晰，因为和麦克风靠得很近，落在陈浔耳中，就好似是在他耳边的呢喃。
  他说，他也是。
  大年初一。
  虽然头一天晚上和男朋友
  煲了个五小时的电话粥，但叶清之还是在清晨八点半醒了过来。
  他躺在床上磨蹭了一会，睡回笼觉无果，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觅食。
  厨房里，林女士穿着宽大的睡袍，在厨房里处理一些食材。
  叶清之向前移动的动作迟缓了些：妈。
  林女士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么早起来了？粥在锅里。
  叶清之嗯了一声，盛了一碗，靠在厨房门口喝粥。
  料理台上堆着各种肉和菜，看数量，保守估计能做十个菜。
  叶清之嗦了一口粥，问道：等下有人要过来？
  按照往年的惯例，除夕那天他们一家会回老家祭祖，然后年初一开始疯狂走亲戚，初二回林女士的娘家，当然，回去之后还是走亲戚。
  总之每年过年都是非常忙碌。
  今年林女士怀着孕，昨天意思意思回去了一趟，初一则是推掉了外出的活动。
  林女士：嗯，等下你四叔他们会过来。
  叶清之皱眉看了看林女士的肚子，迅速解决掉碗里的粥：你去客厅坐着吧，我来弄。
  林溶月把最后一片菜叶洗好：嗯。
  整理食材的人换成了叶清之，不过林女士也没离开，坐在料理台边缘的高脚凳上看着儿子。
  昨晚在干什么？看了春晚吗。
  叶清之回想起因为打视频电话没电关机的手机，绷着下巴，表面自然地说：和同学聊天。
  林女士点了点头，不怎么自然地说：我们昨天睡得早了，没有和你一块看春晚，和同学聊聊也挺好的。
  叶清之切菜的动作停住，反应了好一会，也点头说道：嗯。你要多休息，我能理解。
  之前说的要和你多沟通，好像没有做到。林溶月的表情还是平时那样的平淡，今年会尽量让你高兴一点。
  这回叶清之是真的有些诧异。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侧过身看向林女士。
  他真的很少很少听到这种无限接近反思的话。
  叶清之的手撑在料理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边缘。
  好。
  母子俩沉默了一会。
  叶清之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闭了闭眼，换了个话题：妈，你也希望小舅不要那样吗？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林溶月拧起秀眉，你小舅，我们当然不会希望他这样。放着好端端的小姑娘不要，和男人谈恋爱，家里人肯定不乐意。
  叶清之的大腿抵着料理台，抬眼：可是小舅也会不开心。
  大门口传来隐约的嘈杂说话声，还有门锁转动的声音。
  林女士的指尖在台面上敲了几下，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叶清之让自己的语气语速都放到了最舒缓的节奏，防止有任何会刺激人的因子出现：可能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包括他的家人。
  如果他真的接受让大家满意开心的生活方式，他可能以后都不会开心。叶清之像是在进行一个冷静理智的假设，如果是这样呢。
  大门被打开，老叶身后跟着一大群亲戚走进来。两个婶婶快步走到厨房，大声打破了母子俩之间难以形容的气氛。
  哎！不是说了让我们来吗，小月别干活，快去客厅休息，小清也是。
  叶清之被推出了厨房。林溶月跟在他后面走出厨房。
  你外婆和大姨应该还是不会答应。林女士回答儿子好几分钟前的问题，我应该也不会答应。但是其实，我们也不想让他过得不开心。
  叶清之停在原地品了一会这个回答。
  明明就是悖论。
  新年的这几天没有往年那样忙碌，不过还是很无聊。
  年初四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