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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贺汉渚让司机去找站长,很快,站长匆匆跑了过来,说实在抱歉,包厢确实是腾不出来了,但八点即将要开的这班,他手头还有几张留着以备意外急需的空票,可以安排坐到一等车厢里去。
  苏雪至连声感谢,说添麻烦,是白天,时间也不长,坐票已经极好,她非常感激。
  站长赔笑,说是荣幸。
  他提了她的行李,带着她从候车室里穿过去,来到月台,送上车厢,替她放好东西。
  “……那个……谢谢你了……我没事了……你回吧……”
  人还没坐下去,就开始赶他了。
  贺汉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下了车。
  她位置靠窗,旁边是个胖太太,身上裹了件厚厚的貂皮,体积愈发膨胀。
  贺汉渚站在月台上的积雪里,透过那扇蒙了层雾气的车厢玻璃,隐隐看见她吃力地从那位胖太太留下的狭窄空间里挤了进去,坐下后,扭头望了出来,见他还立着,好像迟疑了下,最后凑过来,伸手擦掉了玻璃上的雾气,脸贴过来,冲他拂了拂手。
  又赶他走。
  离火车开,还有五分钟。
  贺汉渚掉头走出月台,踱出火车站的大门,他的脚步放缓,最后,停在了门前的广场上,站了一会儿,转头,望向身后这座三层楼的欧式车站大厅。
  大厅大门正上方的巨大拱形盖顶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旁边那座高耸的尖顶钟鼓楼上,立了一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寒鸦。
  几个赶火车的乘客,提着箱子,匆匆走进门里。
  没有人出来。
  “先生,买包烟吧!”
  一个耳朵冻得发红的烟童挎着烟匣,飞快地跑了过来,兜售香烟。
  贺汉渚转回头,继续站了一会儿。
  “当――当――当――”
  突然,身后的头顶,传来大钟整点报时的撞击之声,隐隐地,在火车站的深处,又有鸣笛发出的长呜之声。
  “先生,行行好,买包烟吧!”
  终于,贺汉渚往匣子里丢了一块钱,拿了包香烟和火柴。
  他咬着烟,划了根火柴,低头,一手挡着风,点着了烟,扔了火柴梗,迈步,正要朝前去,边上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刚点头的香烟从他的嘴里一把夺走。
  他的心猛地一跳,转头,见苏雪至拎着一只箱子,站在他身后的雪地里,眉头紧皱,神色不悦。
  “贺汉渚,你说话是当放屁吗!我到底还能不能信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贺汉渚望着她,身影定了几秒,忽然,咧嘴笑了,摸出兜里那包刚拆的纸烟,连同火柴,一起扔回到了烟童的烟匣里,随即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
  “苏小姐,你说话太不文雅了!回去了,我再和你说!”
  他俯首,将唇附到了她的耳畔,低低地说道。
  第104章 (倘若叫贺妈说出一个她知道...)
  倘若叫贺妈说出一个她知道的今天最是不幸运的人, 毫无疑问,那个人必定是孙少爷的表外甥, 苏家少爷。
  当看到孙少爷再次带着苏家少爷回来,说买不到回去的火车票,索性不走,留下来等过几天和他一起回天城,贺妈同情之余,无比欣喜。
  医师能留下来随时照看,当然是大好事。
  贺汉渚让老妈子别跟过来, 忙她的事去, 自己提着苏雪至的东西送她回到昨晚住的那间客房,进去后, 关门,“咔哒”轻微一声,反锁了门, 放下行李,将她拦在了自己的身前。
  “你怎么又下车了?”
  他看着她,问道。
  刚才回来的路上, 车里还有一个司机,一直忍着。
  苏雪至微微仰面,和他四目相对,见他紧紧地盯着自己,心里分明知道他想听什么, 心里也分明知道,自己想什么。
  他不是什么纯情少年。老江湖了。
  自己, 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
  分明知道接近这个人,对自己而言, 或许将会是个大麻烦,她却还是无法抽身,落入了猎手的圈套。
  心放不下,人,也就没法跳出来了。
  “快点!说。”
  他的眼底含着笑意,轻声地催促她,命令着她。
  苏雪至终于开口了:“也没什么。就是火车快走时,我突然想起来,我这里,还有样东西没还你。”
  他一怔。
  苏雪至说完,走到行李箱前,打开箱子,指着里头放着的几筒银元。
  “喏,就这个,不算是小数目,所以想早点还你。”
  贺汉渚的视线从那堆纸筒上收了回来,盯着她,脸色微沉。
  苏雪至装没看见。见他不动,自己取了出来,递给他。
  “你数下数目,看对不对。”
  他还是不动。
  “快点,怪沉手的呢……”她也学他,催起了他。
  贺汉渚慢慢地伸出手,指要碰到她拿着钱的手时,忽然一个反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人扯到面前,随即打横抱了,走了几步,扔到了床上。
  苏雪至没提防他会这么粗暴,纸筒从手里飞了出去,掉在地上,散破裂开。
  伴着一阵天女落花般的叮叮当当的银元落地声,钱滚了一地,她也被他丢上了床,趴在那里,模样狼狈,扭头,看见他已站到了身后的床边,伸出手,仿佛要抓自己似的,顿时头皮发麻,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想从床的另侧跳下去,人都已爬到床沿了,一只脚踝被他抓住,一扯,她哎呦一声,就被强行拖了回来。
  他的单膝跪在了床上,不由分说,接着将她身子翻了过来,令她仰在床上,随即欺身而下,将她牢牢地压制在了身下。
  苏雪至再也绷不住了,一边推他,一边发出吃吃的低笑之声,笑了两声,发现他低下头,似乎盯着自己的嘴,接着,脸就朝着自己的脸,一寸寸地压了下来。
  她感到又是紧张,又是刺激,脸发烫,心如鹿撞,急忙推他的脸,不让他的意图得逞。
  他试了几次,未能如愿,倒也没再强迫了,但顺势捉住她推着自己的脸的手,圈握在掌心里,带到唇边,轻轻吻了吻那几根纤细的手指,随即看着她。
  苏雪至对上男人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慢慢地止住了笑,片刻后,终于说道:“贺汉渚,我想我应该也是喜欢上你了。”
  贺汉渚凝视着身下的这张面颜,眼睛一眨不眨,片刻后,忽然,唇附到了她的耳边。
  “苏小姐,我要亲你了――”
  苏雪至还没反应过来,唇便被他吻住了。
  他的吻起先十分温柔,渐渐转为热烈,很快,两人都心跳加快,变得有点气喘吁吁。
  忽然他停了下来,趴她身上,一动不动。
  苏雪至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和昨晚打针时一样,海绵体意外充血。
  她心里吐槽不已,但也不敢乱动,免得愈发糟糕,境况尴尬。
  她是对男人的生理构造了若指掌,但那只限于教学图片和没有生命的人体。
  并不表示,她对活体海绵体也有研究。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着推了下他。他没反抗,顺势从她身上滚了下去,继续趴在床上。
  她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爬下了床,远离,再找个事情做,捡地上的钱。
  房间里静悄悄的,剩她捡钱发出的银元碰撞的清脆悦耳之声。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过来!”
  她瞄了一眼,见他好像已经恢复了,翻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朝自己勾了勾指。
  苏雪至当然不会再过去了,继续捡着钱。捡完外面地上的,看见靠墙的一张单人沙发椅下,好像也滚了一块进去,又过去找。
  贺汉渚从床上翻身而下,走了过来,将只顾忙着捡钱的她抱了起来,放坐进沙发里,自己俯身下去,替她捡起那枚银元,“叮”的一声,投到了钱堆里,随即跟着她,随意坐在沙发椅的一侧扶手上,对靠在椅背上的她说:“明天北郊阅兵式,你陪我一起去吧。”
  苏雪至迟疑了下。
  前两天她在报纸上看到过对这次阅兵的消息报道,应该十分正式。到时候,包括大总统在内的诸多政要以及各国公使都将出席。
  “我去,合适吗?”她问。
  他点头:“我带勤务。我还有伤,你不就是现成的卫生勤务?”
  苏雪至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些个室友,就问是不是还在军营里。
  “对,他们也还在。明天检阅完毕,就地解散。”
  苏雪至立刻点头:“行,那你也带我去吧。我去看看他们。”
  见他盯着自己,好像不悦,就说:“怎么,你还不乐意?要不是你折腾的,他们至于这么辛苦,大冬天的,现在还回不了家?”说完,见他还是绷着脸不说话,也不理他。
  忽然这时,贺妈敲门,喊了声苏少爷。
  苏雪至吓了一大跳,飞快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刚被弄得有点皱的衣服,回头看了眼贺汉渚,见他还那样靠坐在沙发扶手上,没个样子,用眼神示意他立刻坐正,走了过去。
  刚才门被他反锁掉了。
  大白天的,两个男人在房间里反锁了门,未免诡异。
  苏雪至怕贺妈起疑,尽量轻地开了锁舌,这才打开门。
  老妈子可做梦也不敢想,自家孙少爷和苏少爷在房间里会有什么反常举止,只以为两人有事在房间里说话,见开了门,说有她的电话。
  “苏少爷,是那位宗先生打来的,刚问我,你是不是在这里。我说是,他就叫我请你接电话。”
  苏雪至急忙出去,接了电话。
  原来宗先生一早从和校长那里得知,她昨晚临时改了主意,下了火车留下来,便打来电话,询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安排她住宿之类的事。
  得知她这几天打算住在丁家花园这边,笑道:“也好,你们是亲戚,有贺司令照看,我就放心了。另外,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下你晚上是否得空,若出的来,来我这里。今天是我太太生日,在家办了个生日小沙龙,请了些平日往来的好朋友,都想见见你。”
  苏雪至忙说荣幸。
  宗先生很高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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