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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痴,各有恨,各有悍卫,各有立场

  一
  饭后,趁着夜色,佟庭烽去了二号别墅,一进园,就听得妹妹在哭,哭的那是一个肝肠寸断,惊天动地,就好像天要塌了,世界末日来了:
  “妈,这也太闹心了…欢…
  “那个混蛋怎么会是爸的私生子岑?
  “哥和爷爷怎么能同意让他进佟家,那等于就是打您耳光么?
  “我绝不承认这种人是我哥哥。
  “绝不。
  “呜呜呜,哥这是怎么了,顾着小麒的感受,不肯和那不要脸的女人离婚也就算了,还要放那她的姘头进来,他这是嫌自己的绿帽子戴的还不够大吗?非得往自己脸上抹黑是不是?”
  那丫头一边哭,一边还跺着脚。
  “闭嘴,蕾蕾,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哥!”
  何菊华重重斥了一声,还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声音是是极度沙哑的,像是大哭过。
  佟庭烽记得,母亲爱笑,因为父亲待她很好很好。
  在他儿时的记忆当中,父亲除了上班,偶尔出差,大多时候,会和母亲腻在一起。
  他常常看到父亲无人处拥吻母亲;在花间,牵手漫步看夕阳;在月下,低低笑语说情话;在钢琴前,一起摆弄琴键,玩转音乐;在人前,秀恩爱,惊艳旁人眼光。
  父亲还嫌他,特意将他打发给爷爷奶奶带,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的过二人世界。
  那时,母亲从不知哭是什么滋味:她是何家千金,丈夫又爱护她有加,她的人生春风得意,笑容无比灿烂。
  待到他十岁,父亲出事时,母亲正怀着蕾蕾。
  当警署打电话过来通知,当母亲挺着大肚子跑去认尸,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就晕了过去,醒了之后,母亲抱着父亲嚎啕大哭,谁也拉不开他们。
  火化那天,母亲哭哑了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在肆意的流淌,后来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她是久久不久把他下葬,嘴里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说:
  “地下冷,他会冻到的。我要带他回家,给他盖上被子。这样,他就不冷了。”
  她捧着骨灰盒逃,死活不让。
  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可以超越生死。
  就像母亲爱父亲。
  他们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谈恋爱,没有曲折离奇的过程,但他们在共同的生活当中相濡以沫,深深的烙在对方生命里。再也不能剥离——而崔赞的存在,残忍的颠覆了母亲坚守了二十年爱情。
  当人生过半,由爱生恨,生活还能剩下什么?
  “他如果有作为您儿子的自觉,就应该一力反对到底。现在这个家,哥哥在爷爷面前说话的份量,比任何人都有用。可他同意了,他同意了!他凭什么同意?他怎么能不顾您的感受!把那狐狸精的儿子招进佟家……”
  佟蕾哭着恨着尖叫着,那痛恨的声音拉回了佟庭烽的思绪。
  “蕾蕾,你哥做事,如果都表面的让你一看就明白,这些年,他如何在这多变的商海里稳定脚跟,成为我们佟家的领军人物。”
  何菊华沉静的用沙哑的声音替儿子辩说着。
  知子莫若母。
  这话,令人感动。
  “谢谢妈的信任!”
  佟庭烽答应着,推进而入,换下鞋子后,走了过去,先睇了一眼哭的满脸泪水的妹妹,这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姑娘,她的心眼,是就是,非就非,不做作。这样的性子,其实有些吃亏,因为太真。
  然后,他又瞅了瞅满面苍白的母亲,母子俩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妈,别的我不多说,我只说一句,你儿子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现在,我可能得委屈您一下,但以后,您会认同儿子这么做的用意。总之,儿子绝对不会让您的脸白丢!迟早会让那些欺负我们母子三人的人,不得好下场。我以父亲的名义发誓。”
  他敬重父亲,以父亲之名发誓,彰显的是他那份郑重。
  对于何菊华来说,她的幸福已经在二十年前丈夫过世的时候彻底葬送,当六年前,知道丈夫有私生子这一件之后,她的
  tang爱情信仰底崩塌。
  这几年,她活的很累,觉得这人生真是虚伪的可怕,而她被虚伪的表相蒙蔽了二十四年——
  人生最最黄金的二十四年啊,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的谎言给耽误了。
  在最初的十年里,她在所谓幸福的婚姻里微笑;之后十四年,她在回忆中守着那已逝去的爱情;余下六年,她在爱恨交织中苦苦煎熬。
  说真的,她实在没有多少勇气,看着小三所出堂而皇之的入住佟家。
  这是对她的宣战。
  所以,当她被公公叫去,当她知道公公的意图之后,她很坚定的落下一个句:
  “爸,只要我活着一天,您就别想让那孽种进门!”
  她有太多的委屈无法倾诉,可那个造成这个局面的男人,与世长辞那么久。她没办法和一个死人哭诉,只能以死抗挣,坚决悍卫自己的尊严:
  她的领地,她的骄傲,不容贱踏。
  可是公公却说了一句:
  “这是谨之同意的!”
  这话,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那孩子为什么要同意这件看上去荒唐之极的事?
  这是她到现在为止一直在考虑的事。
  不懂!
  何菊华站了起来,审视着儿子,读不懂儿子,也看不透他在算计着什么。
  这孩子的心机,深不见底。
  她抚上儿子的脸,那满脸的坚毅,那么的神似亡夫。
  亡夫负她太深,儿子却不会害她。
  她深信:他有他的理由,而且那个原因一定很强大。
  她肯定:儿子心头有一杆秆,所以,他才能稳稳的驾驭整个万盛。
  “好,只要你说的,妈都答应。妈会睁大眼看着,你怎么给我争气!”
  佟庭烽扯出一抹微笑,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将这个孤寂了一辈子到头来还受尽死人委屈的可怜女人抱住,给她力量和安慰:
  “妈,我会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清明。信我!”
  “好!”
  何菊华闭眼靠在儿子如今已变的无比宽阔的肩膀上,似乎又重新寻回了一种依靠。
  二
  离开别墅时,佟庭烽打了一个电话,一边慢悠悠的走在小道上,头顶着星月。
  “喂,棠叔!”
  “谨之?”
  电话那里的声音微微惊讶了一下:
  “怎么有空这个时候打我电话?吃过饭了吗?”
  “吃了!呵呵,我呀,我是想问问你的进展。今天下午陪我妈看交响乐,有收获么?妈回来的时候,心情挺好……”
  可惜现在又败坏了。
  崔赞的破坏力,真的很强大。
  只能说,他们很善于用棋子。
  “你妈喜欢音乐,只要一谈到音乐,她就是一个话匣子。嗯,今天下午过的挺愉快……”
  他的母亲在音乐上有着极高的天赋,曾经想做个音乐家,只可惜十八岁匆匆嫁给父亲,就了开始了相夫教子的贵夫人生涯,音乐只成了她一种闲来无事时的调剂,不再是主色调。如果当初母亲一心致命于学业,出门深造,也许她能成为一个出色的音乐家。
  “我指的是什么时候您能掳获芳心!”
  他笑着点破。
  “哈,臭小子,要是让你妈知道你在背后推销了,非揍死你不可!”
  “我有推销吗?”
  佟庭烽闲闲反问:“棠叔,您求而不得多年,我这是给您创造机会。您若再抓不住,那就太有失水准了!”
  “你妈那个人,急不得!”
  “您要是再这么跟她耗上几年,头发都白了,人生太匆匆,她已经将她的大半辈子时间消磨在了佟家,难道您还想让她孤老在佟家吗?”
  “谨之,你怎催的
  这么急?这可不符你向来的风格哦!”
  棠叔疑惑了,反问。
  “没什么,做儿子的只是希望母亲可以有一个幸福的下半辈子。她才四十九岁,不老,还能好好的享受一把属于你们的迟来的爱情。而且,最近,佟家处多事之秋,我希望您可以引开她的注意力,最好想法子把她带出去玩一阵子。”
  “啧,我怎么嗅到了一股子风雨欲来的味道!你在干什么事?“
  佟庭烽轻一笑,望着满天的星星,深深吸了一口那冷的有点刺骨的夜风:
  “哦,我打算清理门户!”
  想要算计佟家的内贼外贼,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三
  这天晚上,崔赞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江老爷子打电话过来的,说:
  “小赞,我跟佟老约好了,过几天,我就带你去佟家!”
  “怎么,佟庭烽居然没有反对!何菊华也没有闹吗?”
  他挑着那眉,觉得不可思议。
  “嗯,没有!”
  “这有点不太对劲。”
  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佟庭烽不可能那么好说话。
  难道他们想等他去的时候,再给他难堪吗?
  他想着里头的可能性。
  “佟家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只准你去。你爸的墓前,你只能一个人过去拜祭!你母亲不得踏入佟家半步。”
  佟家有一块属于他们自家独有的陵园,在御皇山上,那是佟家百年前就买下的一块陵地,葬着佟家列祖列宗,有专人看守,闲人根本不能进去。
  听说二十年前佟耀桦去世之后,何菊华曾在丈夫墓边留下了属于她的位置,没有再打算另嫁。
  他的母亲常欢,几天前曾跟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生不能成为佟家名正眼顺的媳妇,如果死后可以安息在你父亲身边,那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可惜,肯定不能如愿。”
  他一直觉得女人是这世界上最最愚蠢的感情动物,但这个女人是从小含莘茹苦抚养他养大的妈。
  面对母亲的痴傻,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因为不久之前,她刚刚被查出患了绝症,这辈子,活在世上的时间已不多。
  母亲劳碌了一辈子,曾经身兼数职,为的是将他养大,临到病终前的这个心愿,他一定要替她完成。
  “好,我知道。一切就烦您替我打点。”
  “那就把我们之间的契约书给签了!到时,我让人过来拿!”
  “恩!”
  挂下电话,他靠在床上,手中捏着韩婧的照片,沉沉的睇,手指抚上那娇艳的脸孔,那朱色鲜亮的唇,以及那眼里闪闪动人的光。
  这是现在的韩婧,耀眼,夺目,比六年前更为的迷人,更富有吸引力,更加的璀璨,就像一颗被打磨修饰过的顶极钻石,就能阳光底光芒四射。
  六年前,崔赞爱过一个小女生,她长的青春秀致,腼腆羞涩,动不动就会脸红:生气的时候,会把脸涨的通通红的辩说,声音很柔软,透着有一种别样的美丽;害羞时也会脸色,粉嫩的脸孔会泛起妩媚的春色。
  他至今还记得他和她的初次,她含羞答答的在他身下成为女人的那一刻,美的那么的惊心动魄,以至于令他轻易就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那时,他待她真心真意,非常虔诚的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太太,和他一起走完未来的岁月。
  那时,他觉的幸福,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觉得这平淡的人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令他的对于他的未来,多了一些憧憬和向往。
  有时,他还会傻傻的想像一下,有朝一日,她为他生儿育女的模样。
  很多人跟他说:
  “崔赞,你傻,凭你的条件,随随便便就能钓一个富家女。要了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女人,你得多奋斗三十年。你的野心,迟早会被生活中的压力所磨光。你会后悔。”
  当时,他轻狂一笑:
  “奇迹,不需要女人给予。我自己会创造。”
  的确,他有才华,他有野心,他向往更为富有的人生,但,凭女人达到那些,他不屑。
  他说:“我宁可多奋斗三十年,至少是白手起家,至少我活出了自己的传奇,至少能得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至少我可以生下一个让我喜欢的儿子或是女儿。如此,这辈子就无憾。”
  他一再肯定的说:“我不后悔。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是因为你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醒醒吧。崔赞,爱情不能当饭吃。现实是残酷的。”
  他不信。
  他想用自己能力来证明。
  而后,他果然实实在在验证了那句话:现实是残酷的。
  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他已被逐去美国,他的母亲常欢也被遣送到了那边。
  那时,他一次次想企图逃脱佟家保镖的看管,想拿回自己的护照,一次次打韩婧的电话,想告诉他让她等他,他会回去的,并且,一定会娶她。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怎么一个大人物,竟只手遮手,能私自将他们驱逐出境。
  那时,他有过一段很混乱的煎熬的生活,度日如年,是当时的写照。
  在一次又一次碰壁之后,母亲常欢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韩婧已经结婚了。”
  “不可能!”
  他坚信她不会。
  那时,他们才分开不到三个月,韩婧那么爱他,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另嫁……再说她才二十岁,还在读书,她说过,大学毕业才会结婚。
  母亲却苦笑的一再陈述: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的确,他的母亲,从来没有骗过他。
  可他还是不信。
  母亲落着泪,叹着气,捶胸:“这也是我造的孽,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和韩婧就不会活生生被拆散。”
  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母亲揭晓了答案:
  “韩婧嫁的是巴城佟家大少,就是那个被称为万世神话的佟庭烽。”
  他惊怪,质疑,无法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佟庭烽那样的出生,怎么会看得上婧婧?”
  在崔赞眼里,佟庭烽之优秀,的算得上是一个传奇,当无数莘莘学子还在大学为学分在奋斗的时,他已名响商海,成为了时下年轻人祟拜仰望的对像。
  崔赞也曾经细细的研究过这个人:
  天生的才华加上后天无人可比的家世,相辅相呈,成就了这个男人的锦绣人生。
  如果,他也在生活在那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环境里,想要功成名就,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是一个身处在金字塔尖上的男人,怎么可能和韩婧有所交集?
  母亲把前因后果悉数告之了他:
  “那是因为婧婧的父亲是佟老爷子的救命恩人;老太太过世之时将其名下5%的万世股份过继给了韩婧,佟庭烽为了得到股份,奠定他在万世的地位,使了手段让韩婧怀上了他的孩子。
  “因为他和他妈妈害怕,你会娶她……
  “小赞,有件事,妈妈一直没有跟你提过,其实你的身体里淌着一半佟家的血液。
  “要是你娶了小婧,佟老爷因为疼爱韩婧,一定会查你的祖宗八代,到时如果他知道你是他长子佟耀桦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定会把你认回去,这样,就会威胁到他们母子在万世的利益。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处心积虑的把我们送到国外来!”
  血淋淋的真相,令人震惊。
  他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只有母亲,没有父亲,每当他看到别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光景,心里难免很羡慕。
  记得小时候,有一回,他考试考全年级第一,母亲很高兴,问他想要什么,他想都没想,脱口便道:
  “我想要爸爸,您能把爸爸给我找回来吗?”
  母亲听闻后,满面的笑容顿时凝结。
  那一次,她躲起来哭了一整夜。
  他不知道真相,也不晓得父亲为什么将他们遗弃,没有将他们接回家,任由他们一年到头流浪在各个城市。
  等到年纪渐长,他隐约明白,自己极有可能是私生子。
  可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他从来不问这事。
  他曾告诉自己,他要活的好好的,他要让母亲的下半辈子不再生活拮据,不再满世界的搬家租房子。
  他会有自己的房子,一个安稳不受风雨吹打的家。
  他不仅有孝心,而且还是一个极富有天赋的人:头脑灵活,学什么都快,从小到大,他年年拿奖学金,因为各种奖状是令母亲笔逐颜开的唯一法宝。
  最最让母亲开心的事是他把韩婧带回家的那天,母亲烧了一桌子的菜,和婧婧亲热的就像母女似的。
  他曾憧憬: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在一起,简简单单,平平静静的过他们的小日子。
  可这一切,全被佟庭烽给毁掉了。
  佟家人不让他过好日子,他也不会让佟家太太平平。
  本来,他不屑回去认祖归宗,但为了母亲,他还是决定认——他要在母亲的有生之年,迅速在佟家站稳脚跟,得佟家的家业,要回自己的女人。
  房音内,静静流淌着音乐,而他倚靠在床头,手指再度划过照片上那张漂亮的脸孔,脑海回想曾经有过的温柔缠绵,他赫然发现自己对她依旧怀着几分情谊:
  韩婧,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做了我的女人,就必须做一辈子。
  我绝不允许你三心二意。
  你是我的,早晚我会把你夺回来。
  四
  同一时间,在美丽的国际大都市琼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两个手下,匆匆走进远近闻名的南方嘉木会所的VIP间,两个手下守在门口,双手交负,而男人得到允许之后,来到了一个正在静静玩茶艺的女人面前,面色沉沉的道:
  “夫人,那件事,出了一个天大的纰漏!”
  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如果细看,可以发现这男人的额头,正在冒汗,薄薄一层。
  女子手上的茶具微微一顿,那显得美丽端庄的眉皱了一下,斜眼瞄了一眼,没有发问,而是静静的等着后话,继续着她的茶艺工序。
  “宁敏并不在那次航班上!她还活着!我们恐怕得另外想办法除掉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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