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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该死之人(2)

  “从未?说的倒是轻松,你一句从未就想把所有的错都推的一干二净,你觉得你这样说了我就一定要原谅吗?兰青,是这些年我对你们太放纵了吗,才让你觉得我双眼瞎了,双耳聋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如何骗我?是不是还想说,要不是因为有你在,我曾煜早就死了,嗯?”
  曾煜怒极反笑,阴森恐怖,是余也和兰青从未见过的样子。
  “主上,不是这样的。我没想骗你,有一阵子我已经放弃仇恨了。主上,你在府中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也未经历那些事情,不会明白有些仇恨已经扎根了,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所以,你就要把你身上的事情加注在我身上对吗?真是好笑至极,第一次听见那么好听的笑话。你是想告诉我,我在自己家中养了毒蛇是吗?兰青,可还有什么大道理,一并说了,也懒得之后听解释。”
  曾煜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这许多,只想着杀了那些人,尤其是兰青。在知道兰青亲眼看着自己的夫人死的那一刻,一切都不可能了。
  余也在一旁站着,插不上话,这是曾煜他们的恩怨,他横竖只是旁观者,哪里说的上其他的话。他帮不了谁,曾煜的伤痛,是不论怎样做都弥补不了的。兰青应该知道,他选择在暗处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了。
  兰青握住曾煜的手,面如死灰,道,“主上,我没想过你会原谅我。哪怕是你现在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是我该得的,我认罪。”
  曾煜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东西,推开了兰青的手,满脸嫌恶,字字珠玑,“你想死,你想解脱,为什么我一定要成全你?你死了,想着一切都结束了,我呢,我就这样活着?兰青,你想都别想。那些人不是想抓你吗,你说我把你送给那些人,临桉是不是就解脱了?”
  曾煜笑的阴邪,让人不寒而栗。
  他早就已经没有生的念头了,活着只是为了报仇,仇人已经找到了,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所有的旧情,早就已经断的干干净净了。
  “我不会放过你,同样也不会放过他们。西域人什么的,通通都去死吧。你就亲眼看着,你所珍爱的东西,一点一点全部消失吧。兰青,这是你教我的,杀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看着自己最喜欢最舍不得东西,灰飞烟灭。兰青,你觉得我这想法是不是甚好?”
  曾煜笑着,就像以前一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变,他们还是好兄弟,还在一起谈天说地。曾煜,兰青和寸竹,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可惜,这是最后一次。
  “主上,不要,不要……我不能连最后的念想都没有了,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他们是无辜的,镜月从头到尾都没插手过,她是无辜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引起的,杀了我,杀了我就好……”
  兰青求着曾煜,抓住曾煜的衣角,满脸褶子,眼中的泪水,尽是乞求,低到了尘埃。他没求过谁,唯一一次,就是现在,求着曾煜放过。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只为了曾煜稍微念些以前的旧情。
  曾煜只觉得十分好笑,一脚踹开了兰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只有恨意,“兰青,你记住,没有谁无辜。你不是说要为了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吗?我成全你,你不是喜欢,不是爱到极致,不是会算计,步步为营吗?你喜欢,那就好好的玩儿。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也别求着我了。你不要尊严的样子,真是,怎么说呢,真的好恶心。你说你要是那会就死了,多好。”
  曾煜点了兰青的穴,叫人把兰青带了下去。他身边还是有人,只是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每日颓废,不想看见任何人。他的死士,一直都在暗处效忠于他,不论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也从未变过。这也是为什么,曾煜一直都没有事的原因。
  兰青不在身边后,清净了许多,曾煜只是突然间觉得很累,累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又该怎样去活?
  “曾煜,都会过去的。找到了兰青,很多事情就会慢慢水落石出,你会报仇的,他们泉下有知,不会怪你的。”
  余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有这般说着,无论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对于曾煜来说,这些事情足以让他疯魔,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一时之间,总归是有些承受不住的。余也也不知道,他执着给曾煜看的真相,究竟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曾煜若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其实在临桉这般活着,也还凑合,但会内疚一辈子。用命去报仇,对曾煜来说,是一种解脱,比苟且偷生好的多。
  “我怪我自己,是我自己没有能力,如果一开始,死的人是我就好了,别让他们受着。我宁愿活着的那些人是她们,也不想是自己,太累了,迟年你知道吗,太累了。”
  曾煜此刻远没有刚才的样子,他紧绷的心弦,这一刻全都断了。离开了身份,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余也一直都知道,曾煜是幸运的。他是家中独子,仅仅只是这一点,就免去了很多事情。他不用加入很多纷争,前半生倒是算得上是安安稳稳,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很多东西。也可能正是因为一切都太容易了,才会这样。
  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死循环,没有谁能逃得过,只是看在哪一条路上罢了。
  “累,我知道。不论换做是谁,经历这些事情也会累的喘不过气来。曾煜,我告诉你,如若现在就被打败了就别提什么报仇。可以累一会儿,但不能一直累下去。我会在你身边,直到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你尽管做决定,只要可以报仇,一切都好。你不甘心,就要拿出不甘心的魄力,既然都躲不掉的,便只有迎难而上。”
  余也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路上即使再累,也要苦撑着,只有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倒下,也不能倒下。有太多的人等着看他的笑话,稍有差池就是满盘皆输,不能把自己的缺点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哪怕是之槐和应清,也一样。知道太多,对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就当从未来过,如此,便比什么都好。
  曾煜如果不能像他一样,那之后的事就不用多言。没有谁真的能帮到谁,只是能拉上一把,余也只是在临桉,在曾煜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上一把,至于路,只有曾煜自己慢慢地的走下去。
  无论多苦痛,也不要念旧的朝前走着。
  “迟年,你来了便是最好的。你选择让我知道这些事,比我一直蒙在鼓里好。夫人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那么爱美的人,怎么会容许一夜之间老去呢?她本该有很多很多年的,不应该的。我只是在想,如果是发生在我身上,多好。就这样成了一个老头,是不是会好很多。”
  曾煜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我知道,无论我在这里怎样的忏悔,怎样的渴求,都是没有用的。她们回不来了。我选择做了一个瞎子,没有再管临桉的任何事。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其实也同我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当初,但凡站出来,也不会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一直都知道是回不去了。我愧对很多人,却是无用的。”
  突如其来的如同瘟疫般的怪病,不论换做是谁都会束手无策的。更何况,朝廷怕这个怪病会传染给更多的人,对临桉不管不顾,就像是从未有过临桉这个地方一样。就算临桉是神,也无用的。这种无力感,怪不得曾煜。
  余也心中很清楚,就是把知秋月的那两位请出来,也未必能医治的了。一开始就发展的太严重了,根本没办法挽救。曾煜不懂医,他尽力一试,不过是螳臂当车。余也自己都没把握,能医好谁,不过是半吊子,学了些时日,会看药材,小病还能秀手艺,疑难杂症他是丝毫不行。
  更何况,与其说是怪病,倒不如说是诅咒。不过是三日,就死了,西域擅长这些,很容易做到。余也起初也以为是病,看了好几个人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是惩罚人的手段,是想让那些人死了也不要忘记,算是从骨子里刻下烙印。
  如果真是传染病,整个临桉都会被传染,没有人是例外。镜月有办法救兰青,就证明她是知道的,兰青也知道具体的解决办法是什么。那办法必定是阴毒的,否则,兰青怎么会放在心中,宁愿曾煜恨着怨着绝望着也没有站出来。
  这些只是余也的猜测,他是不敢再跟曾煜说自己不成文的想法,把曾煜弄的疑神疑鬼的,不值得。曾煜已经够崩溃了,再来一件事,无疑是要了他的命。只有等着之后慢慢求证,看究竟是怎样的。
  余也宁愿这次是自己猜错了。
  “曾煜,都已经过去了,自责是无用的。好好的,为他们报仇。这样就好了。”
  “余也,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说说。不要怕我知道了会怎样,你瞒着我我才觉得难过。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曾煜捕捉到了余也眼中一抹闪躲的颜色,是一闪而过,他心中害怕,比平时反应更快一些。以前的曾煜过于没心没肺,事情都已经十分明显了,还瞧不出来,现在不会了。
  正因为以前太蠢,才出了那么多事。但凡是防患于未然,何苦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何苦落得这样的下场?
  余也不知该怎么说,终是瞒了下来,他只是拍了拍曾煜的肩膀,道,“不论是什么事,也不要慌张和害怕。该过去的会过去的,哪里有那么多猜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疑神疑鬼的。真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可能会瞒着你,定然会同你说的。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我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我消息,过了两个时辰还没回来的话,就去睡了吧。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别把身体累垮了。”
  曾煜看余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知道他平素开玩笑惯了,到了正经事,不会随意玩笑。认真和玩笑,他能分得清。瞎了那么久,也该好好的清醒清醒了。
  “你去吧,别一个人和他们打起来了,那些人有的是花招,一个不小心,诚然是你也是逃不掉的。记得跟我商量,你总是说我不知道三思而后行,有时,你何尝不是这样呢?我不看着你点,再也看不见你这人了,我还怎么做兄弟?”
  曾煜半认真半开玩笑道,眼里有一丝发自心底的笑意,同之前的所有笑都是不一样的。
  余也点了点头,认真道,“你也是,在我没回来之前,别自己去。怎么说,我也是浪迹天涯许久的,有些事我比你清楚。等我商量,比自己一个人好很多。”
  都嘱咐好了,余也才肯离开。他只是觉得太压抑了,需要出来走一走。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每次身边人出事的时候,心中难过着。他总是能很好的劝住他们,实际上心里特别慌张,他哪里是什么百毒不侵,只是习惯以这样的姿态。
  余也哪里能倒下?他要是倒下来,之后的事可怎么办?哪里会放心,还是这样凑合凑合安排吧。
  “公子公子,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翎儿。我知道,你帮了我们娘俩很多了,这次是逼不得已。翎儿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了,他才三岁,不能死……公子……”
  余也走到转角的事情,就碰到了之前遇到的小妇人,小妇人冲出去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想拉余也的衣角,看着余也干净的衣裳,还是没有,只是重重的磕着头。
  “你先起来,跟我说说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会尽力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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