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看来，姑娘早已经决定了
空善大师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燕九原本用尽自己仅有的最后一丝力气装出来的安全无虞 ，瞬间被击溃，他的后背重重的倒在了树干上，就连眼睛里的光亮也瞬间消散了下去……
片刻之后，燕九把往生花放在了空善大师的手里，他慢慢抬起眼眸，看向唐婉，虚弱的笑了一声，“花我是为她采的，她愿意救谁，这是她的自由。”
空善大师看着手里火光即将消散的往生花，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上了台阶，走了几步之后，忽然良心发现一般的，停住脚，回头对底下的人说，“赶紧把他送上山，还能保住小命！”
唐梓诺听罢，立刻走过去把燕九扶起来，朱竹帮忙把燕九背在唐梓诺的背上后，几人跟着空善大师快速的上山。
唐婉和秋葵走在最后，唐婉一句话没说，一直处于一种双眼放空，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
从认识燕九开始，燕九在唐婉的心中就是一个贼，他偷了她所有的银子，差一点害得他们要沿街乞讨去江南。
唐婉打心底里是瞧不上燕九这个人的。
和燕九相识也不过十日的光景，现在唐婉心中却对燕九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和自责。
如果她提前知道为了救她，燕九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甚至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她万万是不会跟着燕九来寒光寺的。
可现在——她来了，事情都发生了，她欠他的债，就这样欠下了。
秋葵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就像是装了一缸子醋，酱油，辣椒酱的混合体，完全不是滋味，刚开始她只是跟着大家走着，可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唐婉的状态很糟糕，她便伸手扶住唐婉，勉强让她们两人不掉队。
终于上完最后一个台阶，唐梓诺的双脚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用最快的速度把燕九送进了空善大师的房间后，出来的一刹那，他支撑不住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朱竹扶住他，在一旁的地上坐着休息，唐婉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双手用力的搅在身前，不吭声，也不说话。
朱竹能理解唐婉的心情，却还是不想让燕九的心血白费，对于空善大师说唐婉想用这次机会为外人求药，他心里还是在意，且觉得不能原谅的。
“唐姑娘。”他语气也不似平日那样温和，带着一点责备，“当时燕九说有办法让空善给你治病的时候，如果我要是知道他是去采往生花，我绝对会阻止的。”
唐梓诺狠狠的瞪了朱竹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可朱竹心中有气，不说出来他就不舒服，他本就是一个江湖人士，心直口快惯了，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的脸色。
“那日看见燕九骑马带你来寒光寺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燕九轻功多厉害啊，如果真是赶时间，他肯定会用轻功带你来，结果最后却选择骑马，到了这里，听小和尚说他去取往生花我才终于明白，那是因为他不能在来的路上浪费体力，因为他要保存体力去对付雪豹。”
“你知道那往生花是什么东西吗？它长在环境最恶劣的雪山之巅，百年才开一朵，花瓣融真火，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世间罕见，弥足珍贵，就算有人能够上得了雪山，忍受得住严寒，也极难从雪豹的爪子底下采到，就算采到了，那花脱离了根茎，真火覆灭，花就枯萎，这世上也就只有燕九那样的轻功，才能在花枯萎之前把它带到寒光寺来。”
朱竹气得不停的叹气，“燕九真是没打算活着回来，你看看他那个死样子！好了，人剩了半口气好不容易撑着回来了，却得知你要救别人，你让人燕九怎么想？我不是说你没良心，我就是不能理解，如果换做是我，我特么才不救你呢！九死一生换来的却是你这样的没心没肺！”
“够了，朱竹！”秋葵都听不下去了，更何况现在唐婉已经蹲在一旁，全身都蜷缩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那么个可怜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婉儿又不知道燕九去干什么，如果她知道，她肯定不会让燕九去的。”
朱竹瞥了唐婉一眼，那小小的样子，缩起来哭确实让人不忍心再责怪她，但朱竹就是想骂醒她，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是啊，世人不常说不知者无罪嘛。”
这话说得很难听了，唐婉哭得愈发大声，伤心不是装的，是从她心底里涌上来的，这么多天的忧心忡忡，她一直压抑在心底，她心里不是不担心燕九的，否则也不会在佛像面前跪了三天两夜。
秋葵实在不忍心，走过去抱住唐婉，狠狠的瞪了朱竹一眼，低声安慰唐婉。
秋葵越是安慰，唐婉就哭得愈发伤心，直到空善大师打开门，庄严的站在门口，唐婉才愕然抬头，猛地一下起身，蹲久了，腿麻了，她差点又跪下去，好在秋葵在旁边扶住了她。
唐婉心急如焚的问，“大师，燕九他……”
空善大师皱眉，面露不悦，“怎么，姑娘这是对我的医术有所怀疑？”
“不，不。”唐婉摇头，赶紧解释，“我，我就是担心他。”
“他不用你担心，我是不会让他死的。”说了这话，空善大师看了朱竹一眼，刚才朱竹在外间说的话，虽然隔着一道门，可空善还是全部都听见了，空善傲慢的笑道，“这位施主想来对往生花很是了解，那我空善的规矩，你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
朱竹砸吧砸吧嘴，差点咬到舌头，缩了缩脖子，把脸转向了一边。
唐婉几人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朱竹，又转头看向空善。
空善眼尾微微上挑，整个人看起来既狂妄又张扬，根本就不像一个清心寡欲的老和尚，“我空善虽拜在医仙盛无心门下，可却并不是医者。让我救人，就必须拿一条命来换，或者交给我一样可以换命的东西，这是我空善的规矩！”
他忽然看向朱竹，目光凌厉的像一把刀子，“这个规矩，想来施主是知道的。”
朱竹确实知道，所以他双眼一翻，看向天上。
唐婉几人顿时明白了，其实从燕九说要带唐婉来寒光寺时，朱竹应该就知道燕九此行必定不易，但是他没说……
“姑娘。”空善又转头看向唐婉，“请随我进来。”
唐婉收回看向朱竹的视线，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跟着空善进了屋。
燕九躺在榻上，身上的衣物已经换成了一件僧袍，那身血衣被扔在一旁，唐婉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心脏骤然缩紧，难受到想哭。
空善没有给她哭的机会，出声问道，“姑娘是否已经想明白，到底是救你自己，还是救别人？”
唐婉木讷的走到榻边，燕九紧闭着双眼，看上去是睡着了，她抬手轻轻拂开燕九脸上被汗水浸湿的乱发，目光温柔而又自责，静默了良久之后，唐婉低声道，“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
她难受的哽咽了一下，抬起头，目光忧伤的看着空善，“他是叶墨尘，是东临国的大将军，年少成名，在战场上，没有人能伤的了他分毫，但是，却被当今的太子一剑刺中胸口，剑上有毒，伤口到现在都不能愈合，空善大师，你虽然不入红尘，但是如果红尘战火连天，硝烟不断，你这寒光寺就真的能够清净？”
空善大师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从唐婉的嘴中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唐婉悲凉的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叶墨尘和镇远侯府的将士们在酷寒之地竭力杀敌，如果不是叶墨尘和镇远侯府的将士们击溃梁军，现在，梁军恐怕早已进入东临，空善大师，我就想问你，如果变成那样，你真的能够孑然一身，还有心情整天敲着你的木鱼阿弥陀佛？”
空善大师用力的抿了抿唇，坐在榻上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唐婉摇摇头，又笑了笑，“如果要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我绝对毫不犹豫，因为，只要救了他，就可以换来东临国边境安宁，百姓安虞，就能保住你的清静之地不受外界干扰！”
这时候，空善大师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沉沉的落在唐婉的脸上，“看来，姑娘早已经决定了。”
“是！”唐婉扬起下巴站起身，走过去，站在空善大师的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我要救他！”
此话刚落，唐梓诺冲破房门，不请自入的闯了进来，“姐，如果非要一命换一命，那也是我的命去换师傅的命！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你还没有到江南，只要你到了江南，和孟公子达成协议之后，江南的粮食产量将会翻上一番，到那时候，咱们东临所有的百姓都能吃上大米，到那时候，东临就不会再有一个百姓饿死，所以，你不可以！”
秋葵紧跟着跑了进来，“用我的命去换少爷的命吧！这一路艰险，婉儿进京之后，说不得还要遇上更多困难，婉儿不能没有小诺，而我生来就是一个奴婢，如果不是遇见婉儿，我说不定一辈子都是奴隶，我的命不珍贵，我的命不可惜，用我的命去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