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207感觉自己从未活过
傅清浅听到响动转过身,看到沈叶白的那辆跑车已经朝出口的方向飞速开走了。
她按了按发酸的眼角,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一端。
“景笙,你再说一遍,刚刚我没有听清楚……”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向外走。
林景笙声音沉重的说:“我和沈叶白的心理医生碰过面了,谈论得也很透彻,沈叶白的状况非常糟糕,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一点儿改善都没有。”
对于心理疗愈而言,一年多的时间不短了。怎么能一点儿改善都没有?
傅清浅的理智已经完全回笼,再顾不得想其他的事情了。
她说:“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面说吧。”
林景笙说:“我去你家里找你。”
傅清浅走到大路边,直接招了一辆出租车回自己的生活区。
林景笙进不去,靠在车身上一边抽烟一边等她。
见傅清浅从车上下来,他把抽到一半的烟掐灭。打开车门,等傅清浅进去,他绕到主驾驶座上,才终于把车开进去。
傅清浅先给他泡了一杯红茶,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问他:“那个人俱体怎么说?”
“他说沈叶白的潜意识还是非常抗拒,根本打不开他的心。所以,这一年多的治疗,对他的问题没有任何改善。”
“他不是定时去看心理医生吗?为什么还充满抗拒?”
以沈叶白的性情,如果真是抗拒一件事情,他干脆就不会做的吧?又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我跟你想的一样,他不是不想改善自己的心理问题,相反,没有进展,他还坚持去看心理医生,说明他非常积极,也迫切的想治好自己的问题。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所以,才没办法将自己完全打开。”
他也问过沈叶白的心理医生了,之所以没办法推进,的确是找不到症结所在。
林景笙从宋楚的日记中得到的那部分真相,他没有对沈叶白说过。当时他不过是一已私心作祟,想要将傅清浅从沈叶白的身边夺走,但是,他没打算彻底毁掉沈叶白。
那种毁天灭地的秘密他怎么能轻易对一个有创伤依恋的人讲。再说,既然是沈家极力保守的秘密,他一个外人,也没资格替他们揭晓真相。
所以,当时他只是以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告诉沈叶白,以他的症状来看,他患的是创伤依恋。并将问题的严重性跟他讲了一遍。
沈叶白之所以深信不疑,最后选择放开傅清浅的手,肯是去心理医生那里证实过了。
林景笙突然又说:“沈叶白原来知道在他之前,还有过一个哥哥。”他就是把自己失去一个哥哥的事告诉了心理医生,对方才帮他判定他患有创伤依恋的说法是真的。
傅清浅吃惊的问:“他知道?”
林景笙点点头:“他知道,也对他的心理医生如实讲过,不然对方没有断定的依据。只是,他知道的,和宋楚日记中记载的有出入。宋楚了解到的,是沈家为了不经受巨大的损失,任由绑匪将他‘撕票’了。但是,沈叶白却说他哥哥是因为生病夭折的,家里的长辈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傅清浅顿时陷进沉思,她的大脑快速的转动着,将所有问题串联起来仔细思考。
如果像沈叶白的心理医生说的,沈叶白认为自己的哥哥是死于一场病患。但不管怎样,他的创伤依恋都是因为失去一个哥哥造成的。心理医生也的确是因为这个做为他心理问题的判定依据,只要按着这个方向,怎么会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她抬起头说:“不管在沈叶白的认知中,他之前的那个哥哥是怎么死的。但是,他的创伤依恋,都是因为最亲近之人的伤心难过造成的,按照这个思路去疗愈他的创伤,问题怎么会一点儿得不到缓解?”
林景笙已经用整整几个小时的时间和心理医生深刻探讨过了,按理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既然起不到作用,就说明错了。
根本不是沈叶白心结打不打得开的问题,而是,从一开始,大方向就错了。
林景笙说:“大家都有一样的困惑,为了找到问题的根源,彻底解决沈叶白的心理困扰。我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沈叶白的心理医生了,包括宋楚和沈叶白的关系……”他看了她一眼,又说:“结合那些真相,探讨之后,我们觉得沈叶白的问题不止之前看到的那样简单。单是最亲近的人极度悲伤导致的,只要偿试着拼接他初来人世那种崩塌破碎的体验,或许可以帮助他慢慢趋于完整。但是,沈叶白的问题显然不止这些。”
“如果不是这样,那是什么?”
林景笙慢慢说:“沈叶白最大的心理问题,是他感觉自己从未活过!从初来人世,最亲近的人给他的创伤依恋,让他在成年后和人亲近时,会产生崩塌感外。最重要的是,对一个人的亏欠和思念,从另外一个人身上找补,这种感情仿佛是对前一个人的延续,让眼下这个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如同是在替另外一个人活着。久而久之,他便觉得自己从未活过。”
傅清浅的脑袋“嗡”一声,几乎要原地爆炸了。
“感觉自己从未活过?那要怎么办?将真相告诉他吗?把所有的结点都打开。”
“那样会更麻烦。”
“为什么?”
“原本的问题是,结打开了,问题就解决了。但是,因为那个人是宋楚,所以,问题变得非常麻烦。沈叶白和宋楚长得很像,宋楚死后,你同他走近,就算你是真的爱他。沈叶白知道真相后,也会误以为你是因为宋楚才爱他。他的痛苦本来就是自体不完整,感觉自己从未活过,如果再觉得是被当成了替代品,只会加速他的崩塌,瞬间摧毁他。”
傅清浅不可思议的张大瞳孔,竟然是这样。
她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好一会儿,讷讷:“那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林景笙担心的望着她说:“心理医生的意思是,除非他完全释然,不再爱你。当他对你没有一点儿感情的时候,或许就不再那么纠结自己是否是感情上的替代品。只剩下原始的创伤,修复起来会容易一些,摧毁他的力道也无疑将变下。还有可能将他初来人世的创伤慢慢缝合。”
傅清浅内心情绪激烈涌动,她起身走到窗前,已经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她紧紧的咬着唇,深吸几口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眼前的世界已经雾蒙蒙的了,璀璨如灯海的城市像是浸在水底,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她那样辛苦的回到夏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永远不再爱她吗?
傅清浅抬起手指,用力啃咬。
身体的某个部位疼了,心脏就不疼了。
林景笙看出了她的悲伤,他知道她很难过。回到夏城,回到沈叶白身边,几乎是撑着傅清浅走过来的全部勇气。
可是,现在现实却告诉她,拯救沈叶白的唯一办法就是永远离开。
对傅清浅而言,实在太残酷了。
林景笙走过来,轻声安慰她说:“不要担心,让我再想一想,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他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给她勇气。
傅清浅转身枕着他的肩膀呜咽的哭起来。
一整晚她都难过极了,从在餐厅见到沈叶白开始。对面相看不相识,她已经忍不住要问出来了,可是,不等张口,残酷的现实就告诉她永远不能说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想要沈叶白好好的活着,她就只能离得他远远的。
命运让她和宋楚相识相恋的时候,这个迷局就开始了,每个人都竭尽所能,撕心裂肺,发现最终还是逃不出。
傅清浅轻泣着说:“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每走一步都这么难?”
林景笙轻轻的叹了口气;“好事多磨吧,老天在考验人的真心和毅力。”他接着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接着想办法。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从傅清浅的住处离开后,林景笙很快陷进了迷茫。还哪有什么办法可想?
跟心理医生聊天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有退路可走了。
沈叶白脆弱的程度,已然不堪重负。
如果保守秘密,按单纯的依恋创伤疗愈管用的话,一年多的时间,沈叶白的心理问题就已经有所缓解。但事实是,他的症状不仅没有半点儿减轻,还有加重的趋势。
就足以说明,不剖开症结,就很难抑制他的“分崩离析”。
只是,天意弄人。宋楚,傅清浅和沈叶白三个人的命运息息相关,互成纠葛,竟都成了束缚彼此的网。
林景笙想象不到经受过之前那些苦难的傅清浅,怎样才能超脱出来。
早晨,沈叶白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付明宇早在停车场等着他了。
看到沈叶白的车远远的开过来,付明宇将斜倚车门的身体站直。等沈叶白将车停进车位之后,缓步朝他走过去。
沈叶白打开车门下来,迎着光,桃花眸子微微眯着。
他心知肚名的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付明宇说:“找你啊,昨晚打你的电话又不肯接。”
沈叶白淡淡说:“不方便。”
不方便?
付明宇做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容易想歪。昨晚在餐厅的时候,他就看到沈叶白是和江语然一起,手里还拿着一瓶葡萄酒。两个品酒高手,抱着的肯定是珍品。付明宇就怀疑,是不是美酒佳人,太过陶醉,所以不方便。
“你和江语然到底怎么回事?”
沈叶白看了他一眼说:“朋友,能怎么回事?”
付明宇又问:“之前你知道傅清浅回来了吗?”
沈叶白不耐烦:“你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问傅清浅?”
“别岔开话题,你知道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她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付明宇吸了一口凉气,他果然跟一年之前一样绝决。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觉得愧疚吗?”
沈叶白冷漠说:“成人之间的游戏,任何后果都要由自己承担。你觉得不是吗?”
付明宇咬着牙,咯咯的盯紧他。
他又像一年之前想要动手打他了,但是,付明宇控制住了。他知道现在不合适,这里是沈叶白的公司,人来人往,对谁都不好看。
沈叶白看付明宇盯紧他不说话,他说:“没别的事,我去上班了。”
“沈叶白……”付明宇叫住他,接着一字一句:“你就是个懦夫。”
沈叶白没有回头,高大的身体却是微微一震。
他大步朝大厦走去。
进了大厅,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
沈叶白一路向前,目不斜视。直到布入专门电梯,他所有冷酷防备松懈下来,盯着电梯壁的目光颤抖,他就是个懦夫……一个丧失了所有勇气的懦夫。
直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沈叶白才终断内心中所有的鄙夷。神色冷淡的走出来。
秘书听到响动,抬头看到他。今天的沈总又是那副阴郁的表情,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少笑了,连以前嘴角时常浮动的那抹讽笑都不见了。
接下去的几天林景笙和傅清浅又联系了几位心理学界的资深专家,咨询相关问题。
过程当然将沈叶白的身份隐去了,只当成一个难解的案例做为咨询。
结果很不乐观。
和那一晚林景笙和心理医生讨论的结果并没有多大不同。
几位资深大佬的建议都是先拆除一个炸弹,可以降低风险。而且,感情是最伤人的东西,都知道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更容易百毒不侵。
当情感危机解除了,一把悬在沈叶白心头的利器就消失了,再去修补他原始的创伤,或许才能见到成效。
傅清浅听着,心一寸一寸的凉下去了,她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心脏不时痛苦收缩。
林景笙担心的看着她。